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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淫强奸] 【鬼交】作者:笔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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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交】作者:笔雨飘香

                鬼交

作者:笔雨飘香
字数:108000  
                (一)

  子彤又在我屁股后面哼哧哼哧忙活着,我双膝跪地,双手握住床楞,随着他
有节律地甩着头尖叫着,直到我的丝袜被撕裂,他啊的发出一声咬牙切齿的闷响,
然后趴在我背上象牛一样喘着粗气。我来不及等他帮我擦干身上的一滩滩液体,
就掀翻他直接冲到窗边拉开窗帘,可是,窗外依然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有多久了,每次跟他云雨,我都感觉到窗外有人在偷窥。子彤说我神
经质,因为在他看来,窗户外边从来就不会有人在偷窥我们,因为我们的房子位
于18楼,除了蜘蛛侠,别人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能耐。可是我一直认为,事情远
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心理正常的人,我的直觉很少出错。他甚
至还质问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心理有阴影。我笑笑说,要想小娘
我做亏心事,除非鬼上身。他淫笑着捏我屁股,我看你就是个魔鬼,前凸后翘、
吸人精血的魔鬼。

  一场大雨幕天席地,冲刷着谁的忧伤?看着雨中赤裸着上身奔跑的男人,不
自觉我已将手中的塑料水杯捏得七零八落。别以为我每次甩着头尖叫是因为高潮
迭起,其实跟子彤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过高潮,而且,我甚至从来没有感觉到他
的器官进入过我的身体,但是摸在手里又确实肥硕魁伟。而且,从我跟他第一次
起,他就用这个畜生动作,到现在两年了,一直是这个动作,从来没换过。我其
实是想让他压着我,我能看到他的表情,这样我很有安全感,也能知道他因为有
了我而多么的幸福。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我却得不到,永远都是后入式,
这样不但让我感觉自己象是在跟一只公狗交配,而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每当我
想看看他享受的样子的时候,他总是扳住我的头,不让我回头,说他兴奋的样子
很恐怖。

  有多恐怖?吓唬小娘!我虽然不算阅男人无数,但总归还收拾过几个男人,
没见到有哪个男人兴奋的时候会变成龇着大牙的狼狗。他能有多恐怖?总不见得
像青面獠牙的鬼一样吧?

  「我到你楼下了,顺便送点饮料给你,你下还是我上?」段斌的短信在第二
天早上我刚要起床的时候发过来了。子彤还在熟睡,样子很甜美。我每天都睡到
中午十一点。女人的美是睡出来的,巩俐不是这么说的吗?「还能美几年啊,多
睡睡吧!」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没办法,女人啊,只有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才是
真的。

  我穿着睡衣就下了楼,这在上海不算什么,满大街都是穿着睡衣乱逛的男女
老少,似乎要刻意把他们的休闲发挥的淋漓尽致,告诉别人,我才是城里人,穿
着睡衣仍然是城里人。

  段斌的别克商务车停在小区后门外的树荫下,我拉开车门,这家伙,竟然赤
裸裸地躺在里面。车门还没关好他迫不及待地扒我的裤子。

  「妈的,连内裤都不穿。」他粗鲁地骂我。

  「你找我还能有别的事情吗?这不是方便办事吗!还不快开车?」

  「上哪去?」

  「废他妈话!难道能在这啊?」每次他开商务车来,我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还真没玩过。

  「啊,怎么?不行?」

  「你个畜生,没看见外面来来往往都是人?」

  「放心吧,看不到。你男朋友在上边?」

  「睡着呢。」

  「就要这样的,太刺激了!」说完他就要掀我的屁股。

  「给我放手,你们男人都是他妈畜生投胎的,就喜欢从后面来,老娘偏要前
面的。」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很满足,抱着他的感觉很踏实。我说我们再来一次吧?
我想我当时一定粉面含春目光迷离。他却匆匆起身穿起衣服,然后全然不顾我正
赤裸全身,拉开车门就把安全套扔给了车门外扫街的。扫街的阿姨是被我的叫声
吸引过来的,刚刚我隔着车窗看见了她的脸,她是住在我们一幢楼里的张阿姨。
阿姨接过安全套犹豫了半天,然后抻着脖子往车里张望,我赶紧顺手拿过一件衣
服遮住了脸,毫无疑问,此时脸比什么都重要。张阿姨张望了半天才悻悻离去,
段斌却边接着他老婆电话边幸灾乐祸地笑。等张阿姨过去我才发现,原来手里拿
的是一条内裤。我赶紧扔下它,边穿衣服边对段斌说,以后把这些骚货的内裤什
么的收拾好,别给老娘染上病。算了,也没有以后了,我们这是最后一次了,以
后你的饮料我不需要了。他笑笑说,你都说了八十一次了,我数着呢,我说上次
你办公室那次算两次吧?他说你不作一送一?我说行,走着瞧吧公狗!总之以后
你要爽由自己吧,老娘不伺候了。

  不巧在电梯里碰见了张阿姨,我们寒暄几句,她忽然盯着我的下身看,我一
低头,才发现裤裆处湿了一片。我满不在乎地说,实在憋不住了,外边找个厕所
真不容易,张阿姨却满脸潮红,我知道是她体内残存的更年期前最后的雌激素让
她有了联想的举动和意淫的冲动,唉,女人可以快活几年啊!又或者,她刚刚真
的看见了我?那太恐怖,我不能让她乱说,临出电梯前我热情地说了一句:张阿
姨,最近五角场太平洋的内衣打折打得厉害,不去看看?

  半年前我在五角场太平洋看见她打扮得象个小姑娘,穿着低胸体恤,头上箍
个地摊墨镜,腰上被紧身牛仔裤挤出一个救生圈,手里牵着个油头粉面的老头。
当时我差点没认出来,想想看,谁会想到住金沙江路的五十岁老阿姨会跑到百里
之外的商场打扮成小姑娘牵着个老头买内衣?不过我还是试着跟她打招呼,人家
可好,明明听见却一溜烟跑掉了。

  回家我就直接冲到厕所,没想到子彤居然坐在马桶上,他英俊的脸因为用力
而面目狰狞。我摇摇头说你快点祖宗,我憋不住了。他犹豫地看着我的裤裆,我
说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次看见小娘尿裤子。他一本正经地说,尿的好,尿的性
感。说完就凑上来闻。

  「嗯?怎么没有骚味?」

  我推开他说去去去,你当我是骚货啊!

  我终于如愿坐在马桶上装腔作势,这一次的偷欢又在紧张刺激濒临穿帮的险
境中结束。每当此时我都觉得象完成了一项光荣的任务一样大义凛然,甚至有种
想痛哭一场的冲动。我捂着脸想试试能不能哭出来,忽然感觉一个黑影从面前滑
过,我赶紧睁开眼,可是什么都没有,再看洗手间门锁,锁着,我大声喊子彤,
他说正挤黑头呢,叫什么叫?我犹豫了一下说没事了,你挤吧,早晚把你高耸的
草莓挤成蒜头。

  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子彤已经穿戴一新准备出门了,我用白皙修长的胳
膊绕住他的脖子,亲昵地问:「亲爱的,有没有带安全套啊?」

  「带了,这次出差要一个周呢,我把你上次新买的那一盒都戴上了,我想差
不多够了。」

  「你个死鬼,真不会过日子,我那一盒八十多呢,你不知道用她们的啊?」

  他一边恍然大悟一般说好,一边从包里摸索半天,然后把安全套掏了出来。
我尖叫着,啊!你还来真的?人家整天为你守身如玉,你竟然动了这邪念。说完
我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打在他厚实的肩膀上。

  「我知道每次出差前你都要这样问,所以故意逗你的。」他搂着我的腰,凑
在我耳边说。

  「反正你要是敢在外面沾花惹草,人家……」

  「怎么样?」

  「人家……」我嗲了半天,忽然换上恶毒的表情和声音:「非割掉你那玩意
切片炒芹菜!」

  他都走到电梯口了,却忽然又折了回来,说刚刚给我定了东西,一会儿会送
来,我说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你这么客气干嘛?是什么啊?他居然笑笑说在
铁匠铺给我定了一副贞操带,钢的。我说行,算你狠,你出差这一周我要是不搞
个十个八个男人我都不算你小娘!

  嘭得把门关上,一转头,子彤竟然站在我身后傻笑,我惊讶地说你个死鬼,
怎么又进来了。我低下头脱掉鞋子再抬头的时候,子彤却又不在了,我拍拍脑门,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二)

  子彤走后,朱宜来电话,让我最近几天不要去上班了,因为新一年度的广告
计划下来了,这几天肯定有不少老关系广告公司找我呢,一个亿的广告费,谁不
眼红,有什么要做的,你直接打电话给你手下几个企划专员好了。我故作拒绝状,
他说行了,我还不了解你,继续在家睡觉美容吧。

  其实他了解的只是之前的我,现在,他并不知道我其实特别不喜欢一个人呆
在家里。我在这个房子里总是感觉到处都是人,不知道为什么。而此时我又确实
不能去公司。那些广告公司的业务员,虽然一个个象打了鸡血一样眼珠子通红,
一副非将我拿下不可的架势,仿佛定要从我手指缝里抠点广告费好光宗耀祖,在
上海买幢房子从此成为新上海人似的,但他们很好对付。我们写字楼是酒店似管
理的,一般保安不会把他们放进来,即使有个别智商超群能骗过保安的,也过不
了我们公司的前台,假使他智比孔明蒙过前台,也绝对见不到我,有次就有这样
一个尤物,都通过重重关卡进到企划部了,逮着我就亲切地叫我舒经理,好象八
辈子以前就跟我熟识了一样,我一脸茫然地说,谁是舒经理?我们经理姓上官,
出差半个月了。他说不可能,你不认识我了?我说行了小弟别装了,你跟我这说
再多也没用,因为我们这确实没有姓舒的,你一定是从我们前台或者别的渠道听
说我们企划部经理姓舒,但我告诉你,他们都在骗你,这样吧,你记个电话先回
去,过一个月后再打来。然后我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他。没错,那确实是我的手机
号,我从来不怕将它告诉广告公司业务员,我这个手机号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因
为他们永远都打不通。

  可是要是他们老板来了,我还真没办法。不给他们业务吧,说我不够意思,
都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吃人家拿人家的也不少了,就连我这中环边上的房子,
也是用广告费的回扣置办的;给他们业务吧,对公司不好交待,现在新上的副总
对品牌推广非常了解,乱投广告不但要害了我自己,朱宜也要跟着受牵连。

  朱宜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初恋,但是我们大学同学四年、相恋两年,我
却没有把处女之身给他,这也是我后来一直想找个机会把我的身体奉献给他的原
因。毕业后他象所有热血青年一样,怀揣着梦想执意要到上海象许文强一样打下
一片江山,而我却不想离父母太远。于是我只能跟他分手,留在北方的一个小城
市。后来在那里认识我了我的第二个男朋友,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当我拿着八
百块的工资还要每月交六百块的贷款的时候,我对那个城市彻底绝望了。可是等
我来上海的时候,朱宜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公了,连孩子都生了。不过他却给我安
排了一个工作,就是我现在的这个职位。当初这个职位多少人红了眼珠子争得你
死我活,还好那时候朱宜刚刚一场豪赌,坚持让公司以三千万战略亏损来轰开上
海市场,那时候公司帐上一共也就这么多钱。公司一战成名,销售额额扩大了十
倍,朱宜顺理成章地从企划部经理升为第一副总,他的话没人敢不听,就连公司
老总也要让他三分。

  我重新躺回床上却睡不着,心想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辅导一下,忽然想到了
陶子。我们从六岁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后来她考到复旦念了心理学,当时
我觉得她傻透了,这玩意读出来能干啥?哪有那么多心理变态的人找你治疗?总
有一天要因为衣食无继而变态,最后只能自己给自己看病。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当
时我的想法有多幼稚,因为她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心理诊所,并且在上海若干区开
了分号,听说身价已经直逼千万。我跟她高中以前是无话不谈,我第一次来月经
还是她教我怎么叠卫生纸的,那时候农村哪有什么卫生巾?都是用卫生纸叠的厚
厚一层包在内裤里,来事的时候都不敢上早操。要是哪一天全校学生跑步的时候
忽然从我裤脚下掉出一叠浸满鲜血的卫生纸,被不谙世事的小男生发现,然后尖
叫着说舒童你流血了,然后全校师生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我脸上和脚下,那我还不
得直接一头撞死在树上?事实上这种事情在我们学校经常发生。

  电话打不久,陶子就到了我家,我说你买直升飞机了?怎么这么快?她说老
娘正在附近给一个抑郁症做心理辅导呢,现在这社会,除了街上戴眼镜的瞎子就
是屋子里得抑郁症的疯子,哪还有个健康的。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我说你给我
辅导辅导吧,我办事没有快感。她说这你得找你老公啊,再不行满大街都是卖工
具的店,要大的要小的,要带刺的要带点的,要震动的要摇摆的,应有尽有,找
我有什么用?我说不是器质性的,而是心理性的。她沉思了半天,说你还挺懂。
我说是啊,被折磨的不行,先自己给自己当医生了,而且我经常感觉到那个的时
候被人偷窥,而且我觉得满屋子都是人……她打断我,然后让我站起来,闭着眼
睛想着后面有巨大的吸力在吸我,我说干嘛?当我三岁孩子啊,她说别说话,我
在背后保护着你,你集中精神,想倒就倒下去没关系。我半信半疑地试了一下,
五秒钟不到我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我说这太神奇了。她说行了,我先上个洗
手间,完了回来给你催眠。

  我正想着要不要被催眠,因为我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偷偷亲过她男朋友,还拿
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胸上,要是被催眠说了出来,陶子还不得跟我翻脸?我正想着,
忽然陶子从洗手间慌里慌张地出来,脸色煞白,我问她怎么了,撞鬼了?心里却
想可能我经常遇到的问题,她也遇到了。她颤巍巍地问我,童童,你这房子是新
房还是二手房?我说二手的,怎么了?她不再说话,提着包转身就走,我追出去,
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她慌慌张张进了电梯,心想,可能真的闹鬼了,当初买房的
时候我曾经专门问过房东这个家里有没有死过人,房东头摇得跟博浪鼓一样,可
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状况。

  无论如何,晚上要找个人陪我了,我想打给朱宜可能比较合适。

                (三)

  电话接通,朱宜直接挂断了,我知道他肯定会打过来。我们之间的这种默契
是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有的,当时都是穷学生,电话打一声对方挂断,一般都是
提醒对方「刚发了一条短信,怎么没有回复?」或者是「该下来吃饭了」等等,
有一次我手机里只剩下一毛钱,结果用了半个月,有天早上我在洗手间洗脸,手
机响了半天我没听到,结果下铺的悠悠实在憋不住,替我接了,为这事,我两个
钟头没理她。

  果然两分钟后朱宜打过来,那声音跟作贼似的。

  「干嘛?」

  「我要上班,你不能剥夺我为公司效力的权利。」我故意逗他。

  「行了大姐,你听听这边这架势。幸亏你没来,我告诉你,阿诺一早带了一
金杯车的人过来,扛机器的,打灯的,连滑轨都铺上了?」

  「滑轨?铺哪?」

  「办公室啊!」

  「他要干嘛?拍电影?」

  「什么啊,这家伙鼻子可灵了,听说我们广告计划下来了,打你电话又打不
通,就直接冲到公司来,死活要给我们公司拍专题片,说象我们这样的明星企业,
不拍专题片、不把我们的企业和员工展现在观众面前,那简直就是犯罪,而且拍
就拍胶片的,有档次。我说你拍吧,广告投放权在舒童那,她不签字你拍也是白
拍,浪费那胶片干嘛?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是他小密,白拍他乐意。」

  「快别让他拍了,胶片拍个半小时,没有百八十万打不下来,都多少年的老
朋友了,他要真拍了,能好意思不给钱吗?」

  「行,我知道了。」

  阿诺是公司打下上海后合作的第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板,听说刚开始是骑着自
行车到我们公司跑业务的,这样的主当然没人敢用,结果四十度的天气他一跑就
是十四趟,自行车都骑坏两个,老总终于被他感动了,等问他要作品看的时候,
他竟然把张艺谋的《红高梁》拿出来了,说这部片子是他制片的,我们老总当场
就翻脸了,准备轰他走,还是朱宜冷静,让他说完,这才知道,这家伙二十八岁
才从北影毕业,混了三年才在《红高梁》剧组混了个制片。制片,通俗的讲就是
给片子拉赞助的,就是个业务员,跟一切技术和艺术不沾边。

  打了一通电话,居然忘了提让朱宜帮我想想晚上怎么过,心想过会儿再打,
先找点事做。坐在沙发上忽然看到了放在茶几抽屉里的子彤的居住证。不知道别
的城市有没有居住证,说白了这玩意就象是自己家里的人从一个卧室到另外一个
卧室的时候,要出示的一个证件,要是被发现没有这个证件,你就要被赶出房间。

  看着居住证上子彤的照片,我居然笑了,他的脸太标致了,如果他的性格能
强硬一点,那么他将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刚准备把居住证放下,忽然目光扫到了有效期,看看手表,心中一惊:子彤
三年期的居住证还有两天就过期了,这个粗心的家伙,竟然不知道补办。心想让
他感到甜蜜的机会到了,于是赶紧打电话咨询了一圈,然后带上必要的资料出门
了。

  车子刚开出来,朱宜电话又来了,让我晚上别出去,说阿诺已经拍完了。我
说你怎么不听话呢,他说我就接了两个电话,回来一看,前台小姐已经面若桃花,
我知道事情不好,八成已经拍了,后来阿诺说也不为难我了,直接找老总特批了。
我说行啊,那有我什么事儿?他说阿诺一高兴,说晚上请请我们,点名让你一定
到。

  我知道这家伙一请客,少不了一顿吃喝嫖赌,但是想到晚上不好过而且又不
好推辞,于是我说行啊,你来接我吧。他说你别逗了,你锃新的凌志留着下小的?
我说今天状态不好,不想开车,你要是不来接,我就不去了,他说行,七点钟,
你在家等着,我说不行,七点太晚,天都黑了。六点。

  我开着车子在中环高架上狂飙,这个时候车不多,我正好试试新车性能。

  车子是老魏给我的,我不要,他非要给我。老魏是我们公司在上海的总经销,
上次朱宜跟他去谈新一年的合作,非要把我带上,结果喝多了。等我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身旁一个用过的避孕套,老魏正耷拉着一身肥肉坐在我身边
抽烟。我握好避孕套,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就朝他的秃脑袋上砸去,烟灰
缸瞬间砸得粉碎,血捂都捂不住,这家伙翻了翻白眼居然没倒下。我拿起手机就
按,我说你被人打成这样,得打110啊。他当场就给我跪下了,握着我的腿就
求我,我一脚踢开他。他又上来,哭着说舒童,我暗恋你很久了,今天是喝醉酒
才做了错事,这样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作为补偿,要不我给你一辆车子?我说
滚你个蛋,老娘不要车子,我要你坐牢!他说别了,这样对我太残忍,你说你这
么年轻有为。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这么年轻,这事报警对我也不好。我说好啊,你不是
要给我车子吗?给我弄辆悍马开开吧。他咬咬牙说行。我想了想,悍马太招摇,
就改口说这样吧,你给我弄一辆雷克萨斯430,另外补我20万,我不算过分
吧?他点点头说没问题。

  我谅他也不敢不同意,他从我们公司一年至少赚两千万。

  到了人才中心,人多得一塌糊涂。我找了个民工,塞给他一百块钱,让他帮
我排队,自己到旁边的小饰品店逛去了。买完两个耳环一条手链,一共花了三十
块钱,刚戴上,民工就来找我。

  我经常穿几十块钱的衣服,带几十块钱的饰品,大多穿戴一次就扔掉了,从
来没有人知道它们的真实价值。

  忙活了半天复印这复印那,等我把资料备齐之后,工作人员帮我检查了一下,
又到网上简单检索了一下,然后很客气的告诉我,户口本上的户主不存在,也就
是说电脑里查不到这个人的户籍。我说怎么可能,三年前不就是在你们这办得吗?
他说那倒是,不过现在真的查不到,要不你先到公安局查查看,要我说的话,电
脑系统不太会出错,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户口已经消掉了。我说怎么可能,那
户口消掉是什么原因呢?他说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移民,入了别国国籍了,要
么……要么他在这三年之内已经死了。

  我一把夺过资料,说你他妈才死了呢。

  我没有开到市局,怕碰见段斌。我直接去了区公安局找到了户籍科,他们给
我的结果是,此人两年半以前已经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户口已经注销,我说你再
看看这照片,是这个人吗?他看了看点头说,没错。

  我一下感到天旋地转,在服务台前坐了半个小时,不知道跟我在一张穿上睡
了三年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三)

  电话接通,朱宜直接挂断了,我知道他肯定会打过来。我们之间的这种默契
是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有的,当时都是穷学生,电话打一声对方挂断,一般都是
提醒对方「刚发了一条短信,怎么没有回复?」或者是「该下来吃饭了」等等,
有一次我手机里只剩下一毛钱,结果用了半个月,有天早上我在洗手间洗脸,手
机响了半天我没听到,结果下铺的悠悠实在憋不住,替我接了,为这事,我两个
钟头没理她。

  果然两分钟后朱宜打过来,那声音跟作贼似的。

  「干嘛?」

  「我要上班,你不能剥夺我为公司效力的权利。」我故意逗他。

  「行了大姐,你听听这边这架势。幸亏你没来,我告诉你,阿诺一早带了一
金杯车的人过来,扛机器的,打灯的,连滑轨都铺上了?」

  「滑轨?铺哪?」

  「办公室啊!」

  「他要干嘛?拍电影?」

  「什么啊,这家伙鼻子可灵了,听说我们广告计划下来了,打你电话又打不
通,就直接冲到公司来,死活要给我们公司拍专题片,说象我们这样的明星企业,
不拍专题片、不把我们的企业和员工展现在观众面前,那简直就是犯罪,而且拍
就拍胶片的,有档次。我说你拍吧,广告投放权在舒童那,她不签字你拍也是白
拍,浪费那胶片干嘛?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是他小密,白拍他乐意。」

  「快别让他拍了,胶片拍个半小时,没有百八十万打不下来,都多少年的老
朋友了,他要真拍了,能好意思不给钱吗?」

  「行,我知道了。」

  阿诺是公司打下上海后合作的第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板,听说刚开始是骑着自
行车到我们公司跑业务的,这样的主当然没人敢用,结果四十度的天气他一跑就
是十四趟,自行车都骑坏两个,老总终于被他感动了,等问他要作品看的时候,
他竟然把张艺谋的《红高梁》拿出来了,说这部片子是他制片的,我们老总当场
就翻脸了,准备轰他走,还是朱宜冷静,让他说完,这才知道,这家伙二十八岁
才从北影毕业,混了三年才在《红高梁》剧组混了个制片。制片,通俗的讲就是
给片子拉赞助的,就是个业务员,跟一切技术和艺术不沾边。

  打了一通电话,居然忘了提让朱宜帮我想想晚上怎么过,心想过会儿再打,
先找点事做。坐在沙发上忽然看到了放在茶几抽屉里的子彤的居住证。不知道别
的城市有没有居住证,说白了这玩意就象是自己家里的人从一个卧室到另外一个
卧室的时候,要出示的一个证件,要是被发现没有这个证件,你就要被赶出房间。

  看着居住证上子彤的照片,我居然笑了,他的脸太标致了,如果他的性格能
强硬一点,那么他将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刚准备把居住证放下,忽然目光扫到了有效期,看看手表,心中一惊:子彤
三年期的居住证还有两天就过期了,这个粗心的家伙,竟然不知道补办。心想让
他感到甜蜜的机会到了,于是赶紧打电话咨询了一圈,然后带上必要的资料出门
了。

  车子刚开出来,朱宜电话又来了,让我晚上别出去,说阿诺已经拍完了。我
说你怎么不听话呢,他说我就接了两个电话,回来一看,前台小姐已经面若桃花,
我知道事情不好,八成已经拍了,后来阿诺说也不为难我了,直接找老总特批了。
我说行啊,那有我什么事儿?他说阿诺一高兴,说晚上请请我们,点名让你一定
到。

  我知道这家伙一请客,少不了一顿吃喝嫖赌,但是想到晚上不好过而且又不
好推辞,于是我说行啊,你来接我吧。他说你别逗了,你锃新的凌志留着生小的?
我说今天状态不好,不想开车,你要是不来接,我就不去了,他说行,七点钟,
你在家等着,我说不行,七点太晚,天都黑了。六点。

  我开着车子在中环高架上狂飙,这个时候车不多,我正好试试新车性能。

  车子是老魏给我的,我不要,他非要给我。老魏是我们公司在上海的总经销,
上次朱宜跟他去谈新一年的合作,非要把我带上,结果我喝多了。等我醒来的时
候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身旁一个用过的避孕套,老魏正耷拉着一身肥肉背对着我
坐在床上抽烟。我偷偷握好避孕套,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就朝他的秃脑袋
上砸去,烟灰缸瞬间砸得粉碎,玻璃星子四溅,血捂都捂不住,这家伙翻了翻白
眼居然没倒下。我拿起手机就按,我说你被人打成这样,得打110啊。他当场
就给我跪下了,握着我的腿就求我,我一看见他那郎当下来的丑恶的生殖器就恶
心,我一脚踢开他。他又上来,哭着说舒童,我暗恋你很久了,今天是喝醉酒才
做了错事,这样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作为补偿,要不我给你一辆车子?我说滚
你娘个蛋,老娘不要车子,我要你坐牢!他说别了,这样对我太残忍,你说你这
么年轻有为。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这么年轻,这事报警对我也不好。我说好啊,你不是
要给我车子吗?给我弄辆悍马开开吧。他咬咬牙说行。我想了想,悍马太招摇,
就改口说这样吧,你给我弄一辆雷克萨斯430,另外补我20万,我不算过分
吧?他点点头说没问题。我起身穿好衣服扬扬手中的避孕套说,你的这点脏东西
我先收藏了,我有同学是做化工的,我会让她帮我养着,等你反悔的时候,我好
拿出来维护我的合法权益。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地上用床单捂着
头。

  我量他也不敢反悔,他从我们公司一年至少赚两千万。

  从房间里出来,忽然感觉下身有点疼,不知道这个畜生刚刚用了多少力或者
用了别的什么东西塞进来过。路过大厅的时候,朱宜象死猪一样睡在沙发上。我
摇摇他,他没反应,我就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慢慢的,竟不觉泪如雨下。

  到了人才中心,人多得一塌糊涂。我找了个民工,塞给他一百块钱,让他帮
我排队,自己到旁边的小饰品店逛去了。买完两个耳环一条手链,一共花了三十
块钱,刚戴上,民工就来找我。

  我经常穿几十块钱的衣服,带几十块钱的饰品,大多穿戴一次就扔掉了,从
来没有人知道它们的真实价值。

  忙活了半天复印这复印那,等我把资料备齐之后,工作人员帮我检查了一下,
又到网上简单检索了一下,然后很客气的告诉我,户口本上的户主不存在,也就
是说电脑里查不到这个人的户籍。我说怎么可能,三年前不就是在你们这办得吗?
他说那倒是,不过现在真的查不到,要不你先到公安局查查看,要我说的话,电
脑系统不太会出错,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户口已经消掉了。我说怎么可能,那
户口消掉是什么原因呢?他说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移民,入了别国国籍了,要
么……要么他在这三年之内已经死了。

  我一把夺过资料,说你他妈才死了呢。

  我没有开到市局,怕碰熟人。我直接去了区公安局找到了户籍科,他们给我
的结果是,此人两年半以前已经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户口已经注销,我说你再看
看这照片,是这个人吗?他看了看点头说,没错。

  我一下感到天旋地转,在服务台前坐了半个小时,不知道跟我在一张穿上睡
了三年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四)

  我正发着愣,忽然电话响起,我慌慌张张掏出手机,居然掉到地上,捡起来
按接听键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喂?悠悠。」

  「童童,我说你上次放我这保存那东西还要不要了?子彤现在不是挺健康的
吗?精子那东西还是新鲜的好……」

  「悠悠……」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悠悠,跟我一起三年了他、他、子
彤死了两年多了,我、我怎么会跟一个死人生活在一起,我现在怎么办啊?我去
哪啊?找个地方给我躲躲啊……」我有点语无伦次了。

  「装,装,就装吧你,又搞什么恶作剧消遣我呢?俺们工薪阶层要上班,可
没时间陪你演恐怖片。」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忽然觉得这事情还是先不要宣扬的好。我冷静了一下说
又被你个臭女人给识破了。精子你给我留着,防着哪天子彤搞不动了,我好人工
授精。

  「别留着了,不行到时候我男人借你用一下。」

  这家伙总是这么贫,我说那不行,我将来生了孩子还要跟你指腹为婚呢,这
么搞不成乱伦了吗?再说你老公那种子质量也不行啊。

  悠悠跟她老公隋焕武是大学时候开始谈的,不过是在大学邻毕业的时候,我
们分析悠悠是看了四年别人谈恋爱,实在憋得受不了,怕将来撑着一张处女膜出
了学校人人敬而远之,所以把自己打折贱卖了。记得大三时一次宿舍卧谈会,她
曾经冷不丁问大家,用芹菜能不能把处女膜捅破,我们剩下三个人谁都没笑,老
大清了清嗓子说用黄瓜比较好,但要提前把刺磨平;老二真真说还是用茄子省事,
磨都不用磨,洗洗就行;我想了半天,好东西都让你们给说了,我怎么办?不知
道怎么就顺口说出了竹笋,我说完后自己都觉得糗,当时他们都以为我早已是
「残花败柳」,但其实我还是处女。我能感觉到大家都在努力憋着,忽然悠悠自
言自语般说,怎么跟蔬菜干上了?我的第一个男人总不能是我爱吃的蔬菜吧?我
们三个终于捶胸顿足一顿爆笑,直到隔壁宿舍跺我们的门,从那以后每当我们一
起吃饭,总会点几样长条状的蔬菜。后来邻毕业的前几天,有次她兴高采烈的回
来,说终于见到真家伙了,什么黄瓜茄子,你们说的都不对,那玩意足有矿泉水
瓶那么大,疼死人了,真不知道那事有什么好做的。这话引得隔壁宿舍一群淫娃
荡妇上来叽叽喳喳地问细节,但是我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女人那事,没有的时候
怎么说都行,有了之后,尤其是第一次,是不会这么大方地跟别人说的,而且,
没听说过有男人那东西有矿泉水瓶大,全身的血都充上,充爆掉也不会有那么大,
可是若干年以后,我发现我错了。

  隋焕武是上海人,在我们学校念法学,长得那真叫一个丑。悠悠长得不难看,
按说不止找隋焕武这么个丑八怪,所以我们猜测她是想无论如何先找个男人解决
了处女膜,毕业就甩掉。可是我们都错了,后来我们一帮朋友毕业的,只有他们
一对修成正果。而且悠悠那个忠贞,真是骇人听闻,再帅的男人看都不多看一眼。
她也没看错人,隋焕武现在已经混到区法院,成了法官。

  她说不扯了,我知道你有事,十多年了我都没见你哭过呢。

  我心里不禁一暖,但还是说你别跟我这装细腻了,就算再细,你也腻不起来,
对了,你有没有认识懂邪术的人?

  「什么邪术?你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呢,色迷心窍的家伙,我没什么,我就是最近觉得心理有点不
对劲。」

  「心理不正常要找心理医生,找我顶个屁用啊?」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说行,我的宝贝你给我留着,将来给你生儿媳妇就
靠它了。改天请你叫鸭。她说行了,改改你那德性吧,快二十岁的人了,整天没
正经的。这家伙嘴总是这么甜,骂人都让人乐得屁颠屁颠的。我笑笑挂了,赶紧
拨了陶子的电话,陶子听说我要找个抓鬼的,吓得直接关机了。我心里骂这家伙,
真是胆小如鼠,难不成鬼能从手机里钻出来咬你一口?不过能让一个成功的心理
医生如此害怕的,一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正想着这事,忽然朱宜又打电话过来,说不好了,出大事了。我说慌里慌张
的干嘛?这不是你的风格。朱宜说你上次买镇江电视台「市场亮点」的广告时段
是不是收了人家10万块红包?我说300万的单子我收10万又不算多了,而
且你不是也拿了十几万?他说是啊,所以急啊,我刚刚得到消息,说镇江电视台
在查这个广告代理商呢,搞不好我们都要被牵出来,还有可能要进去。我说有那
么严重吗?那怎么办?再说了,代理商卖自己包下来的时段,关电视台鸟事?他
说国家这块刚紧起来,总之我就是先告诉你一声,你好有个心理准备,也想想办
法,晚上我们碰头的时候再商量一下对策。另外,公司不知道哪冒出来一个企划
部经理助理,挺漂亮一男的。我说招聘进来的还是关系户?他说貌似招聘,实则
关系户,我说那是谁的人?老张的还是老陈的?他说这一点还不得而知,总之不
是个善主,明天你要上班,过来处理一下这个事情。

  镇江那笔广告费花得我自己都觉得冤,时段又不好,前后还都是治痔疮和性
病的,但是那个代理商真大方,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现金就甩出来二十多万,另
外还送了我一块劳力士,虽然不算太好,也值个六七万,这表的事朱宜并不知道。
每次有回扣我都给他拿大头,这一点跟我们合作过的广告公司都知道,所以一般
背地里都会再孝敬我一下。这事是顽症,哪个公司都一样,虽然性质上说是国有
资产流失,但是毕竟我是从广告公司手里得的钱,即使是上边查下来,我搞个私
人赠予谁也拿我没办法,而且得来的钱我大部分都洗掉了,买了房子或者投资了
一些项目,这就是所有公司企划负责人猖狂吃回扣的原因。至于新来的助理,不
用说肯定是卧底,但就是不知道是张总的人还是新来的陈副总的人。

  我边郁闷着边走出公安局大门,正愁不知道去哪里好,忽然一个人上来拦住
我,他尖叫着:「林熙蕾,果然是林熙蕾!」旁边的人闻声都朝这边看过来,我
赶紧扣上墨镜钻进车子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很多人说我无论身材还是模样都给林熙蕾一摸一样,
我自己也觉得有点象,这个想法害我不轻。多年前我还在山东老家,没怎么见过
世面,有一次上街,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拦住了我,说是星探,见我长得好看象林
熙蕾,要发掘我当演员,虽然我表示怀疑,但是因为确实有很多人说我象林熙蕾,
加上这猴子又说得天花乱坠,说马上就可以带我到片场先看看他们的阵势。我终
于被说动,以为真的能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傻乎乎地就跟着去了。结果我在
一个被称为「片场」的废弃工地上,和另外三个漂亮女孩一起,被十几个人轮奸
了,其中最小的一个凶手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后来我知道要是反抗太剧烈就有被
杀死的可能,于是我在匕首的逼迫下边哭泣边配合他们,他们开始把生殖器插进
我身体里的诸多空隙,并且要我迎合他们的动作,发出呻吟声来配合他们。三个
小时铸成了我一生的恶梦,我多么希望自己那时候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也许你
们永远都想象不出,一个人让你痛恨地想要杀死他但你却要跟他从事最亲密的性
活动还要装出一副暧昧的表情和动作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并且,他们在我的
肚子里留下一个杂种,母亲的冷眼和责骂使我有口难辩,几欲自我了断,最终是
父亲陪着我打掉了我的第一个孩子。两个月后,一干犯罪嫌疑人终于落网,新闻
里说由于证据尚不充分,所以让受害人勇敢站住来指认凶手,他们见我看着新闻
不能自已地流泪,老妈终于恍然大悟,嚎啕大哭着自己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我
终于没有理会父母的强硬阻止甚至是跪地哀求,去指认了凶手,但从此以后,我
不再有父母,也不再有故乡,那个城市的一切跟我不再有关系。

  我就这么从中环兜到外环,其间想给子彤的父母打个电话问一下,但是想起
子彤是孤儿,从小无父无母,而他的朋友,又没有一个是我熟识的。

  外环上兜了三圈之后,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开回小区,远远看着我家的窗户,
我都觉得毛骨悚然。我直接把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给朱宜发了一条短信,让
他直接到车库来找我,然后把手机放在车前盖上,站在车子旁边抽烟。我抽烟不
多,从来不喜欢什么爱喜之类的,两年前万宝路第一次进入我的身体我就再也没
有变心过。

  抽第二口的时候,忽然手机响起,诺大的停车场一个人都没有,尖锐的铃声
让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拿起手机一看,心不觉噔的一沉,然后我疯了一样
不断地旋转张望,生怕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说亲爱的童童,我是子
彤。

  我边旋转着四处张望,边接起电话,我想先知道那边的情况,所以我不出声,
心嗵嗵地跳个不停。忽然一辆车子冲了进来,这时子彤才试探性地问,童童,别
闹了,我已经看见你了。我眼睛盯着开进来的车子,以为子彤提前回来了,可是
从车子里下来的人却是朱宜。电话里子彤接着说,你是不是在停车场里,眼睛看
着一个刚从车子里出来的帅哥。我啊的一声尖叫,把手机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的恐惧不是没有原因,因为子彤在两年半之前确实出过一场车祸,当时我
在长沙谈地方台广告片投放的事情,第二天我才得到消息,等我回来的时候才了
解到,当时是子彤开着公司的车子,副驾驶座上坐着他的同事,而他那时还没有
考出驾照。对方车子的司机被方向盘压成两段,肠子从变了型的车门缝往外流,
子彤同事也当场被挤成肉饼,脑浆和血喷出三米远,车子已经看不出轮廓,听说
当时子彤也已经没有了呼吸,被一起送进了太平间,可奇怪的是,等我回来,子
彤除了额头上撞出一个血胞之外,其他地方竟然毫发无伤!最终判定对方负全责,
这里面段斌起了很大作用。

                (五)

  我坐进朱宜的车子,上了中环。曾经有很多人问我过我一个老套的问题:分
手的恋人能不能成为朋友,我笑而不答,因为我跟朱宜分手两年之后仍然成为无
话不谈的朋友,原因只能有两点,一、我们之前其实就没有真正爱过,二、我们
现在根本不是真正的朋友。至于到底是哪个原因,我不愿意多想,所以对此我不
做评论。

  车子在中环高架上疾驰,此时华灯初上,夜上海的妩媚初露端倪,不知道华
丽的霓虹下有多少男人边骑在情人的屁股上进进出出边接听老婆叫他回家吃饭的
电话,而又有多少女人边打电话叫老公回家吃饭边坐在男邻居勃起的生殖器上起
起落落。两年半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在人去楼空的办公楼里,在三十楼往
下走的全透明景观电梯上,段斌第一次喘着粗气把我挤在电梯角落,把他的手伸
进我的超短裙中拨开我的丁字裤,然后急不可耐地挺进我的身体,我们随着电梯
的起伏高速运动,我心里想着此时的子彤可能正在给我煮玉米,眼睛看着夜上海
浩若烟海的霓虹,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跟整个城市做爱,不觉高潮迭起。

  「朱总,你有没有认识懂邪术的人?」我忽然想起来要问一下朱宜。

  「童童,说了多少次了,在非正式场合,好朋友叫我朱总是我最大的悲哀,
这样我老是感觉被你们高高的吊在空中当猴耍。你找懂邪术的人干嘛?」

  「我怀疑我撞鬼了,并且我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瞎说,你一定是工作压力太大,心理有点问题,找个心理医生诊断一下
吧。」

  「我一个最好的朋友就是心理医生,但是她到我家没几分钟也被吓跑了。」

  正好遇到红灯,朱宜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说这样吧,懂邪术的人我不认识,
倒是认识一个懂周易的,能不能搞得定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说宜子你行啊,长本事了,学会跟我这讲条件了,说吧,要
我的精神还是肉体?他说别贫了,这样,你把你的心理医生介绍给我。我惊讶地
问,你有心理问题?他沉思了一下说,是啊,我整天就想着把老张捅死,把前台
小姑娘强奸了,我怕我再不治疗一下,哪天真的会发生悲剧。我张大了嘴巴看着
他,我说你怎么跟我一样?只不过我是想把前台小姑娘捅死,把老张奸掉。两个
人说完开怀地哈哈大笑,我想我们手下的员工一定不会想像得到他们的副总和企
划部经理会在一起开这样的玩笑。忽然朱宜沉下脸来说,成成的妈妈最近精神很
不好,有天我半夜觉得喘不上气来,挣扎着醒来才发现,陈鸾竟然在我睡熟的时
候把我的睡衣领口给紧紧地缝了起来了,嘴里说着这样你就跑不了了。我顾不得
撕开领子就先跑到成成房间,生怕她对成成做些什么,还好,成成没事,我却因
为窒息晕倒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非常难受,陈鸾是朱宜的老婆,两年前她坚持顺产,给朱
宜生下了8。5斤重的巨大儿,但是她却因此而大出血,子宫马上就被切除了,
我怀疑她的性功能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我们只见过一次,感觉她整个人都非常
憔悴,那样子,不象单单切除了子宫,就像连肠胃也一起被切掉了一样。

  我说行,我这就把她电话给你,回头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另外,关于镇
江电视台的那事怎么办?他说这个事情我认真想了一下,估计也不会闹得太大,
只要吴晓东打死不承认,谁也拿我们没办法。我说那吴晓东可靠吗?他笑笑说,
他可靠不可靠没关系,只要钞票可靠就行,除非他以后不做我们生意。我松了口
气沉到座位里。朱宜又说你的那个新助理叫郑孟逸。我一下喷出来,什么?正梦
遗?他说你个家伙净想歪的,你打算怎么处理跟他的关系?我想都没想地说,先
摸脾性,找准软肋,再根据脾性摸准帮派,抓住软肋,将其驱逐出境,让他回老
家梦遗去吧。朱宜笑笑说,你还真有两把刷子,不过驱逐出境是下策。为我所用,
上一出无间道才是上策。我嘴上不出声,心想这家伙玩阴的本事了得,老张真是
当初亲手捡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早晚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时车子已经开出外
环很远,最后缓缓停在一个类似于乡间别墅的建筑门前,然后有保安上来,朱宜
把钥匙丢给保安,挽着我的胳膊就朝别墅大门走进去,然后走进电梯,电梯的楼
层数码盘上只有1、-1和-2。我知道,这又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夜总会,吃
喝嫖赌一条龙服务的。

  服务生带着我们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包房,一路上穿着暴露的女招待让我的眼
珠子过足了瘾。其实男人并不知道,女人对一切美的东西都感兴趣,包括女人,
有的时候这跟性有关,但大部分时候,只当它是一件艺术品。

  包房里阿诺坐在对门处,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男生。阿诺见我们进来,赶忙
起身招呼我们,并给我们介绍说,这是他发掘的新星,叫尚郁,忧郁的郁,在他
的下一部电影里演男一号。我在心里说,什么忧郁的郁,不就郁闷的郁吗?今天
晚上你可省了叫小姐的钱了。旁边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阿诺给我们介绍
说这是四姐,是这一带印刷界的老大,我知道,这家伙是拉了一个埋单的过来,
我们公司每年光宣传物料的印刷费用就要几百万,有多少印刷厂在虎视眈眈。

  这顿饭吃的那叫恶心。鱼翅我吃了一口就放下了,不知道那厨师为了突出鱼
翅的鲜味放了多少味精,阿诺还专门为我和四姐叫了两份燕窝,我用勺子舀了一
下,感觉勺子象被胶水粘住了,那一股鸟臭味扑鼻而来,我装腔作势憋着口气舔
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转向身后干呕几下。朱宜帮我拍了两下背,阿诺起哄说童姐
怀的是不是宜哥的种,什么时候轮到我啊?我一急,随口就说你有了新欢了哪还
记得我啊。说完才知道这话说的有点过了,虽然桌子上谁都知道阿诺跟这个尚郁
是什么关系,但是说出来未免有点尴尬。不知道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还是什么原
因,四姐把鱼翅就着燕窝,吃的得稀里哗啦。朱宜看出我的不爽,凑在我耳边说,
这不是吃饭的地方,装装样子坚持一下就好。

  看得出大家都没有心思吃饭,朱宜就喝了点红酒,菜基本没动。阿诺倒是把
一瓶国窖给灌了进去,半个小时不到,阿诺就站起来,说接下来我们是唱歌还是
玩牌。我知道玩牌是阿诺在给四姐创造机会,但是想想这钱拿的有点早了,为一
两万块钱授人以柄有点不值得,我看看朱宜,朱宜看看我,然后他说这样吧,天
也晚了,玩牌没有个七八个小时哪能过瘾?要不今天就先这样,改天吧,我们就
先回去了。这下四姐急了,拉着朱宜就说不玩牌我们唱歌吧,唱歌多唱少唱都没
关系,大家难得出来一趟……

  朱宜没再说什么,我们就跟着进了一个包房。不一会,老鸨就带着十几个公
主和五六个少爷进来,我笑笑说,原来我也有份?四姐老练地笑笑说,就许他们
玩公主,就不许我们玩少爷了?看来她能做这一片的老大是有原因的。

  歌唱了没几嗓子,我心里老惦记着子彤的事,于是我让朱宜帮我拨了懂周易
那个人的电话,我拿着电话出了房间去接。对方说我们周易是科学,而鬼神是迷
信,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不过我倒是能帮你做些事情,你把他的生日时辰报给
我,至于他到底是不是鬼,既然你相信有鬼,那我可以把先前听来的一些鉴别方
法告诉你:一、他有没有父母亲戚,他跟他们的关系怎么样?是不是经常见面欢
聚一堂;二、他喜不喜欢照镜子或者拍照;三、他过去有没有发生过重大健康事
故,比如得了绝症或者出过车祸;四、你们的性生活是否和谐,因为阴阳不能交
泰……他后面再说什么我就没听到了,我靠着墙站了很长时间,只觉头皮一阵阵
发麻。

  等我再进来的时候,朱宜和两个公主已经不见了。我正纳闷呢,忽然阿诺起
身搂着尚郁,然后让四姐好好招呼我,就转身推开一面墙,我这才知道了其中的
名堂,他们身后还跟了个公主,让人不解的是一个少爷也跟了进去,我正在发挥
我最大想像力,想像着他们四个人在里面是怎么个关系的时候,四姐大方地冲我
笑笑说剩下五个你要几个?我随你挑。我看了看四姐的腰身,心想得给她留几个
精壮的,于是挑了两个相对瘦弱一点的,没想到四姐倒是真大方,又送我一个,
嘴里说着你一定要尽兴,别管我,我两个就差不多够了。我心里骂,我操,两个
再不够你还是人吗?

  我跟在三个少爷身后进了一扇门,门里又是长长的过道,然后是一个套间。
我坐在沙发上,让三个少爷并排坐在床上。我点上一只万宝路,笑眯眯地看着三
个人,我试图从三个人脸上看出点规律来,将来再看见别的男人好一眼识破他是
不是鸭子。被看了足有一枝烟的功夫,三个人有点坐不住了,但我还是没看出什
么名堂来。此时隔壁已经隐约传来了叫床的声音,我摸了一下墙壁,原来是木板
的,不知道是老板为了节省成本还是故意给大家互通信息营造气氛的。

  我起身脱掉外套,三个人立刻站起来向我走来,这种架势勾起了我多年之前
的痛苦回忆,但我还是笑笑说我们四个人有什么玩法?三个人显然愣了一下,然
后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成熟一点的说三龙一凤,我们一定保您满意。
我笑笑说我今天不要你们干什么,陪我聊聊天吧,三个人又悻悻地坐下,我让其
中一个人去把窗户的百叶窗好好整理一下。几分钟的尴尬之后,其中一个少爷说,
小姐,你花这么多钱也不能叫你白来,这样吧,只要你愿意,你让我们做什么都
可以。我心想几个人还挺有职业道德,我说行啊,这样吧,你们三个人玩鸡奸给
我看吧,你在中间,我指着其中一个有点文弱的男孩子说,你们两个一前一后。
他们犹豫了一下,开始脱衣服。几秒钟之后三个人就浑身精光的站在我面前,我
看到他们每个人膝盖上都贴着创可贴,心里不觉一颤,这年头做哪个行当都不容
易,别说腿了,光说那么细一根管子,每天要喷几十毫升蛋白质出来,谁能受得
了,毕竟不是奶牛。

  我想了想说算了,你们走吧。此话一出,三个人立刻紧张起来,说小姐你行
行好,我们这样出去,会被老板罚的,您就让我们为您服务吧。我心想还真是个
烫手的山芋,我说好吧,你们三个人站一排打飞机给我看吧,谁最后射我给谁五
百,谁射的最远我再给谁五百。他们立刻来精神了,说最后射容易作弊,因为手
上力度可以自己控制。我说行行行,你们三个站成一圈,交换着来好了吧?

  整个过程他们的敬业精神都叫我钦佩,一来他们没有动我一下,二来他们在
我提出要求之后,开始互相卖力的握住阳具,扭曲着表情发出极具震撼力的吼声。
最后我并没有看到谁射得最晚,谁射得最远,丢下一千块钱穿起衣服就走了,因
为这个节目并不好看,而且要命的是我又感觉到房间的窗户上有人在偷窥我,而
且,甚至还在偷拍我!我出门向窗户的方向悄悄找过去,想要抓个现形,看看这
个我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幽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刚出门,忽然朱宜的手机响了,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号码,竟然是张总女儿
的。张总女儿大学临近毕业,在我们公司实习,平时她跟朱宜很少来往,可是现
在是午夜十二点,她竟然打朱宜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但是我没出
声,里面响起了张小妍的声音:宜子,你老婆该睡了吧?嗯?怎么不出声?是不
是不方便?见我一直不出声,那边匆匆挂了。我赶紧把电话放进包里,想着怎么
跟朱宜撒个谎,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接了他的电话。

  终于上来了。流着眼泪谢谢大家,昨天家里有点事情,没能抽出时间来写,
而昨天我的回复已经超过十次,天涯不让我再回复了,所以没法跟大家打招呼,
让大家失望了。我今天会抽出时间来多写点,为了补偿大家,我决定下次一定多
贴几节,只要大家喜欢,我不睡觉不吃饭不那啥都要写。另外我初步计划总篇幅
在!15~20万字,只要大家不嫌烦,就有的看了。

  

 

[ 本帖最后由 七夜殿下 于 2013-10-16 23: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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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s1991lsok 金币 +108 加油!看好新人发帖!很积极的态度! 2013-10-17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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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放好电话不到十秒钟,朱宜就从外面神情恍惚地走进来。我说你怎么没在里
面消受?跑外边看脱衣舞去了?他摇摇头说你还不了解我,对这玩意向来没有什
么兴趣的,要不在大学的时候还不早把你办了?我想他可能真喝多了,总之这句
话说得让我有些尴尬。那时候我们是大学里多么恩爱的一对,郎才女貌。男多情
女怀春的季节里,他也曾经试图夺走我的处女之身,但都被我拒绝了,有一次在
学校小树林的长椅上,他连哄带骗都强行把那玩意伸进去半个头,被我一脚踢开,
然后又补了一脚踢在了他裆部。我想他该不会是当时被我给踢废了吧,但转念一
想,这儿子都生了,那玩意还能不好使?不过这年头,只有娘是真的,连在一起
睡了三年的男人都有假的,其他还有什么不能是假的?德国不是有一项调查吗,
说去做过亲子鉴定的男人,有30%是在给别人养孩子。我估计在中国远远不止
这个数,中国这几年人们对性的开放速度已经走在世界前列了,并且成加速度发
展。

  他说我手机呢?我这才想起来,赶忙掏手机说,刚刚我出来坐了好长时间,
才想起来手机落在里面了,想想几个鸭还在里面,我赶紧进去找,结果手机正在
一个鸭手里攥着呢。我顺手递给他,他接过来按了几下,就把手机放起来。我知
道他肯定是在看短信和打进来的电话,但他并没有问我。忽然他象想起什么似的
说,你都出来了,鸭还在里面干嘛?我说我让他们互相打飞机玩呢,他摇摇头说
你这家伙变态变的够可以了。

  回来的路上是我在开车,他在副驾驶上处于半昏迷状态,忽然他的电话响起,
我还在心里想着这小骚货还没完了,却见朱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挂断,说
什么破号深更半夜的。忽然他象想起什么一样,掏出一张储蓄卡,说这是阿诺给
你的,里面有一万块钱,密码还是你生日。我说他还挺仗义,这事跟我都没多大
关系。他说这个行当里混的他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这次跟你没关系,难道他
就永远不跟你有关系了?我说算了,你拿着吧。他没说话,放在我包里。又自顾
自的睡觉去了。中途电话又响了几次,都被他掐断了,最后他干脆把手机关掉了。

  我不知不觉就把车子开回我家,借着路灯看见我家下面门口停着一辆警车,
心想不知道谁家出事了,但也没太在乎就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地下车库。车子停好
我才发现我这事似乎办得不太地道,朱宜现在根本开不了车子,我应该把他送回
家去。我于是重新把车子发动起来,结果朱宜却醒过来问我,几点了,这哪啊?
我说3点了,离天亮还有一回儿,这我家地下车库,我这就送你回家。他叹了口
气说别折腾了,送到家天也要亮了,你嫂子还不要把暖瓶砸我头上?我就在这对
付一下就行,你上去吧。

  这种情况我哪还能上去啊,一来撇下他一个人我也于心不忍,二来那个房子
我又实在不想上去。我重新把车熄了,坐在驾驶座上,想睡又觉得有点冷。我就
这么看着他,他睡得很甜,长长的睫毛略向上翘,想起了在大学的时候,我曾经
趁他熟睡的时候用胶水把他的睫毛粘在一起,害的他忍痛把睫毛都拔光了。那时
候我多么依赖他,跟他在一起我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如今十年过去了,他还是
那么照顾我,公司的事情,能照顾我的他都照顾了。他还是那么英俊,我想我们
如果能一起生个孩子,那一定非常漂亮。想着想着我就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我想一定要睡会了,否则明天眼袋都要出来了,还要留点精力来对付梦遗呢,
于是就从车子后排座底下翻出两瓶三两装的老酒来,这是我们公司生产的。当时
公司要拉这条产品线的时候,朱宜坚决反对,说生产健脑产品的公司再去生产酒,
这样无异于玩火自焚,原来的销售渠道根本派不上用场,重新建立通路一来需要
时间,二来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可是老张坚决主张要上,他说中国酒的市场
太大了,一年全国人民喝的白酒就能装满三个西湖,从商朝就开始做大的蛋糕,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上去割一块。当时我也投了反对票,因为这两者的品牌形象很
难统一起来,放弃原有的品牌积累重新做一个完全陌生的产品,这不是一个好主
意。况且一家公司原来是生产学生健脑产品的,现在又生产让人脑子不清醒的酒,
这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吗?但最终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上了,很久以后我才忽
然明白了,这其实是朱宜给老张上的一个套。

  我把一瓶酒灌了进去,三两差不多,刚好热乎热乎,迷迷糊糊睡一觉。果然
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自己做了个春梦,又好象真的有人压在我
身上,但就是睁不开眼,我半推半就就跟他发生了关系,之后又沉沉睡去。天亮
的时候,朱宜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一旁打着呼噜,我下意识地摸摸屁股底下,
竟然湿了一片。我拍拍自己的脑门,心想这大概就是鬼交吧,操,被鬼上了两年
多了,竟然刚知道,但是又觉得下身有点隐隐约约的痛,大脑一团糟。

  我还是犹豫着上了楼,时间还早,清洁工没有打扫楼梯,我发现我家门口有
很多脚印。心想昨天晚上警察可能是到我家来,但是我不在家能出什么事呢?难
道是我家里养的鬼跑出去害人了?我自嘲地想。最终我还是硬着头皮开门进去了,
因为就算我能不洗脸敢不化妆,但我不能不换衣服。

  可能是由于心里想着马上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了,心里竟然有些不
是滋味,也有些坦然了,你们要吃我就吃吧,连我最爱的男人也变成了鬼,老娘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再说活这么久,听说过谁被鬼吓过,但是还没听说过谁被鬼
吃了。

  等我再回到车库的时候,朱宜已经离开了,我开着凌志象逛街一样缓缓地开
到金沙江路上。忽然才发现,四月的上海已经到处是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了,想
像着自己刚刚好象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北方的冬天,天气阴沉,田野灰蒙
蒙一片,了无生气,树枝干枯,把过往的风撕成碎片,风因此而发出哀号。

  因为时间还早,我把车子开的很慢,把车窗摇下来,任树芽和花瓣飘落进来,
小的时候生活在农村,喜欢在这个季节里把花瓣衔在嘴里,边奔跑边唱歌,从来
没想过将来会在花瓣雨中嫁给自己的白马王子,只是希望永远都有花瓣吃,永远
都能这么快乐地奔跑歌唱。可是现在我的快乐在哪里?我顺手拿起落在衣服上的
一个花瓣含在嘴里,操,上面全是沙子。我赶紧把花瓣吐出来,停在红灯处补口
红,一会后面的车子不停的按着喇叭,我置若罔闻,有车子从我身旁开过去,司
机探出头来愤愤地骂了一句「港督」。这个世界真有戏剧性,如果有一天你在等
红灯的时候,看见旁边的凌志车里正坐着一个优雅的女人,你可能不会想到她刚
刚玩过三个男妓然后窝在车子里睡了一夜并且还做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春梦被一个
若有若无的鬼强奸。

  我不能不在这个时候想起子彤,这条长长的金沙江路上到处都是我们共同的
足迹,那时候我们在丰庄租了间小房子,我们上班的地方离得很近,他每天上下
班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有次一次被警察抓住,我趁警察训我的时候在他漂亮的脸
上亲了一口,在他发愣时我跳上车子,留下他在原地抹着脸摇头叹气。没想到一
会公司打电话让我回去加班,为了省下一块钱公交车费,子彤又重新带着我杀了
回去,倒霉的是那个警察居然还没走,他再次拦住了我们,我一靠近他,他居然
往后躲,然后摆摆手说走吧走吧,你们走吧。那时候我常常咒骂路中间开轿车的
人都去死,子彤就转过身来瞅我,我就顺手捏住他的鸡巴,他马上就慌神了,耳
朵都红了。

  可是现在这甜蜜的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不能整天生活在鬼影重重的空间里。
小的时候连续几晚梦见邻居家一个光棍让我去告诉别人他死在家里了。可是当我
醒来跟所有人讲的时候,都没有人理会,于是有一天我终于自己爬过光棍家的矮
墙。当我来到他的卧室的时候,我惊呆了,他整个人都大了一圈,头有平时的两
倍大,身上爬满了苍蝇,红绿相间的液体从他的嘴角耳朵和眼角流出,白色的蛆
虫在他的五官爬进爬出,最要命的是,他的眼睛瞪着我。我大病一场,神情恍惚,
父亲每天晚上半夜十二点要爬到茅草房顶拖着扫把唱凄凉的歌,因为巫师说我的
魂被吓走了,要给我把魂招回来。巫师还说我是个容易招鬼的孩子,要注意自己
保护自己。

  到公司的时候,很多员工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许多
男员工朝我的我大腿上扫,我就故意看着他的眼睛,好跟他目光相撞,电他一下。
我跟在一些员工后面排队打卡,老张排在我后面。我卑亢有度地跟他打招呼,他
则拍拍我的肩膀说,舒经理,好久不见啊。

  前台小姐黄雯正在给朱宜飞媚眼,我在心里狠狠地说,这么郎情妾意,干脆
直接拖到厕所里当四脚兽算了。见我过来,黄雯的表情明显有点僵硬。说实话,
抛开个人好恶不谈,她确实是个难得的大美女,只是胸部有些下垂,据说她到我
们公司短短一年时间,胸部已经动过三次刀,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塞了不少。不
知道从何时起,她开始把我看做是她的死敌,女人之间就这点事了,为美丽而争
风吃醋是没有职位与年龄之分的。

  来到企划部办公室,我看到了一个穿着清爽的男孩子,的确漂亮,我感觉象
是多少年以前曾有谋面一样,我脑海里甚至在瞬间闪现过一个淫荡的想法:不知
道他床上功夫怎么样。他有点拘谨地站起来,很客气地跟我打招呼,表情甚至有
点腼腆,跟当初我在建材老板家里第一次见到的子彤有点相像。我想想就笑了,
这么腼腆的孩子被打发过来做卧底还要叫那么生猛的名字,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戏
他能唱的怎么样。

  除了梦遗,企划部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我心想老娘一天不来,你们就给我
集体放鹰。一般做企划的人都是这样,白天不起晚上不睡,我手下的这班家伙,
更是滑的要命。不过这早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昨天晚上疯狂的间隙我已经给新来
的这位小朋友找好了题目。我说小郑啊,你今天给我们部门的人登记一下到公司
的时间,然后,从今天起,我们部门的绩效考核分数就由你来打。我想这一招够
他喝一壶的了。迟到是要扣工资的,那些工资高的至少要扣掉两百多,只要一跟
利益挂上钩,这个空降兵就有的受了,想收拾他都不用我亲自动手。另外由于建
设老酒的销售渠道耗资太大,再加上今年健脑产品的销售业绩大幅度下滑,公司
决定实行绩效考核制度,每个部门的都要排出个一二三来,工资上下相差有两千
多块。我正愁手底下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部下了,薄了谁都不好,这下好了,来
了个替死鬼,用不了多久,我手底下的员工不生吃了他才怪。如果这一关他过得
了,那么我接下来的生活就丰富多彩了。

  直到十一点钟,还有员工没来。我把昨天朱宜给我的银行卡给了张琪,让她
去帮我查查。张琪是我的小跟班,人长相一般但是挺性感,胸大的得有36F了,
别说男员工了,连我看见她都得多看几眼。她是我招聘进来的,跟我快三年了,
我在公司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但是从来不会给我漏出去半个字。

  一会公司召集中层以上管理者开会,等我进到会议室的时候,只剩下会议桌
前方并排的两个位子了,其中一个位子上正坐着老张。会议室的这种格局是老张
安排的,每次开会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坐在他旁边,而这个人不是要被批斗就是
要被褒奖。我知道这次让我坐这准没好事,不知道是不是我吃的哪笔回扣出了问
题,要开会批斗我了。

  我悻悻地坐下,老张说今天开会的议题是镇江电视台广告投放的事情。老张
一开口我就知道有事,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把桌子底下的手放到了老张裤裆上
面,并慢慢摸索,老张一下结巴了,说这这这次广告投的好,下下下面请舒经理
总结一下。我狠狠地在老张鸡巴上捏了一把,老张一口茶呛了进去,咳嗽不止。

  我说广告投放并不像大家想像的那么简单,我认为规模效应在广告投放中的
作用非常巨大,为什么我们的广告就不能夹在治痔疮和治阳痿的药中间,大家同
属药物和保健品范畴……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接下来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朱宜不断皱眉,但是我不怕。
广告这玩意从来都没有任何考核标准,唯一能说话的就是当月当地的产品销量,
而销量又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谁又能说当时当地销量下滑单单是因为广
告投的不好?

  会后老张把我叫到办公室,门还没关牢手就向我大腿上伸,我推开他说你要
再想批斗我的话最好提前跟我说一声,否则我这张嘴可管不牢,说不定什么时候
把什么事就说漏嘴了。他说你这广告投得也太过分了,瞎子都看得出来。我说那
你开除我啊,他就老实了,拿一张臭嘴往我胸上蹭,我推开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知道他一上午别想撒出尿来了,因为他有严重的前列腺增生,好不容易充上血
又放不掉,该堵的不该堵的地方都堵了。我跟老张的事情已经有两年了,朱宜并
不知道。

  回到企划办公室的时候,张琪偷偷告诉我,卡上有五万块,是用朱宜的名字
和密码存的。我知道肯定是朱宜迷迷糊糊拿错卡了,原来这家伙吃了这么多,看
他怎么把卡拿回去。正想着,朱宜急匆匆地冲到我办公室,说赶紧买手机去,别
人都联系不上你,诺,这个电话你先接了。

  我一接,原来是懂周易的那个人,他说给子彤算过了,此人在两年半前应该
有场大难,壬午大运又逢壬午流年,岁运并临,大运小运全部临死地且伤官见官
且坐下有羊刃,必有血光之灾,恐怕已经过世了。另外他还说帮我招了个大师,
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他的法眼,问我要不要见见,我想了想,再说吧,我还没
想好,要不要把子彤收了,真收了我怎么办?真的还没想好。正想着,看到公司
门口一大群人,里面好象有两个警察。

  我顺势躲到财务办公室里,心想这警察八成是来找我的,我有预感。见我神
不守舍,财务于晨轻轻拍了我肩膀一下,他刚从上海财经大学毕业,嫩嫩的一脸
英气,多看我两眼裤裆就会鼓起来,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关切地问我,舒经理,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笑笑说没事,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没人敢欺负我。说
完我闪到里面的小会议室里,把正在努力用目光向我暗示他有多关心我的于晨晾
在外面。

  我拿起会议室的电话拨了张琪的手机,我说办公室外面什么人?她说她也不
知道,可能是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吧,我说广告公司业务员现在牛比了嘛,见不到
我连警察都带来了。她笑笑说是啊,听说一早上给我们总机打了几十个电话,找
舒经理,你说前台怎么会那么容易告诉他你在不在公司?我说行,我来对付他。
她说你在哪呢,快点回来吧,办公室出事了。

  我挂断电话出来,于晨还站在原地,说舒经理你真没事?我说现在没事,不
过你这么优秀,将来我一定要靠你罩着,到时候你可别看不上我就行。他还在点
着头说不会的不会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已经走出老远。我想朱宜对老
张动手是迟早的事情了,我必须要有一些人来帮我。

  我拨开人群走进去,心想一定要看看这个如此牛逼的业务员到底是什么货色,
等我挤进去并把两个警察拨开时,我却愣住了,人群的中间赫然站着子彤。在零
点零一秒的时间内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忧伤的期盼,这让我想起了
我们的一次见面。

  刚来上海的时候并不想去求朱宜,所以我的生活很艰难,也在广告公司当过
业务员,象男人充血的阴茎一样兴致勃勃,每天冲到别人办公室,然后让人象垃
圾一样扫地出门,一泻千里,但是为了生活,只能用力搓搓再勃起,又早泄……
不过我这样的日子过的并不长,不久之后,在我冲到一个建材公司老总办公室里
之后他留下了我,说让我做他的秘书,我还纳闷一个建材老板说白了就是一个暴
发户,整天倒腾地板瓷砖马桶,要秘书做什么。后来我才知道,我这就算被包养
了,他给我的条件是给我一幢房子暂住,然后每个月给我三千块钱。三千块,能
顶上我五个月的工资了,我就这样傻里傻气地去了,想想现在三千块连我一套化
妆品都买不到。而那套房子是他多年以前置办的,在遵义路上一个隐蔽的地方,
他相信他从农村带过来的老婆绝对不会自己没事跑到这里来,因为他一直告诉老
婆那房子租给别人了,然后他就雇一个民工每三个月按时来送一次房租,当然,
房租是他自己给民工的,他还要付给民工跑腿费。但是没想到,有一天,建材老
板一直信任的黄脸婆太太真的来了,居然还带了个叫子彤的帅哥。这下好了,建
材老板和老婆打的头破血流,而我和子彤却一见钟情了。后来我问他当时见我的
眼神为什么那么复杂,他说一方面因为见到了令自己血脉喷张的尤物,让自己性
欲横流,另一方面因为我的存在,搅了他的好事,他恨死我了。他后来又说,要
不是我的出现,他可能一直跟建材老板的老婆在一起,有名分没名分都没关系,
除非她不要我了。我立刻做呕吐状,但其实他就是用这句话征服了我,他是我当
时遇到的最独特的男人我一直认为我们不算问题青年,毕竟我们都刚来这个城市,
想留下来又不想麻烦别人,先完成必要的原始积累无可厚非,再说这也不算滥交,
对公共卫生和社会治安来说,我们也不算是毒瘤。

  在众目睽睽之下,子彤冲过来就要抱我,其实在看到他憔悴的表情的时候,
我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心想,去她娘的,鬼又怎么样?难道有一个爱我的鬼不
比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更好吗?老娘就要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但我还是躲开了,
转身进了电梯。很多事情我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

  子彤是在当晚打我电话不通之后,打上海的110报警的,警察找不到我,
又辗转找到朱宜的电话,可是被醉鬼朱宜给挂断了,而在我家门口,警察更是跟
我擦肩而过。第二天一早,子彤就飞回了上海,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往我公司
打电话,可是无奈,没有任何一个人外人能通过公司总机找到舒经理,子彤也不
例外。

  在我的车子里,子彤很怜惜地捧着我的脸,问我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我说去
夜总会玩了三个少爷。我知道他不会相信的,而我又确实没有骗他,这已经不是
第一次了。零三年冬天,我们约好中午12点去动物园看畜牲,结果他在寒风中
等了我三个小时,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冻的鼻头发紫、脸色苍白,我哭着说你傻
啊不会找地方躲躲?他说怕我来了看不到他会着急,他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我苦
笑这说是去跟公安局长嗨咻了;上个月他问我凌志车是不是公司给我配的,我说
我们老总才坐奥迪A6,我这车子是我被一个大款强奸后他送我的封口费……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质问我。我一下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我不能说我怀疑你是鬼,在一切没弄清楚之前我不能打草惊蛇,我可以跟他
生活在一起,哪怕他是一只厉鬼,但是我必须要知道事情真相,生活在欺骗里比
生活在恶鬼身边更可怕。

  「你该不会怀疑我是一只鬼吧?」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一下把头埋进
他的怀里,我说你吃我吧你吃我吧你个死鬼。他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开始解我
的衣扣。并把手伸到我背后想要解开我的文胸扣,我抓住他的手,故作娇羞状地
推开他:「你当小娘我是畜牲啊,人家可是良家闺女,怎么能随处野合?」他一
脸无辜的说,你不是让我吃你吗?不吃奶还能吃什么?

  我让子彤开我的车子先回去,下午下班来接我,然后我直接到朱宜那里把周
易的电话抄了过来。朱宜说你到底折腾什么呢?我说我真的招鬼了。朱宜摇摇头
说,我看你是着魔了。我说真的,我的直觉没错。

  我拿着周易的电话匆匆回到企划办公室,一进门吓了一跳,办公室里一片狼
藉,我知道真出事了,赶紧让张琪把「会议中,非急事勿扰」的牌子挂到办公室
门口。梦遗正低着头整理文件,我说你把头抬起来,他不听,只顾把一叠文件翻
来覆去地理来理去,竟然抽泣了起来。我笑了,心想这家伙有两把刷子。我坐回
我的办公室,张琪跟着进来,我说你赶紧帮我买个手机去,什么牌子你看着办,
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另外帮我叫个七块钱的盒饭。她竟然站了半天不肯走,说
舒经理你不想知道刚刚我们部门发生了什么吗?我说这点事情还不知道,怎么作
你们老大?她边转身往外走边嘟囔:「你都不管我们,他算什么东西……」我知
道梦遗并没有告诉别人是我指使他干的,他是故意把事情搞大,一方面让我知道
他对我有多衷心,另一方面上演一出苦肉计好逼我帮他卸下这个包袱,或者我站
出来力挺他,帮他树立威信。我来不及想那么多,赶紧拿起电话打给周易并让他
把大师的电话告诉了我。

  犹豫了半天我还是打了过去,我说大师,我的男朋友是只鬼。他问我住什么
地方,我说金沙江路过真北路,他沉默了一会说,哎呀,那地方过去可是大片坟
场啊,有时天不黑鬼都敢跑出来,鬼踩鬼啊。我听着有点毛骨悚然,我说我搞不
明白,鬼找我干吗?再说他明明是爱我的,我也爱他啊。他说男鬼跟女人在一起,
就是为了吸你的阴精,人和鬼之间是不会有爱情的。他还在问我要不要他过来,
可是我没拿住,电话啪的一声掉地上了。

                (八)

  不知道两个人要怎么样才能真正相互了解。我跟子彤同一张床上睡了三年,
竟然不知道他是人是鬼!他肯定是鬼,或者至少跟鬼有关系,不然他不会问我是
不是怀疑他是鬼,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做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之后,他
就会问我是不是怀疑他做了这件事情,他认为这样说破之后我就不会怀疑他,但
是他不知道,从我们在一起不久之后,我就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但是我从来都
不会说出来。

  下班后子彤把我接回家,自己就钻进了厨房,说今天你歇着,我来当家庭妇
男。我嗲嗲地说官人你真好,小娘今天晚上要赏你个爱爱。

  我跟子彤说话从来都是这样,我叫他官人,叫自己小娘子,虽然有点像西门
庆和潘金莲,但是我们乐此不疲,后来我把小娘子简化成小娘了,我还想把小字
也省掉,但子彤打死不同意。他是个性格懦弱的人,事业发展也一直不是很顺利,
到现在他仍然只是一个装潢的小小设计师,拿着每月六千块的工资和大概三四千
块钱的灰色收入。所以在他的面前我是一只孱弱而温顺的猫咪,这种情况在我出
任了现在的职位之后尤甚,因为我不想让我的职位和收入跟他带来太大的压力,
他受不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点难受,我悄悄来到他的身后,握住了他的手。他
的手很实在,手指修长,指甲饱满圆润。我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他的体温穿过
衣服,温暖着我。我搂得越来越紧,生怕他转瞬间变成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空
中幻化成一张脸冲我诡异的笑笑,然后烟消云散,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窗户哭泣,
身后鬼魅丛生。

  他转身开始吻我,然后把我抱到料理台上,我想要推开他,毕竟我不想躺在
蔬菜上做爱,但他开始变得粗鲁,扯掉我的文胸,吮吸我的乳房,我不再挣扎。
他把我的丝袜褪到脚踝,把头埋进了我的两腿之间,我体内的暖流开始升起,又
瞬间冷却。三年了一直都是这样,我最怕这一刻的到来,子彤他给不了我最终的
爆发,我还要很享受地假装高潮,空留无限惆怅。

  最终的激情并没有在厨房爆发,子彤把我抱到床上,然后跑到了另外一个房
间。我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玩意什么时候多出个中场休息。一会子
彤跑过来,扔下一堆丝袜。我惊讶的问他,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丝袜?他不好意
思地笑笑说,偷的。见我脸上表情复杂,他又说今天在广州去机场的路上买的。
我心想这家伙还真够变态,但是嘴上却说我要那条孔大的。子彤总是喜欢我穿着
丝袜跟他做爱,他说抚摸在丝袜上的感觉很刺激,我说你抚摸在丝袜上,我很不
刺激,可是他却不理会。说过两次没有效果,我就不再说了,很多事情只要他高
兴,我会尽量做到。

  子彤帮我穿上丝袜,然后把灯关掉,把窗帘拉开,把我推到窗边。我说你要
干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猛地从后面实实在在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惊呆了,一
种我跟他之间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开始一下一下猛烈的冲撞我,把我体内的火焰
点燃,直到把我送到爱欲的巅峰。我看着对面楼上忙碌着做饭的人们,感觉这个
世界很真实,于是放肆地尖叫。

  不再是若有若无的生殖器,没有了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尴尬,更没有了怕被
偷窥的担忧,但是我却有些害怕了,因为如果子彤是个正常人,他的性功能不可
能在瞬间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而如果他是鬼,那么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对他的
怀疑,于是刻意改变自己。于是我想到了大师说男鬼和女人在一起就是为了吸你
的阴精,不禁毛骨悚然,生怕子彤忽然露出狰狞的面孔奸邪地狂笑。

  我说精子呢,拿给我,我要做个面膜。他耸耸肩指指我的肚子,我尖叫着说,
你怎么能不戴安全套?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他说那我们就结婚啊。我差点说出
你是个连户口都没有的鬼,怎么可能跟我结婚?但幸好话到嘴边被我留住。我装
出幸福的表情说,要怀孕也用不了那么多啊,把你的水杯拿给我。他说干吗?我
说接面膜啊。他摇摇头无奈的把杯子递给我,说了句早就储存到子宫里了,然后
就独自去了厨房。我把杯子放在身下,两腿分开站在床上上下跳动,两分钟之后,
我开始检查床单和杯子,除了少许我的爱液,别的什么都没有,我担心看不清楚,
又趴在床上用鼻子闻,可是依然没有我熟悉的腥臭味。我忽然想到两年前,我跟
段斌在中山公园的小树林里云雨之后,段斌告诉我他没有采取安全措施,于是我
们从公园深处走到门口,他的精子就从我的下身往外流了一路,我还骂他,娘的,
幸亏流出来了,要不我还不得像母猪一样一窝生个十个八个的,可是,子彤竟然
没有精子。

  正想着怎么给面膜的事编个瞎话,忽然段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想都没想
就挂断了,我不想他在此时跳出来打扰我,一会他的短信就发了过来:不接我电
话可别后悔,你同学犯了事正在我手上呢。我看着短信发愣,忽然电话又响了,
是悠悠的。

  悠悠在电话里什么没说先哭了半分钟,然后说童童,隋焕武被抓了。我立马
起身,边穿衣服边问,在哪呢?

  我在区公安局见到隋焕武的时候,他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表情凝重,一张
丑陋的脸越发令人发指。悠悠站在他身旁,边哭边骂边时不时地抽他个耳光,隋
焕武半边脸已经发乌了,段斌在旁边靠着桌子站着,表情龌龊。我说你们怎么回
事,两口子吵架怎么吵到公安局了,赶紧回家吧,别耽误人家办正事。段斌说,
到了我们这里的事都是正事。我说悠悠别打了,就算那是个茄子也早被你抽烂了,
先说说怎么回事。忽然悠悠脖子一歪,往旁边吐了起来。我说这怎么回事?生气
都能气吐了?她说童童,日子没法过了,我今天刚查处怀孕了,这个畜牲竟然背
着我干出这种事情来。说完一脚提到隋焕武胸口,他应声到地,又自己爬了起来。
我说你们别闹了,到底怎么回事。

  段斌说我来说吧,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接到一家宾馆打来的电话,说有个女
孩大出血,跟她在一起有个叫隋焕武的男人。我们接警后迅速赶到现场,犯罪嫌
疑人被我们控制,女孩被送进医院。经法医诊断,认为女孩在出事前曾经有过性
行为,阴道组织挫伤,阴道肌肉被撕裂,我们得出初步结论,怀疑犯罪嫌疑人强
奸了被害人,并用利器导致了被害人器官组织器质性伤害。我一听就知道怎么回
事,肯定是他的矿泉水瓶惹的祸。

  这时隋焕武倒来了精神,说我没有强奸她,她本来就是鸡,是客户请我消受
的。她已经收了我客户的钱,而且她的身上除了阴道之外别处并没有伤痕,现场
也没有打斗反抗的痕迹,而且也没有你们所说的利器,这不可能定为强奸,顶多
算是嫖娼,罚我5000块钱了不得了。我心想,你他妈利器都随身带着呢,难
不成要别人把它切下来作证物?

  这家伙虽然专长是经济法,但是毕竟是法官,这一套他一点不比段斌了解的
少。我说那现在这事怎么处理?说完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段斌,段斌说,既然你
来了,总归要给你点面子,这样吧,你们跟被害人商量一下,赔她一些医药费和
误工费,只要他不报案,这事就这么私了了吧。我说赔医药费可以,那误工费怎
么赔法?我又不知道她什么货色,一炮值多少钱?一天接多少活?还有每月那么
几天休息,总要分摊一下吧,再说她有劳动合同吗?这应该算工伤吧,应该她的
劳动单位赔付吧?隋焕武也跟着说,对对,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顶多值一百块,
操死她活该。我顺手拿起一把椅子往他头上砸了下去,他一头栽倒,翻了白眼不
省人事。段斌赶紧掐他人中把他掐醒。

  他们不知道,提到强奸,我连杀他的心都有了。我拉着悠悠就往外走,我说
我们不管这畜牲了,让他蹲大牢。悠悠却抽手甩了我一个耳光,说你他妈的是女
人吗?怎么那么狠?然后她跑到隋焕武身边,帮他揉头顶的胞,边揉边说,要不
以后咱养个小蜜吧,你在外面应酬总要用的到,而你那玩意陌生人哪能受得了?
我摇摇头,心想这算什么事?我大晚上跑过来帮忙,最后成了公敌了。我说这事
就这么算了吧,忽然隋焕武说不对啊,她要退钱给我,她没有服务好我呢,我一
听又抄起了椅子,被段斌拦了下来。

  我消了消气说,行,后面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就不要麻烦段局长了。我
先送你们回去了。段斌说别,我找车子送他们回家,你留下,还有一些关于你们
公司的事情我们要谈一下。就这样,犯罪嫌疑人被警车护送回家,我被局长骑在
了身底下。

  段斌一边提裤子一边说,我提醒你一下,我从经济犯罪科了解到,你们公司
的账目可能有问题,目前好几个部门正在暗中调查你们。公司的账目有问题,我
早就心中有数。吉林总公司从99年上海上市之后,就从来没有在股市里玩过把
戏,可是自从华东总部成立之后,情况就开始变得暧昧了。段斌说你自己以后小
心点,这种经济犯罪,当事人是要坐牢的。我说怎么了?你怕我进去了,你没的
玩了?

  临出公安局门口,段斌又叫住了我,说你知道今天谁请隋焕武叫鸡的?我说
谁?他说是你们朱副总。我的头嗡的一下,多少有些意外,我想朱宜这家伙可真
够狠的。坐进车子里,张琪的电话打了过来。她说童姐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我
说你那么多花花草草,我怎么猜的到?她说哪有,我今天遇到了郑孟逸了,我说
怎么你见人家长的帅想泡人家?她说别瞎说,我恨他还来不及呢,我今天看见他
跟张总一起吃饭了。我说嗯,你干的好。她赶紧慌里慌张地说没有没有,我是碰
巧遇到的,不是刻意跟踪他们的。张琪是个挺复杂的人,有的时候很天真,有的
时候很精明,她帮我做事,从来都说是碰巧的,不知道她是天生乐于助人还是想
神不知鬼不觉地跟我划清界限。

                (九)

  早上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很晚,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得如临大敌一般,见我来到
办公室,张琪赶忙帮我打开我办公室的门。

  我到这个公司之后,公司搬了一次家,之前公司的办公室在华师大后门,那
时我经常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学校门口成双成对进进出出的学生,心想这些
将来要为人师表的天之骄子,不知道十年以后会骑在什么人身上或者会被什么人
骑。就像我跟朱宜,为了一些看似简单又相持不下的原因就劳燕分飞了,想想爱
情这玩意有的时候真经不住比,亲情、友情、事业、金钱、地位……甚至对某些
事物简单的好恶都能将其击得粉碎。昨天晚上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段斌居然发
了一条短信,说他发现他爱上我了,是真心的。我冷笑了一声,骂了句操,就把
他的短信删了。我其实比较懒,一般不随便删短信,除非等短信存满了,无法再
接收了,我才会手指一按,全部删除,只需要几秒钟,我从来不怕子彤查看我短
信,他很信任我,从来不动我的手机,可我的手机里却有大量他看不得的东西。

  公司搬到现在这个地方之后,窗外就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了,除了高楼和马路,
如今的上海丰富的外壳下只剩下单调的灵魂了。

  张琪敲敲我的门,说过几天总公司领导要来视察。我说怪不得一个个故作忙
碌状。

  现在的国有企业管他上市还不是上市的,都一个样,总公司领导来视察,也
无非吃喝嫖赌一番,有一些在总部被盯得紧,到了下面就跟日本鬼子扫荡一样,
特别狠。上次总部企宣部经理来视察了一次,硬是说我在某省级卫视投的广告排
期不科学,传播效果至少要打掉40%的折扣。其实他懂什么?一年以前我跟他
提排期的时候,他愣是给听成「牌气」了,说他最近打牌的手气很好,于是本来
是我向他汇报工作,最后变成我在牌桌上助长他的牌气了,那一次输给他两万多。

  我说什么领导?过几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老说些含混不清的话。她说
据说是董事长,过几天不得而知,现在还在华北总部。她说来说去还是加了「据
说」二字,这就是她的习惯,什么话都不说绝。我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可是
她还站着不走。我说怎么了?有事说事。她压低了声音说,舒经理,以后这些事
情我就不管了。我一下愣住了,她跟我三年了,现在简直就是我的两只手了,连
我办公室的钥匙都保管在她那里,一旦没了她,我还真得想想。我说怎么了?被
猎头猎住了?

  我就经常接到猎头公司的电话,前几天还接了一个着名壮阳药打来的电话,
说约我谈谈,我说你就直接说给我多少钱一个月,给我什么职位,有什么权利?
年薪低于二十万,不做企划经理就别找我,她悻悻地说考虑一下就挂断了。如果
她能答应我的条件,我还真想换换环境,不是有句话吗,出来混的,早晚要还的。

  张琪说现在你有了名正言顺的助理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你的助理来做吧,
说完还挤出两滴泪来。这女孩子就是爱哭,至于这哭到底是手段还是目的,我还
真不得而知。我说行吧,你通知下去,过十分钟后我们部门会议室开会,部门全
部员工必须到场。

  我知道是郑孟逸的到来,让张琪感到了压力,本来部门除了我就是她,我不
在的时候,部门的事情都是她处理的,所有人都把她看成是我的接班人了,甚至
有人说我是她的梦中情人,因为据说她是个同志,也是,25岁的人了,从来没
听说过她有男朋友,这三年来也有不少男孩子追她,但大部分都是冲着她胸前汹
涌的庐山去的,结果悉数铩羽而归,也不知有没有特别勇猛上过庐山的。如今来
了个空降兵,而且还是大老总的亲信,张琪自然有些失落,整个部门的平衡秩序
也面临着被打破的危险。我在公司从来不喜欢随便提拔人,朱宜曾经提醒过我,
说手底下有这么能干的人,你干吗不给她个空的名分,这比给她涨两级工资都管
用。但我不这么认为,随便提拔一个人,如果她没有能力,我这样会废了她,如
果她有能力,我这样会废了我自己。朱宜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无法跟我达成一致,
我想可能是他的过于自信让他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部门会议在极不祥和的气氛中开始,我说今天会议有两项内容,一是关于那
天部门内讧的事情,请大家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二是关于新广告片形象篇的提
案问题。我说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从社会上公开招聘的企划助理郑
孟逸,是厦门大学广告系毕业的高才生,并且有几年大型企业的企划工作经验,
希望大家以后多跟他学习,另外他的级别是经理级,算起来也是在座各位的上级。
但是我听到一个很不好的事情,有老同事对新同事有些看法,甚至还大打出手,
这在我们公司是没有先例的,我希望当事人能勇敢地站起来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自
我批评。我说到「公开招聘」的时候,看到很多同事都瘪了瘪嘴,我知道张琪八
成已经把郑孟逸和张总的关系放出去了,这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看了看刘相杰,他是97年以平面设计的身份进入公司的,当时公司还只
是个小办事处,听说当时他帮老张扛货把腰椎都累突出了,后来老张也没薄了他,
让他作了杭州分公司的总经理,但是无奈他天生就是个作平面设计和搬运工的料,
脾气大IQ小,属于没有能力被推上去结果被废的选手。

  他显然犹豫了片刻,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昨天是我打了郑助理,我是一时冲
动没控制住,损害了部门的形象,希望大家原谅,但是我们做企划的都是这样,
晚上经常要加班,早上来晚点无可厚非,我不认为在这一点上我有错,大家说对
不对,会议室立刻热闹了起来,我低着头看着电脑,脸上挂着深不见底的笑。忽
然郑孟逸猛地站了起来,说刚来公司就跟老同事发生不愉快,是他的工作方法有
问题,但是他这样做完全是按照公司规章制度办事,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双方
立刻争执了起来,我还是原来的表情,一言不发。渐渐的会议室恢复了平静,静
得让人害怕。我说大家打完了?如果意犹未尽,我发两把匕首给你们,出去决斗,
死伤自理。没人再说话了,我也不再就这件事情发表我的看法。这就是我要的结
果。

  我说如果不打了,我们说下一个事情,我们今年的形象篇,十家广告公司已
经提上方案了,都在张琪那里,大家回去看一下,抽个时间我们碰个头,大家发
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这一方面是必须的工作内容,另一方面是我出给梦遗的另一个题目。因为有
我在,从来都没有人敢于直接说哪家的提案好,哪家的不好,大多数人都是打太
极,发表着各有利弊的狗屁言论。因为谁都不知道我私底下跟哪家关系好一点,
而只要我说哪一家好,即使它再差,所有人也都会跟着说好好,我们部门十个人,
三年多来大浪淘沙,敢说真话的二楞子全都淘汰出局了,于是指鹿为马的故事就
在公司生生不息地上演着。

  试想,这样一潭深不见底的混水,谁敢搅?

  最后我说郑助理现在在忙部门绩效考核的事情,我不在的时候,公司的事情
还是会交待给张琪,希望大家配合。我的尚方宝剑只会发给聪明人和我信任的人。
会后刘相杰跑到我办公室,摸出两张热带风暴的门票,傻笑着放下就走了,我知
道他这是在为他昨天的鲁莽埋单,看着他羞赧的表情和沧桑的背影,我的心里有
点酸,我不能拒收他的东西,薄了他的面子。但我又用不着,因为子彤很怕水,
除了他,没有合适的人陪我去,于是我把两张票扔进了垃圾桶。

  就在这时,悠悠的短信发了过来,说要约我逛街。我知道她这是想谢我昨天
帮她的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学关系已经变得如此功利。我发回去问她
去哪里,她说南京路怎么样?我看完短信笑了笑。这家伙还是这么抠门,上海的
南京路是开给外地人的,虽然我也是外地人,但我从来不去南京路买东西。

  我正打算收拾包出去,忽然张琪又敲门进来,低着头不说话,我说丫头今天
怎么了?想跟我玩罢工?她抬起头说舒经理,我还是不想再管这些事了,要不你
换别人吧。

  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有事了,因为她生活在公司底层,嗅觉一向比我灵敏,
她执意要甩掉这个包袱,绝对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梦遗,我决定试探一下她。我
说嫌工资低还是职位低?其实她的工资已经不低了,在我们部门职员里面,仅次
于刘相杰了,刘相杰7200,她6500,而刘相杰到公司已经七八年了,并
且以腰间盘为代价才换来这样的薪水,给她这样的薪水,已经是不错了。

  我说不行我再给你涨点?她赶紧摇头,说不是钱的问题,舒经理你非得用我
嘛?我说这还用说吗?当然如果你实在因为什么不能说的原因不想干了,那我也
不强求你了,我还是你的好姐姐。她点点头,眼泪已经在桌面上砸出好几个点点。
她说既然舒经理这么信得过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转身出去,我才想到,
她可能是怕我碍于大老总的面子,必须要重用梦遗,又不好意思把她拉下来,所
以来主动请辞的,我心里一暖,想这个世界上还有真心对我的人。

  春天的南京路,人依然象死尸上的蛆虫一样泛滥,我常常觉得奇怪,很多人
漫无目的地在南京路上走来走去,到底是想看到什么?02年的国庆节,我曾经
跟子彤一起到南京路去看焰火,结果到那之后才发现我们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
定,因为到了南京路,除了象流水线上的半成品一样被夹在人流中被动地往前走
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好象我去南京路的目的就是为了把那条路从头走到尾,
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这个时候如果你的手表或者眼镜不慎遗落,你只能任由他
们葬身脚下,否则丢掉的就不单单是眼镜和手表了,还有你的小命。

  我在老凤祥门口见到了悠悠,她看起来精神好多了,我上来就问她事情怎么
样了,她说那鸡还在医院里,她已经同意私了了,不过就是要把她身上的毛病治
好。我说不就把阴道缝缝吗?她那玩意不就跟穿了多少年的衣服一样吗?破了就
补补吧。她说哪呢,光缝缝阴道倒省事了,关键她又是梅毒又是尖锐湿疣的,幸
亏没有艾滋病,不然我们这下半生可就要为她打工了,她不死我们解脱不了。我
心想这朱宜真够抠门的了,给他找这样一个小姐这不是坑了隋焕武吗?我说那性
病也麻烦啊,我听说尖锐湿疣那玩意可治不好。她说我也知道,所以最终谈妥,
手术费拿发票来报,其他一口价了事,三万。我摇摇头说,唉,这价钱,上海顶
级的鸡也玩得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把人顶级鸡的阴道撑破,那就不是三
万的事情了。她说好了不说这事了,今天我请你,我们先购物,后吃饭,总归不
离开这条南京路,好好疯狂一把。我笑笑,心想这里不是肯得基就是大娘水饺,
不是班尼路就是美特斯邦威,你可真会选地方。我正想着,忽然看到从美特斯邦
威店里出来一个人,悠悠也一下认出他,她喊了一声段局长,结果同时回头的有
两个人,除了他,还有他身旁一个牵着他的手的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

                (十)

  那天悠悠这一喊,让段斌好生难堪。悠悠说段局长,这你女儿啊?可真漂亮,
走,姐姐给你买衣服去,悠悠说完就拉着女孩的手往店里钻,被段斌制止了。段
斌说这不是我女儿,这是我一直资助的贫困大学生。我没憋住,扑哧一下就笑了
出来。心想这家伙,养小密都养出花样来了。段斌一边说,一边想挣脱被女孩死
死抓住的手,但女孩就是不肯放手,我看见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充满了挑衅,
我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就这德性,恨不得在自己的男人身上撒泡尿,好让别的女
人知道,这头种兽已经被我占了,你要交配找别的野兽去。我说行啊,好好读书
吧,可别拿段局长给你的钱出去养小白脸。女孩一听立刻就怒了,杏眼圆睁撸袖
子,露出一个罂粟花纹身。我看着她的纹身笑了,心想真牛比,连学费都交不起
的女大学生还玩纹身。段斌也看到了这一幕,赶紧拉住她,转身匆匆走了,悠悠
冲我伸了伸舌头,我却开心地笑了,把昨天段斌发给我的短信转发了给他。

  果然,悠悠给我买了一身班尼路,边买边说,童童,你不能老走性感路线,
担心招流氓,你得试试休闲装,我说好,正有此意。要不我能说什么?说我正式
场合要穿套装,非正式场合要穿暴露装,在床上要穿丝袜丁字裤?而我一条丁字
裤至少要八百块,你这一身还买不来我一个裤衩?

  在大娘水饺吃饭的时候,她忽然表情凝重大义凛然地跟我提出一个问题:让
我做隋焕武的小密。我愣了十秒钟之后,笑着说,你对他那么忠贞,真的不在乎
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她说在乎又能怎么办?男人都是畜生,兽性一发就要脱裤子,
逮着什么干什么,与其让他处处撒种,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你也阅人无数,
这样你得到了实惠,他得到了满足,我也放了心,如此三赢的好事上哪找啊?我
起身拿起包说,我上过很多男人,也上过黄瓜茄子,但就是不玩矿泉水瓶子,你
留着自己慢慢赢吧。我甩掉她的班尼路,留下一餐厅惊愕的人,噔噔噔地就下了
扶梯。

  回公司的路上,我心情差到了极点,这几年我在努力地做很多事情,身边的
朋友大部分都得到了我的扶持,最后却得到了朋友这样的回报。在嘉里中心门口
的红灯处,我忽然委屈地哭了起来,屈辱让我的父母羞于见我,我基本没有了亲
情,交往三年的男朋友又徘徊在人鬼之间,连最起码的真诚都没有,现在,多少
年的大学同学,竟然把我当一百块的鸡来看待……我几乎在这个两千万人口的城
市里活成了一条自濡以沫的鱼,这个浩瀚的城市对我来说,似乎转眼间变成了一
座空城。

  绿灯亮起,我边发动车子,边给子彤打电话,我想跟他大哭一场,让他感到
莫名其妙,然后说些甜蜜的话来安慰我,管它是人话还是鬼话。可是他的手机一
直没有人接听,我于是打114查询他们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他的同事告
诉我,他今天没有来上班。天哪,早上他明明象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出门的!我想
打家里电话,响了一声之后我挂断了,生怕里面响起《聊斋》电视剧前的灯笼曲。
我于是又打了子彤的手机,响了6声之后,终于有人接听了,可是里面响起的居
然是个甜美的女声,我一下警觉了起来,我说请问是上官先生的电话吗?她犹豫
了一下说是的,你哪里?我说我是他们公司的客户,想让他帮我改一下我的装潢
方案,你放心,我给钱的。她说他正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我说那您是他太太
吗?能不能帮我转告他一下。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把电话挂了。我在脑子里
努力地想像着这个女孩的样子,她应该是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体重不超过四十五
公斤,腰围不超过一尺八,头发不短于四十厘米,月收入不高于四千块,脾气不
大于我……这一切都是子彤喜欢的类型,可是子彤是一只鬼,鬼也会有外遇吗?

  子彤的电话在一小时后打来,比我预期的晚了五十九分钟。当时我正在朱宜
的办公室,他拿了一把桃木剑给我,让我挂在厅里好辟邪,他说忍了很久终于没
忍住,想问问我到底中的什么邪。我说没什么,只是听说我那宅子之前死过人,
心理就有点犯嘀咕。他说正好,你拿去,这是我托人专门从山西带过来的,有灵
性的。想到刚刚的女声,我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桃木剑,拔出来,想着这锋利的剑
锋,一下切掉恶鬼的生殖器,让他变成太监鬼,不能再沾花惹草。此时子彤的电
话响起,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别人送我一把宝剑,我正想着用它把谁给阉了呢。
他说女孩子别舞刀弄剑的,小心割着手,又说别往家带,他不喜欢这些凶器。我
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说你刚打我电话了吗?有什么事?我说没事,就是想你了。
他说我在工作呢,我说是啊,枕着小美女的屁股画图纸是吧?他说嘿嘿,就知道
你的小醋坛子要打翻了,他说早上直接陪一个客户去看户型量尺寸,完了客户请
他洗澡,他怕手机带进去丢掉,就让客户的老婆帮他拿着,结果她倒不把自己当
外人,谁打过来她都接,接了就告诉人家我在洗澡,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当然我
最怕的还是你这个小醋坛子。

  他说的很流畅,不象是在说慌,我的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我一直觉得这是
一个不好的习惯,情绪会在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之间变化很大,本来我想长大之后
我会好些,但是现在反而愈演愈烈。

  下班后我斗争了半天还是没拿那把桃木剑,出公司门的时候,朱宜叫住了我,
他欲言又止,我说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他说本来今天给你桃木剑的时候我就想
说了,其实那桃木剑值两万多,这不是我送给你的,是老魏。他说他做过对不起
你的事情,想要补偿,可是又没有机会。我心里想,这家伙,一辆凌志车加二十
万,一共一百多万了,还要补偿?真够大方,我说他不是想泡我吧。朱宜吞吞吐
吐地说,其实他人不错的,又有钱,老婆死了快十年了,他自己把孩子养大,现
在他一个人有点孤单……我说你在说什么?我有男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当
情人也可以啊。我张大了嘴巴,我说你这算是在拉皮条吗?他说算了,这事还是
他自己跟你说吧,咱不提他了。这样,成成过几天就要周岁了,请你过去庆祝一
下,我冷静了一下说地方定好了吗?到哪里?他说就我家。我想,这又将是一场
拉拢亲信的鸿门宴,而朱宜几乎从来不请人到他家里,这次如此豁达,是不是有
什么更大的阴谋?

  本来刚刚变好的心情又被朱宜搞坏,感觉到处阴沉沉的。我从车库坐电梯上
来,电梯在一楼停了一下,张阿姨紧张兮兮地闪了进来,我看看她睡裤上潮湿一
片的裤裆就笑了,我说我还以为就我憋不住呢,她羞红了脸说,年纪大了,越来
越不行了。我心想,你不行没关系,油头粉面的老头行就好。电梯上到9楼的时
候又停了一下,门打开,外面一片漆黑,一个人都没有,却噗的一下飞进来一只
蝙蝠,我尖叫了一声。她说别怕,我们这楼上早就有这玩意了,它吃蚊子,是益
虫。

  电梯停到18楼,门一开,又是几只蝙蝠扑进来,它们眼睛发着亮光,脸上
甚至还带着奸邪的笑,这种象幽灵一样的东西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匆匆逃
出电梯打开房门,赶紧关上门,倚在门上按了按胸口,渐渐平静下来,我一睁眼,
却豁然发现主卧室的门开着。我哭着喊了几声子彤,没有人回应,我一边哭着尖
叫一边退了出去,因为早上子彤走的比我早,我清醒地记得我出门前把所有卧室
的门都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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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我边跌跌撞撞地跑进电梯,边疯了一样打子彤的电话,我说你在哪里在哪里?
他说我在枕着小美女的屁股画图纸呢。我尖叫:你到底在哪?子彤显然被我吓到,
说我在公司加班呢,本来马上就好了,所以就没跟你打招呼,你是怀疑我?我有
气无力的说,你快回来吧,越来越猖狂了,我怕。子彤还在问我谁越来越猖狂了,
我就挂断了电话。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冷漠的人们手里提着袋子进进出出,我站
在大门口的宽阔处,瞬间想到了大师说这里之前曾经是一片大坟场,天不黑鬼都
敢出来,鬼踩鬼。我忽然觉得每个人都像是死去多年的行尸走肉,手提袋里要么
是人手人脚,要么是内脏大脑,而我即将成为他们的晚餐。我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于是我抱着头退到墙角,慢慢蹲下,这样起码能确保我的身后没有人或者其他东
西。蚊虫的叮咬让我烦躁不安,忽然有人走到我面前,我慢慢抬起头。张阿姨神
情怪异地说,舒小姐,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我惊讶地看着她,猛得拉住
她的手说张阿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快告诉我!她慌忙抽出手说你买房子
的时候房东没跟你说过什么吗?我说没有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她目光躲开我,
说没什么,我看你这个样子觉得挺可怜,你没事就好。说完她匆匆走开了。

  子彤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倚着墙根睡着了,幸亏是春夏季节,如果是冬天,
恐怕我早已经被冻称雕塑了。子彤说他刚刚上去过,发现家里可能遭贼了,让我
别多想。我盯着他说,不是的,是鬼,肯定是鬼。子彤退后了一步说,童童,你
发烧了吗?怎么尽说胡话?

  朱宜儿子朱成成的生日宴会在朱宜家按时举行,到场的人除了公司大部分中
高层领导,还有三个人出乎我的意料,一个是张总,朱宜在公司里唯一的上司,
经常把手伸向我大腿的人;另一个是悠悠,我大学时的死党,一个因为我而跟朱
宜形成点头之交,几天前让我做他老公的小密的人;最后一个是陶子,我高中时
的死党,一个坚持以唯物主义为信仰却被我家厉鬼吓的魂飞魄散的成功的心理医
生。另外有一个人的到来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就是强奸了我之后被我砸破了头,
送我凌志车以换取太平的秃顶肥老头老魏。

  朱宜的家是浦东外环外的一幢联体别墅,他需要每月为它支付两万元的贷款,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过早地背上这么沉重的包袱,朱宜犹豫了半天,说张鸾从小
生活在棚户区,那时候家里连厕所都没有,要方便就用房间里的马桶,她跟弟弟
要睡上下铺,有得时候半夜弟弟手淫会把床弄的吱吱作响……听到这话我心里酸
酸的。到大学三年级,我跟朱宜已经谈了一年了,暑假的时候,朱宜执意要让我
带他回家见见我家二老,但是我坚决不同意,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我家三间低矮的
小土房暴露在我心爱的人的面前,可是他还是自己偷偷跟去了,被我发现后,我
哭着掐他的大腿根部,隔着裤子揪他的阴毛,最后扑到他怀里说将来你要给我买
又大又新的房子,朱宜憨笑着说好,给你买别墅,他笑声越来越大,却有一颗大
大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脸上。如今,他豪赌一样的买了这么大的房子,可是女主人
却不是我。

  女主人还是那么憔悴,整个晚上,朱宜没有认真陪过任何一个客人,一直象
仆人一样服侍在张鸾身边,这让在场的人都深深为之折服。张小妍穿一身惊艳礼
服,变换着眼神看着朱宜和张鸾,我想她的眼神只有我和朱宜能够读懂。

  我正在想着张小妍到底有没有跟朱宜上过床,忽然陶子拿了一杯酒很尴尬地
向我走来,我刚准备挫她,说不怕我变成鬼吃了你?她却先发制人,说其实她也
不相信有鬼神,那天她可能是眼花了,让我原谅她那天的失态。然后偷偷问我,
现在办事还有没有快感?我忽然想起,自从子彤上次回来之后,每次我都能被他
送上快乐的巅峰,我也压低声音对陶子说:人啊,生在床上,死在床上,欲生欲
死也在床上。她笑着摸了我屁股一把,然后冲朱宜撅撅嘴说,你的老情人可没你
那么幸运,自从张鸾生了成成之后,她就变成了性冷淡,也就宣告了朱宜佛门生
涯的开始,可惜了一个年富力强的好男人。她边说着,眼中边充满意淫的光芒。
我说朱宜什么时候入佛教了?她说你不是这么笨吧?香案上供着仙女,自己却只
能对着仙女打飞机,你说和尚惨不惨?

  我已经开始给张鸾做心理辅导了,陶子说,不过张鸾这情况,早晚要脱离我
的管辖范围,归精神病院管。我说精神病院怎么对付精神病?有多残忍?陶子说
你问这干吗?想去?我说我老觉得我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不知道精神病院是不
是个好去处。我们正说得欢,忽然一盘水果沙拉从面前划过,我顺手要拿,却被
另外一个人抢先了。悠悠端着已经到手的水果色拉皮笑肉不笑地说,童童,要不
这盘你先吃?

  这是悠悠惯用的伎俩。色拉酱是她的最爱,大学的时候,她对色拉酱的痴迷
程度就令人发指,她曾经把色拉酱抹到花生瓜子等干果上,说她开创了一种全新
的吃,要申请专利,问我行不行。我说这个世上聪明人很多,色拉酱抹干果我想
应该没什么稀奇,抹到大便上估计前无古人,要不你试试?保证后无来者。我就
是要让她之后提起色拉酱就想起大便,可这根本无济于事。

  她最爱的东西往往会让别人先来,就像刘备白帝城托孤,一句让诸葛亮废掉
刘禅的话,让这个可怜的帅老头为了一个乐不思蜀的草包最终命丧五丈塬。我说
你来吧,我知道你最喜欢色拉。悠悠意味深长地笑笑说,谢谢童童,还是你最了
解我。一句话把我说得云里雾里,我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一幕,似乎跟这话有点
关系。悠悠靠着我站着,嘴巴向张小妍撅撅说,童童,你们老总女儿够狠的,这
种场合穿成这样,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但她还是抢不了你的风头,你是我一生
中,见到的最美的女人,什么时候都是。她说完看了我一眼,然后款款地走了。

  我终于明白,没有一个女人会纵容自己深爱的男人拈花惹草,悠悠这是给我
用的一招欲擒故纵计。

  老魏一晚上都神不守舍,我知道他在找机会靠近我,可是我的身边一直都没
少过伙伴,刚刚好不容易我上了趟厕所,他居然跟着我。他在厕所门口堵住我,
把一脸肥肉横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忽然被同样寻找我
至此的张总撞见,我脚底抹油溜掉了,心里想着两个五十岁的男人不知道会不会
象动物争夺配偶那样展开决斗。我边想着边笑出声来,忽然孩子隆重登场。大家
围过来看,都说孩子很漂亮,张小妍故作天真状,说孩子象他母亲多一点。朱宜
开玩笑说,是啊,这小家伙长得一点都不像我,早晚我要带他去做亲子鉴定,忽
然小家伙扬起小鸡鸡一泡尿撒在朱宜身上,众人哄堂大笑,一干人等手忙脚乱,
忙得不亦乐乎,就在此时,一计响亮的耳光让大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朱宜的脸
上顿时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计耳光在朱宜的脸上开
花,张鸾还要再打,她扇过去的手被我握住,我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我想此时我说什么并不合时宜,张鸾的手慢慢放下,朱宜冲大家尴尬地笑笑,然
后继续帮成成整理尿布,似乎这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忽然又一计耳光响起。

  这一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我被打的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旁边
的人扶助,我想这一巴掌如果用的力再大一点,我会被打晕,不是着实恨我的人
怎么会下如此狠手?张鸾说愤怒地说,狐狸精,你还敢来我家?我知道你们俩是
旧相好,他现在还忘不掉你,你还来勾引他……她后面再说什么我就没听到了,
因为张鸾象发情的母狗一样要扑上来撕咬我,我被众人拉开,老魏握住张鸾的胳
膊,愤怒地看着朱宜。陶子和悠悠把我护送出朱宜的别墅。陶子说童童你别生气
了,我刚说过,她精神有严重的问题。我低着头笑笑说,陶子你的新鞋很独特。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童童,想哭就哭出来吧,别这样了,说着她就哇地一声趴在
我身上哭了起来。

  陶子的哭让我的记忆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候陶子的男朋友喜欢上了别人,
陶子只知道她的王子骑着白马跑了,却不知道跑向了谁,有一天下晚自习,陶子
忽然趴在我胸前号啕大哭,就象今天一样,边哭边说要是让她找到那个狐狸精,
她一定用菜刀把她的生殖器剁烂包饺子吃,我一边恶心一边害怕,因为她不知道
我的胸和生殖器十分钟以前刚刚被她的白马王子摸过。

  我边开着车子边笑,我知道朱宜一定也还喜欢我,否则她的老婆不会这样对
我。正想着,忽然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舒童,今天打了你不好意思,我会补偿你,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我不知道
张鸾这是演的哪一出。

  车子开回小区,我又想到了大师说的话,我想也许我的车轮每转动一圈,都
会压到几个死去的亡灵。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当子彤把我扶回家的时候,我浑身
战栗,他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指给我看,我家所有的抽屉都被翻了个遍,但
是盘点下来,居然一样东西都没少,所以当子彤执意说是小偷的时候,我问他,
为什么抽屉里两千块现金一分没少,小偷是来偷什么的呢?他有点不耐烦了,说
我又不是小偷,我怎么知道小偷是怎么想的,难道你非要认为是鬼吗?怎么可能
呢?鬼来翻我们的抽屉干什么呢?它直接把我们吃掉不就行了吗?子彤有点歇斯
底里,样子很可怕,我边退后边哭,他一下抱住了我,我说子彤我们报警吧,管
他是人是鬼,让警察来处理吧。其实我是想让警察给我一个更权威的答复,告诉
我,这只是一个临阵退缩了的小毛贼,可是子彤忽然表现地异常坚决,他说为这
点小事报警,不值得,这事我会跟物业公司来协调,然后找人来把防盗重新做好
就可以了,如果报警,之后的事情非常烦琐,报了警我们就算是跟麻烦结缘了。
我说那我们搬家吧,我不是还有两处房子吗?他说不用了,一来小偷劳而无获却
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所以只要他不傻,他是不会再来了,二来我们其他的房子都
是毛坯,根本没办法住,就算现在开始装修,再空关半年,至少要到明年才能住
的上,所以这不现实。再说了,这里有我,你还怕什么?我推开他说,我怕鬼,
我感觉我们的房子里,到处都是鬼!

  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是没办法,我已经心力交瘁。子彤脸色忽然变得古
怪,然后他说,别怕,你就把我当成鬼好了,把我当成一只爱你的保护你的好鬼,
他再次抱住了我,可是我感觉自己正围在一堆白骨中间。

  我边想着,车子边缓缓驶下车库的斜坡,忽然,一盆红色的液体从我的挡风
玻璃上倾泻而下,车子所有的玻璃顷刻变红,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一股血液的
腥味扑鼻而来,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

               (十二)

  临近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阿诺的电话。他说老舒……他没来得及说下去就
被我给打断了,我说你个狗日的,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舒,人没老都被你叫
老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怎么回事。前几年总是不喜欢别人叫我小舒,因为这样
我会觉得自己总是微不足道,可是这几年我却老是希望别人叫我小舒,也许,2
8岁的女人确实没有了23岁女人的淡定了。

  阿诺说好好,小舒同志,再说我妈对兽交也不感兴趣,你怎么就认定我是我
妈跟狗发生性关系的产物呢?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说行了,有事说事,别拿
长辈开玩笑。我边说着,边把一份文件放到前台小姐黄雯面前,示意她帮我传真
一下。

  「上次从夜总会走后,四姐就一直在夸你,说童姐功夫了得,三个精壮的鸭
子愣是被你搞的走不动路。」阿诺继续阴阳怪气,我说我哪有你厉害,阴阳通吃,
我说你的尚闷现在怎么样了?他说什么尚闷?是尚郁。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光
想着郁闷郁闷,就叫成尚闷了,我还想着怎么有人叫这么拉风的名字。我重新换
上一副语气说,你到底有没有正事?没事我挂了。他说那童姐你说什么算正事?
我一怒之下就把电话挂掉,再看前台的时候,黄雯竟然无动于衷,边打电脑边一
脸淫笑。我说小黄,我的传真发好了吗?她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说没空,没看
我正忙呢吗?我笑笑说,那你先忙。此时阿诺的电话再次打来,说童姐你还真够
绝的,电话说挂就挂,我问你,觉得我们的形象篇提案怎么样?我可是配置了我
们公司最优秀的资源把这当成一项神圣而伟大的工程来完成的。我说别唱高调了,
你们的创意就那么回事。他在那边沉思了一会说,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喝喝茶。
我说改天吧,约了人了今天,再说我胃不好,医生说刺激性的东西不要喝太多。

  阿诺拍专题片可以,但是拍形象广告确实不行,艺术的东西不是会摆弄机器
就能拍的出来的,在我看来,艺术和技术从来都是两码事。但我知道他是想提醒
我收了他的红包,可是一马归一马,不能一个红包塞给我就一劳永逸了。这种事
情,大家比的不是所谓的创意有多好,说到底比的就是谁的红包分量重,我想很
多人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广告界烂片横行,最一般的观众也能看出门道的烂片为什
么还能肆无忌惮地侮辱我们的智商,这就是原因。

  说到提案我就来气,今天上午提案讨论会召开,所有的人都在打太极,只有
梦遗,居然把所有的提案都痛批一顿,说全都是垃圾,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曾经被
广告公司老板强奸过,于是对所有广告从业者从骨子里深恶痛绝。但是这倒是给
了我一个信号,这家伙绝对是个直来直去的主,老张办事还是那么没水准,居然
挑了这么个直肠子做卧底。

  我盘算着要不要打个申请,把黄雯辞掉,这家伙,暗地里说我点坏话拆我点
台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干公然给我尥蹶子,这还了得?但是想想她既然能这么理
直气壮,估计是有点后台了,随便动她不知道会影响了谁的性生活。说不定她也
会时不时地跑到老张办公室,把短得不能再短的超短裙再往上掀一掀,把两条白
嫩的大腿摆在办公桌上给老张当镇纸,放肆呻吟。正想得出神,忽然张琪慌里慌
张地跑出来,然后趴在我耳边说,舒经理你快回办公室吧,他们又打起来了。我
笑笑说,你到财务办公室去核对一下近期的付款通知书。她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
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说办公室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只管去好了。她悻悻地离开,
她哪知道我要干什么,这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我给朱宜打了个电话,让她到企划
办公室来一下,说我有事情要找他商量。挂断电话我去了客服部,然后边跟客服
帅哥开玩笑,边看着表。两分钟后我拿了一份付款通知书回到办公室,中途还跟
财务于晨就他经常鼓起的牛仔裤开了几句玩笑。

  此时我的办公室门大敞,朱宜正坐在我的椅子上,面色铁青,刘相杰和郑孟
逸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他说舒经理你部门是培养城管队员的?怎么上班时间员工
就能打起来?我假装一头雾水,说怎么回事?我刚刚离开一会,怎么会有武斗发
生?不太可能吧。再说我的员工一向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一直鼓励他们没事
可以开开玩笑,估计是玩笑开大了吧。我冲刘相杰使使眼色,他犹豫了一下说,
朱总你误会了,我是在跟新同事开玩笑,就是玩笑开的过了点。朱宜听完皱皱眉
刚想说什么,却被郑孟逸抢了白。他说朱总,他能骗你我不能,刚刚不是开玩笑,
是他打我,因为我给他的本月绩效分最低,他就赤裸裸地报复我。

  我心里一阵狂喜,心想这个愣头青还真按照我的计划办事。朱宜拿过郑孟逸
做的绩效考核看了半天,然后把它递给我。我说这件事情小郑办得没错,小刘你
要自己检讨一下。朱宜忽然猛得拍了一下桌子,说刘相杰你早该改改你这臭脾气
了,再这个德性,舒经理也保不了你。小郑你做的也不好,怎么能如此鲁莽,不
事先跟同事沟通好?朱宜开始施展各打五十大板的功夫,没想到梦遗居然来劲了,
说我向来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实就是事实,没有提前沟通的必要。朱宜脸上挂不
住,勃然大怒。我说朱总你也别生气了,这事情我觉得小郑做的没错,我支持他。
朱宜说你怎么能这样包庇下属?这样下去还了得?我看趁试用期还没结束,还是
趁早辞退了他吧。我坚决的说,朱总,他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最正直的员工,如
果你要开除他,就先开除我吧!

  朱宜被我逼到绝路,显然有点尴尬,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他挥挥熊掌似的大
手说行吧,你们部门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你们出去吧,走吧走吧。刘相杰和
郑孟逸转身出去,我看见郑孟逸出门前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后代对长辈的孝敬之
情。

  门关上之后,朱宜就起身要走,我说怎么不想听听我找你来有什么事?他冷
笑一声说,还不是让我过来帮你演这场戏!我笑着摇摇头说,改天让阿诺也帮你
弄个角色,你的戏真不错。他忽然语气变得很温柔,说童童上次在我们家……他
吞吞吐吐说不下去,我说行,这一巴掌把我脸上的表皮细胞伤得不轻,会让我提
前变老,这样吧,你给我两万块钱美貌补偿费吧,他摇头讪笑摔门而去。

  我把刘相杰叫进来,我说朱总也看过你的绩效考核了,事实证明确实没有问
题,我今天实在是帮不了你了,他点点头说舒经理,你也尽力了,我谢谢你。我
说没什么,你是我的老部下了,无论如何我不能丢下你啊,这个月就这样吧,下
个月多努力吧。他边退出去,边说谢谢,象清朝的太监,他们在那个时代被称为
奴才。

  直到下班我都没有叫郑孟逸进来,我知道他一定在等这个机会向我表衷心,
可是我并不会在此时给他这个机会。

  员工陆续走了,我坐在电脑前发呆。子彤刚刚打过电话,说晚上要加班,我
说是不是在外边找小妾啊,你把她带回家吧,我也好有个人压迫一下。他说行,
你先回家洗干净了等我,我们玩3p。

  挂断电话我就有点迷茫了,这家我一个人怎么敢回?那敞开的房门和一盆鲜
血已经在我心理上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这是狗血。」上次我车子被泼之后,我直接打电话给了段斌,他来现场勘
察半天,居然没有发现别的半点蛛丝马迹。我战栗着说管他猪还是狗,只要不是
人血就行,我关心的是这事到底是哪个畜生干的,我要把他找出来千刀万剐!他
说狗血据说是辟邪的,被泼狗血的妖魔鬼怪会现形。我惊讶地看着他,我说你怎
么也相信这个?他摇摇头说我不信,不过干这事的人不一定不信。我说我不管那
些,我要你抓住他!他摇摇头说,难,而且这家伙并没有对你的车子造成直接伤
害,就算抓到他,也很难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拘留几天放出来,对你来说并不是
好事。后来他还让我仔细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说得罪鬼了算不算?他说
那事归阎王管,我管不着。

  我边想着这些烦心事,边来到了楼上。楼上没有我们的办公室,所以这里没
有人认识我。此时也已经是下班时间,基本没有什么人。我四下看看,闪进了男
厕所。

  我有个习惯,喜欢在人少的时候躲到男厕所里抽烟。最初是因为我不想让公
司太多的人知道我抽烟,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进了男厕所,才发现那里别有洞天,
当然,在公司所在楼层的男厕所,遇到熟人未免有些尴尬,于是我经常跑到楼上。
我总是把自己关起来,边抽烟边从门缝里偷窥男人,我的这个习惯让我知道了男
厕所里的很多秘密,比如很多男人小便是不脱裤子的,直接把老二从裤门处掏出
来,我搞不懂要是不小心被拉链夹住老二,他们怎么好意思叫120;一些男人
小便的时候喜欢偷偷研究别人的老二,我想他们应该是养了蚯蚓的,养了蟒蛇的
一定是挺起来供大家观瞻让人啧啧称奇的;一些男人不在小便池小便,而是象女
人一样坐在马桶上,估计是性取向产生了问题;一些男人小便结束后用甩的,另
外一些男人用挤的,大概快感不同,方式有别……

  我们的写字楼是公寓式管理,到处都非常干净,有次不知道谁在男厕所的小
便池里扔了一个烟头,清洁阿姨居然拿着烟头挨个办公室问,虽然没有问出来,
但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向小便池扔过烟头了。所以每次在洗手间抽烟,我都喜
欢盘腿坐在马桶盖上。马桶之间的隔板下面有十公分的空隙,我常常想它是不是
为女生向隔壁借卫生巾,男生向隔壁借打火机用的。所以这样我这样盘起腿来也
能保证不会有人看到我的鞋子而使我的卑劣形迹暴露。

  我坐在马桶盖上抽第二枝烟,想着当时如果那一盆狗血泼到子彤头上的话会
有什么结果,忽然轻盈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警觉,直觉告诉我那不止一个人。等
我反应过来要到门缝上看看清楚的时候,人已经进了隔壁,我悄悄掐掉烟,屏住
呼吸,听着隔壁的动静。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嘴唇胶着在一起的声音、舌头
舔咂器官的声音、男女呻吟的声音按部就班地传来。我心想,运气不错,赶上四
脚兽交媾直播了。

  我听着里面的声音,感觉应该现在的节目应该是小腹撞击臀部,铿锵有力,
并呈现出了加速度的趋势。我正想着这男人是何等的英勇,忽然,隔壁的电话响
起,我不禁一惊。那是朱宜的手机铃声,我在心里努力否认,我自我安慰,铃声
重样的太多,这说明不了什么。

  铃声响个不停,隔壁撞击的声音也未停止,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朱宜
接起电话,嗯,哦,知道了,啊啊,没什么,我正在陪客户按摩呢,你先吃吧。

  我心想,妈的,还真没撒谎,按摩鸡巴也是按摩!

  忽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低头一看,不禁惊呆了。这只鞋子
我曾经在朱成成的生日宴会上看到过,它非常特别,当时我觉得图案象是两个月
牙对在一起,现在我觉得它更像一个女人的外生殖器。

               (十三)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那天在朱宜家门口,陶子为什么趴在我胸前哭得那么
伤心。可是毕竟鞋子都是批量生产,借此断定陶子跟朱宜有奸情,未免有点武断,
我竖着耳朵想要听到里面女人发出的声音,可是此时她只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啊啊
的叫声,根本无法判断。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又是啪的一声,我在努力地
想象着又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四脚兽却立刻解体,两人迅速离开,等我再趴
到门缝上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两人早已经闪得没影了。我偷偷地跑出来,迅速
闪进交媾现场,发现地上有个用完的避孕套,我思索了片刻把他拿起来,把口子
系紧,用纸巾包好放进包里。我想这东西尽管恶心,但关键的时候总归会有点用
处。

  我没有去朱宜的办公室,这样未免有些尴尬,我直接开着车子去了悠悠所在
的医院,路上我给陶子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干吗,她阴阳怪气地说在生活。我说
生活在哪个男人的身底下?她说我习惯生活在男人身上。

  陶子本来有个漂亮的老公,可是他们结婚不久,她的老公就被人抢走了,提
到这件事情,很多了解内情的人还啧啧称奇。据说当时第三者把陶子和他老公约
到了鸿子鸡,那个大厅能坐1000号人,第三者把自己的条件一条一条地摆出
来跟陶子比,她说我先跟你比钱,我刚刚在香港渣甸山买了一套180平米的房
子,单价亚洲之最,40万港币一平,我的楼下住着容祖儿;我再跟你比学历,
我是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和有机化学双博士;然后我们再比出身,我爷爷是军区
副司令,我外公是中科院院士,我爸是美籍华人富豪榜上前几位的;比外貌自然
不用说,都摆在这里;最后我们再比比身材,第三者说完站起来,当场把上衣脱
掉,只穿着文胸,胸前顿时波涛汹涌,她还要把裤子也脱掉的时候,被陶子老公
拦住了,一千人的大厅沸腾了,陶子败的一塌糊涂,而打败她的这个第三者竟然
是她在复旦时的死党。陶子后来委屈地对我说,你说她要偷就偷吧,干吗要动抢?
从此她心灰意冷,并得出一个结论,夫不如窃,窃不如抢。

  她说好了别扯了,对了我刚买了一辆车子,你猜什么牌子?我说你那品位不
是奔驰就是宝马。她沉默了片刻说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猴精的家伙。我刚买了一
辆奔驰CLK350,红色的。我说那又怎么样?她说敞篷版的,老拉风了。我
说行,就上海这破天气,夏天热死你,冬天冻死你,春秋刮你一车沙子,到处都
是高楼,小心高空坠物砸死你,堵车的时候时速跑不到二十公里,自行车都比你
快,买奔驰,还敞篷,我看你纯粹被钱烧的,穷显摆。

  她愣了半天说,不会吧舒师傅,知道你嫉妒我,也不用这么狠吧,竟然咒我
死,我没抢你老公吧。她一句话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
然变得这么疯狂。我说行,我的错,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决定拿我的凌志换你
的破奔驰,好让高空坠物砸死我。她说想得美,送你两次免费心理辅导差不多。
我说不用了,老娘我现在用不着。

  我拿着避孕套来到了悠悠的办公室,刚一推门,啪得一声一计耳光让我浑身
一抖。一个帅哥见我进来,捂着脸出去了。我说怎么了这是?都二十一世纪了,
怎么还体罚下属呢?她说什么下属,这我们主任,老想吃我豆腐,以为老娘是出
来卖的。我说你还是那臭德性,就不怕他给你小鞋穿?她说老娘的大腿比脚重要,
宁可穿小鞋委屈了脚也不能让人摸了大腿。我摇摇头边掏包边说,你就装烈女吧
你,用不用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喏,继续把饮料给我冰镇起来。她拿眼睛上下打
量我,说童童,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怎么老跟别人的子孙后代较劲?我说这你
就别管了,给我看好了,别让人当果冻吃了。她说那我两次的放一起了?我说别
……她盯着我说,哦,我知道了,你这花蝴蝶,又出去乱采蜜了。我说不说这个
了,你们医院有中医吗?给我看看,我最近月经不调。

  子彤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晚上加班了,我偶尔会想找人帮他安排一个轻松一点
的工作,但是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以他的个性,不会接受的。可是他这样忙
起来会忘掉一些事情的,比如今天,是我们同居三周年纪念日。三年前的今天,
我们租了一个小房子,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他在滚到地上二十多次之后,干
脆蹲在地上睡了一夜,我们曾经拿仅有的五十块钱去买蚊帐,可是被人告知钱是
假的,于是到第二天,他身上被咬了七十多个胞,早上起来我们边数胞边笑,等
我让他到床上躺会的时候,他的腿居然伸不直了,我哭着帮他按摩,他艰难地笑
笑说,我宁愿一辈子蹲着睡觉,因为第二天你会帮我按摩。三年后的今天,他居
然忘记了当年吃苦的快乐。

  我开着车子在小区周围兜来兜去,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马
上回过来,说刚刚到家。

  现在只要他不在家,我是不敢一个人回来的,我觉得我已经站到悬崖边上了,
他就是我在悬崖边上抓住的一颗亦真亦幻的小树,他如果倒下,我必轰然崩溃。

  我上到18楼,走廊里黑咚咚的,我使劲跺脚,好让走廊里所有感应灯全部
打开,可是从厨房的窗户望进去,我家没有丝毫的灯光,象深不见底的洞。我边
往后退边打子彤的手机,他接起来冷冷地说我在家,没开灯,你进来吧。我说你
快点把灯打开,不然……我后面的话被他挂到了电话外面,我再打过去,他就不
接了,我从窗户的缝隙里隐约听到他的手机在房间里响,我知道他应该是在家,
于是我壮着胆打开了房门,忽然黑暗中一只手伸向了我的脸,我一声尖叫抱着头
就蹲了下来,此时家里所有的灯瞬间打开,子彤抱着大大一捧玫瑰花站在门口,
一脸灿烂的笑容,说老婆,三周年快乐。我一下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嘴唇有点痛,我说你个家伙趁我睡着了强吻我,他说
你晕过去了,是我掐人中把你掐醒的,我们去医院吧,我说不用了,还不是因为
你平时不疼我,一下见到这么多玫瑰花,我幸福的晕倒了。

  我最近确实月经严重失调,有的时候十天来一次,一天就结束,而且经常头
晕,终于在今天,被子彤的恶作剧吓倒。

  子彤把蜡烛点燃,把灯关掉了,说今天晚上我们烛光晚餐,我下午特地请假,
为你准备的。我看着一桌丰盛的菜,眼泪就下来了,我夸张地大哭,说人家要看
节目,他有点为难地说,什么节目啊?我说你少给小娘装蒜,就是以前你给我表
演的。

  两年半以前,他从车祸中捡回一条命来,我生气他驾照没学到就逞能,闯出
这么大的祸来,于是连续两天不给他好脸色看,第三天下班后我坐在沙发上看电
视,他几次挑逗我均不奏效,于是他脱掉衣服一丝不挂,然后在背上贴上一个卫
生巾,跪在我面前说,我给你负「巾」请罪了,我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说行,你
给我学青蛙围着客厅跳十圈,他就老老实实跳了起来,我说不行,青蛙的裆部没
有东西甩来甩去,他于是拿胶带把老二粘在了肚皮上。

  子彤脱掉衣服开始表演,我灵机一动,拿出照相机拍他,他忽然冲上来,抢
下相机,把我按倒在沙发上,开始扒我的衣服,我挣扎着笑着尖叫。忽然他的动
作戛然而止,我转过头看他,他正拿着那捧鲜花,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往沙发
上铺。我说你干吗?他嗔怪我,不懂情调,我要让你躺在花瓣上享受水乳交融高
潮迭起的快乐。我笑笑,心想只要你一如既往地爱我,不要在哪个清晨我醒来时
忽然与我阴阳相隔就好。

  花瓣包裹着我赤裸的身体,一股原始的味道唤起我心底里的欲望,他忽然猛
地挺进我的身体。不知道是这温柔的烛光给了我另外的感受,还是这个特殊的日
子让我的感情升华,总之我在子彤的冲击下迅速达到快乐的顶点,一种从未有过
的感觉使我浑身战栗,子彤呼啸着象战场上冲锋的战士,我流着泪象疯子一样癫
狂,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非常想看看子彤的表情,我想抱着他一起在云雨中飞
升。于是我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这一眼让我从巅峰坠入低谷。

  子彤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女用自慰器,而他自己的器官,不争气
地垂在两腿之间。

  我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足无
措。我想到了他刚刚的异常举动:不让我拍照,又不能成事,这似乎在印证着大
师说的鬼的特征。我退到墙角,压抑地哭泣,他抬头看了看我,我看到他一脸泪
水,然后他上来抱我,我撕打着推开他,他重新上来。他喃喃地说,童童,我爱
你,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快乐。

  曾经在我被强奸之后,我对性充满了厌恶,我幻想可以有一个没有性要求的
伴侣,在每个夜晚抱着入睡,清晨醒来,我可以看着他甜蜜的表情听着他的喃喃
呓语,我花大半年的时间来接受子彤的性行为,可是如今,当我渐渐抚平伤痕,
重新燃气身体里的欲望时,居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我又不能问,我不能
问他为何在两年半前死而复生,不能问他为什么无端像死人一样被消掉户口,不
能问他为什么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雄起……我生怕说破之后他会瞬间消失,带走
我所有的爱。但是我必须要了解清楚,哪怕他真的是鬼,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
在欺骗中生活下去。

  子彤抱着我,还在微微啜泣,我抚摸着他的头说,没事的,你就是我的快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我的电话响起,我看都没看就挂断了,它接着再响,
我无奈,看了看是张琪打来的,只好接起,张琪说童姐出大事了,这次董事长来
视察,据说张总已经提案上去要把朱副总免职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像子彤无法
勃起的生殖器一样有如晴天霹雳。

  张琪知道我跟朱宜的关系,也明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我想她是在为
我和她的前途担忧。如果真如她所说,我们的前途确实堪忧。

               (十四)

  公司里还像以前一样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我不知道是张琪的消息确实灵
于其他人,还是大家都已经练就了宠辱不惊的绝活,任风狂雨骤,稳坐在电脑前,
贯看秋月春风。

  我进到办公室,张琪紧跟在我后边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慌里慌张地,
忽然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我赶紧扶她起来,心想幸
亏胸前长了两个厚厚的肉垫,否则这还不得磕出个心肌梗塞。我问她怎么样,她
边整理胸罩边说没事,我笑笑说别那么紧张,别看你胸围比我大,但我个子比你
高,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幸亏你不是「隆」的传人,如果换了黄雯这样摔法,还
不得硅胶四溅,血乳横飞?她眨着眼睛疑惑地说,我也是龙的传人啊,我是炎黄
子孙。我摇摇头无奈地说我还是华夏儿女呢。

  张琪的天真我是见识过的,有一次部门会议前,大家在瞎聊,张琪抱着一叠
保健品资料研究,忽然,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音调,吊着嗓门问大家「包皮」
是什么东西,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几个女生红着脸压抑着不敢笑出声来,男生们
却开始跃跃欲试,拿手指钢笔比划来比划去,忽然刘相杰一拍脑门,跑了出去,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一只香蕉进来了,然后他把香蕉皮扒开,指
着香蕉皮说,这玩意就是包皮,这回明白了吧?张琪说啊?香蕉皮还专门有个名
字叫包皮啊?我每天都吃香蕉的,那我岂不是每天都剥开包皮吃里面的东西?一
句话放倒一片。还有一次我们一起陪经销商去新马泰,在泰国的时候,老张很淫
荡地抱着人妖拍照,手还把握着人家只贴着乳贴的乳房,张琪偷偷跟我说,张总
真不要脸,这么大胆摸人家女孩子,还敢拍照留念,不怕他老婆吃了他。我说她
是人妖,是男人改装过的,那乳房比黄雯的都假,她貌似坦然,然后忽然眼睛一
亮,说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真是少见,抓一个过来做男朋友倒是蛮有面子,然后满
眼都闪烁着意淫的光芒。我说他们老二都被切掉了,做男朋友?他干你还是你干
他?

  我说炎黄子孙你还有什么事吗?她犹豫了一下说舒经理你一点都不害怕?我
说害怕什么?公司职位变动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成不变才可怕呢,让你一辈子当
企划专员你愿意?她说那你看看这个,然后她递给我一张单子,我一看是罚单,
心里不禁一颤。接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上次郑孟逸和刘相杰武斗事件的罚单,
我心想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而且对于我们六千号人的公司来说,这点小事根
本微不足道,怎么又翻出来了。而在这个时候翻出来,这难道是老张给我的信号?

  别说武斗了,死人的事情公司都经常发生。去年公司上了黄酒生产线之后,
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员工在值班的时候掉进酒缸被淹死了,第一个人掉进去的时候,
当时全公司都没有经验,找了一周才找到,捞上来的时候人倒没怎么腐烂,但怎
么处理那五吨酒却成了问题,最后老张出了个文件,说酒已经被倒掉了,但坊间
一直流传,说酒同样被装进瓶里卖了。后来公司被评为酒类产品安全生产企业,
庆功会上老张在主席台上风光无限地讲我们的车间如何如何干净,连一只蟑螂都
没有,台下阿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问我酒是不是真的倒掉了,我说倒掉?
那一缸可是三十万呢,再说了,除了英勇献身的那位,对酒厂和消费者其实是双
赢的事情,你想啊,一颗生长两年的人参在酒里泡泡都能保健养生,那一个生长
了四十年的人泡过的酒,喝了之后还不得长生不老?我说你家里那两瓶酒喝了没
有?他呆呆地说,喝了。我说得,你这一辈子算赚了,也算是吃过人的,味道怎
么样?他恶心地一阵干呕。

  连死个人都啥事没有,怎么公司员工打架就上纲上线了?罚单上写着罚我一
万块。我心想这个郑孟逸还真不能小看,我那两招竟然没治住他,这事估计是他
向老张打的小报告。钱我倒是不在乎,我年薪18万,购车补贴2万一年,油费
停车费2万1千6,住房补贴6千,饭贴3千6,还有奖金分红,我账面上一年
的收入就有30万。去年我表弟大学毕业问我找什么工作的时候,我说你如果要
打工的话第一选择就是上市公司,他们根本就拿钱不当钱,反正大部分是小股东
的血汗钱,跟谁都没关系,不发白不发。

  我正想着接下来怎么给郑孟逸吃点猛药,忽然张琪说,舒经理,这单子是陈
副总开的。我说陈副总?不是去总部述职了吗?她说刚回来的。我心想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现在又搀和进来一个陈副总。

  我说你到前台给我要一份辞职申请表。张琪站着不肯动,我说你愣着干吗?
她说童姐你干吗?我说在公司叫我舒经理,干吗我自己清楚,你照办就是了,她
悻悻地走开。光听说陈副总原来是哪个市主管经济的副市长,现在从市长位子上
退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总公司请了过来。但不知道他什么派别什么风格的,总
得试试水。我先在老张那玩一手辞职,看这一万块钱的罚单能罚出什么来。

  张琪一会儿就回来了,说黄雯请假了,单子都被她锁住了拿不出来。说行,
你想办法搞清楚她去了哪里。她说谁?我说黄雯啊。她愣了一下没再说话,我拿
着罚单去了老张办公室。在走廊里居然遇到了陈副总,我眼神迷离地盯着他,笑
盈盈地说陈总好,他把耳边垂下来的头发用力地往光秃秃的头顶上甩了甩,笑眯
眯地说舒经理,今天穿的真漂亮。我知道他在努力的想像着我包裹在套装里面的
东西,又是一个老婆在更年期左右徘徊的可怜男人。不过他跟老张倒不同,老张
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道貌岸然不近女色的太监相,没人的时候谁的手都没他伸得
快。这个陈副总倒是蛮实在,连副面具都不戴。我心里笑笑,想搞定他应该易如
反掌。

  我推门进了老张的办公室,他正一脸淫笑地打电话,看我进来赶紧捂住话筒,
说你怎么进来都不敲门。然后匆匆挂断电话。我说你继续说吧没关系,我又不吃
你小老婆的醋。他说你说什么话呢,说着就去关门,我说别关了,我们就这样说
吧,我说这罚单怎么回事?他说别大惊小怪嘛,边说着还是把门关上了,我料到
他会这样,于是我偷偷把手机录音打开。可是关上门他并没有碰我,换上一副深
沉的表情说,舒经理,公司最近有一些问题你也知道,这次总公司来人,可能会
对管理层进行一些调整。我心想,这老家伙,今天难道是回光返照?他接着说,
其实这个罚单是我主张的,然后让陈副总做了这件事情,我并不是要把自己撇出
来,一来这样可以给陈副总一个机会,毕竟他是总公司安排过来的人,另外我这
也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别把眼睛盯在你的经济问题上,暴风雨在即啊,我
不想你出事,另外钱我会从其他途径补给你,说到底就是作个样子看看而已。我
想了想说,对我的处罚有没有起草公告?他说还没有。我说行,我任罚,但是我
要改成「自罚」。他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点了点头。

  同样是罚,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形象做的更光芒万丈?

  出了老张办公室,我直接去找朱宜,可是朱宜的前台告诉我说朱宜出差了,
我想大概这次老张要动真格的了,把朱宜支出去好下手。我边从朱宜办公室往外
走,边想着这事该怎么处理,现在打电话给朱宜似乎也并不合适,我低着头路过
财务办公室门口,忽然一双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鞋子上的图案是两个月牙对在
一起!我顺着鞋子往上看,张小妍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说你这鞋子……真漂亮,
她低头看看鞋子然后说嗯,好眼力,ChristianDior的最新款,限
量发售的哦。

  我心里骂,只要朱宜的精子不是限量发售就行,幸亏没有错怪陶子。不过我
倒是有点欣慰了,因为老张把张小妍搞到公司财务部,无非是想用自己最可靠的
人掌握住最核心的部门,但是现在这个最可靠的人背地里早就被人俘虏了,女大
不中留的道理,老张居然不明白。

  回到办公室,却发现阿诺坐在我的位子上,张琪跟进来说舒经理对不起,他
……我说没事,阿诺哥又不是外人。我边说着边关上了门,他站起来,掏出一个
信封双手递给我,我看看他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两张张学友演唱会的
VIP票,这张票子我找了很多人都没搞到。他笑笑说,童姐,这位置连张学友
脸上几颗痣都看得清楚。我说我已经移情别恋了,我现在改喜欢吴彦祖了,你能
搞到他演唱会的票子吗?他一脸嗔怪我的表情说,童姐你这就不对了,吴彦祖只
演电影不唱歌,你又不是不知道,诚心拿我开涮。我说那我没办法,他说你再看
看,里面还有好东西,我试探着重新拿起信封,果然里面还有一张卡,那是一个
新开的高尔夫球场的会籍卡。阿诺说,怎么样,别看就3万块,可这球场前景很
被看好,为弄这张卡我费老劲了,这可是抢手货,不出两年,保证升到20万。

  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已经够吸引我的,我从12岁开始听他的歌,他的形象
多次出现在我的春梦里,可以说我们神交已久,2002年他来上海开演唱会的
时候,我跟子彤正好骑着自行车路过八万人体育场,里面已经开唱,外面票贩子
嚷着10块钱一张,子彤于是忍痛买了一张,他让我进去了,他守在外面。那一
次我连张学友衣服什么颜色都看不到。出来的时候我说子彤我好后悔,10块钱
是我们两个人的中午饭啊,可是我根本看不到张学友,连意淫的机会都没有。他
却笑着说就算买张盗版CD也得10块钱啊,何况怎么说这也是活人唱的。我忽
然突发奇想,问他假如有一天张学友喜欢我了,你会不会放我走,他没有看我,
扶着自行车边走边说,将来谁喜欢你了,只要你愿意,只要他对你好,我都会放
你走。那天天不冷,但是听了这话之后我却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白气。

  几年以后他告诉我,他也跟张学友神交已久,为了喜欢张学友,他宁愿变成
玻璃。那天晚上,他先是在体育场的门外,趴在地上,企图从门帘与地面之间的
缝隙向里窥探,偷窥未果之后,他干脆直接往里冲,但总是被保安拦截,推搡出
去,于是他又换另外一个门继续冲……

  至于那张球卡,阿诺说的还比较保守,其实我知道那个球场,上次朱宜跟我
说过,但是等我动手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想到开破轮胎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
夫。以我的判断,两年后它至少升值到40万。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接受,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弄不好连饭碗都丢掉
了。

  我重新把信封丢回去。阿诺笑笑,说童姐真够绝。我说不是我不够意思,你
也知道我们公司的状况,你这样不是害我吗?你回去好好把创意做好,请好一点
的导演,我自然会用你。他说你就别跟我说这些了,大家谁也不是不懂这一行的
规矩,什么好导演好创意?都是狗屁!这样吧,信封里的东西还归你,另外,我
下一部电影要开拍了,到手的投资已经有800万,我现在有决定男一号的权利,
只要你愿意,这个角色我给你男朋友留着,我知道他长得很帅。我笑笑说光帅有
个屁用,他根本不会演戏。他说童姐这你就外行了,演戏这玩意就那么回事,我
提前给他培训一下,只要两个小时,知道什么叫aciton什么叫cut,能
哭会笑,生不爽了会大喊大叫就行。我说他连拍照都不喜欢,怎么可能拍电影呢,
再说你不怕拍了半天胶卷上根本没有他的影子?阿诺显然没听明白,问我刚刚说
什么。我转念一想这正好也是个机会,再说子彤一直没有很好的事业,我想如果
真的可以,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次转机。我说行,你小子花样越玩越多了,我考
虑一下吧。他如释重负般地重重地松了口气,把信封放到了我的抽屉里。我说阿
诺你也太用心良苦了,我们这部片子就100万的预算,你至于吗?他语重心长
地说,童姐,这年头生意难做,再说了,交个朋友不容易啊。我忽然转身,从抽
屉里拿出信封,我说阿诺,这东西你拿回去,找个好一点的导演,把创意做好,
只要你认真做了,我保证你能过,到时候你再谢我,我屁都不放一个。他还是不
肯拿,我说这样吧,你的最后一个条件我先接受了,但有一点,你就当是星探在
街上发现他的,完了我把他明天穿什么衣服几点会出现在哪里告诉你。

  总算把阿诺打发走,我并不是因为可怜他才不收他的东西,关键是风声太紧,
现在单凭星探挖掘我男朋友当个演员,并不能作为我的小辫子被人抓牢。等他找
好导演,做好创意,提案,过了三审,最终定稿、拍摄、后期……搞下来也要至
少一两个月了,那时候风头应该刚过,到时候再搜刮他也不迟,这年头,谁可怜
谁?

  阿诺刚走,悠悠就打电话过来,说童童你在哪呢?我说在公司啊,她说你没
在七宝?我说我们公司在南京西路。她说我在七宝,我说你在七宝吊凯子啊?她
说不是我吊凯子,是我看到你凯子吊码子。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正讲着电话,
张琪敲门进来,我示意她一会进来。我让悠悠说清楚,她说我刚陪一个到上海的
同学到七宝古镇旅游,忽然发现了你的白马王子,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我还以
为你们几个朋友一起呢。我说你看错了吧,是不是看到别的帅哥花了眼?她说你
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帅哥的免疫力那是相当的强,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我怎么
会认错?我说那女孩子长什么样?她说挺高,非常漂亮,胸部很大。我说知道了,
那是他同事,他们一起去万科给人家送图纸,没什么的。她在那边又哼哼唧唧两
句,我就把电话挂了。

  张琪进来,说舒经理,我查过了,黄雯请了病假,但她的死党透露说她其实
是陪她新交的男朋友去七宝古镇玩了。

               (十五)

  我听完之后,头脑有瞬间的眩晕,我镇静了一下,强装笑颜说年轻女孩子,
为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一句甜言蜜语就不知死活了,居然翘班?再说也不知道是
哪个领导批的,你去问问看。

  张琪转身出去,左脚还在门里,我就迫不及待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之后
我赶紧挂断,重新拨了另外一个人的号。我说阿诺,你走哪了?他说我停在延安
高架停车场了,我说高架上什么时候出来停车场了?他说童姐你是装糊涂还是被
谁气糊涂了?我这么低智商的幽默你都理解不了?我被堵在延安路高架上了,说,
啥事?我说没事,就是想问问尚郁最近怎么样了?不是说好男一号尚郁来演吗?
他说那骚货,屁本事没有光盯着钱了,赶他吧,他还赖着不走,我让他演男三号
了,放心,对你们家白马不会产生任何威胁。我说你手可老实点,敢动我男朋友
我割下你那玩意腌咸菜,他说我那玩意没黄瓜粗没黄瓜长还没黄瓜硬,你还是腌
黄瓜吧。

  这事我必须要丑话说在前头,不能让子彤稀里糊涂地被人耍了,如果子彤辞
了工作去演戏,而这事一旦黄了,子彤连原来的工作也没有了,那他要崩溃了,
而且也不能让阿诺占了他的便宜。其实阿诺怎么看都不象同性恋,有次我问朱宜,
朱宜说阿诺虽然是个一身铜臭味的老板,但是一直自诩艺术家,现在搞文艺的,
什么新鲜玩什么,同性恋只不过是个玩意,哪那么多基因错乱的?

  这事比子彤是否出轨更重要。但我想阿诺总归会给我面子,说到底是给他自
己面子,他不会跟钱过不去。我们这条形象片,100万预算,除去导演,成本
顶多60万,就算他请国内最顶级的导演,导演费也就10万,所以他拿下这部
片子,至少能赚30万。

  确定好这个事情,我拿着手机有点犹豫了,真不知道事情如果是真的,我该
怎么面对。但我还是打了过去。我觉得女人之所以在职场上普遍弱于男人,就是
因为女人在很多突发事件上无法用理性的思考来决定对策,更多的靠感觉。

  电话在响过六声之后,子彤才接起,我知道,他犹豫了。

  喂?

  喂什么喂呀?连小娘都不叫了?官人你在哪里啊?人家想你了。

  我在游七宝古镇呢。

  哦?上班时间怎么跑去旅游,骗人,你肯定是去万科,跟同事一起顺道经过
七宝的,对吧?

  哦?你倒是挺会想像吗?没有,我陪一个小美女呢。

  是吗?谁啊?

  谁……你还真问着了,是……是你们公司前台小姐啊。

  嗯?编瞎话的功夫见长吗?都跟我公司扯上了。官人啊,清峪路上新开了个
宝船景观餐厅,看起来腔调蛮足的,今晚你请我去尝尝吧?

  嗯……恐怕不行,晚上我要陪你们公司前台吃饭啊。

  死相,老没个正经的,陪客户就说陪客户吧,好了,你放心去吧,我绿帽早
就给你准备好了。

  挂断电话我心砰砰跳,感觉鼻孔喷出来的都是寒气,我狠狠地把手机砸到地
上,顺手操起挂在身后的桃木剑,对着桌子一通乱砍,嘴里骂着,你个死鬼,什
么都让着你,那么爱你,你还出去给我搞花头,砍死你个风流鬼!我正砍着,忽
然一个人闯了进来。郑孟逸呆呆地看着我说舒经理你在干吗?我顺势把剑指向他
的脖子,我说你怎么进来不敲门。他说我有挺紧急的事情,一着急就忘了。

  我放下剑说坐的太久,随便耍两下活动一下筋骨,说吧,什么事慌成这样?
他说我刚刚在核对我们去年旺季付款记录,发现有一笔巨大的终端包装费用是花
在A类商超的(就是大卖场超市),但是按照惯例,我们跟大型终端合作,付过
进场费及各种堆头费过节费之类的,应该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宣传费吧?这是不是
有问题?或者是朱总那边跟终端谈判的时候,有什么问题?现在总部的人马上就
要来了,这恐怕不是小事。

  我盯着他看,心想老张的卧底让我帮老朱,这是玩的哪一出?还指不定是什
么套呢。

  这事其实真有问题,这是去年春节前,我们的黄酒在全市大卖场打堆。现在
的卖场就是地主,供货商就是佃户,被他们剥削的那叫惨。不知道多少回扣让朱
宜红了眼,最终接受了不平等条约,但是最终算下来,我们每卖一瓶酒就要赔上
两毛钱,整个一赔本赚吆喝,这样算下来数目可不小,最后我只能立了些名目,
挪了大笔广告费补上去,后来老张也没有追究,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我心里一团糟,心想这时候那一对奸夫淫妇还不知道在干吗呢?手牵手逛小
吃街?脸贴着脸拍大头照?或者已经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激情互摸准备野合?

  我摆摆手说这事没问题,你不用动不动觉得这有问题那有问题,没那么容易
出问题的,去吧。郑孟逸犹豫着退了出去,我想这事纵然有问题,财务有张小妍
在,估计也能帮朱宜摆平,再说郑孟逸让我干吗我就干吗,那不直勾勾地往老张
套里钻吗?

  郑孟逸走后,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我顿时觉得不知所措,但是又不知道该
做些什么来阻止他们,我狠狠地挥过桃木剑向电脑砍去。

  笔记本电脑屏幕黑掉了,桃木剑身首异处。

  我把桃木剑捡起来放好,把手机碎片整理起来,然后让张琪进来。我说你再
帮我买个手机,换别的牌子,这个牌子不经摔。然后把我的电脑拿去修一下。她
说舒经理没事吧?我说我能有什么事?刚刚想活动一下筋骨挥了两下剑把电脑斩
杀了,还挺过瘾。她笑笑说舒经理,这个手机估计报销不了,因为这个月你已经
报销了一个。还有我刚刚问过了,办公室主任今天也请假了,黄雯的假期是张总
直接批的。我说知道了,她过来把手机碎片收拾了一下,又把我的电脑抱了出去。

  我的办公室空了,我的心也空了。不空我能干什么?打电话让奸夫马上回来?
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你干的下流勾当?我不能这样做,子彤现在的状态经不住这
样的折腾,昨晚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定更加脆弱,我想他也是想找回一点信
心才这样的。把他惹急了真的离开我的话,我该怎么办?爱情来得不容易,谁能
一帆风顺,况且我也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万一哪天他知道了,他该怎么对
我?

  打电话给淫妇?痛斥她的卑劣行为,咒她将来生孩子排泄系统有缺陷?那正
中她的下怀,我估计这事就是她勾引子彤的,她跟我较劲不是一天半天了,我打
电话骂她跟直接向她认输有什么区别?

  我用座机打给子彤,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家睡了,直接睡客户床上,你明天穿
那间红色的T恤,上班不要迟到。另外你陪客户的时候,不要乱摸人家女客户的
乳房,现在假货多,捏破硅胶要出人命的。我想这话子彤告诉黄雯的话,会把她
气的半死,不告诉她的话,最起码他也能知道我对他的宽容。

  但我心里还是堵得慌,虽然我知道黄雯夺不走我的男人,但我还是有种眼睁
睁看着自己男人骑在别的女人身上纵情嚎叫却无能为力的屈辱。不过还好,幸亏
子彤不能成事,随便亲亲摸摸,就当是放自己老公出去吃顿快餐吧,让黄雯跟自
慰器云雨去吧。

  我的心情又有点好了,这时候我接到了朱宜的电话,我说我正要给你打过去
呢。他说我被总部招回来给东北公司做通路建设培训呢,走的急没给你打招呼。
我说可是总部的人现在马上到华东公司了,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说本来不想
给你说的,其实我知道总部这是调虎离山,怕我妨碍他们调查,我想我这次危险
了,这事你还是别管了,把你连累进来不值。我笑笑说你这家伙,你以为我会帮
你?门都没有。他很沮丧地说,那样最好,真的。

  我坐立不安,甚至还把窗户给关上了,怕自己一不小心跳下去。我收拾了东
西准备出去转转散散心,张琪风风火火跑过来,我说慌什么?她说总部的人到了。
我说总部的人又不是狼狗,能咬下你二两肉来?她说,董事长带了总部审计部的
人来。我心头一震,心想老张这次是真想置朱宜于死地了。

  我看看表快下班了,心想总部的人不至于马上开展工作,再说我也想不出在
这个时候能作些什么。审计部的人从我的广告合同上是审不出什么来的,而朱宜
那难说,我也不清楚,况且现在我的心绪被子彤搞得很乱,根本无法用心想很多
事情,只能先观察一下了。我说我的电脑呢,她说你电脑问题比较严重,送去硬
件公司了,我说我硬盘里有很多宝贵资料,千万保住硬盘。她说知道了,手机刚
刚网上订购了,现在也还送不过来。我说没关系,我暂时用不着那玩意,另外,
你现在住哪里?

  她愣住了,问我能不能再说一遍。我说你住哪里?她说哦我住虹口足球场那。
我说你家里宽敞吗?她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能多住一个人吗?晚上我去你
家挤挤。她迟疑了半天,说好啊好啊,只要你不嫌弃,这是我的荣幸。

  晚上我是实在没地方去了,我想来想去,住旅馆我一个人害怕,悠悠家有老
公,陶子花花事务又太多,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在上海根本没几个朋友。而我又
能嫌弃张琪什么呢?她不知道,几年前我跟子彤租房子住,夏天白天四十多度,
那时候我们最怕过周末,因为我们家里没有空调,去肯得基吧,在那坐一天啃自
己带来的面包看着别人吃鸡腿,自己不爽别人也不爽。后来我们想了个主意,就
是去坐轻轨(架在空中的地铁),两个人早上带几个面包上轻轨,晚上天凉快点
了再下来,那时候上海轻轨还是手撕的纸票,不会登记你在轻轨里呆多长时间,
我们经常用撕过的票蒙混过去,过关的时候胆战心惊,过后开怀大笑。然后在轻
轨上吹着空调来来回回看一天风景,有的时候空调太冷,我会依偎在子彤怀里,
不管车厢里有多少人,那是实实在在的幸福,让我迷离了季节,淡忘了痛楚,也
没有了恐惧。

  我跟着张琪进了她的房子才觉得有点悬。两室一厅的房子挤的满满的,客厅
里摆着三张床,乱七八糟的东西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操着外地普通话的男男女
女有的剔着牙,有的抽着烟,有的挫着身上的灰球讲笑话,然后哄堂大笑。我跟
在张琪身后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倒不错,虽然不豪华但是蛮清爽,只是门上
没锁,只有一个搭钩搭住,我想这么多人睡,应该不会闹鬼,这么长时间,还没
试试在外边睡会怎样,会不会也有恶魔缠身。

  我说你这开收容所呢?她苦笑着说没办法,省钱。实不相瞒,我住这房子不
但不用付房租,还能赚钱呢,我总共租下来一千块,我客厅租出去八百块,另一
个房间六百块,我净赚四百块还有免费的房子住,呵呵,多爽。我看着她得意的
笑容,觉得天真的孩子真好,容易快乐。

  我说你这也不安全啊,看看外边那些,估计要么是快憋破了球的,要么是手
上都磨起老茧的,就不怕晚上进来收拾你?她说什么球啊茧的我不知道,总之我
们都相处很久了,也算知根知底,再说了,进来就进来,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说觉得我很生猛是不是?其实我的天真都是装出来的。
我瘪着嘴点点头。

  张琪去洗澡,我百无聊赖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我想听听音乐,就打开了播
放器,结果播出来的东西令我愕然,居然是一段赤裸裸的A片,花样繁多,体位
考究,缓急有度,抑扬顿挫。我看得心惊肉跳,忽然张琪从外边进来。我说琪琪,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嗜好。她脸立刻红了,尖叫一声说没有没有,这是昨晚朋友发
给我的,说是希尔顿的视频,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怎么会是这种东西,删掉删掉。
我说哦?希尔顿的片子,那我得研究研究。她过来抢,我们争夺起来,其间她的
豪乳几次碰到我的手和胳膊,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是那种软软的感觉仍然能让
我从心灵深处感觉到一丝悸动。我试探着问她,你不会真的是那个……她说你想
说什么?问我是不是gay?我说到底是不是啦?她淫荡地笑笑说,你睡一晚上
试试,看我会不会强奸你啊。

  张琪睡的很快,我却满脑子都是子彤的事,又感觉到房间里到处都是人,晃
来晃去,我好几次起身来查看,结果什么都没有,最后我在焦躁中挣扎着沉沉睡
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身体,我迷迷糊糊辨别不清是梦
境还是现实,是人还是鬼,我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让我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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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我迷迷糊糊看见子彤正笑眯眯地站在我身旁,手在我的乳房上摸索,手法比
较生疏。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我想不对呀,子彤什么时
候大方到可以跟别的男人一起研究我的乳房的地步了。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清醒,
这才发现摸我的人根本不是子彤!我想再咬牙忍一忍,听听俩畜生在说什么。但
是他们的声音很轻,偶尔还会偷笑,我实在听不清楚。我顺手摸过昨晚张琪放在
我旁边的闹钟,猛地坐起用闹钟的三个尖脚来向两个男人头上狠狠砸去,两个男
人尖叫着跑了出去。再看张琪,更不得了,一个男人正压在她身上。我跳起来迅
速到门扣把灯打开。灯光下那个男人正赤裸着上身,左手握住褪到大腿处的内裤
往上拉扯,想努力地盖住勃起的生殖器,呆呆地站在张琪床边,脸上居然还带着
猥琐的笑。张琪这才反映过来,坐起来巴掌象雨点一样扇向男人的脸上身上。男
人想要夺门出去,我挡在门口,用命令地口气说把衣服穿起来,他四下转转看看,
显然房间里并没有他的其他衣服,然后他重新向我走过来,我不想再给他机会,
一脚踢向他的下身,他跪在地上翻滚,我想我这一脚足够他回味一阵了,轻一点
让他五内欲裂,重一点让他下半辈子靠伟哥过性生活。我拿过电话就拨,拨到第
二个号的时候,张琪冲过来按住了电话,两个硕大但略有下垂的乳房在急促地一
起一伏。我看了她一会,知道她的担忧,我说行,那我们私了。我用脚踢踢跪在
地上的裸男,说你没死吧,起来把他们俩叫过来,我已经在他们头上留下记号了,
想跑的话你们就等着蹲大牢吧。

  等折腾完这件事情,天已经快亮了,我站在窗口,透过薄雾看着虹口足球场
周围来来往往晨练的人群,感慨这是一派多么祥和的景象,可祥和的外衣下又包
裹着多少失落与无奈。我让他们三个人写下了事情经过、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的保
证书、还有每人两千块的欠条,而他们居然自始至终象没事人一样。张琪倒是哭
哭啼啼,说对不起我,我说我倒无所谓,不知道那畜牲刚刚有没有把玩意伸进去。
她摇摇头一脸委屈,我甩手把条子全部给她,说行了,这些东西基本能保证你以
后不会有事,另外你马上就让他们卷铺盖滚蛋,这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以后把
门锁装好。她乖乖地点点头,我爱怜地摸摸她的脖子,心想漂在外面谁都不容易,
钢筋水泥混凝土,围起来就是一万多一平米,可这又能保护得了谁?

  处理完事情,我就独自驾车离开了,想想刚刚的事情我倒有些内疚了,人家
张琪住了那么久都没事,我一来就遭此劫难,如此说来还是我连累了她,不过他
们的行为倒有些怪异。越想越乱。此时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我看看表,心想此
时子彤应该在边刷牙边整理领带,跟他说过很多次了,这样牙膏沫会把领带弄脏,
可他就是改不了。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下来了,还不知道他这时候到底在哪呢,
我忽然很想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早饭吃了没有,平时都是我起来给他做早饭,然
后等他上班了我再继续睡一会儿。于是我摸包找手机,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手机已
经被我摔坏了。

  开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我把车子开往地下停车场,在停车场门口,
我豁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不时地向开过来的车子里张望。他发现我的车子,
迅速地向我跑过来,我一脚油门,车子冲下斜坡,我从反光镜里看着他跟在我的
车子后面奔跑,心里一阵酸楚,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找了个明显一点的车位停好,
坐在里面等他,他终于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趴在车窗外,我把车门推开,闪了他
一个趔趄。他坐进来一把抱住我。说都是他的错,不应该答应别人的约会冷落了
我。我说没事,只要你解别人的胸罩的时候还能想起我是什么罩杯就行了。他更
加不能自已,自己抽自己耳光。我拉住他的手,说你个家伙还来劲了,打坏我官
人的脸,你负得起责任吗你?我说行了,你赶紧回家换换衣服上班去吧。他说我
今天不想去了,我要回家睡觉,我昨天晚上找不到你,打遍你所有朋友的电话都
找不到你,我想你大概是呆在公司里,因为我知道你一个人不敢回家。可是等我
找到这里的时候你却不在公司,我以为你出去吃夜宵了,所以我只好等在这里,
一直等到现在。我说怎么着你还跟我这摇尾乞怜啊?活该,算了算了今天你只要
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原谅你,就是回家换上那件红色的T恤,打扮得精神点然后
打车去上班,不准迟到,回来把出租车票给我,我拿到公司报销。我知道他想问
我为什么但是他嘴唇动了两下还是没说话,我说你不认真上班赚钱,怎么养我?
别说你想尥蹶子不干了!他还在看着我,我猛的瞪大了眼睛,他哇的一声冲了出
去,因为他知道,我瞪完眼睛就要发作了。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夸张地手舞足蹈着
奔向停车场出口,我的泪就下来了,我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心疼我自己。

  上班的时候张琪的眼睛还有点肿,我偷偷问她没事了吧,她点点头,我心想
这么天真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也挺不简单。我说你帮我
好好着总部老财的工作盯着总部这帮老财的工作进程,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另外把手机快点给我。

  张琪转身出去,不久就回来了,拿了个新手机给我,是金属外壳的,拿在手
里沉甸甸的。我看了看她,她也正在看我,两秒钟后我的办公室里爆出一阵笑声。
她说我本来想找个钻石外壳的,可人家最结实的就是不锈钢的,想想就它吧,你
一个月摔三次的话估计还扛得住。我说行啊你,学会挫领导了,去,把希尔顿的
片子考给我。她应了一声就往外走,我说回来!你还当真了,上班时候在同事之
间传播淫秽视频,当心我治你个危害公共安全罪。她说那是名人视频,不是淫秽
视频,我说穿上衣服是不是名人我不管,脱了衣服都一样。她伸了伸舌头。我说
总部今天来多少人?她说有六七个,据说全来了,正在财务那听汇报呢。我笑了
笑说知道了。

  我松了口气,心想朱宜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因为总部这帮老财做事有个习惯,
人多动静大的时候,反倒掀不起什么浪了,相反要真想治谁,肯定是神不知鬼不
觉,手起刀落,兵不血刃。所以我想这次估计还是做做形式,最多算个敲山震虎。

  电脑也不在,我觉得百无聊赖,忽然想起来要给悠悠打个电话,问问老中医
的事。悠悠说替你问过了,老中医说你妇科可能有问题,我说他这不是废话嘛?
要他来找我看,我还知道他鸡巴有问题呢。她说人家没长那玩意,人家是女中医。
我说你娘的有屁不早放,那我现在过去?她说你下午过来吧,人家是专家,上午
只伺候达官显贵,下午才能轮到我们佃户长工。

  挂上电话有点不爽,不过想想她说的还真有道理,我混了这么多年,退回一
百年我还真只是个长工,就算背着地主婆跟地主有一腿,我仍然是个长工,顶多
算个高级长工,我咂摸着长工这俩字,觉着挺有意思,长工长工,工作长久,总
比现在的白领强,白领白领,工资白领。

  就在这时陶子打过电话来,说白领你在干吗?有没有想我?我说长工在劳动,
长工要是老想财主,那准出事,非抢即盗。她说什么长工财主的,人要活在当下,
活在当前,不要复辟封建思想。我说活在裆下是传教士式,活在裆前是老汉推车,
两者体位不同,快感迥异,你到底要哪种?她在那边愣了半天,说你个港督脑子
被门挤了,你就站在裆后看着我在裆前高潮迭起吧。行了,赶紧下来吧,我用奔
驰载你兜风去,我说兜完了奔驰归我?她说我呢帮你找了个大师,正好我在拜他
为师学习法术,见你整天鬼魅缠身,特地想带你前去占上一挂,你再贫我可真走
了,就算我不走,警察也要赶我走了,两分钟倒计时……

  陶子的新车确实漂亮,紫红色,既小巧又大气。她炫耀说,怎么样?像不像
一团凝固的火焰?我说像一撮奔跑的鬼火。她在我坐进去的一瞬在我屁股上狠捏
了一把,说最近性生活不错嘛,臀部蛮紧。我说要这样说,那你的臀部不紧得皮
包骨头了?

  停在常德路的红灯处,我说这个灯特长,你给我掐掐算算最近运气怎么样,
也好检阅一下你的水平。她果真闭上眼睛,把左手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上掐来
掐去,嘴里念念有词,我强忍着笑,拿手机拍她的样子。忽然她脸色大变,口中
大叫不好,我心一沉,心想不会真的出事吧。我说怎么了?她还是不说话,左手
掐得抖了起来,右手握住左手腕,整个人都抽了起来。我说你到底怎么了?我不
就包了几个二爷嘛?至于这么邪乎吗?她说快,快快快送我去医院,我手手手指
抽筋了。我哇地一声就笑了出来,两个人在车子里前仰后合,忽然一个少年从我
们车子旁闪过,迅速扔了一张名片进来。我拿起名片说,你看看这就是敞篷车的
好处,幸亏是名片,要是炸弹我们早就变成五花肉和排骨下水了。她还在笑,我
看了看名片把它装进了包里。

  她说刚刚逗你玩,我算过了,你的感情最近会出问题,八成是你老公要出轨。

  来到大师家,陶子给我介绍说这是我师傅,金茂大厦就是我师傅……的师傅
看的风水。我很有礼貌地伸手过去说我叫舒童,大师惊叫,哦?真天人也,你忘
了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我一听声音知道了,这不就是朱宜那个周易师傅给我
介绍的大师吗?他说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
就是觉得哪都不对劲。当然我是想试试他的道行。

  他仔细看着我的脸,又用手反复摸我的手,并且顺着我的手往上走,我下意
识地抽了一下,他停住说,你身体虚弱,是被恶鬼缠身,而且不只一只,你阴精
流泄严重。你有没有经常在晚上感觉到脚心有异样的感觉?我说没有啊。他说那
你是不是经常感觉到房间里有人,但是你到处看过之后又确实没有人?我说对。
他说你是不是还经常闭着眼睛会感觉到眼前有黑影闪过,但是你又看不到是什么
东西?我说嗯,在我家洗手间里经常这样,同时我看了陶子一眼,发现她脸色很
难看。他又问我有没有经常觉得睡熟之后与人交合但就是睁不开眼,我说过去有
过,最近没有。他说这就是鬼交啊。所谓鬼交,就是鬼都仰慕你的美色,半夜来
与你交合,采你阴精,但实际上你并不能感觉到他实实在在进入你的身体。我感
觉脊背一阵阵发凉。我说您的意思是说我的男朋友真的是鬼?他说还不敢就此断
定,需要现场勘察一下。问我要不要现在去?我说暂且不必,等需要的时候我再
来请您。

  临出门的时候我问他鬼会吃人吗?他说不会的,但是你会慢慢被吸干,血髓
尽失而亡。我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千块钱,被陶子挡了回来,她说钱的事还是让财
主来搞定吧。

  从大师家出来陶子直接送我去了悠悠所在的医院,说反正没事,一起去看看
吧。

  老中医脸上一派慈祥的表情,跟刚刚的大师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令我的心情
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声音,我都实在辨别不出他(她)的性别,
反正悠悠说她是女的就是女的吧,可是女的有不长乳房长胡子的吗?

  老中医把了半天脉,脸上时而乌云密布,时而晴空万里,最后她说,小姐,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我想现在时尚无处不在,连这么老的老
克拉都能说出这么拉风的话,我说先听坏消息。她说你肾阴虚,虚的比较严重。
她的说法似乎跟大师不谋而合,我跟陶子面面相觑。她接着说,你的月经其实不
是真的,我断定你的子宫有问题。我说那好消息呢?她说你有喜了!这话对我来
说有如当头一棒。

  因为我这个孩子不是子彤给我的,但是我又不知道这是谁的。其实我非常喜
欢孩子,上次去朱宜家,我差点把成成偷走。有个自己的孩子,把她打扮地花枝
招展,让她跟在身后叫你妈妈,那应该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悠悠在旁边手舞
足蹈起来,说好啊好啊,我们不是早就指腹为婚了吗?正好一起生啊。

  我说医生我能留下这个孩子吗?她说最好不要,因为我刚说过了,你的子宫
可能有病变,一会你需要去西医查一下,这样的话对孩子对你自己都有影响,如
果有其他并发症,很有可能你连子宫甚至卵巢都保不住。我说那又怎样?她说那
就成性冷淡了,而且,会渐渐没有了女性性征,就像我。我脑子一震,心想还是
留住子宫卵巢比较重要,我可不能让人辨不出男女、每天早上起来跟子彤抢剃须
刀用。

  其实即使身体没问题,我也不能留下她,毕竟我不能让子彤一辈子替别人养
孩子,这太残忍。

  从医院出来,陶子抱歉地说有事就不送我回家了,车子下次跟我换。我一个
人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诊断报告,泪如泉涌,诊断报告上写着子宫肌瘤,妊娠6
周,建议人流。

  建议人流,建议我亲手杀死我的孩子,用刀片伸进我的子宫,在她认为最安
全的地方把她绞成一滩血水……

  我脑子乱成一团,上到十八楼,电梯打开,我迈出来,忽然发现角落最黑暗
处有一团影子在动,我全身的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难道这是一只鬼?可是她看
上去更像一个人,我抱着头尖叫,黑影迅速冲出来,豁然站到了我面前!

               (十七)

  张阿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走廊里的感应灯在我的尖叫声中亮起,白炽灯的
光芒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苍白。我犹豫着说,张阿姨,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忽
然抱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进安全出口。

  她说舒小姐,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家里有啥异常?我不明白她指的是哪方面,
但我知道她可能觉察到了什么。我说你指的是?她说你的男朋友好象有点不对劲
哦?我一听,心里一惊,心想她怎么能知道?难道这家伙半夜起来跑到人家去吸
人精血了?我说您觉得他哪方面什么问题?她犹豫了一下,表情变得非常怪异。
我有点害怕了,带着哭腔说张阿姨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啊。她说我说了你可别不相
信,你男朋友她偷了我的丝袜!我的头嗡的一下。见我发呆,她继续解释说,有
好几次了,这次我是在黑暗中跟踪他的,我不会冤枉好人的。我不知道这事到底
是真是假,一来子彤对丝袜的迷恋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我是知道的,但是另外一
方面子彤怎么也不可能干出这么下流的勾当。我想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这个上海
老女人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我小声说,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不希望再
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掏出五百块钱,说这些钱够你穿丝袜穿到棺材里了。她说舒
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了,他这是变态行为,这样迟早会对
我的人身早成威胁的。我上下打量了她几下说,到底谁在威胁你的人身我很清楚,
可是你老公可能就不太清楚了。行了,我保证这件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你如果
觉得我给你钱是对你的侮辱,那我还是尊重你为好,我说着就要把钱收起来。她
赶紧一把接过钱,说舒小姐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另外我觉得你人不错,我
提醒你一下,你这房子也有问题,你最好跟房东了解清楚。

  本来事情处理了就算了,她只要拿了我的钱,就算以后再有半大不小的事情
她也不会再轻易找我了,毕竟吃人家嘴短。但是她最后这句话挺烦人,让我心里
堵得慌。

  我一进门,子彤就冲上来抱着我转了个圈。他说你猜我有个什么好消息告诉
你?我说官人你中大奖了?他说我哪有那狗屎运?我说官人纳小妾了?他说我有
贼心没贼胆。我说官人被星探发掘做明星了?他放下我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行
了,别做梦了,就你那草莓鼻子。他说真的,说着他把合同拿给我看。他说幸亏
你让我去上班,而且我觉得是这件红色的体恤给我带来了好运。我说明天把我也
带上,让那些瞎眼的星探后悔。我边说这边看合同,子彤的片酬居然是20万,
虽然我不了解行情,但是我知道20万对子彤来说应该不是个小数目。阿诺这家
伙很识相,反正是投资商的钱,拿来送我个人情,一举两得。我想如果子彤是个
人,仅仅是性功能有障碍的话,这样的事业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提升信心的机会,
应该对他的性功能也会有所裨益。

  我说官人这么能耐,来,赐个吻给小娘吧。他一下抱着我。我们嘴唇胶着,
舌头纠缠。我们拥抱着在房间里转圈,我放肆地大笑,然后我们两个一起摔到床
上。看着他赤裸而健美的上身,我竟然有着前所未有的冲动,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呼吸急促。他也看着我,胸脯一起一伏,汗液从他的皮肤里渗出,散发着野性的
呼唤,我用食指和中指像人脚一样在他的胸前缓慢地走着,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脏
有力地撞击着胸廓,虽然医生告诫我最好节制性生活,但是我迫切想知道他的性
功能会不会有所回转,这能代表很多事情。

               (十七)

  张阿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走廊里的感应灯在我的尖叫声中亮起,白炽灯的
光芒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苍白。我犹豫着说,张阿姨,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忽
然抱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进安全出口。

  她说舒小姐,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家里有啥异常?我不明白她指的是哪方面,
但我知道她可能觉察到了什么。我说你指的是?她说你的男朋友好象有点不对劲
哦?我一听,心里一惊,心想她怎么能知道?难道这家伙半夜起来跑到人家去吸
人精血了?我说您觉得他哪方面什么问题?她犹豫了一下,表情变得非常怪异。
我有点害怕了,带着哭腔说张阿姨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啊。她说我说了你可别不相
信,你男朋友她偷了我的丝袜!我的头嗡的一下。见我发呆,她继续解释说,有
好几次了,这次我是在黑暗中跟踪他的,我不会冤枉好人的。我不知道这事到底
是真是假,一来子彤对丝袜的迷恋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我是知道的,但是另外一
方面子彤怎么也不可能干出这么下流的勾当。我想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这个上海
老女人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我小声说,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不希望再
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掏出五百块钱,说这些钱够你穿丝袜穿到棺材里了。她说舒
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了,他这是变态行为,这样迟早会对
我的人身早成威胁的。我上下打量了她几下说,到底谁在威胁你的人身我很清楚,
可是你老公可能就不太清楚了。行了,我保证这件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你如果
觉得我给你钱是对你的侮辱,那我还是尊重你为好,我说着就要把钱收起来。她
赶紧一把接过钱,说舒小姐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另外我觉得你人不错,我
提醒你一下,你这房子也有问题,你最好跟房东了解清楚。

  本来事情处理了就算了,她只要拿了我的钱,就算以后再有半大不小的事情
她也不会再轻易找我了,毕竟吃人家嘴短。但是她最后这句话挺烦人,让我心里
堵得慌。

  我一进门,子彤就冲上来抱着我转了个圈。他说你猜我有个什么好消息告诉
你?我说官人你中大奖了?他说我哪有那狗屎运?我说官人纳小妾了?他说我有
贼心没贼胆。我说官人被星探发掘做明星了?他放下我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行
了,别做梦了,就你那草莓鼻子。他说真的,说着他把合同拿给我看。他说幸亏
你让我去上班,而且我觉得是这件红色的体恤给我带来了好运。我说明天把我也
带上,让那些瞎眼的星探后悔。我边说这边看合同,子彤的片酬居然是20万,
虽然我不了解行情,但是我知道20万对子彤来说应该不是个小数目。阿诺这家
伙很识相,反正是投资商的钱,拿来送我个人情,一举两得。我想如果子彤是个
人,仅仅是性功能有障碍的话,这样的事业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提升信心的机会,
应该对他的性功能也会有所裨益。

  我说官人这么能耐,来,赐个吻给小娘吧。他一下抱着我。我们嘴唇胶着,
舌头纠缠。我们拥抱着在房间里转圈,我放肆地大笑,然后我们两个一起摔到床
上。看着他赤裸而健美的上身,我竟然有着前所未有的冲动,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呼吸急促。他也看着我,胸脯一起一伏,汗液从他的皮肤里渗出,散发着野性的
呼唤,我用食指和中指像人脚一样在他的胸前缓慢地走着,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脏
有力地撞击着胸廓,虽然医生告诫我最好节制性生活,但是我迫切想知道他的性
功能会不会有所回转,这能代表很多事情。

  可是他忽然站起来,说小娘你歇着,未来之星给你做饭去了。我忽然感觉到
通体被冰镇,大概像八宝山供人告别的伟人。我安慰自己说,慢慢来,总归会好
起来的,就算他的弟弟永远俯首帖耳,只要他真心爱我也就够了。

  我开始为明天让谁陪我打胎犯愁。这孩子最有可能就是段斌的,其次是老魏,
其他人的可能性不大。我还是想先找老魏,因为在我跟他们两人的关系当中,我
所处的位置是有所区别的,我跟老魏之间,我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我发短信过
去,说魏总,明天中午能不能请我吃顿饭?如果方便的话下午再陪陪我。他马上
打过来,我接了,他在那边显然有点激动,说明天中午11点在庸福会,用不用
我来接你?我说不用了,我自己开我的凌志过去,另外你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他说不介意不介意,我说行,那就这么定了。挂断电话我给段斌发了条短信,说
明天中午11点庸福会,我请你吃饭,他也马上打了过来,被我挂断了。

  我并不想像风骚女人一样让两个男人为我打架,但是我必须要尽早弄清楚事
情真相,我要在明天下午就做手术,公司还有那么多事情,我不能耽误太久,而
且医生说我的孩子长大很大,要做的话必须尽早。今天在出租车上我已经让悠悠
帮我约了妇科医院的手术,她说你不跟我当亲家了?我说我们还不够亲吗?她说
童童你注意身体啊,背井离乡的多不容易啊。我说臭女人又装细腻了?我上海亲
戚不要太多,到处都是公婆。挂断电话我的泪又哗哗地流下来,司机从反光镜里
瞟了我好几眼,不知道是夕阳的余晖下,我哭得花枝乱颤让他心生不轨之念,还
是我哭得肝肠寸断让他产生了素昧平生的爱怜。

  第二天到公司,仍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本来我还想跟张小妍稍微点拨一下,
毕竟她年龄不大,但想想朱宜制服她应该如探囊取物,而且他还有探囊送物的豪
迈举动,虽然送出去的物被我斩获封存,但我相信朱宜的能耐。

  大四上半年,朱宜自告奋勇给学校三食堂做营销策划,三食堂老板娘是个四
十岁的风骚女人,她接受了朱宜的请求。三天后,朱宜拿着厚厚一摞策划方案找
到老板娘,那方案我看过,很有国际水准,我觉得给香格里拉做方案也不过如此。
老板娘看后当然非常满意,当晚就带朱宜出去纸醉金迷,第二天老板娘就找到了
我,要跟我这买东西,说三千块钱把朱宜买走,我说还挺贵,朱宜也就一百来斤,
按十块钱一斤来算也才一千块钱,你开的价比买猪肉贵多了。不过我又不是杀人
卖肉的,我不收钱,人在那,要的话只管拿去,拿不走可别怪我。一个臀围腰围
胸围颈围一样大、一身菜汤泔脚味的迟暮老妇,怎么能争的过风华绝代凹凸有致
一身书卷气的朝阳美女?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错了,有一次朱宜喝醉了,被我套
出来,原来当天晚上他就被老妇夺走了处男之身,不仅小弟弟,连手指和舌头的
第一次均惨遭劫掠,且他一晚上被折磨了四次。要不是老板娘器官和欲望均深不
见底,朱宜可能还真跟她当食堂老板去了。他说你可别怪我,谁叫你当时把我吊
那么狠?我想与其说朱宜是因为渴望性福而跃跃欲试,还不如说因为想铺就钱途
而蠢蠢欲动。

  连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悍妇朱宜都搞的定,别说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
小丫头片子呢。

  安排完公司的事情我就直接赶往永福路,这里我来过,被称为上海最贵族的
餐厅。当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居然没有想像地那么尴尬,原来他们
俩早就认识。我说既然大家都认识,那我就直说了,我怀孕了,我不知道是两位
之中哪一位的作品,你们可以商量一下,然后下午要有一个人陪我去把孩子做掉。
我说到这的时候,看见旁边一个老外正在津津有味地听我们讲话,我想他大概是
刚学中文不久,在练听力。然后他向我友善地笑笑,我想这真不是个谈这种事的
地方。

  他们陷入沉默,我不知道两个相识的男人是在为与同一个女人发生了性关系
感到尴尬还是在为下午脱身想托词。忽然段斌抓住我的手说,童童,孩子肯定是
我的,我们留下他吧,我来养他,我马上回家跟我老婆离婚,我来养你们俩。这
话说的我心里一阵温暖,我眼睛都有点湿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
让我变得脆弱,容易被甜言蜜语击昏。正在我晕糊糊的时候,忽然老魏打断了段
斌的话,说还不一定孩子是谁呢,还是打掉算了,免得将来惹出麻烦。我转过头
看看老魏,他「边疆支援中央」的秃头在灯光下丑陋无比,像一个发霉长毛的南
瓜,我想他脑袋里面应该比南瓜还空。我对段斌说,离婚就算了,我虽然不能听
你的留下孩子,但是我希望你下午陪我去医院,你怕不怕熟人看见?他拍拍胸脯
说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那架势有点象上甘岭上的王成,高喊「为了胜利向我开
炮」,只是他胜利地向我开了炮,炮弹在我肚子里爆炸。

  老魏买完一千七的单之后,一言不发地跟在我们身后,段斌径直奔向一辆警
车,我说今天怎么了,底气很足吗?你的商务车呢?他说商务车其实是我老婆的,
今天她有事开走了,其实那天你在车子里捡到的那条内裤是我老婆的。他的潜台
词是说他不是个乱搞的人,鬼才相信。我说你老婆还有在车子里藏内裤的习惯?
是不是随时准备战斗之后好更换?他被我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紫。他能与不穿内裤
出来跟她苟合的我在车子里云雨,难道她老婆就不能多准备些内裤与别的男人云
雨之后好及时更换?段斌摇摇头说她性冷淡。一句话把我噎得够呛。

  最后老魏站在汽车尾气中目送着我们离开庸福会,想起他我的胃里就江河翻
滚。

  如果有感情存在,段斌应是个好老公,陪我忙前忙后,不厌其烦。总算进入
到男士止步区,我在椅子上坐着,等待那一场荼毒。我想像着段斌太太的样子,
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这时旁边一个中年女人伸头过来看我的单子,说你
这么年轻,不要打胎太多哦,这样会影响将来生育的。她是典型的上海女人,长
相端庄,妆容精致。她的话刺痛了我,医生说这次处理不好,我很有可能一辈子
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淡淡地笑笑说,子宫还有点问题,这次是不小心怀上的,
还是要做掉,下次一定留着。她说你结婚了?这是上海女人的不好,有的时候很
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我说没有,但是我有固定男朋友。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我
说您是来看什么?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想我这个年龄该不会怀孕的,就大意
了,没想到……唉。我说好啊,中年得子也挺好啊。她说孽缘啊。我知道什么意
思,就没有多问。

  我最终选择了人流,因为药流时间太长,我怕被子彤发现,而人流我做过一
次,也不会太紧张,只是医生说我窦性心律不齐,无法作无痛,所以,我只能咬
牙死撑。

  我躺在手术台上,听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几次想要从手术台上跳起来逃走,
医生无奈的说你准备好了吗?要不我给你两分钟时间,你再出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
我无力地摇摇头。他安慰我说,没事的,手术顺利的话,你自己以后注意保养,
还会再有孩子的。

  刀子伸进来,旋转,我尖叫着哭泣,像是在为我绝版的孩子送行,又像是在
为我孤苦伶仃的下半生高唱哀歌。

  手术结束,我无力地说医生,把我的孩子给我,我要带回家,他端给我一盆
粘稠的血水。

  从手术室出来,我感觉自己只剩下一个空壳,似乎所有内脏都已被掏空。我
虚弱地一步一步往外挪。刚刚的上海女人看见了,赶紧上来扶我,说你男朋友真
不象话,居然不来照顾你,我说这里男士止步,是我不好,没叫个女伴。我们一
边低着头说话一边往外走,等我们出现在段斌的面前的时候,她却忽然松开手,
我一个趔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十八)

  段斌和女人面面相觑,两人都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我知道八成出了什么问
题。段斌瞟了我一眼然后嘴角翘翘对女人说,你……怎么在这里?女人犹豫了一
下,忽然拉起我说,我、我陪我同事过来做手术的,她男朋友在她怀孕后不要她
了,蛮可怜的。我再次见识到了上海女人的精明,心想这淫妇脑子转的真快。

  都说上海有两千万人口,可是此时全上海只有三个人了。我刚想说这就是你
老公啊?长得真威武。我想我的这句话应该是现在唯一能化解这场危机的手段了,
虽然我一直在占有段斌的身体,但我从来都不想破坏他的家庭。可是我话没说出
口,全上海第四个人出现了,一个帅气的男孩子跑过来,扶住段斌老婆的手,关
切的问,双双,这么快就好了?这是你朋友吗?我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这一幕
多年以前似曾相识。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就像是四个人沉默地围坐在一个炸药
包周围,谁说一句话就能把炸药引爆。

  炸药最终被医生引爆了。医生站在手术室门口生猛地喊,秦玉双,手术到你
了,快点,后边还有很多人呢。

  接下来的事情是段斌抢过他老婆手中的病例,颤抖着看了一会,然后把病例
还给了她老婆,挥挥手让她进去。段斌目送着她老婆进了手术室,然后转身一拳
打在男孩脸上,男孩一个趔趄退到墙角,他伸出拳头来要还手的时候,被段斌扭
住胳膊顶在墙上。有人喊打架了快打电话叫警察,段斌豁然掏出手铐,说我就是
警察,然后他把男孩铐在了防盗窗上,并脱下外衣,盖在了手铐上面。整个动作
干净利索,有点帅。他拿出笔把男孩的姓名身份证号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然后
拿开衣服解开手铐,说了句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谈,今天你好好照顾秦玉双。

  然后他说了句小姐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我终于知道这个家伙能当上
公安局长是有原因的,这样一次偷情对对碰硬是被他变成弃夫抓奸加义胆助弱女
了。

  也许这应该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开始觉得小腿发凉,然后
整个身体往下沉,眼前一黑,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渐渐地我听到好象在很遥远的
地方有人在喊,小姐小姐……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段斌抱着我喊个不停,刚
刚被打的男孩也在身旁看着我,我能看得出男孩的焦急,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
有感情这个东西,也许大家都是好人。这时医生出来,简单看了一下,然后对段
斌说赶紧送她回家,卧床休息,刚刚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至少休息一个周,一
个月不能有性生活……

  段斌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向停车场,我忽然觉得有点心酸,本来人在脆弱的时
候就很容易把同情当爱情,我刚刚甚至有瞬间的迷离,以为段斌就是我的爱人,
可是我最终还只是他口中的小姐。我转念一想,我们之间终究还是停留在肉体关
系上比较好,可能段斌没有胆量在他老婆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对我来说未必不
是好事。所以我试图跟他开句玩笑来缓和一下尴尬气氛,我用尽力气说「你是我
见过的最酷的偷情者」,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脸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我知道我
这句话说的并不讨巧,男人对这种事情的忍耐度总是有限的,他不拿枪嘣了那男
孩,算他耐性足了。

  段斌在车子里又提起了离婚的事,被我制止了,我说一来我们有约定,我们
之间的事不涉及感情,况且我现在跟我男朋友感情很好,说实话,我对你并没有
感觉。二来此时你回家离婚,就相当于在我身上贴了个第三者的商标,让我背着
满天底下跑。他喘着粗气不再说话。

  把我送回家,段斌依然忙前忙后帮我烧水擦手擦脸,我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段斌,你在这陪我到5点钟,如果我没睡醒你把我叫起来。

  我一个人不敢呆在家里,但是5点钟他又必须要走,否则子彤就要回来了,
我不想情敌相逢分外眼红、刀枪相对拳脚相加的情景出现在我家。

  我一觉睡得非常沉,等我醒来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居然是子彤!我警
觉地四处看看,子彤爱怜地说,童童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说子彤你什么
时候回来的?他说不多久,怎么了?我说那现在几点钟了,他说5点啊。我心一
沉,心想他们可能已经遭遇。我说那送我回家的那个好心人呢?他说没有啊,我
回家的时候就你一个人。我重重的松了口气,说我今天去检查,得了妇科病,今
天进行了第一期手术,拍耽误你拍戏,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是一个好心的警察
送我回来的。他关切地问我什么病,还要做几次手术。我说就是普通的子宫肌瘤,
还要几次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人流是一次手术就搞定的,但我必须要撒这个
谎,为我以后再去做子宫肌瘤手术留出余地。他抱紧我,有点抽泣。他说童童,
你真傻,都是我不好,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我陪你去,大不了不要这个工作,你看
你多可怜,我对不起你。我说没事的,小娘精神着呢。心里却想,这种事情唯独
不能你陪我去,即使我因为流产死掉,我都不会告诉你真相,不会让你见我最后
一面。

  之后的两天,子彤执意要留在家里陪我,但是我坚持让他去上班,不是为了
钱,只为了他能有更好的事业,毕竟这个机会太难得。但我真想找人来陪我,可
是又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只能大白天也把所有灯都打开,蜷缩在床角,精神
高度紧张,有的时候勉强睡着,也会从梦中吓醒,然后一个人哭泣。

  第二天,恶露就很少了,医生说不麻醉的人流恢复要快一些,果真如此。但
我陷入了空前的矛盾当中,我既想尽快去公司,一来不用在家里忍耐恐惧的折磨,
二来总部的工作应该快要结束,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结果。但是我又想多休息,
因为医生说如果我休息充分,将来再怀上孩子的可能性还是会有的。我不甘心我
的孩子就是那最后一盆血水!就在这时候,老张打来了电话,说舒童,怎么两天
没看见你了?我说出差了,在苏州谈市调的事情呢,忙得裤子套头了。他说好啊
好啊,幸亏是在苏州,那你现在马上赶回来,总部的人明天就回去了,晚上我们
陪他们玩几把麻将,也算为领导送行了。我说我先安排一下这边的事情,看看最
早什么时候能赶回去,你等我电话。挂断电话,张琪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张琪说
舒经理,不好了,总部这次对华东公司的帐务审计工作已经结束,朱总因经济问
题被免去了副总职务!我说通告下来了吗?她说还没有,估计明天总部的人撤走
之前通告就要出来了吧。我说我有什么处分?她说还不知道呢。张琪都带着哭腔
了,我说行我知道了,你先别慌,把电话给郑孟逸。我说小郑你老家是四川的对
吧?他说是啊舒经理,你在哪呢,快点回来吧。我说你别打岔,那你会打麻将吧?
他说当然了,麻将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学的第一个汉字就是「万」字了。我笑
笑说行,这样吧,晚上我有个牌局,请你过来给我当参谋,没问题吧。他说舒经
理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打牌呢?我说你别管那么多了,六点钟,我到公司
接你。然后我告诉老张我六点钟能赶到上海,他说行,我们七点钟古北莫太30
8见,我说我要带个参谋的,他说行啊,想输钱输得比较有有艺术性那还真不简
单。

  我们的官方麻将一般不去赌场,都是找个便宜点的宾馆,一来清净,二来目
标不大,不会受到突然打击。这次总部来的人正好也住虹桥。

  我先给莫太打电话,让他们留了楼层高一点的房间,他们告诉我房间号是6
10,这个房间我比较满意,离308比较远。然后我拿出那天坐在陶子车子里
收到的那张名片,名片上写这「手到擒来私家侦探社」,我打过去问他们能不能
装针孔摄像头,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强项,我说我不要现场直播的,你们刻光盘给
我就好,记住不能留母盘。他说你放心,这是我们的行规。谈好价钱之后,我让
他们4点钟在永福路等我。

  然后我给老张的老婆吴氏发了个短信,约她在莫太旁边的美林阁吃饭,时间
是晚上八点。她马上回过来,说没问题。

  这个计划我酝酿了很久了,是我这次最后的底牌。本来想有张小妍在,就用
不到了,但没想到她还是靠不住。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搀和在张朱斗争中,但是在
这个是非纠缠的江湖中,谁又能撇得清?朱宜帮了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帮他,
而且注定要一直帮下去,因为他也一直在照顾我,没有他我断然不会有今天。人
常常被逼上绝路,我的这种身体状态,出去走动都已经吃力,如果坐在那里打几
个小时麻将,我想要个孩子的愿望恐怕只能成为泡影,但是没办法,为了朱宜我
只能这么做,走上这条路,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老张不知道我跟她老婆有来往。那是我跟老张开始有过暧昧关系之后,我知
道他老婆早晚会知道,与其将来被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所以我让段斌帮我暗
中调查她,最终抓住了她偷情的把柄。有次她跟一个长相比较猥琐的中年男人在
宾馆约会的时候,被段斌抓个正着,现场拍了很多照片。段斌给我照片的时候说
觉得有点缺德,因为他看得出吴氏这是第一次出轨,而且她对那个男人一往情深,
我说你又知道了?他说他进行过简单的审讯,得知这个男人是吴氏当初知青下乡
的时候在云南的初恋,多少年了,他们的感情历久弥坚,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但这一切老张都不知道。听到这里我的心中稍有恻隐,但我还是狠狠心拿着照片
找到了吴氏,我的条件很简单,在我需要她的时候为我做一些事情。他们两人的
婚姻更多的是「政治」因素,因为吴氏的哥哥是政府部门的官员,老张需要他为
自己铺平一些路子,而吴氏又需要老张的钱,所以他们谁都有点惧怕对方。

  我坐上出租车,车子开往永福路,我要先去取寄存在庸福会的车子。

  坐在车子里,看着太阳下的红男绿女,想像着他们的纠缠无论如何总归会有
个结果,可是不知道我的结果会是什么?我有几处房产,可是我连一个安全的居
所都没有;我有骄人的事业,可是我却艰难地生活在派系斗争的夹缝中无法自拔;
我有爱我的男人,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人是鬼;我有美丽的躯体,可是却即将失
去做母亲的权利……我想如果将来我不能再有孩子,我会认成成为干儿子,他是
那么漂亮,而且,他继承了朱宜的血统。

  我在永福路接到了手到擒来的老板马勇,然后我们一同前往莫太,拿到房间
钥匙,把它给了马勇,交代了一句「这事要是做不好你就等着当兵马俑吧」,我
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公司。

  郑孟逸坐在我的车子里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架势。我甩给他两万块
钱,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打太久,一会你帮我打,但是记住,最好把这两
万块全输掉,即使输不掉,最起码也不能赢。他说为什么啊?我说别问那么多了,
可怜我下个月又要吃方便面了。看看他沉思的表情,我想他八成上套了。

  赶到莫太的时候还不到七点,我赶紧上到610房间,马勇刚刚把摄像头装
好,我观察了一下,基本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我又看了一下监视器,角度也很好,
把整张床都括在了镜头里。我说我老公可是公安局局长,你不要耍花头,他点头
笑笑,我付给他两千块预付款。

  回到308的时候,老张、总部审计部的商经理和总部财务专员小刘都在,
老张的身边还坐着张小妍。我在心里骂这个小贱人,摆我一刀,这次加上旁边美
林阁等我吃饭的你老妈,你家全齐了,一会要给你们开开家长会,等着看好戏吧。

               (十九)

  610那张床是为我和老张准备的,今天晚上我必须要搞定他。风声已经如
此之紧,现在我给老张找两个小姐他肯定不会上钩,只有我亲自上马。虽然我刚
刚做过人流,但是老张并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危害,因为,老张的性生活早就被
他的前列腺取消了下半身活动,剩下的器官只有手和嘴了,我们虽然保持了两年
的暧昧关系了,但每次都是他的两只赃手和一张臭嘴在我身上蹭来蹭去。这也是
我敢冒险执行这个计划的核心。

  第一把我的牌非常好,起手就是东西北风各一张,红中两张,发财两张。牌
一上好,郑孟逸眼睛都直了。第一圈老商吃了一张南风,打了一张五万。我心想,
这家伙敢这个打法,八成也是冲风一色来的,但是我估计他家里现在风还不是太
齐,碰起来不太容易,要送就送他个大的,所以我要先留一下,于是我打了一张
六万,却被被刘专员给杠掉,我心中一阵窃喜。约摸两圈之后,老商捏着着牌犹
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打了一张八筒,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再不喂点风给他,估
计他要拆了。于是我打了一张北风,果然,老商一声断喝,把北风吃下,打出了
一张七筒,我知道他是铁了心了要打风一色了,这家伙上手就这么狠。

  这时郑孟逸在我身后的喘气声有点变粗,我知道这家伙有点看不过去了。接
下来一圈我又打了一张东风,嘴上说运气真差,家里没两张牌一样的。老商又是
一声惊叫,推出两张东风,把我的东风收归麾下。我说商经理今天运气真好啊,
可惜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命苦啊。老商抿着嘴笑,说哪里,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心说,这一撇还不得我撇给你,就你那破运气,今晚没我的话你就看着别人胡
吧。

  老商摸了一张牌,摇摇头打了出来,并说了一句,算了,听哪个都一样,听
牌,我一看是一张白板,又被刘专员吃下。我想时机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不好,
让别人先胡了老商不爽,让老商自摸了刘专员又不爽,所以我决定先打一张红中
试一下。我刚捏起牌,郑孟逸就在身后偷偷捅了我一下,我迟疑了一下做做样子
给他看,然后甩出去。结果老商没胡倒是被刘专员给吃下去了,并叫听。我心想
这下可热闹了,真是麻将桌上无父子,刘专员竟然想抢掉老商的开门红,我本来
想再挑逗一下老商,打一张东风拔一下他的杠毛,但心想算了,别弄巧成拙了,
于是我捏起发财故作痛苦状。郑孟逸又捅了我一下,我摇摇头说,唉,为了不让
别人胡,我只能先忍痛割爱了。跟他们打麻将就是这样,明明喂牌给他们吃,还
要做出一副想自己胡的样子。

  老商盯着我的牌落地,然后两手一翻,齐刷刷的风一色碰碰和,我点炮输一
千六,老张庄家也输一千六,刘专员输八百,但他有一杠,我和老张又各输两百
给他,这牌打的,赢得开心,输的也开心,一团和气。

  这时我的腰疼得厉害,脸上却冒虚汗,我感觉到下面又有东西流出来。我说
把空调关小点吧,我有点冷,郑孟逸说不是吧舒经理,你都出汗了怎么还嫌冷?
我说商经理太厉害,我是担心我的钱包,吓出汗来了。我想我不能再坐下去了。
于是我说身体不太舒服,出去透透气,我这小弟先替我打几把,一会我回来数钱。

  其实我早就知道郑孟逸来自四川,那里打麻将名字都吓人,叫血拼到底,曾
经认识一对四川男女,说他们上床都说麻语:扒开二并(胸罩),脱下三条(裤
衩),露出白板(裸体),挺出一条(小弟弟),插入一并(小妹妹),直至红
中(红肿)。他吟出屈原的诗都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东西南北中发白而求
索」。此次让郑孟逸过来,一来是我需要一个会打麻将并且麻将打得比较好的人
来顶替我,我好中场脱身去完成我的计划,另外我已经摸透郑孟逸的两项软肋:
性子直,为人善良。有这两点再加上我在车子上的点拨,我断定他今天晚上即使
不赢别人的钱,也起码不会输掉我那两万块,如此一来输钱的只有老张,就相当
于输掉两份,原本他只输两万就可以了,现在郑孟逸一上场,估计老张就要输掉
四万块了。如此老张必然大怒,认为此人已无价值,势必要铲除他,用老张自己
的刀,杀他自己的人,岂不快哉?当然如果我想用他,就可以站出来力挺他,毕
竟老张废掉郑孟逸缺乏必要的理由,总不能以「打麻将赢领导钱」为理由来开除
他吧?这样郑孟逸必对我感激涕零,我想从他那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老张的内幕应
该就不是什么难事。

  我出来之后马上到洗手间,看到护垫上血迹并不多,心想大概是老天助我。
然后我给子彤打了个电话,因为我之前给他发过一条短信他没有回我。子彤掐断
电话,发短信说他很忙,片场不准打电话。我心里有种怪怪的滋味,我想可能是
自己身体不好又面临这样大的困境,心情总会有点失落造成的吧。接着我给老张
老婆吴翠珠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提前到了,我让她先坐一会,我要过会才到。我
想万事俱备,该刮东风了。于是我发了一条短信给老张,内容是这样:张总,人
家裤子开裂了,没脸回去了,现在躲在610,你不想过来帮帮我吗?

  我今天是穿一件豹纹裤来的,身体不方便不能穿裙子露出两条白腿,只能靠
裤子来衬托我的性感,我进门的时候留意过老张的眼神,他偷瞟我的腿不下二十
次。

  老张过了一段时间才过来,我中途甚至以为老张不上钩,我的计划即将破产。
当我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面色潮红的老张的时候,我知道,朱宜有救了。我拍下
的视频,无论是给老张的老婆还是给总公司的领导或者是寄给公安局,老张都有
的受。而现在朱宜的处理通告还没出来,老张完全可以让通告出来的时候变成另
外一副样子。

  董事长带队来到华东公司之后,当天就去了广州华南公司总部,审计结果出
来之后,只需将处理结果报请他批示就可以。公司一直有一个习惯,就是对一人
的处理结果出来之前,会先放出风来,就是为了给当事人留出足够的时间好活动,
该送礼送礼,该请客请客。等该打点的打点完之后,通告一发,顺带着让各部分
负责人回去教育一下员工,不要随便传播小道消息,真实情况并不是你们想像的
那样。

  老张进来就抱住了我,说小骚货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我了。我说人家来好事了
还没全好,你轻点。他说没关系,今天我要让你成仙。我心里冷笑,还没听说哪
个女人被男人摸成仙了。他把我推倒在床上,然后边脱我的衣服边捏捏这舔舔那,
这是他惯用的套路,只是今天他的动作明显比平时快了许多,我觉得特别恶心,
但是想想也没几分钟,咬牙忍过去就是。

  等他摸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准备穿起衣服,然后打个电话让她老婆上来,说
我开了个房间让她上来谈点事。当然我不会让她发现老张,纯粹为了给老张一点
警示,然后我再引领老张观瞻摄像头,把他的肥脸在摄像头里照得更清晰一点,
这事就算是成了。

  可是我正想着,忽然老张按住了我的手,说小美人,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一下纳闷了,不知道老家伙搞的什么名堂。他忽然松开我,脱掉裤子,一根粗
大的家伙豁然立在我面前。看出我的惊讶,他得意地说,那小蓝药片还真管用,
早知道我早几年就开始吃就好了,也不浪费你这个大好资源,嘿嘿。

  我的头嗡的一下,心里全乱套了,我知道他吃了伟哥了!我想今天无论如何
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我想要个孩子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门
都是个疑问。我开始快速地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说张总,我今天真的来月经了,
血很多,不方便。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我胸前的一扣全部绷开。他瞪
着红色的眼珠说,老子摸了两年了,今天总算有机会试试枪了,我管你月经不月
经的,就当玩了个雏!

  我跪在地上求他,泪流满面,我是真的,没有任何表演成分,哭得五内俱裂,
我甚至告诉他我有艾滋病,可是他已经疯了,他用90公斤的体重压在了我身上。
可是我却不能喊,喊了之后不但丑事曝光,被子彤知道不好,而且也救不了朱宜,
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我只能咬牙硬挺老张挺进了我的身体,动作非常粗鲁,
我的小腹激烈疼痛,我大喊疼、疼,可是这似乎更加激起了他的欲望。他把我顶
在窗边,我的脸贴在玻璃上,喘着粗气。我忍着痛努力使自己平息,泪在我脸上
流成了两条小河,我一边哭一边想着子彤,我多么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打个电话
过来,我好告诉他,你的爱人被人欺负,马上要死了,他拿一把刀把这个畜生碎
尸万段。

  窗外灯海浩瀚,车流如潮,冷漠是城市的性格,谁会在乎谁的哀伤!

  我在冲撞中昏死过去。

  最后我被一盆冷水泼醒,老张愤愤地说,老子两年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
你那么多次,就爽这一次你还给我装死。

  临出门前他说我知道你偷拍了视频,将来拷贝一张碟给我,我好给我的英武
壮举留个纪念。你不就是想保你和朱宜吗?你我保得了,朱宜我暂且只能保他做
上海公司经理,等风头过了我再让他回来,他不是喜欢跟我斗吗?没了他我的生
活还真没了乐趣,反正谁当副总,都要斗下去。对了,不知道黄雯跟你老公现在
怎么样了?

  老张摔门而去,我艰难地爬起来,感到下身血如泉涌。我用最后一丝力气颤
颤巍巍拨打了120电话。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医生告诉我,子宫壁上的人流创口破裂出血,
现在已经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但子宫和卵巢受损严重,将来基本不可能怀孕了。

  我却有种释然了,这在我预料之中。我忽然想到了朱宜,这个我曾经的爱人,
曾经的恩人,是他给了我现在的一切。如今我终于救了他,用我和我孩子的生命。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初我之所以跟老张发生关系,就是为了保朱宜。两年以
前公司已经在上海站稳脚跟,那个时候我得知老张想干掉朱宜,老张也对我早就
垂涎三尺,向我暗示过多次,所以我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而这一切,朱宜并
不知道。

  子彤打过来问我怎么又失踪了,我说对不起,昨晚子宫肌瘤有点恶化,我只
好去医院,现在已经没事,你安心拍戏就好。子彤又问了几句,我坚定地说没事。

  挂断电话我刚想睡会,忽然张琪捧着一束花进来。说童姐是张总告诉我说你
昨晚突发急病住进医院的,让我来看看你。我勉强笑笑说子宫肌瘤,没大事。她
说那就好,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上边的处理结果出来了,朱总降为上海公司经理,
而你被升为第一副总了,张总让我代理企划部经理,黄雯做我的助理。我说郑孟
逸呢?她说他接到了公司的辞退通知,让他一个月后离开公司。

  我脑子一下炸开了,老张的狠毒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这次我跟朱宜输得很
惨,老张先是调虎离山,把朱宜调开,然后让黄雯勾引子彤,让我没有心思处理
这件事情,同时让卧底在朱宜身边的张小妍倒戈,如此一来,朱宜在劫难逃。

  张琪再说什么我没听清,最后留下一个快件就走了。我一打开,是阿诺寄给
我的张学友演唱会门票和高尔夫会籍卡。可是,现在这些东西给我又有什么用呢。
正想着,阿诺打电话过来,说东西收到了吗?我说你这是商业行贿,是不是不把
我拖下水不干休,她说童姐你这就不上路了,我们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我
说算了算了,逗你玩呢,还有事吗?她说你太不够意思了,听说你来探了好几次
班了,但怎么就不进来见见我呢?我说哦?是吗?都是我的错,我一定改。

  我想我一定要让黄雯付出血的代价,做老张的棋子也就算了,这样纠缠不休,
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我忽然很想朱成成,可是我又不敢给陈鸾打电话,于是我打给了陶子,陶子
说你个家伙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说怎么我修理一下子宫,全上海都知道了。
她说我正赶过来看你呢,我说等不及了,你告诉我现在成成怎么样。她沉默良久。
我说你怎么回事?追尾了?她叹了口气说成成很不好,陈鸾现在情况很恶劣,经
常虐待成成。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我说你别骗我了。她说真的,一会到医
院了再说。

               (二十)

  从挂上电话开始,我的泪就一直没停过,护士小姐劝过我好多次,说你不用
难过了,这次医生顺道帮你做了宫腹腔镜,子宫肌瘤也剔除掉了,只要注意保养,
你的身体会很快恢复的。而我却一直在想,这次朱宜回来,我一定要认成成为干
儿子。

  我正低着头专心擦泪,忽然感觉到一个人影从面前闪过,我心想我不会把鬼
给带到医院来了吧。我一抬头,看见子彤拿着一捧鲜花,笑盈盈地看着我。我一
下就抽泣起来,我伸着胳膊象一个找妈妈的孩子一样,等子彤抱我,子彤却不好
意思地躲到一边,陶子哇的一声从子彤身后窜出来,说哦你个小娘们背着我居然
嗲成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实在的,除了在子彤面前,我还真没这么嗲
过。她说完就上来抱我,我倒不哭了,她却哭出声来,说你个家伙对我们太不负
责任了,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是全国人民的,也不知道帮我们保养好,出了
事情你怎么向全国人民交待!我心想妈的我什么时候成全国人民的了,那我不人
尽可夫了吗?

  我知道她是真疼我,因为她抓得我的背生疼。

  我用力推开她,说好了,瘤子总算切除了,我又可以用我伤痕累累的伟大网
兜来征服伟大的男人了。陶子笑笑刮我的鼻子,子彤一脸茫然。这是我和陶子之
间的默契。

  初中的时候女孩子开始陆陆续续月经初潮。当时我住校,跟陶子临床,经常
看到她床单上血迹斑斑,我就惊讶地问她,她总是做娇羞状说你早晚会知道的。
有一天晚上我看见陶子紧张兮兮地跑出去,我就偷偷跟在后面,她先是去了洗手
间,出来之后就被教导主任领走了。教导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总是一脸严
肃的表情,他在我们心目中就是伟大男人的典范。

  我继续偷偷跟过去,直跟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由于当时是半夜,办公楼里
空无一人,所以教导主任并未将门反锁,我从门缝里偷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教导
主任竟然跪在陶子面前为陶子擦拭下身的血。我不知道怎么就哭了,我嚎啕大哭
地跑回了宿舍,一会陶子也回来了。她偷偷告诉我,女孩子长大之后一个月要流
一次血,每流一次血子宫上就会有一个伤疤,这样女人就可以征服男人了,不管
男人有多伟大。我惊讶地说,那子宫不成网兜了?她说大概吧,我也说不清楚。

  后来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听说那个教导主任被他老婆绑在电线杆上捅了十七刀,
也有说是被女学生家长捅的,总归他是肠子流了一地,死了。我跟陶子说,这次
伟大男人都变网兜了。到上海之后我才知道这样的人有个专有名字形容,叫「禽
兽老师」,但是陶子告诉我,那个禽兽只猥亵了她两次,而且都是帮她擦血而已,
我说还不是我救了你,要不擦完血他还指不定要干吗呢。虽然陶子之后一直说那
件事情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我想这对她之后频繁征服男人多少种下了一些祸
根。

  我忽然想起来,问他们怎么会一起过来呢,陶子说怎么?你不会怀疑我们偷
情了吧?我说你不敢,你的网兜兜得住他兜不住我。她一边帮我削苹果一边说刚
刚到金山去看一个门面,回来得时候经过车墩,听说子彤现在在拍戏,就顺道把
他带过来了。这时子彤拿着我的脸盆出去了,我偷偷地问陶子,有没有发现别的
女人跟子彤在一起,陶子一脸疑惑地说,怎了你?不会吧你?你怀疑他?你这是
典型的心理疾病,女人在生理上或外表上出现问题的时候就往往会无中生有地怀
疑自己的男人。她还想再说什么,子彤此时端着一盆水回来,开始帮我擦脸擦手。

  我想即使黄雯勾引他,他也不一定会上钩,他是个腼腆的男人,有的时候不
太好意思拒绝女孩子而已。此时我真想有人能好好抱抱我,当然,这个人一定是
子彤,我开始盼着陶子早点离开。

  我接过陶子递过来的苹果,心想这家伙今天真不自觉,当电灯泡还当上瘾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来提醒她一下,忽然我透过病房门上一小块玻璃看到门外有很多
人,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门被打开,老张、老陈和于晨、刘相杰等几个人提着
一个花篮一个果篮进来。

  我起初不想看老张,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陶子手中的水果刀上,我在想像着
这把刀从老张不同的部位割下去,会有什么效果。

  老张站在我床头慷慨陈词,说什么我的下属犯了错误我能够勇于承担下来,
自罚一万块,这种精神实在难得,公司中高层管理干部就应该有这样的精神。不
但如此,舒经理明明身体不好,还要连夜向总部领导汇报工作,累成重伤,公司
决定按工伤的相关规定处理。老张说完,大家开始鼓掌,陶子附和着大家,右手
握着刀,左手拍着右手手背。等大家安静下来,我忽然窜起来夺过陶子手中的刀。

  大家愣住了,老张往后闪了一下,我说没事,领导你接着说,我帮你削个苹
果。

  老张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左顾右盼了一下,继续说,下面请陈总宣布公司
对你的职位调整决定。

  老陈把左耳变垂下来的几根长发甩到头顶上,慷慨激昂地说,鉴于舒经理在
工作中表现出色,并且能够勇于承担工作过失,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公司决定聘
任你为公司副总经理,主管营销。我说了一些才疏学浅的屁话,拒不接受。老张
说你就不要推辞了,现在公告已经贴出来了,聘书等你好了之后就颁发给你。我
知道我再推辞也不好,毕竟副总的职务不是小打小闹,我要是坚决拒绝,那可不
是一件小事,是人就知道这后面肯定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又确实不能接受。这明
显又是老张的一步狠棋。他是要我跟朱宜自相残杀,他好边看热闹,边坐收渔利。

  我想我只能暂且接受了。朱宜应该能理解我,我这个人大学的时候就有个毛
病,凡事没了心情,就不想再碰了,他一直说我心理素质不好,将来在职场上要
吃亏。所以他应该知道,我之所以出任这个职务是被逼无奈,而且我会跟他解释,
我暂且帮他占住这个职位,一个月之后这个位子还是他的,毕竟老张有把柄在我
手上。但是有个问题我一直搞不明白,老张明知是陷阱,为什么还要上呢?

  我唯唯诺诺说了些却之不恭、肝脑涂地、百尺竿头的话。老张最后在一群人
的簇拥下摇头摆尾地走了,走之前他握住子彤的手,说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女朋友,
她可受累了,我听着特别刺耳,手里的刀颠来倒去,真想一下飞过去,让他南瓜
开瓢,瓜瓤四溅。子彤却恭敬地点头应允,老张看着子彤夸张地大笑,我想他一
定看到了子彤的头上戴着一定高高的帽子,绿色的,可是子彤自己却不知道。

  我看着,心里真他妈不是滋味!

  我认为这次我的失败在于低估了老张的智商,他虽然好色,但真是个白痴的
话也不会坐上今天这个位子。

  我们公司起家,源于一张健脑的方子,这方子还有点来头。据说当时诸葛亮
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帅哥,他的老婆老黄就是因为他长得帅才下嫁给他,就
像现在的选秀一样,注重的只是脖子以上前半部分的可观赏性,而忽略了后半部
分的灵活性。可是光帅有个鸟用,眼看着亮哥快三十岁了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整天只会打着竹板唱山歌,老黄急了,把一张祖传的方子拿出来炼丹给诸葛亮吃,
这方子是老黄家祖传的,老黄就是因为吃了它才绝顶聪明,果然,亮哥按说明天
天顿服,果然智力超群。据说刘备一直想把方子要出来,好治刘禅的大脑缺氧症,
可是到死的时候他都没能把方子骗出来。所以,蜀汉的灭亡源于刘备没有得到诸
葛亮的方子,也就是说,一张方子改变了中国的历史。

  这是真的吗?当然不是,这是编的,谁编的?我!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在企划
专员岗位上实习,负责文案工作,就是我编的这些不着调的故事,最后居然形成
了品牌故事,甚至还受到国际投资商的关注,想买方子,被立志保护祖国传统文
化瑰宝的董事长言辞拒绝。

  这是真的吗?是真的,不过被我添油加醋,添加得厉害,于是又炒作了一把。
有了这两下子,朱宜才好顺利把我扶上企划经理的宝座。

  当时公司就是因为这张方子被老张看上,老张和一个姜氏好兄弟卧薪尝胆,
从一个小小办事处开始,事事躬亲,刘相杰就是姜氏作为小弟招进来的,那时候
董事长立志打开全国市场,经常在办事处跟老张他们打成一片。后来公司大了,
老张有次摆鸿门宴,把刘相杰请过来,一通猛灌之后,老张拿出一个大哥大,让
刘相杰给董事长打电话,拆他大哥姜氏的台,这招够狠,连自己最亲的小弟都跟
董事长告状,那董事长还能相信姜氏吗?刘相杰最初还企图反抗,被老张简单威
逼利诱之后就缴枪投降了,老张开出的条件就是我做了华东老大之后,你就是任
选一个省级分公司做经理。老张的阴谋得逞了,刘相杰也当上了杭州公司总经理,
但是没过几天就被废了。这就怪不得老张了,我承诺的我兑现了,你当一秒钟也
是当了。

  老张走后,陶子总算也准备走了,临走之前自嘲说唉,我真不懂事,怎么当
了半天电灯泡自己还不知道。我还想问成成的事情,可是子彤在,我也不好多说
什么,我让子彤送她,被她拒绝了,她把子彤推到我身边,自己转头义无反顾地
走了。

  陶子刚走,我再次把手伸出来,子彤靠上来抱住了我,那种感觉很温暖。抱
了很久很久,中途他几次试图逃脱,都被我镇压了,我甚至想就这样抱着他踏踏
实实睡一觉。最后他用力地抱了我一下说,童童,你怎么会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情
来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用力,我忽然一下感觉到喘不上气来。

  谢谢大家关心,居然还有「香油」一说。实在对不起,前天晚上本来写好,
但是不满意,本来准备昨天上午修改一下就更新,但是昨天上班忽然事情很多,
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晚上还要加班,恐怕还要忙几天,我是偷偷上来留言的,
具体什么时间能更新我也说不清楚,实在抱歉,但我最晚周末我应该会有时间,
我身体无大碍,总是感冒,但不至于没法写作,大家有事就先忙吧,实在对不起
香油,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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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我搂着子彤的背说,人家怕耽误你工作嘛,所以才自己忍痛到医院,你以为
我愿意背着你啊?不知道疼人家还得便宜卖乖。然后我努力地抽泣两声。他象所
有男人一样,对我的眼泪缺乏免疫力,我跟他在一起总是这样,无论我犯了多大
的错误,只要我抽两声,挤几滴猫尿,事情基本上就算是他原告方单方面撤诉了。
他拍拍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嗯,以后别再这样了。

  女人的敏感使我从他的这一声叹息中听出他可能听说了更多的事情。我想我
不能让他的怀疑继续发展下去,不然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弄丢。

  我轻轻地推开他,两手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官人你该不会是听
到什么流言怀疑我了吧?他目光躲闪,说没有,我就是觉着你身体不好了老是背
着我一个人上医院,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缠着他的脖子说官人你说嘛,你都
听到什么了?没关系的,我这样的美女子宫动手术,上海的单身青年中总归会流
传些说法的,你说给人家听听嘛。他躲闪着掰开我的手勉强地笑笑说没有,真的
没有。他站起来想要出去,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我
一边哭一边说人家跟了你三年了,你个畜生竟然听别人的传言来怀疑我。我继续
大哭,想要让听见的人,心都听碎。幸亏我住的是单人房间,否则还不知道有多
少人跟着我流泪,或者向我扔拖鞋也不一定。

  子彤重新坐回我身边,搂着我,拍拍我的背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反正传言
就那些,无非就是跟公司领导这个那个,放心吧,我不会信的。我说不行不行,
你要证明给我看。他说要怎么证明?说完四处看看,然后拿起水果刀,说难不成
你让我剖腹?

  我心里老是觉得火候还不太够,这事要是真让他信了,以后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必须把这个缺口堵上,不然他的猜疑之河必将泛滥。我抢过水果刀一闭眼,一
咬牙,手起刀落,在左手腕上划了下去,不过下手有点轻,刚刚划破点皮。割自
己,我哪下的去那狠手?但就是没想到我反复在手上颠来倒去、几次想要为老张
实施解剖手术的刀,最后竟然割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使劲挤了挤,总算流了点血出来。子彤惊呆了,有点不知所措,我说不知
道多深的口子能让你相信我,不过没关系,不够深的话我再来,说着我又拿刀割
向手腕,这次被子彤拦下。就知道他会拦住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让
我再划一次?杀了我也不敢。他咆哮着叫医生,走廊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我
对他笑笑说,官人,小娘愿意用我的小命来换你的信任,你随随便便听信流言就
能捏死我。说完我就晕过去了,装的。不过这么一闹,我倒是睡着了。等我醒来
的时候,看见子彤趴在我床边也睡着了,我的手腕上绑着纱布,倒不怎么疼。我
用手摸摸他的头,想把他摸醒,好让他回家睡觉,可是他睡得很沉,我心想,这
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还是屡试不爽,不过没有吊上,我只能割腕了,希望
不会留下伤疤,要不丑死了,夏天还怎么露出我修长白嫩的胳膊?

  看着子彤熟睡的样子,我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要是我一辈子都这样躺在病
床上该有多好!

  在医院住了一周,其间除了子彤每天晚上陪着我,张琪每天都会过来看我,
让我觉得很温暖。

  第二天她把我的电脑带给了我,让我看看里面的资料有没有丢失。我的电脑
里有大量重要资料,有很多是任何人都不能看的,另外还有子彤和朱宜当初写给
我的情书,当然原稿是手写版,没事的时候我边拿出来重温,边把其中一部分输
入了电脑。幸好是张琪,她办事我放心,而且我的电脑有开机密码,谁也进不去。
什么人都得防。不知道怎么了,现在什么都有了,人却越发没有安全感了,想想
除了母亲的子宫,可能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人觉得踏实了。

  我打开电脑,脸色一沉,惊叫怎么有个文件夹不见了?张琪立刻慌神了,说
不可能不可能,修电脑的人不可能动里面的资料的。我看看她,心想她倒推脱地
快,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修电脑的人身上。我说逗你玩呢,我的东西别人想偷都
偷不去。你也是我的,有没有人想要把你偷走啊?她竟然羞红了脸,说唉呀,你
还真把人家当成同志啦!

  经历了这次变故,我不得不多提防着点身边的人。公司里的人也就只有朱宜
我能相信了,因为他没有必要害我,我是他最得力的帮手。

  张琪还没走,郑孟逸就进来了,郑孟逸显然对张琪有些看法,毕竟人家上去
了,他不但下来了,还要被踢走。我说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还没到下班的点呢,
给我集体旷工呢?张琪拉下脸说,郑孟逸,你怎么没请假就跑出来了?我忽然在
心中窃喜。当初没有提拔张琪,我是对的,看来她只适合做好兵,不能当大将,
否则就算是废了她一身的武功了。一个刚刚上任的经理本来就难以服众,这样给
下属脸色看,那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吗?

  不过郑孟逸也算给她面子,没有理会她。张琪倒是聪明,觉察到了自己的失
态,起身匆匆告辞。郑孟逸背着个帆布背包,我一直觉得他的样子长得有点象吴
彦祖。那天他胡子拉碴有点酷。我说你整这么酷想勾引我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说舒经理,不舒总,你都升老总了,还跟我开这种玩笑。他说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我打算回四川了,老妈生病住院了,病得挺厉害,我得回去给她弄些钱。上市公
司不好玩,上海也不好玩,我要回老家去了,在那里什么工作都可以拿到麻将桌
上谈,多爽!再说,勾心斗角这玩意,我玩不来,别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的心一下软了。曾经以为我的这颗心已经在一次次残忍的打击与一场场勾
心斗角的战争之后变得坚若磐石,不会同情职场上丧命的任何一位贼寇或烈士,
不管有多惨烈。可是今天,我居然为一个潜藏在我身边的奸细潸然泪下。

  我偷偷擦泪,说小郑别气馁,这些事情在哪都一样,人要学会适应社会,不
能让社会来适应人。这大道理说得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我说你好好干,剩下的
事情我来解决。他摇摇头说童姐,算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其实是个好人。
他说完扔下一个纸包,夺门而出。那种情形让我感觉到他不想让我看见他流泪。
我摇摇头心想,这孩子,太嫩了。想着眼泪却又流下来了。

  我在为谁流泪?一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瓜难道不比一个激流勇退的
英雄更值得可怜吗?

  我打开纸包,里面竟然是四万块钱。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我想郑孟逸总算
在牌桌上帮我报了一把仇,我想像着那天牌桌上张小妍边往外扔钱边咬牙切齿强
装笑容的样子,竟然笑出声来。可是转念想想这些钱正是郑孟逸现在需要的,我
赶紧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就这样走了,算什么
男人?

  象他这样的人,不能用软的。只有让他睾丸深处的荷尔蒙沸腾起来,他才会
迅速勃起。果然他回了一条短信:好,我等你出院,该补偿的我会补偿给你。

  医生昨天就通知我今天下午可以出院了。这一周总算熬过来了,我感觉自己
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中间段斌和老魏都来看过我,但我没怎么给他们好脸色看,
我不想让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子彤那的缺口我刚堵上,怎么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又
给扒开?我给护士塞给红包,让她别告诉他们我什么时候出院。这几天子彤开我
的车子上班,他答应我,今天下午会过来接我出院。我偷偷给阿诺打电话,让他
给子彤的戏尽量安排在上半天,阿诺说知道了童姐,听说你病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是倒在麻将桌上还是鸭子的胯下?我恶狠狠地问候他妈,他压低了嗓音说,童姐,
我妈一点都不好,她老人家上周刚刚突发心脏病,去了。

  我一下噎住了,连句再见都没说就匆匆收线了。最近身边的人经常提起家人,
而我的家人早就被我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一个我极其不想碰触的角落里。

  我跟子彤约好四点他准时来接我,他是个很守时的人。中途我忍不住又偷偷
打电话问阿诺,他说子彤这家伙中午连饭都没吃就溜了。我算算时间,从车墩开
回来,再吃点饭买买礼物,也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所以我一点钟就把东西收拾好,
剩下的时间,我一头扎进洗手间里。我忽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瘦了很多,我的
净身高一米七,本来就只有九十八斤,现在估计九十五斤都不到了。颧骨都高了
起来。我不是个疯狂减肥的人,甚至有的时候想刻意变得丰腴一点,因为我听说
其实每个男人心灵深处都会喜欢丰满一点的女人,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
男性的原始基因里有要求配偶丰腴起来好有力气传宗接代吧。可我无论如何就是
胖不起来。

  我已经在前一天让张琪出去帮我置办了一套装备,眉笔睫毛膏粉底口红等一
应俱全。我想好了,过去的事情不能再多想了,踏踏实实多赚点钱,然后跟子彤
两个人踏踏实实熬成好老头好老太,要是那时膝下再能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就好
了。想到神伤处,忽然有人进来,我还以为是子彤,原来是于晨。

  这个小财务一直暗恋我之心不死,这次趁我住院,玩命地表现,可是我真不
希望他这时候出现。一来子彤那边的怀疑刚刚让我打消,二来子彤表面上表现出
他不是一个爱吃醋的人,但从心理大师陶子那得知,每个男人其实比女人都爱吃
醋,只是不爱表现出来罢了。

  于晨一脸阳光,说舒经理,知道你今天出院,我是专门请假来接你的。我说
谢谢谢谢,不过我男朋友一会会开车过来接我的。我知道他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学
生,这样刺激他应该比较奏效。没想到他倒没当回事,说没关系,要不我跟你一
起等他。我说于晨,其实我很看好你……他打断我说舒经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现在正在考注册会计师,我发现公司在财务方面很薄弱,等我拿下注会,我会
争取升职的,我有信心。我看看表,三点了,心想这狗皮膏药还揭不掉了。我正
想着怎么来点更刺激的,忽然门又开了,我吓一跳,以为是子彤,原来不是,但
我的心情更加不好,来的人是老魏。

  又是一个来接我出院的,我想不能再拖下去了,来点直接的,我说魏总你来
干什么?我生平最不喜欢两种男人,一种是秃顶的,一种是胖子,你两样都占着,
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况且你还……我差点当着于晨的面说出当初老魏强奸我的事。
我说你赶快走吧,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老魏还在一脸憨笑地表决心,说只要我
没领结婚证他就可以竞争到底。我看看表,已经快三点半了,他还在喋喋不休,
我都想直接上去抽他个耳光,最好抽得他不知道东南西北,然后趁机把他推出去。
我正手痒痒,忽然门外又闪过一个人影,我心想这下糟了,肯定是子彤来了。

  门开了,来的人是段斌,我差点哭出来。我苦笑着摇摇头,这时小护士来收
拾房间,我用直径四厘米的眼睛瞪着她,她居然恬不知耻地笑了。我终于明白,
忠诚这玩意永远是可以拿到秤上来称的,秤砣就是钞票。我心想,还好意思笑,
你他妈跟狗有什么区别?谁给的狗粮多你对谁忠诚!

  我说段王爷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爽的时候我叫他公狗,有求于他的时候我叫他段局长,无奈的时候我叫
他段王爷,就像天龙八部里段正淳的花心一样让人无奈,可是今天,貌似花心的
人是我,招来一群绿头蝇。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手表已经三点四十了,子彤
随时可能出现。

  我说行啊,今天全齐了。要不你们出去开个会吧,选出个代表再来跟我谈。
正僵持着,门又开了,我几乎麻木了,没想到居然进来一个女人。她把上海女人
的凌厉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条腿还在门外就开始骂我:你这个骚货,幸亏我跟踪
他,要不还抓不到你了。我就奇怪了那天怎么会没有人陪你去打胎,原来是你勾
引我老公,段夫人说着上来就要打我,被三个男人奋力挡在外面,象三个驯兽员
在对付一头发情了的母狮。小护士脸都憋得通红,估计是想笑不敢笑。我心想再
不走来不及了,我对段妇人的嚎叫置若罔闻,把衣服一件一件装进包里。我拉上
拉链刚准备走,又进来一个人,居然还不是子彤。

  进来的人是那天在南京路段斌领的所谓女大学生。上来就质问段斌跟我是什
么关系,说那天在南京路就看我的眼神不对。我摇摇头,心想今天也不知道是段
斌倒霉还是我该遭殃,这火疖子捂了半天,终于要鼓出来了。我还没回过神来,
两个女人就打起来了,抽耳光的声音、骚货贱货狐狸精的怒骂声、哀号声响成一
片。旁边的小护士终于憋不住了,一边笑出声来,一边捂着嘴往外跑。

  最后三个男人终于把两个女人拉开,老魏推着段夫人,段斌边从地上拣起一
个胸罩边推着段情人,两个女人挥舞着花拳绣腿边一前一后被推了出去,声音渐
渐远去。一会于晨和老魏不好意思地回来跟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我重重地松了
一口气,竟然也憋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叫他妈什么事啊,要是这一幕让子彤亲
历,那我那天岂不是白割腕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疯掉?

  喧闹的病房总算安静了下来。我看看表刚好四点,好悬。此时又进来一个人。
我提着包就迎上前去,可他居然猥琐地东张西望一番,然后笑眯眯地靠了上来。

               (二十二)

  我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马勇笑笑,牙床都漏了出来,右边大概第三颗和第
四颗牙齿之间还沾着一片绿油油的菜叶。他说啊?小姐,我还以为你会嫌我来的
晚呢,我最近比较忙,找我调查二奶、二爷的特别多,像你这样找我偷拍自己的
还是比较少的……他边说着边往外掏东西,我赶紧按住他的手说行了行了大哥,
你先走吧,等我要东西的时候我会提前打你电话的。他很果断地推开我的手说,
唉,这东西都拖了这么久没给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下落,再说医院这
地方也比较安全。他把一盒母带和两张光碟拿了出来。我赶紧把东西重新给他塞
回去,我说你先走,我真的不急要。他说好吧,东西你不急要,但是钱我急着要,
你还欠我两千块尾款呢!我推着他往外走,说钱我一分钱不会少你,就算你死了
我也会烧给你。我把他推到门外,看看走廊里没有子彤的身影,我赶紧说你等我
电话吧。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坚决,说那你一定打给我,不然我只有拷贝光盘当A
片卖了。我摇摇头松了口气说知道了知道了,把你牙上的菜叶清理干净。他舔了
舔吞了一下,转身走了,我差点吐出来。

  我回来看看表,四点十分。心里忽然有点担心,刚刚还怕子彤来早了撞见我
的情人团和情敌团混战,现在居然怕他来晚了,因为他毕竟开车不多,怕他会出
事。但是又不敢打给他,因为他在开车,还是怕他会出事。我现在才知道我在乎
他的程度有多深,大概是因为背着他流产和出了老张这件事情,让我更加觉得自
己破败不堪,抓住一棵我爱的救命稻草不容易。

  又过了十分钟,我实在有点坐不住了,这时候特别想能有个人来,哪怕不是
子彤也好,至少能让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可是狗娘养的老天爷,偏偏捉弄人,真
到这时候,反倒一个人都不来。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给子彤打了过去。他马上挂掉,
我知道他可能现在不方便,一会他应该会给我打过来。

  果然一会子彤的短信发了过来:我今天戏份很重,实在脱不开身,小娘你自
己打车回去吧,委屈你了。

  看完短信我的肺管都气炸了,幸亏他不知道我认识阿诺,否则我还傻乎乎地
把他的谎言当真了,这边我望眼欲穿地等他,那边他却在跟小情人约会!我把手
机高高地举过头顶,却忽然想到要先打个电话。

  我镇静了一下对着话筒说,喂,说马勇,我改主意了,尾款我只付你一半,
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情,帮我调查一个人,做好之后我把两次尾款一次付清。他说
小姐我们没这个先例的。我说行了,你又不是什么国有企业上市公司,就一个人
几台破机器还在这跟我讲什么先例,再说了,我免费让你看了我的裸体,你他妈
还跟我要钱?他沉默了一下。我说你发什么呆,你敢说你没看过?他说,小姐,
我帮人偷拍了那么多,你是被整得最惨的一个,那畜生简直不是人。如果你这次
要调查的人是他,我给你打个九五折。我说我不管什么狗屁折扣不折扣的,我要
调查的人不是他。我要调查一个叫上官子彤的人,是个演员。他说什么?演员,
那算了,他们可精了,连狗仔队都抓不住他们的影,你让我怎么调查?我哼了一
声说,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再给你加两千,一个周之内你调查不出来,我抓你去
公安局!他说为两千块钱去公安局,不太值得,要不你找娱记吧,说不定他这一
下还火起来了呢。我咬牙切齿地说,瘪三,行,五千块,一周之内我一定要见到
那个女人跟上官子彤在一起的正面照片或视频,否则我们签下的合同都在这,我
把它送到公安局的话,你就等着蹲在号子里边自慰边自拍吧。他也哼了一声说,
一万块我给你八折,八千块,怎么样我够意思吧?我无奈,咬咬牙说行,八千块
除了照片和视频,我还要你要带我去抓奸,以抓奸在床为准!他沉默了一下,说
没问题。

  我哭着打给陶子,我想这个时候只有她最适合送我回家了,陶子的声音很模
糊,我隐约听到她说在去金山的路上,晚上可能赶不回来。

  我终于又把手机扔到了地上,手机在地上蹦了几下,落在了一个男人的脚旁。
朱宜捧着一束花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看着我。这个久违的笑容让我回到了大学时
代。

  朱宜是在大一情人节的晚上向我表白的。虽然从初中开始,每天都会有男生
向我暗送秋波,而每月都会有勇猛者向我直抒胸臆,俗话说得好,性欲之下必有
勇夫。虽然他们不象月经一样来的那么规律,但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个。对大多
数粉丝,我都是能利用的就利用,比如有钱的让他们送我礼物,长得漂亮的骗他
们的初吻,绝大多数没有感觉,只是需要的时候拿来用一下,当然高中时的余思
睿不同,他是我从陶子那偷过来的,爱欲让我背叛了友谊,后来他转学了,他终
究也被我夹在高三的作业本里做成了早恋的标本了。直到朱宜的出现,才让我眼
前一亮。

  那天当他抱着一捧鲜花腼腆地约我出去走走的时候,虽然他已经是第二十八
个约我的人,但我还是有点兴奋。他成功俘获了我的小手。就这样我们围着学校
兜了两圈,我们学校面积是三千亩,开车兜一圈都要十分钟。最后我累的不行,
他看出了我的疲倦,说我们找地方坐一会吧,我看到前面有几家咖啡厅,心想这
下有救了。朱宜于是领着我来到咖啡厅门前的人工湖畔,坐在了石凳上,那是冬
天,北方晚上的温度有零下十度。我不爽极了,站起来把花塞给他就跑回了宿舍。
回来之后我把偷偷藏下的一个花瓣拿到灯下一看,发现朱宜送我的根本不是玫瑰。
第二天学校绿化处就贴出公告:对于到暖房里偷采月季的行为要抓住一起严惩一
起!直到大学毕业,朱宜都没有送过玫瑰给我。

  自从分手后,我跟朱宜再也没有过亲密接触,但是今天,我不知怎么的一下
就扑倒在朱宜胸前放声痛哭。朱宜拍拍我的肩膀说,嘿,小姐,哭这么大声?看
看我捡到的这个声带是不是从你喉咙里飞出来的?

  我没被逗乐,却忽然想起公司职位调整的事,我抬起头说朱宜,副总的位子
早晚是你的,你再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先帮你保管着。
他说我们俩谁坐都一样,没关系的。我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我说朱宜你怀疑我?
他爽朗地笑笑,边帮我拣起手机边说,没有,逗你玩呢,看看,我这次送你的花
可是真的,不过可没别的意思。

  朱宜接我出来,我们在避风塘吃饭,刚吃两个虾饺,我忽然收到子彤的短信,
说赶进度,晚上就直接睡片场了,实在对不起,要不你找同事过来陪你吧。我回
了句我会的,你注意身体。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苟延残喘,我不甘心,
再给阿诺打了个电话。我说子彤非要说回去赶进度,你们戏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
赶?他说没呢,剧本出了点问题,今天晚上停了,主创专门讨论剧本,演员休息。
我挂断电话,心那真叫一个透心凉。愣了半天我对朱宜说,今天晚上我要赖上你
了,子彤不在家,我一个人不敢睡,要么我跟你回家,要么你跟我回家。他笑笑
说,你这家伙,还是这么胆小,不是想劫色吧?陈鸾现在情况不太好,你去我家
不太方便,要不我去你家吧,不过我得先跟她商量一下,毕竟我今天刚回来。我
一听,心里挺不好受,不过想想这个难过的夜晚,也没办法了。我说行,不过有
一点,我家虽然两室一厅,但是你必须跟我睡一个房间,因为我一个人在家里不
敢单独睡一个房间。他忽然换上一副淫荡的表情说,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我要晚
节不保了?我苦笑了一声说,你这个担忧很有必要。

  不知道是我多心了还是怎么回事,我老是觉得我家的房子阴森森的,可是最
初并没有这个感觉,那时候还是朱宜帮我挑的这房子。

  我把朱宜领到主卧室,我说今晚我们就睡这了,你将是除了子彤之外,唯一
一个在我家过夜的男人。朱宜挠挠头说行,然后就坐到了床上,脱掉了上衣。我
说嘿,注意点,你当是逛窑子呢?他说那怎么样?难不成要把灯关了再脱衣服?
或者穿着衣服睡觉?然后笑笑说你总得让我先洗个澡吧。

  他洗完澡回来,曾经健硕的肌肉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变成了松垮的五花肉。
他说童童你洗手间……他没说完,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就变了,我不知
道他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东西。他说你怎么了童童?我说宜子,你接着说。他说
我一直觉得你那洗手间窗户对着走廊不好。我松了口气说,这有什么不好,走廊
里的灯光射进来,还省的我开灯呢。他说你这房子装修多久了?我说买了之后住
了一阵,觉得不爽就重装了,不过我当时在外地处理旺季终端包装的事,是子彤
现场督造。他说不错,子彤眼光还挺超前,三年前就知道装个风暖式的浴霸,我
家装的光暖的,我老是怕那灯泡爆掉,割到我的宝贝。

  我边笑着,边换上浴袍,走向洗手间,我说电视柜右边抽屉里有A片,你自
己先挑着看,注意把声音放小点,那些日本娘们,叫的凶,当心隔壁投诉。

  我关上洗手间的门,脱下浴袍,老是觉着背后有人看我,心想可能自己又犯
病了。边想着,我猛一转身,豁然发现洗手间上边的小窗户上有一张模糊的脸,
不知道是人是鬼。我蹲到角落里就尖叫,朱宜听到跑了过来,拍着洗手间门问我
什么事。我说快、快开门看看,外面刚刚有东西趴在窗户上偷看。朱宜迅速打开
门,我也重新穿上浴袍跟出来,外边却什么都没有了。我说要不要报警?朱宜说
算了,报了警也抓不到,而且他被你发现,估计不会再来了,有我在,没事。

  我关好窗户,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朱宜已经在主卧室的大床旁边的地板上打
起了呼噜。我想这家伙还挺聪明,知道把我最漂亮的一张床单找出来铺在身下。
本来还有很多话跟他说,想听听他接下来的打算,怎么处理跟老张的关系,我想
老张没有一棍子把他打死,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老张的。可是现在看来他真的
累了。

  朱宜的呼噜我在大学的时候就见识过。大二的时候有天晚上,他带我去网吧
上网,故意拖延到宿舍大门关闭,然后假装无辜地跟我说,人家从来没在外面睡
过,不知道怎么开房间。我这正好有我哥们在外面租的房子的钥匙,他不在家,
要不我们过去对付一晚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心想,你不就是要骗我上床吗?
我要你好看。等我们躺在床上关灯之后,这家伙开始不老实,用手在我身上摸来
摸去,力气大的很,我都担心他会把我摸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窜
到我身上,开始疯了一样扒我的裤子,我不紧不慢,等他扒得差不多了,我忽然
伸手到内裤里拖出一张带血的卫生巾,然后迅速把灯打开,我说,宝贝,看看这
东西是不是很好看啊?他一下就蔫了,从我身上滑了下去。但是他用呼噜报复了
我,让我一夜睡得云里雾里。

  今天我同样睡得云里雾里,想了很多子彤的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半睡
半醒之间,忽然觉得脚心有点痒,我猛得清醒过来。我想到了大师说鬼会在夜里
通过脚心的涌泉穴吸我阴精,这时脚心会有异样感觉。我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
来,我一动也不敢动,借着昏暗的光,我看到有个黑影在晃动,我知道他肯定不
是朱宜,因为朱宜在我旁边,呼噜一直没有间断过。我的心跳到喉咙眼,挤住了
我的气管,我觉得窒息。这时黑影没有继续在我的身上摸索,转而慢慢走向大衣
柜,拉出了抽屉,我正想着怎么样能迅速叫醒朱宜一起抓住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
东西,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忽然黑影又朝我走来,他慢慢地俯下身来看我的脸,
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发疯的边缘了,我用最后的理智看到那张脸似曾相识。然后
我两手一阵乱抓乱扇,伴随着慑人心魄的尖叫。

  (二十三)黑影离开了我,站到床尾处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好象在直勾勾
地看着我,我边瞪着眼睛尖叫,边胡乱蹬着脚坐起来。我看到黑暗中他的个头很
高,脸却已经变得煞白。我哭着喊朱宜,朱宜哼哼唧唧说深更半夜干吗呢?我尖
叫着,有鬼,有鬼啊!朱宜猛得坐起来,迅速打开了台灯,此时黑影已经飘然离
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我一下晕了过去。留在我记忆里最后的影像
是黑影转过来的一张骷髅脸!

  我在朱宜的呼唤声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朱宜怀里,卧室门虚掩。我颤颤
巍巍地抱紧朱宜,我说鬼啊,被它纠缠了这么久,我终于见到它了!朱宜说别瞎
说,依我看他就是一个毛贼,怕你看见他的脸,所以打扮成鬼的样子,顺道吓唬
你一下,这世上哪有鬼。他刚说完,外面响起嘭的一声。朱宜也尖叫了起来,我
们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我。

  我不停地说是鬼,就是它,它跟了我很久了,它要吃了我。朱宜说不可能的,
从来没听说过谁被鬼吃掉。我说那你说他是个人的话,他怎么可能进来?上次我
家就被翻过一次,过后子彤找他们公司的装修队来重新做了防盗,可以说是万无
一失,是人的话他不可能进来的。朱宜忽然推开我说,哦我知道了,刚刚我们出
去看洗手间窗户上的人影的时候,回来是我关的门,你们家的门比较特别,可能
是我没关好。他说要不我出去看看。他说完要起身出去,我却紧紧地抱住了他,
说宜子,不要离开我,我们就这样到天亮。朱宜犹豫了一下重新抱住了我。他说
要不我们报警吧童童,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要你这
样一直抱着我。要报警也要等天亮了再说。

  朱宜不再说话,用手帮我一点一点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抱紧我。我的心里
觉得很温暖。多年以前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在学校小树林的长椅上,在海水浴场
的沙滩上,甚至在熄灯后的教室最后一排椅子上,我们经常这样抱着。好像是大
二下半年,我爸得了肝炎,需要很多钱治疗,别的同学别说借钱了,就连跟我说
话都躲得远远的,最后我一点办法没有,在学校后面的孖迦山上,躺在朱宜怀里
哭,准备哭完了去纱厂找工作。朱宜就这样一声不响帮我擦泪,第二天他就把自
己最喜欢的相机卖了。

  我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忽然卧室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没等我反
应过来,卧室门已经被冲开。

  我惊恐地把头埋进朱宜怀里,却听到朱宜惊讶地喊了一声,子彤?!

  我抬起头来,看见子彤一身黑衣站在门口,我忽然觉得刚刚的黑影可能跟他
有关,要不他怎么可能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回来?我说子彤,刚刚的黑影是你?子
彤不说话怒视着我。我说你在干什么?我带着哭腔说为什么你要半夜回来害我?
子彤怒吼着,我想问问你们在干什么?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尽管应酬到下半
夜,但我还是想回来陪你,可是你在干什么?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看看自己,由于刚刚的恐慌,我的睡衣纽扣只剩下一粒还扣着,其他全部散掉,
我的一侧乳房已经暴露无疑,而朱宜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子彤的睡裤,正紧紧
地抱着我!我推开朱宜刚想解释,却见子彤眼里含着愤怒的泪水,点着头说,好,
好,很好!然后转头摔门而去。

               (二十三)

  黑影离开了我,站到床尾处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好象在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边瞪着眼睛尖叫,边胡乱蹬着脚坐起来。我看到黑暗中他的个头很高,脸却已
经变得煞白。我哭着喊朱宜,朱宜哼哼唧唧说深更半夜干吗呢?我尖叫着,有鬼,
有鬼啊!朱宜猛得坐起来,迅速打开了台灯,此时黑影已经飘然离去,走到门口
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我一下晕了过去。留在我记忆里最后的影像是黑影转过来
的一张骷髅脸!

  我在朱宜的呼唤声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朱宜怀里,卧室门虚掩。我颤颤
巍巍地抱紧朱宜,我说鬼啊,被它纠缠了这么久,我终于见到它了!朱宜说别瞎
说,依我看他就是一个毛贼,怕你看见他的脸,所以打扮成鬼的样子,顺道吓唬
你一下,这世上哪有鬼。他刚说完,外面响起嘭的一声。朱宜也尖叫了起来,我
们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我。

  我不停地说是鬼,就是它,它跟了我很久了,它要吃了我。朱宜说不可能的,
从来没听说过谁被鬼吃掉。我说那你说他是个人的话,他怎么可能进来?上次我
家就被翻过一次,过后子彤找他们公司的装修队来重新做了防盗,可以说是万无
一失,是人的话他不可能进来的。朱宜忽然推开我说,哦我知道了,刚刚我们出
去看洗手间窗户上的人影的时候,回来是我关的门,你们家的门比较特别,可能
是我没关好。他说要不我出去看看。他说完要起身出去,我却紧紧地抱住了他,
说宜子,不要离开我,我们就这样到天亮。朱宜犹豫了一下重新抱住了我。他说
要不我们报警吧童童,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要你这
样一直抱着我。要报警也要等天亮了再说。

  朱宜不再说话,用手帮我一点一点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抱紧我。我的心里
觉得很温暖。多年以前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在学校小树林的长椅上,在海水浴场
的沙滩上,甚至在熄灯后的教室最后一排椅子上,我们经常这样抱着。好像是大
二下半年,我爸得了肝炎,需要很多钱治疗,别的同学别说借钱了,就连跟我说
话都躲得远远的,最后我一点办法没有,在学校后面的孖迦山上,躺在朱宜怀里
哭,准备哭完了去纱厂找工作。朱宜就这样一声不响帮我擦泪,第二天他就把自
己最喜欢的相机卖了。

  我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忽然卧室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没等我反
应过来,卧室门已经被冲开。

  我惊恐地把头埋进朱宜怀里,却听到朱宜惊讶地喊了一声,子彤?!

  我抬起头来,看见子彤一身黑衣站在门口,我忽然觉得刚刚的黑影可能跟他
有关,要不他怎么可能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回来?我说子彤,刚刚的黑影是你?子
彤不说话怒视着我。我说你在干什么?我带着哭腔说为什么你要半夜回来害我?
子彤怒吼着,我想问问你们在干什么?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尽管应酬到下半
夜,但我还是想回来陪你,可是你在干什么?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看看自己,由于刚刚的恐慌,我的睡衣纽扣只剩下一粒还扣着,其他全部散掉,
我的一侧乳房已经暴露无疑,而朱宜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子彤的睡裤,正紧紧
地抱着我!我推开朱宜刚想解释,却见子彤眼里含着愤怒的泪水,点着头说,好,
好,很好,操!然后转头摔门而去。

  天快亮的时候,警察来到我家,我没叫段斌来,可是他竟然也来了,我知道
可能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他们局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可头疼的是我描述不出
来人影的更多特征,除了高个黑衣之外,我甚至说不出他的脸的具体特征,因为
晚上实在没怎么看清楚,只觉得似乎有点面熟,大概是。段斌皱着眉头说,这肯
定是个惯犯,因为你家没有留下他任何指纹。线索实在太少,再好好看看有没有
丢什么东西。我说看过了,什么也没丢,但我确实看见他拉开过抽屉,好象在找
什么东西。最后段斌说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这个人跟那天晚上用血泼你车子的
人可能是同一个人,因为据当时保安描述,事发后他曾经看到过一个穿黑衣的高
个从车库匆匆离开。我一下感觉自己悬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中,脚下是蛇蝎毒虫
鬼魅妖孽,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双深邃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我。

  我问段斌,你说鬼有指纹吗?段斌惊恐地问我,你没问题吧?要不要看看心
理医生?

  坐在朱宜的车子里,开往公司,我忽然觉得我可能错怪子彤了,我又打给阿
诺,他显然是被我从睡梦中拉了出来,他说大姐,信任是爱情的基础,爱情是性
生活的前提,你这么不信任他?怎么跟他过性生活啊?我说你娘的别含着鸡巴说
话,爽了自己恶心了别人。你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们的演员有没有活动?他
沉默了一会说,哦我想起来了,好象有这么回事,是一个演员生日,反正我是一
直就剧情在跟编剧讨价还价,没去参加他们的party。挂上电话我心里觉得
既难过又高兴,忽然发现自己有的时候确实挺贱!这时候真想给子彤打个电话认
个错,但是想想这样的话我岂不是相当于承认了自己跟朱宜干过下流的勾当?可
是不解释清楚的话,子彤又怎么会明白事情的真相,让他这样误会我又不甘心。
而我又始终觉得,黑影跟子彤有关,要不怎么可能黑影刚消失,子彤就出现,而
且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并且子彤本来说晚上不回家,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车子开到公司,停好,朱宜爱怜地看着车子。这是公司配给他的,也是一辆
奥迪A6,朱宜已经开了几年了。朱宜叹口气说,今天它就不是我的了。我说别
故作凄凉状,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就去一个月,一个月后官复原职,是你的都还
是你的,而且我估计你的这些待遇也不会变,谁也没说让你解甲归田告老还乡。
朱宜摇摇头,说但愿如此吧,我们边说着边进电梯,我说你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
这么醉心官场了?他说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陈鸾的情况不好,我还背负着那
么重的住房贷款,生活不轻松啊,出不得半点差池。我想他大概还有顾虑,我说
宜子你是不是怀疑我的能力?我敢担保你没事,如果这次你真出事了,以后养成
成算我一份。我本来还想提认成成做干儿子的事,不过觉得这气氛好像不太适合
就没说。

  老张让陈总来监督交接,我说还交接什么啊,暂且先这样吧,等过一阵再说。
老陈却笑里藏刀地一口一个舒总地叫,我明显感觉到朱宜的不爽,朱宜主动把该
交的钥匙文件什么的都交了出来,我拦都拦不住,我本来想解释,但是心想这时
候说多少屁话都让人觉得欲盖弥彰,还是等一个月后他官复原职再说吧。

  朱宜是被我送进电梯的,进电梯之前,他把车钥匙交给了我,他说那车子被
我惯坏了,注意五千公里一定要保养一次,我对它比对成成还好,其他没什么了,
你自己多保重。说完他转身进了电梯,那身影毅然决然,有点象当初大学毕业跟
我分手去上海一样,如果不是在公司,我真想抱他一下。电梯轰然关闭,燃起了
我的愤怒。我回到副总办公室,叫了半天张琪,进来的却是朱宜原来的秘书,这
时我才想起,原来张琪现在已经坐了我的位子,成为企划部经理了。我来到老张
的办公室,门口挂着勿扰的牌子,我才不管那些,抬手就敲,敲了半天,老张才
拉开门,黄雯从里面出来,面色潮红,我说黄助理,被意想不到的棍子给戳了?

  老张说恭喜你了舒总,我关上门说少给我来这一套,我就问你一句,你承诺
给我的事情你保证能兑现?他点上一支烟,很享受地抽了一口,说你指的是朱宜?
我说别他妈明知故问。他阴险地笑笑说,舒总,按照我的意思是让他当上海公司
崇明市场部的一个业务员,让他每月拿着八百块工资天天骑自行车顶着太阳跑终
端,回一次家要坐三个小时公交车一个半小时轮渡,让他看着我怎么飞黄腾达而
他却永世不得翻身……他深深吸口气说,但是总部不允许啊,实话跟你说了吧,
对朱宜的处理决定是总部早就批示的,我只是负责传达给你而已,感谢你送给我
那个销魂的夜晚,对了,碟片什么时候送我一张啊?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我用
尽全力甩过去一个耳光,我想扇过去一定让他吐出两颗金牙,可是我的手被老张
固定在了半空,他咧着嘴漏着两颗金灿灿的假牙说,舒总,要注意文明。我抽回
手说,行,老娘认了,不过从现在开始,我要行使副总职责,我想对人事进行一
些调整。老张有点迟疑。我说张国伟,如果你还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当上次宾馆
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我可以把母带给你。老张笑笑说,舒童,就喜欢你的这股爽
劲,退回三十年,我一定讨你做老婆,行,只要你不动黄雯,其他的随便你。我
说我有那么荣幸吗张总?三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呢,你还是自己吃伟哥打飞机吧。
我知道这家伙被伟哥催起来的鸡巴估计已经被黄雯当小辫子牢牢抓住了,我想男
人如果没长这根不听话的东西,女人永远不是男人对手。

  我拿身体拼来的这张底牌,还是要为朱宜打出去。至于黄雯,目前我还不想
通过正常途径整她。我说黄雯关系重大,我怎么敢随便影响你的性生活?我调整
人事一定是为公司好,我不否认,也是为朱宜好,你给我个授权。

  老张得意地以为只要不动黄雯,我就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但他错了。我动的
第一刀砍向了张小妍,首先把张小妍从财务副经理的位置上拉下来。一个大学刚
毕业的学生凭什么出任这么高的职位?老总女儿又怎么样?这将是我送给朱宜的
一份特殊礼物,她就是导致朱宜这次翻船的阴沟。老张断没想到我会对他的亲骨
肉下毒手。接着我把于晨提到财务经理助理的位置上。财务经理是个傀儡,这也
是为什么老张让张小妍屈居人下的原因。但是现在这个傀儡要为我所用。然后我
把郑孟逸转正,虽然是企划专员,但享受经理助理待遇,张琪重新降为企划专员,
企划经理暂时空缺,由黄雯行使经理权利。

  老张授权我做人事调整只需报人力资源部备案,不需要总经办签字确认。于
是,调整公告下午就出来了,然后我再发调整通知单,来个先斩后奏。我想老张
一定气得青筋暴跳,最好爆裂。

  我得意地等待老张冲到我办公室象猴子一样跳给我看,可是老张没来,小张
来了,张琪表现出了我三年没有见到过的愤怒。她说舒总,我跟了你三年了,你
不提拔我也就算了,居然下手害我。我说我不是害你,张琪你不懂,这是一个套,
企划经理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

  其实我早就看出老张这么调整的目的,他让张琪当傀儡,让黄雯当助理,其
实就是给黄雯一些吃回扣的机会,将来出了问题好拿张琪顶罪,可是张琪并不了
解。张琪说了句我看错你了,能共苦不能同甘!亏得我为你掏心掏肺那么多年。
然后愤然甩门而去。

  我无奈地苦笑一下,心想为了这样一个危险的诱饵,跟了我三年的小妹居然
这样歇斯底里地仇恨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安静下来,我还是给子彤打了过去。我想如果性是男人的软肋,那么感情一
定是女人的死穴。子彤挂断了我三次,我不停地打,眼泪含着泪水。后来他干脆
关机了,半个小时后他发过来一条短信: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考虑一下,我
们最近就不要见面了。我再打过去,还是关机。

  我躲到厕所里,压抑着声音默默流泪,我觉得我的世界一下塌了,除了朱宜,
身边没有一个人理解我,爱人,朋友,同事瞬间化为乌有。我想,当初如果没有
跟朱宜分手,也许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了,朱成成就是我的孩子了。

  我想我该离开这里了,等朱宜重新做回副总,我找回子彤,我就带他离开该
死的上海。任何一场战争都没有胜者,我为什么还要无休止地战斗下去?

  回到办公室,朱宜的电话打了过来,听到他的声音我的泪就下来了,可是朱
宜说:舒童,你够狠啊!连我留在总部唯一的靠山你都要给我扳倒。我说宜子你
在说什么,你说张小研?我是为你好。他冷笑一声说,算了,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位子都让给你了,你非要赶尽杀绝?其实我知道上次在夜总会你就知道了我跟
张小研的关系,没想到我最后是败在你手里。我说宜子你误会了,你别听那些人
瞎说。他说难道我要听你的吗?你趁我去总部,把我去年A类商超的决策失误捅
出来,然后靠跟老张上床上位,最后把张小研干掉,斩草除根,干的真漂亮,我
还眼巴巴地等着你救我,真他妈傻到家了。我输得心服口服舒总!

  我推开窗户,南京西路,人流如潮,车流如织,繁华的上海滩,高楼鳞次栉
比,一切都像是一个北方农村小姑娘二十几年以前的一个华丽的梦。不知道我从
梦里的二十三楼摔下去,后果是不是同样华丽。

  起初看到李鬼,我惊出一身冷汗,一直不敢上来,怕被当成李鬼打死,后来
看到大家很多肺腑之言,感动的想哭,想想还是上来说一声。我一直在写,也一
定会把这部书完成,在不就的将来!由于渐渐进入高潮,我要细细构思,而且公
司又确实很忙,身体又不好,胃痛、偏头痛还老发烧,也不能有个小毛病就上来
请假,所以速度会慢些,请香油们原谅。我不多说了,正写着呢,晚上即使更新
也会很晚,也可能明天更新,大家别等了,熬夜对身体不好,明天看吧,都赶紧
睡觉哈,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永远都不会!!

               (二十四)

  我站在窗边发愣,忽然手机响起,我抓起来看都没看就接听了,我想子彤终
究会不会抛下我的。可是电话里的人用浓重的山东方言说,姐,大舅得肝癌了,
到晚期了,你不回来看看?

  我挂断电话,腿一下瘫软了。表弟口中的大舅是我爸,他常常说我小时候喜
欢把两只小脚放在他象驴槽一样凹陷下去的肚子上睡觉,而我自己关于他最早的
印象是我爬到他肩膀上,趴在他的耳朵旁边悄悄地告诉他,隔壁大姐姐裤子上有
血,他一边说再瞎看我打你屁股,一边用他满是胡茬的嘴来亲我。

  一晃几年了,我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给他们,不全是因为他们逼迫我忍受
耻辱,还因为我不想勾起那段谁都不想提起的过去,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引出
无限的心酸。我更不能回去,因为我的归来会让他们颜面扫地。

  我让郑孟逸进来,他说舒总谢谢你让我转正,不过我还是打算辞职了。我没
说话,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扔到桌上,我说这钱是你的,拿去给你老妈治病,记
住要亲自交给她,一分不能少。他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我放你一个周的假。说完
我又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我说这大概是两千块,拿着,坐飞机回去。他眼泪当
场就下来了,握着衬衣的袖子不断地擦泪,我说你还有工夫哭?不赶紧订机票去?
他迅速拿过那两万块,说就当我借你的,我会还你的。然后转身要走,我说等等,
你算不算男人?男人不会在乎多还两千块。他犹豫了一下,转身拿过另外一些钱,
然后腿一软想要跪下。这架势可把我下一跳,长这么大除了老魏,还没有人给我
跪过。我赶紧扶住他,我说你想干吗?你有点志气好不好?一个大男人借你点钱
你就下跪?他说我这是替我妈跪的,她得了白血病,等着钱换髓呢,没有你这钱,
恐怕她没有多少天了。我说你赶紧去吧,不够了你再打电话给我,另外,记住替
我问候她老人家。我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我的眼泪。

  郑孟逸走后,我重新打给表弟,我说你去问我妈要个银行帐号,我给她打二
十万,你帮我给我爸找最好的医院……他还有多长时间?表弟沉默了一下说,医
生说最多两个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没说话,把电话挂了,泪如雨下。

  漂泊这么多年了,我何尝不想他们。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会隔
断亲情,也会隔断爱情。

  马勇在此时打过电话来,说我在他们片场外蹲了好久了,终于发现了他们。
上官子彤和一个女人在一辆凌志车里呆了好长时间了。但是我看不到女人的脸,
不过我会继续跟。

  我慢慢放下电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黄雯在上班,原来子彤这次的女
人不是黄雯!如果是黄雯,我会原谅子彤,他顶多算我的这场战争中被人利用的
一颗棋子。可是现在,似乎战争已经结束。

  我打给陶子,晚上我需要一个人来陪我。陶子接起电话,说话断断续续,偶
尔喘着粗气,那声音我似曾相识,我忽然想到了楼顶上的四脚兽。我警觉起来,
说陶子你在干吗?她说没、没什么,你讲。我说不耽误你事吧?她笑了一声说骚
娘们你想什么呢?我说晚上我去你家吧,子彤出差了,我一个人害怕。她沉默了
一下说,我最近在忙金山的新店,一直呆在金山呢,晚上还有几个客户要谈,赶
不回去了,要不你过来吧。我说算了,你忙吧,我找别人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找了。张琪和朱宜正在气头上,悠悠怀孕在家养胎,
段斌显然更不合适,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的老婆和情人,怎么可能再惹祸上身?
忽然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我办公室的门。
我擦擦脸上残留的泪水坐回位子上。进来的人是老魏,他说刚刚过来跟老张谈黄
酒代理的事情,顺便来问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选,不知道是我太寂寞还是什么原因,忽然觉得其实他的五官长的还算标致,只
是他的肥胖和秃顶让我看着不爽。我点点头,他脸上竟然露出天真的笑,说他先
去准备一下。

  她悻悻地离开,我回到家里慌乱地找到原来房主的电话,打过去质问他。他
说没有的事,这都是别人瞎说的。我说那你当时为什么那么便宜卖给我?他说我
不说了吗,我看上了中远两湾城的房子,急等钱付首付啊。他说你是不是听楼上
的张阿姨说的?她这个人神经兮兮的,有的时候会疯疯癫癫乱说话,她老公常年
有病,她被折磨的有点神经失常了,不信你去问物业。

  我打给物业,物业矢口否认,说没有的事,你别听那个神经病瞎说。我这才
安心了,心想这老娘们真歹毒,想了这么个办法来整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在梦里忽然梦见又有人压到了我身上,可是我
就是睁不开眼,这时我忽然又感觉都脚心有点痒,我一下就醒了,我睁开眼,可
是到处一片漆黑。我睡前全部亮着的电器,居然全部熄灭了!我猛地坐起来,看
见似乎又有个黑影立在我床前,我歇斯底里地尖叫,然后从床头柜上抓起台灯就
向黑影砸去,嘭的一声,电视屏幕爆裂。我疯了一样抓起能抓到的一切东西乱砸
一通,然后抱着枕头蜷缩在床角大哭,感觉黑影还在床前晃,此时忽然我家的门
铃响起。我想此时大概已经是下半夜了,怎么可能有人来按门铃?继而门外响起
了剧烈地拍门的声音,我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而黑影也消失不见。
我慌乱地跑到门边,问是谁在外面,外面响起了老魏的声音,他说童童你怎么了?
你开门,我在外面。我摸灯的开关,可是灯根本就打不开。

  门打开,我一下就冲到老魏怀里。老魏说童童别怕,到底怎么了?我说鬼,
鬼啊。他说不会的,有我在你别怕,我帮你看看,他让我把灯打亮,我说灯都被
鬼弄坏了,根本打不开。他说别急,然后他打开手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他找到
了电闸,他笑笑说没事了童童,只是跳闸了而已,他往上一扳,家里所有的灯和
电视又都亮了。他说你开这么多电器当然要跳闸了,这电闸也有点老化了。我松
了口气,忽然我想起了黑影,我说不对,我分明看到他了,他现在应该还在家里。
说着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说他肯定在,我看到他好几次了。老魏脸色有点
失常了,他说没事,有我在。走,我们找找他,他说着到厨房拿了水果刀。

  我跟在老魏身后,来到我的卧室,卧室里已经一片狼藉,电视、大衣柜的穿
衣镜全被我砸烂,老魏颤颤巍巍地去开大衣柜门。门一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继而他把所有的门都打开,还是没有人,然后他又转身看着窗帘,我躲在他身后。
我想窗帘应该是他最后的藏身之所了。忽然从我身后的柜子里钻出来一个人,趴
到我身上,我尖叫着跳了起来,老魏把我挡在身后,一看原来是子彤之前送我的
生日礼物,一只黑色的大狗熊,平时是放在大衣柜里的。老魏安慰我说没事没事,
可能是我们刚刚打开柜门它没放稳掉出来了,别怕别怕。他把狗熊重新放进衣柜
把门关好。我却又是一声尖叫。

  我说人,有人!老魏说哪?在哪呢?我拉着他的衣角说在那,在窗帘后面,
我指着窗帘下面两只鞋子对他说。他额头上冒出汗来,说等等,别怕。然后他握
了握手中的刀,猛地冲了上去,对着窗帘就是一通乱刺。

  最后他豁然掀起窗帘,可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鞋子是子彤的一双黑皮鞋。

  老魏说童童你是不是心理有毛病,找心理医生看看啊。我说没用的,看过了
已经,连心理医生都改信邪了,看来我必须要下手了,这畜牲我实在忍不了了,
我要找大师过来抓鬼,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老魏说是不是真的有鬼啊?还是别了吧,不行换个地方吧,这东西还是不要
惹得好,要是大师抓不住怎么办?

  我说它一直跟着我,我到哪都不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慢慢地站起来,
眼睛盯着他,往后退,边退边说,老魏,你……你是……你怎么会三更半夜在我
家门外?老魏忽然换上一副深不见底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下边这一段是接在第二段后面的,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天涯系统有毛病,
每次我发不上都要重新刷新一次,再重发,结果有此刷新完了忘了重发就接着发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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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后老魏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他的秃顶变成了
光头。他摸着脑袋说,童童,你说不喜欢秃顶,不知道光头你喜不喜欢。我笑笑
不说话。别人的光头我不讨厌,但是他太胖,光头上的肉都打了褶子,我同样不
喜欢。

  在上海城吃饭的时候,老魏让我尽量不要管黄酒的营销,我不解,他说你不
用管了,反正你就做一个月的副总,抓好「优思」就行。我说老张今年政策重心
明显往黄酒倾斜,我怎么可能不管?他说你听我的,遇到黄酒的事你就推给老张
自己去管,其他别多问。他忽然话锋一转,说童童,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快乐?我
听说你总被鬼纠缠?我一下愣住了,看他的眼神那么深邃,忽然有点害怕。我慌
乱地说没有,老娘连你这色鬼都不怕,还有什么鬼敢找我?我刚刚瞬间在心中萌
生的让他陪我过夜的想法立刻打消。让他陪我只能让家里多一只鬼。

  我还是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回到家中。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把两台电视也
都打开,这样会让我感觉家里很热闹,人气很旺。我坐在墙角,静下心来想了一
下,不管鬼怪怎么猖獗,最起码我不会马上死,与其这样害怕还不如豁达一点。
坐了很长时间,我忽然觉得有点渴,我起身准备去厨房拿饮料,忽然感觉背后有
人,我猛地转过身,可是什么都没有,我边不时回头边走进厨房,我拿出一罐苏
打水再一转头,忽然看见厨房开向走廊的窗户外边有一张人脸。我尖叫一声退到
墙角。此时只有九点多钟,外边偶尔还有行人的声音。我忽然觉得我要趁外面还
有人看看这家伙到底是谁。我拿了一把水果刀拉开门。

  走廊里站着张阿姨。她面色苍白,我咆哮着,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说我来
找你有点事情,刚刚正好路过你窗口,吓到你了,对不起。我说你有什么事?我
不是给过你钱了吗?你自己拿去买丝袜好了!她说不是这件事情,我老公的肺病
越来越严重了。我说那不正好吗?你可以早点解脱了,去找你的情人。她说我就
是为这事来的,我求你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老公的身体经不住的,万一他死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亲戚不会饶过我,我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我松了口气,说
行,知道了。她说那我先走了,我说等等,用不用借点钱给你?她眼中闪烁着泪
光,说不用不用,现在象你这样的人太少了。我说没什么,大家都是邻居嘛。她
说你是个好人,我没有什么报答你的,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我说你要不要进来
坐坐,慢慢聊,她很紧张地说,我就不进去了,就在这说吧。你这个房子在你来
之前,其实曾经死过三个人。当时房东租给了一群外地人,三个人被人杀死,在
房子里半个月都没人知道,尸体都腐烂发臭了,我想这是房东肯定不会告诉你…
…我打断她,说你滚!你给我滚!!

               (二十五)

  老魏握着水果刀站起来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我心想这下完了,赶走一只恶
鬼又来一只色鬼,还说不定这都是他一手导演的,看来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我
结巴着说老魏你你你要干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扔掉刀说童童,你怎么会怀疑
我?我说你别他妈废话了,说,你怎么会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外?他继续向我走来,
我闪到他身旁拿起他刚刚扔掉的刀对着他。他说童童你放下刀,听我说,是这样
的,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你可能晚上不好过,但是我知道你不可能让我来陪你
的,而且我也怕引起你男朋友的误会,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回家想来想去,还是
决定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我松了口气坐下来,我说你怎么会知道我
那么多事情?他说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说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们之间
不可能的,我不会跟一个强奸我的死胖子在一起。你走吧。他说你赶紧睡会吧童
童,天快亮了,我在门外给你守着。

  这句话很温暖,我说既然这样,你就留下吧,不过你也别在门外了,你委屈
一下在客厅沙发上睡会吧。他眼睛里立刻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说不过你最好给
我老实点,不然……我举起刀,不然我砍断你裤腰带下面的玩意!

  早上来到公司,头昏昏沉沉的,老陈还拍我马屁,说我今天精神真好,我都
想一口唾沫吐到他的秃脑壳上,然后往下流,从他的眉毛上滴垂下来。正在我看
着老陈的脑壳意淫的时候,阿诺打过电话来,劈头盖脸就说舒总,你妈的也太狠
了吧?我花那么多钱请导演做创意,你还给我打保票说保证没问题,现在可好,
我的创意竟然给我毙了,这才第二轮啊大姐。

  我没想到黄雯下手这么快,我说阿诺你先别急,这事我来帮你搞定,我搞不
定的话,你存我这的钱你全部拿走,至于子彤演戏的事,你看着办,不想让他演
也行,片酬一分不拿。他说舒总,你行不行?不是我不信任你,关键现在你们公
司太复杂,让人害怕啊。我说放心吧,即使不能让你占到便宜,起码不会让你吃
亏。他说行吧,我就靠你罩着了。我说操,还给我装可怜呢,你就是一软蛋,就
这么几个钱就把你吓成这样。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软蛋?我跟我老婆已经一年没
有性生活了,我那玩意不行了,但是我跟男人行,你说怪吧?我说你跟狗行也不
关老娘的事,记住,创意继续做,你要是半途而废,神仙也帮不了你。他说成,
对了,你最近也别把子彤吸那么狠了,害得这家伙天天打瞌睡,脸都发黑了,一
看就是纵欲过度,再这样下去惹怒制片方,我可保不住他。

  我想子彤可能是担心我,睡不好觉了吧。纵欲他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老二根
本不管用,拿什么纵欲?拿自慰器纵欲,脸发的哪门子黑?

  我来到老张办公室,我说张总,阿诺可是我们多年的老朋友了,优思品牌形
象篇怎么说毙就给人家毙了呢?他站起来背着猪手走来走去说,这事是黄雯负责,
企划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管,你负责的时候我不是也没管过吗?我说但是黄雯一个
前台小姐她懂什么啊?你总归要教她懂规矩吧?他忽然抬起猪脸说,我家最近装
修,我为装修款的事愁得不行,哪还有心思教她啊?我点头笑笑,离开了他的办
公室,直接去了停车场。本来存钱这种事情都不用我自己动手,可是现在张琪不
在我身边,什么事情都要我自己做。去银行的路上,我给陶子打了个电话,想让
她帮我找大师抓鬼,陶子说这样吧,今天我正好在市里,我们一起碰个面吧。

  我重新来到老张的办公室,我把一张银行存款凭证拍在老张面前,我说我刚
帮阿诺往你卡上存了五万块,阿诺也就这点能力了,算是贺你装修的彩礼,你一
定要收下。老张笑眯眯地往我胸前伸手,我躲开了,他说唉呀,阿诺是跟我们一
起光着屁股打天下的,我怎么能不给他面子,可是黄雯最近好象身体不好,老去
医院……我打断他,拿出另一张单子,我说张总一直都很关心下属的,尤其是漂
亮女下属,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这是我帮你存给黄雯的医药费,够她
换一次硅胶的了,不过你要提醒她,让那些老捏人家硅胶的人,注意下手轻点。
老张做出一副变态狂的样子把嘴伸过来,我按住他的腮帮子。我说张总,听说你
老婆在云南插过队?那时候可有不少人追她吧?老张一下愣住了。我说您怎么了?
对了,一个月之后,企划的事情我要重新负责了,我还要多向你讨教呢,你可别
说房子没装修好没空教我哦。

  我扬长而去,留下老张一个人在身后发呆。黄雯的猖狂让我想到一个月之后
朱宜上来了,我总归要重新掌管企划部,如果朱宜罩不住我,我总不能就这样输
给黄雯。虽然我想离开上海,但我一直觉得经济基础还不是很稳固,而且就这样
输给那个小骚货,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相信我给老张留的这个小悬念,够他回味
一阵的,他虽然痴迷于下半身思考,但是关系到他头顶上的风光泛红还是泛绿,
他总归要思考清楚。

  我跟陶子约在了恒隆广场一楼的咖啡吧,我从办公室走过来很近。

  我想好不容易抓到她,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赖上她。可是陶子一见面就搞出一
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我说你又在打谁家男人的主意了?这家伙点上一枝烟装深沉。
我说你也抽上烟了?她狠抽了一口冲我吐过来说最近特别烦,我说你反正非偷即
抢,总归要担惊受怕,享受和风险是成正比例的。她说童童,你还记得我高中时
候那个男朋友吗?我心里格噔一下,说哪个?你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她说没
有啦,我的初恋,我最刻骨铭心的那个。我说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长得有点象朱
宜那个?她说对对,就是他,叫余……余什么来着?我说叫余睿思?她说不对不
对,叫余思睿!我说是啊是啊。你当然比我记得清楚,那是你男人。

  其实我永远都忘不了他的名字。不单单因为他曾经是陶子的男朋友,最重要
的是因为我偷了他。他不仅是陶子的初恋,也是我的初恋,上大学之后我之所以
对朱宜一见钟情,跟他有很大关系。

  我说你突然问他干什么?她说没什么,人老了,念旧啊。我说行了行了,别
倚老卖老了,帮我请大师吧,我要抓鬼了。她说是不是真的有鬼啊?我说不是真
的有鬼,那天你从我家洗手间出来慌什么?她又抽了一口。我实在忍不住了,我
说拿一枝烟给我吧,这家伙,就知道自己风流快活。她说没了,就这一枝了,诺,
给你过过瘾。我接过来狠抽了两口。她打了个响指,让服务生送过来一包万宝路。
她说那天在你们家洗手间里,我发现窗户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知道你家里估
计不干净。我说有黑影也不一定是鬼啊。她说我知道,但是……她沉默了很长时
间说,但是你不知道,其实我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我自己都知道,但怎么也调
整不好,烦死了。我说不是吧大师?心理医生有心理疾病,还要去学巫术?真够
讽刺的了。不过你可能不单单是错觉的问题。我邻居说我房子买之前,曾经就死
过三个人,而且,可能子彤就是鬼!她一下愣住了,表情变得非常惊恐,她说你
老公?怎么可能?我说真的,他跟我从来都没办法完成性生活,而且,最重要的
是他在两年半之前的一场车祸中已经死掉了,据说当时人都被送进太平间了,而
且户口也已经消掉了……她打断我,说你别说了,我晚上睡觉会害怕的。我说没
事,正好我一个人睡觉也害怕,我陪你啊。她说行,今天晚上我有几个情人过来,
我们一起玩np。我摇摇头,知道她在拒绝我。她说童童,抓鬼的事,你需要的
话可以随时给我师傅打电话。不过你这个样子,还不如早点离开上海吧,我看过,
你的八字里「申」为忌神,上海又简称申,所以你不适合在上海。我可能过一阵
去日本了,要不你跟我去?我说算了算了,去那鬼地方,别被人骗去拍A片了。
我其实也不想呆在上海了,我想去马尔代夫的海边买一所小房子,天天没事数海
鸥玩,可是我现在的钱还不够。她说海鸥金山海边也有,这么大个。她一边说一
边比划,鸟屎有这么大,拉到头上能把你砸晕。我说公海鸥的鸟有多大?她一下
没反应过来,我已经笑得不行。

  出门的时候,我终于抢来了她的车钥匙,把我的奥迪车钥匙扔给她,起初她
死活不同意,我说这是朱宜的车子,我帮他保管一个月而已。她这才接了钥匙,
然后她说,朱宜现在很不好,陈鸾已经疯了,昨天刚被送进疯人院。

  整个下午我心情都很不好,不知道是因为朱宜还是因为子彤,下午给子彤打
了几个电话,他的手机已经停机了,我的心象猫抓的一样。

  晚上下班,我开着奔驰在街上游逛。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混到无家可归的
地步,想想就觉着心酸。白天的时候老魏打过电话来,说晚上来陪我,被我拒绝
了,我不想跟他纠缠在一起。

  红灯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地翻着陶子的车子,忽然翻出一串手链。借着微弱的
路灯,我看清楚手链上刻着朱宜的名字,我认出来,那是我在大学的时候在西湖
灵隐寺为朱宜请的手链,他奉为至宝,每时每刻都带在身上的。我一下明白了,
为什么陶子听说奥迪是朱宜的车子的时候,会那么欣然的接受,甚至,她为什么
会想起余思睿,大概也跟这有关。

  我正看着手链发愣,忽然马勇打来电话,他说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说什么意
思?就你那点钱我还需要准备?他说不是,是抓奸,因为如果你需要的话,今天
晚上就能抓到他们两个,你想好了没有,是抓还是不抓?我咬咬牙说,抓!他说
你真的想好了?很多人再抓完之后就会后悔的,你到时候可不能因为后悔而不付
钱啊。我说少他妈废话,告诉我去哪?他说红河谷,我在后门那等你。

  挂断电话我紧接着给陶子打了过去,因为陶子家就住红河谷,我没想到会有
这么巧的事情,我要让她跟我一起抓奸。可是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我挂了。我想还
是不要打扰她,一来她正在激情四射地玩np,打过去多扫兴?二来这种丑事还
是尽量少的人知道的好。

  我在红河谷后门见到了鬼鬼祟祟的马勇,尽管他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还有
一个同样故作从容状的人大概是他的助手。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上了
车他问我车子是谁的。我说是我死党的,他嗯嗯啊啊地说车子真漂亮。我说别废
话,几号?他一拍脑袋说,唉呀,我也忘了几号,要不今天就先算了吧,我回去
再好好查查跟踪记录。我说你少给我装蒜,你今天要是不带我去,我扣掉你一半
尾款。他说行,我豁出去了。我说你妈的别给我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这不就
是你的工作吗。我们你一句我一句,车子就开到了200号楼下。马勇说到了,
我一看这号,心想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的心开始跳得厉害,其实到底
抓不抓我还真没想好。不抓的话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抓的话我跟子彤
的关系可能会彻底崩溃,当然,也有可能挽回,但子彤自尊心太强,挽回的可能
性不大。

  进了电梯,马勇按了8楼,我的心咯噔一下,因为陶子就住在八楼,他们是
一梯两户,难道子彤天天都在我最亲密的死党家隔壁私会情人?就这样陶子都没
有察觉?我忍不住问了马勇一句,八零几?马勇压低了声音说,八零二。我一个
趔趄靠到了电梯壁上,这就是陶子得门牌号。我说你侦查得对不对?他说不会有
错,他连续几晚上都在这里过夜!

  没容我多想,电梯已经停在了八楼,我犹豫着跟在马勇和他的助手身后,走
出了电梯。马勇拿出相机,安上外挂闪光灯,对准门口。他的助手拿出一个工具
箱,从里面拿出一些工具,准备开锁。我说等等,等等,等我考虑一下。他说不
能再考虑了,一会儿保安就要上来了。他的助手继续开锁。

  我的心跳到了极限,忽然,陶子家房门豁然打开,陶子穿着性感的睡衣站在
门里。马勇的闪光灯啪啪地闪,陶子却丝毫不理会,她说,我就知道你会找过来,
但没想到这么快。我说陶子不是的,我不是……她打断我说,你不用说了,子彤
是在我这。此时门里面,子彤裹着浴巾赤裸着上身从洗手间里出来。我喊了声子
彤,子彤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卧室。

  我愤怒地甩过去一个耳光,我说我给足了你面子,你却伤透了我的心,没想
到勾引我男朋友的竟然是我最信任的好朋友!我的一巴掌扇得不是很用力,但是
足够响。

  陶子低着头,头发凌乱,她抹了一下嘴角。啪一个耳光抽了回来,她说我最
信任的朋友,你在十年前就毁灭了我最刻骨铭心的初恋,你以为我不知道?告诉
你,我十年以前就知道了!我的头嗡的一下,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留出,
我还没来得及擦,此时子彤从里面冲了出来。

  又一计耳光响起。

               (二十六)

  窗外乌云挤压着城市,擦出湿漉漉的火花,城市在闪电的鞭笞下一次次战栗,
发出痛苦的呻吟。

  幽暗的灯光下,我只觉得眼前血光四溅,我的头随着子彤的手甩向一边,眼
睛看到洁白的墙面上被我的血打出均匀的污点。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后
面的人扶住了我。子彤压低了声音说,滚!以后再来我打断你的腿。我抬起头来
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我想喊他的名字,可是我嘴角动了动,声音
却哽在喉咙里。他皱着眉头说,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他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又一个趔趄倒向后面,被马勇扶住。马勇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帮人抓了那
么多奸,还没有见过你们这么嚣张的奸夫淫妇。子彤低着头说叫你们滚啊!我看
着他,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否如这个城市的面孔一样冷漠,可是他的头低得很
低,我看不到。他又要过来推我,我象一个孤独的木偶一样被推搡着,牵引着,
全然没有了思想。

  忽然又一个耳光响起,打在了子彤脸上,陶子说,操,这么狠打女人,你算
什么男人!我听得出,这是今天晚上最狠的一个耳光。打完之后,陶子过来拉我,
我甩开她,走进了电梯,我趴在电梯一角,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电梯停在一楼,我在马勇的搀扶下走出大楼,一个闪电通天彻地,我想闪电
下的我一定象一个面色苍白披头散发脸上满是鲜血的女鬼。我把钥匙递给马勇,
说你开车送我回去,金沙碧海78号。

  车子开过长丰公园之后,天开始下起了雨,马勇手忙脚乱,慌张地问我怎么
操控顶篷。雨越下越大,大雨的冲刷使我顿时清醒过来,我站起来,坐到椅背上
甩着头肆意地大声尖叫,大水不断从我脸上淌下,我象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马勇把我扶进家门,我浑身瑟瑟发抖,赶紧换上睡衣,找大毛巾包住身体,
蜷缩在沙发里。我说马勇谢谢你今天帮我,没什么事你先走吧。他在我身边坐下,
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丢下你?我说那随便你吧,你不用担心钱,我会一分不少
给你。他说哪的话,我知道你一个人害怕……我一下怔住了,我说你刚才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会害怕?他有点吃惊地说,女孩子嘛,一个人总归会有点害
怕。我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说没有,真没有,其实我是真看不惯
这瘪三。我松了口气,摇摇头说你他妈才是瘪三,说完我就昏昏沉沉睡去,留他
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

  睡到半夜,感觉到那个高个子黑影又出现在我面前,一张骷髅脸拉得老长,
脸上有奸邪无比的笑,似乎他的笑可以洞穿我的灵魂。他伸出只剩白骨的手来撕
扯我的裤子,我握住裤腰拼命挣扎。在挣扎中我猛得睁开眼,看见一张脸离我的
脸只有十公分远,我尖叫了一声,一脚踢开他。马勇坐到地上说舒小姐你是不是
做恶梦了。我慌乱地检查我的裤子,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我说那个高个子魔鬼呢?
他说什么魔鬼,大半夜的,你别吓唬人好不好?我忽然想到一个人,我说你刚刚
那个助手呢?他说怎么你还记得他?你的车子是单排座的,坐不下他,我就让他
先回去了。我说不对,他有多高?他摸摸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前几天才招
的他,大概有一米九吧。我说他之前是做什么的?他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说你
他妈招个人都不看简历的。他笑笑说你以为我们是正规公司啊,我只要看他技术
怎么样就行了。我想了想说,他为什么会长那么高?马勇有点晕了,说这我哪能
知道。他说着就靠上来,伸出手来摸我的头,他说舒小姐,你发烧了,可能是刚
刚淋雨淋的,刚刚一定是发烧了做恶梦呢。我抱着胳膊,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
来了,关节酸痛。我喃喃自语说好冷啊,头却昏昏沉沉。马勇忽然变成了子彤,
抱住了我,我感觉很温暖,我依偎在他怀里,说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我不介
意你偶尔犯错……子彤开始很激情地亲吻我,接着疯狂地扒我的衣服,我说我好
冷啊,子彤,别这样。可是他并没有停止,动作更加粗鲁,我哭着哀求他,说官
人别这样,我冷得不行。嘴上说着,可是我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直到我
感觉自己赤条条地躺在那里,子彤压在我身上,用硬梆梆的器官顶着我的肚子。
我忽然想到子彤从来都不会这样。他开始起身分开我的双腿,我用尽全力睁开眼
睛,看见马勇赤裸着全身,面色潮红地喘着粗气,两只手握着我的膝盖。他看到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有点迟疑,我愤怒到了极点,抬脚踢向了他的裆部。他一声
哀号,抱着小肚子躺到了地上不停地翻滚,边翻滚边反复撕心裂肺地说我的宝贝
碎了碎了。我说我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我现在报警,一会儿警察过来抓住你,
判你个强奸未遂,让你蹲上两年,你的侦查费一分拿不到。第二,你自己滚,我
当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过你的侦查费同样一分钱拿不到,出于人道,我给
你两千块去看医生。他边哀号,边说我就看了几眼,鸡巴刚硬起来又被你踢软,
你也太狠了吧。我不说话拿起手机,他伸出一只手来摆两下,说我同意我同意。
我包紧毛巾,艰难地起身拿了两千块钱扔到他身上。他摸索了半天,才穿好衣服,
跪在地上。
                 【待续】

               (十一)

  我边跌跌撞撞地跑进电梯,边疯了一样打子彤的电话,我说你在哪里在哪里?
他说我在枕着小美女的屁股画图纸呢。我尖叫:你到底在哪?子彤显然被我吓到,
说我在公司加班呢,本来马上就好了,所以就没跟你打招呼,你是怀疑我?我有
气无力的说,你快回来吧,越来越猖狂了,我怕。子彤还在问我谁越来越猖狂了,
我就挂断了电话。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冷漠的人们手里提着袋子进进出出,我站
在大门口的宽阔处,瞬间想到了大师说这里之前曾经是一片大坟场,天不黑鬼都
敢出来,鬼踩鬼。我忽然觉得每个人都像是死去多年的行尸走肉,手提袋里要么
是人手人脚,要么是内脏大脑,而我即将成为他们的晚餐。我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于是我抱着头退到墙角,慢慢蹲下,这样起码能确保我的身后没有人或者其他东
西。蚊虫的叮咬让我烦躁不安,忽然有人走到我面前,我慢慢抬起头。张阿姨神
情怪异地说,舒小姐,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我惊讶地看着她,猛得拉住
她的手说张阿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快告诉我!她慌忙抽出手说你买房子
的时候房东没跟你说过什么吗?我说没有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她目光躲开我,
说没什么,我看你这个样子觉得挺可怜,你没事就好。说完她匆匆走开了。

  子彤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倚着墙根睡着了,幸亏是春夏季节,如果是冬天,
恐怕我早已经被冻称雕塑了。子彤说他刚刚上去过,发现家里可能遭贼了,让我
别多想。我盯着他说,不是的,是鬼,肯定是鬼。子彤退后了一步说,童童,你
发烧了吗?怎么尽说胡话?

  朱宜儿子朱成成的生日宴会在朱宜家按时举行,到场的人除了公司大部分中
高层领导,还有三个人出乎我的意料,一个是张总,朱宜在公司里唯一的上司,
经常把手伸向我大腿的人;另一个是悠悠,我大学时的死党,一个因为我而跟朱
宜形成点头之交,几天前让我做他老公的小密的人;最后一个是陶子,我高中时
的死党,一个坚持以唯物主义为信仰却被我家厉鬼吓的魂飞魄散的成功的心理医
生。另外有一个人的到来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就是强奸了我之后被我砸破了头,
送我凌志车以换取太平的秃顶肥老头老魏。

  朱宜的家是浦东外环外的一幢联体别墅,他需要每月为它支付两万元的贷款,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要过早地背上这么沉重的包袱,朱宜犹豫了半天,说张鸾从小
生活在棚户区,那时候家里连厕所都没有,要方便就用房间里的马桶,她跟弟弟
要睡上下铺,有得时候半夜弟弟手淫会把床弄的吱吱作响……听到这话我心里酸
酸的。到大学三年级,我跟朱宜已经谈了一年了,暑假的时候,朱宜执意要让我
带他回家见见我家二老,但是我坚决不同意,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我家三间低矮的
小土房暴露在我心爱的人的面前,可是他还是自己偷偷跟去了,被我发现后,我
哭着掐他的大腿根部,隔着裤子揪他的阴毛,最后扑到他怀里说将来你要给我买
又大又新的房子,朱宜憨笑着说好,给你买别墅,他笑声越来越大,却有一颗大
大的眼泪落在了我的脸上。如今,他豪赌一样的买了这么大的房子,可是女主人
却不是我。

  女主人还是那么憔悴,整个晚上,朱宜没有认真陪过任何一个客人,一直象
仆人一样服侍在张鸾身边,这让在场的人都深深为之折服。张小妍穿一身惊艳礼
服,变换着眼神看着朱宜和张鸾,我想她的眼神只有我和朱宜能够读懂。

  我正在想着张小妍到底有没有跟朱宜上过床,忽然陶子拿了一杯酒很尴尬地
向我走来,我刚准备挫她,说不怕我变成鬼吃了你?她却先发制人,说其实她也
不相信有鬼神,那天她可能是眼花了,让我原谅她那天的失态。然后偷偷问我,
现在办事还有没有快感?我忽然想起,自从子彤上次回来之后,每次我都能被他
送上快乐的巅峰,我也压低声音对陶子说:人啊,生在床上,死在床上,欲生欲
死也在床上。她笑着摸了我屁股一把,然后冲朱宜撅撅嘴说,你的老情人可没你
那么幸运,自从张鸾生了成成之后,她就变成了性冷淡,也就宣告了朱宜佛门生
涯的开始,可惜了一个年富力强的好男人。她边说着,眼中边充满意淫的光芒。
我说朱宜什么时候入佛教了?她说你不是这么笨吧?香案上供着仙女,自己却只
能对着仙女打飞机,你说和尚惨不惨?

  我已经开始给张鸾做心理辅导了,陶子说,不过张鸾这情况,早晚要脱离我
的管辖范围,归精神病院管。我说精神病院怎么对付精神病?有多残忍?陶子说
你问这干吗?想去?我说我老觉得我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不知道精神病院是不
是个好去处。我们正说得欢,忽然一盘水果沙拉从面前划过,我顺手要拿,却被
另外一个人抢先了。悠悠端着已经到手的水果色拉皮笑肉不笑地说,童童,要不
这盘你先吃?

  这是悠悠惯用的伎俩。色拉酱是她的最爱,大学的时候,她对色拉酱的痴迷
程度就令人发指,她曾经把色拉酱抹到花生瓜子等干果上,说她开创了一种全新
的吃,要申请专利,问我行不行。我说这个世上聪明人很多,色拉酱抹干果我想
应该没什么稀奇,抹到大便上估计前无古人,要不你试试?保证后无来者。我就
是要让她之后提起色拉酱就想起大便,可这根本无济于事。

  她最爱的东西往往会让别人先来,就像刘备白帝城托孤,一句让诸葛亮废掉
刘禅的话,让这个可怜的帅老头为了一个乐不思蜀的草包最终命丧五丈塬。我说
你来吧,我知道你最喜欢色拉。悠悠意味深长地笑笑说,谢谢童童,还是你最了
解我。一句话把我说得云里雾里,我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一幕,似乎跟这话有点
关系。悠悠靠着我站着,嘴巴向张小妍撅撅说,童童,你们老总女儿够狠的,这
种场合穿成这样,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但她还是抢不了你的风头,你是我一生
中,见到的最美的女人,什么时候都是。她说完看了我一眼,然后款款地走了。

  我终于明白,没有一个女人会纵容自己深爱的男人拈花惹草,悠悠这是给我
用的一招欲擒故纵计。

  老魏一晚上都神不守舍,我知道他在找机会靠近我,可是我的身边一直都没
少过伙伴,刚刚好不容易我上了趟厕所,他居然跟着我。他在厕所门口堵住我,
把一脸肥肉横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忽然被同样寻找我
至此的张总撞见,我脚底抹油溜掉了,心里想着两个五十岁的男人不知道会不会
象动物争夺配偶那样展开决斗。我边想着边笑出声来,忽然孩子隆重登场。大家
围过来看,都说孩子很漂亮,张小妍故作天真状,说孩子象他母亲多一点。朱宜
开玩笑说,是啊,这小家伙长得一点都不像我,早晚我要带他去做亲子鉴定,忽
然小家伙扬起小鸡鸡一泡尿撒在朱宜身上,众人哄堂大笑,一干人等手忙脚乱,
忙得不亦乐乎,就在此时,一计响亮的耳光让大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朱宜的脸
上顿时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计耳光在朱宜的脸上开
花,张鸾还要再打,她扇过去的手被我握住,我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我想此时我说什么并不合时宜,张鸾的手慢慢放下,朱宜冲大家尴尬地笑笑,然
后继续帮成成整理尿布,似乎这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忽然又一计耳光响起。

  这一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我被打的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旁边
的人扶助,我想这一巴掌如果用的力再大一点,我会被打晕,不是着实恨我的人
怎么会下如此狠手?张鸾说愤怒地说,狐狸精,你还敢来我家?我知道你们俩是
旧相好,他现在还忘不掉你,你还来勾引他……她后面再说什么我就没听到了,
因为张鸾象发情的母狗一样要扑上来撕咬我,我被众人拉开,老魏握住张鸾的胳
膊,愤怒地看着朱宜。陶子和悠悠把我护送出朱宜的别墅。陶子说童童你别生气
了,我刚说过,她精神有严重的问题。我低着头笑笑说,陶子你的新鞋很独特。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童童,想哭就哭出来吧,别这样了,说着她就哇地一声趴在
我身上哭了起来。

  陶子的哭让我的记忆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候陶子的男朋友喜欢上了别人,
陶子只知道她的王子骑着白马跑了,却不知道跑向了谁,有一天下晚自习,陶子
忽然趴在我胸前号啕大哭,就象今天一样,边哭边说要是让她找到那个狐狸精,
她一定用菜刀把她的生殖器剁烂包饺子吃,我一边恶心一边害怕,因为她不知道
我的胸和生殖器十分钟以前刚刚被她的白马王子摸过。

  我边开着车子边笑,我知道朱宜一定也还喜欢我,否则她的老婆不会这样对
我。正想着,忽然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舒童,今天打了你不好意思,我会补偿你,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我不知道
张鸾这是演的哪一出。

  车子开回小区,我又想到了大师说的话,我想也许我的车轮每转动一圈,都
会压到几个死去的亡灵。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当子彤把我扶回家的时候,我浑身
战栗,他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指给我看,我家所有的抽屉都被翻了个遍,但
是盘点下来,居然一样东西都没少,所以当子彤执意说是小偷的时候,我问他,
为什么抽屉里两千块现金一分没少,小偷是来偷什么的呢?他有点不耐烦了,说
我又不是小偷,我怎么知道小偷是怎么想的,难道你非要认为是鬼吗?怎么可能
呢?鬼来翻我们的抽屉干什么呢?它直接把我们吃掉不就行了吗?子彤有点歇斯
底里,样子很可怕,我边退后边哭,他一下抱住了我,我说子彤我们报警吧,管
他是人是鬼,让警察来处理吧。其实我是想让警察给我一个更权威的答复,告诉
我,这只是一个临阵退缩了的小毛贼,可是子彤忽然表现地异常坚决,他说为这
点小事报警,不值得,这事我会跟物业公司来协调,然后找人来把防盗重新做好
就可以了,如果报警,之后的事情非常烦琐,报了警我们就算是跟麻烦结缘了。
我说那我们搬家吧,我不是还有两处房子吗?他说不用了,一来小偷劳而无获却
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所以只要他不傻,他是不会再来了,二来我们其他的房子都
是毛坯,根本没办法住,就算现在开始装修,再空关半年,至少要到明年才能住
的上,所以这不现实。再说了,这里有我,你还怕什么?我推开他说,我怕鬼,
我感觉我们的房子里,到处都是鬼!

  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是没办法,我已经心力交瘁。子彤脸色忽然变得古
怪,然后他说,别怕,你就把我当成鬼好了,把我当成一只爱你的保护你的好鬼,
他再次抱住了我,可是我感觉自己正围在一堆白骨中间。

  我边想着,车子边缓缓驶下车库的斜坡,忽然,一盆红色的液体从我的挡风
玻璃上倾泻而下,车子所有的玻璃顷刻变红,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一股血液的
腥味扑鼻而来,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

               (十二)

  临近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阿诺的电话。他说老舒……他没来得及说下去就
被我给打断了,我说你个狗日的,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舒,人没老都被你叫
老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怎么回事。前几年总是不喜欢别人叫我小舒,因为这样
我会觉得自己总是微不足道,可是这几年我却老是希望别人叫我小舒,也许,2
8岁的女人确实没有了23岁女人的淡定了。

  阿诺说好好,小舒同志,再说我妈对兽交也不感兴趣,你怎么就认定我是我
妈跟狗发生性关系的产物呢?我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说行了,有事说事,别拿
长辈开玩笑。我边说着,边把一份文件放到前台小姐黄雯面前,示意她帮我传真
一下。

  「上次从夜总会走后,四姐就一直在夸你,说童姐功夫了得,三个精壮的鸭
子愣是被你搞的走不动路。」阿诺继续阴阳怪气,我说我哪有你厉害,阴阳通吃,
我说你的尚闷现在怎么样了?他说什么尚闷?是尚郁。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光
想着郁闷郁闷,就叫成尚闷了,我还想着怎么有人叫这么拉风的名字。我重新换
上一副语气说,你到底有没有正事?没事我挂了。他说那童姐你说什么算正事?
我一怒之下就把电话挂掉,再看前台的时候,黄雯竟然无动于衷,边打电脑边一
脸淫笑。我说小黄,我的传真发好了吗?她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说没空,没看
我正忙呢吗?我笑笑说,那你先忙。此时阿诺的电话再次打来,说童姐你还真够
绝的,电话说挂就挂,我问你,觉得我们的形象篇提案怎么样?我可是配置了我
们公司最优秀的资源把这当成一项神圣而伟大的工程来完成的。我说别唱高调了,
你们的创意就那么回事。他在那边沉思了一会说,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喝喝茶。
我说改天吧,约了人了今天,再说我胃不好,医生说刺激性的东西不要喝太多。

  阿诺拍专题片可以,但是拍形象广告确实不行,艺术的东西不是会摆弄机器
就能拍的出来的,在我看来,艺术和技术从来都是两码事。但我知道他是想提醒
我收了他的红包,可是一马归一马,不能一个红包塞给我就一劳永逸了。这种事
情,大家比的不是所谓的创意有多好,说到底比的就是谁的红包分量重,我想很
多人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广告界烂片横行,最一般的观众也能看出门道的烂片为什
么还能肆无忌惮地侮辱我们的智商,这就是原因。

  说到提案我就来气,今天上午提案讨论会召开,所有的人都在打太极,只有
梦遗,居然把所有的提案都痛批一顿,说全都是垃圾,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曾经被
广告公司老板强奸过,于是对所有广告从业者从骨子里深恶痛绝。但是这倒是给
了我一个信号,这家伙绝对是个直来直去的主,老张办事还是那么没水准,居然
挑了这么个直肠子做卧底。

  我盘算着要不要打个申请,把黄雯辞掉,这家伙,暗地里说我点坏话拆我点
台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干公然给我尥蹶子,这还了得?但是想想她既然能这么理
直气壮,估计是有点后台了,随便动她不知道会影响了谁的性生活。说不定她也
会时不时地跑到老张办公室,把短得不能再短的超短裙再往上掀一掀,把两条白
嫩的大腿摆在办公桌上给老张当镇纸,放肆呻吟。正想得出神,忽然张琪慌里慌
张地跑出来,然后趴在我耳边说,舒经理你快回办公室吧,他们又打起来了。我
笑笑说,你到财务办公室去核对一下近期的付款通知书。她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
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说办公室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只管去好了。她悻悻地离开,
她哪知道我要干什么,这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我给朱宜打了个电话,让她到企划
办公室来一下,说我有事情要找他商量。挂断电话我去了客服部,然后边跟客服
帅哥开玩笑,边看着表。两分钟后我拿了一份付款通知书回到办公室,中途还跟
财务于晨就他经常鼓起的牛仔裤开了几句玩笑。

  此时我的办公室门大敞,朱宜正坐在我的椅子上,面色铁青,刘相杰和郑孟
逸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他说舒经理你部门是培养城管队员的?怎么上班时间员工
就能打起来?我假装一头雾水,说怎么回事?我刚刚离开一会,怎么会有武斗发
生?不太可能吧。再说我的员工一向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一直鼓励他们没事
可以开开玩笑,估计是玩笑开大了吧。我冲刘相杰使使眼色,他犹豫了一下说,
朱总你误会了,我是在跟新同事开玩笑,就是玩笑开的过了点。朱宜听完皱皱眉
刚想说什么,却被郑孟逸抢了白。他说朱总,他能骗你我不能,刚刚不是开玩笑,
是他打我,因为我给他的本月绩效分最低,他就赤裸裸地报复我。

  我心里一阵狂喜,心想这个愣头青还真按照我的计划办事。朱宜拿过郑孟逸
做的绩效考核看了半天,然后把它递给我。我说这件事情小郑办得没错,小刘你
要自己检讨一下。朱宜忽然猛得拍了一下桌子,说刘相杰你早该改改你这臭脾气
了,再这个德性,舒经理也保不了你。小郑你做的也不好,怎么能如此鲁莽,不
事先跟同事沟通好?朱宜开始施展各打五十大板的功夫,没想到梦遗居然来劲了,
说我向来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实就是事实,没有提前沟通的必要。朱宜脸上挂不
住,勃然大怒。我说朱总你也别生气了,这事情我觉得小郑做的没错,我支持他。
朱宜说你怎么能这样包庇下属?这样下去还了得?我看趁试用期还没结束,还是
趁早辞退了他吧。我坚决的说,朱总,他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最正直的员工,如
果你要开除他,就先开除我吧!

  朱宜被我逼到绝路,显然有点尴尬,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他挥挥熊掌似的大
手说行吧,你们部门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你们出去吧,走吧走吧。刘相杰和
郑孟逸转身出去,我看见郑孟逸出门前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后代对长辈的孝敬之
情。

  门关上之后,朱宜就起身要走,我说怎么不想听听我找你来有什么事?他冷
笑一声说,还不是让我过来帮你演这场戏!我笑着摇摇头说,改天让阿诺也帮你
弄个角色,你的戏真不错。他忽然语气变得很温柔,说童童上次在我们家……他
吞吞吐吐说不下去,我说行,这一巴掌把我脸上的表皮细胞伤得不轻,会让我提
前变老,这样吧,你给我两万块钱美貌补偿费吧,他摇头讪笑摔门而去。

  我把刘相杰叫进来,我说朱总也看过你的绩效考核了,事实证明确实没有问
题,我今天实在是帮不了你了,他点点头说舒经理,你也尽力了,我谢谢你。我
说没什么,你是我的老部下了,无论如何我不能丢下你啊,这个月就这样吧,下
个月多努力吧。他边退出去,边说谢谢,象清朝的太监,他们在那个时代被称为
奴才。

  直到下班我都没有叫郑孟逸进来,我知道他一定在等这个机会向我表衷心,
可是我并不会在此时给他这个机会。

  员工陆续走了,我坐在电脑前发呆。子彤刚刚打过电话,说晚上要加班,我
说是不是在外边找小妾啊,你把她带回家吧,我也好有个人压迫一下。他说行,
你先回家洗干净了等我,我们玩3p。

  挂断电话我就有点迷茫了,这家我一个人怎么敢回?那敞开的房门和一盆鲜
血已经在我心理上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这是狗血。」上次我车子被泼之后,我直接打电话给了段斌,他来现场勘
察半天,居然没有发现别的半点蛛丝马迹。我战栗着说管他猪还是狗,只要不是
人血就行,我关心的是这事到底是哪个畜生干的,我要把他找出来千刀万剐!他
说狗血据说是辟邪的,被泼狗血的妖魔鬼怪会现形。我惊讶地看着他,我说你怎
么也相信这个?他摇摇头说我不信,不过干这事的人不一定不信。我说我不管那
些,我要你抓住他!他摇摇头说,难,而且这家伙并没有对你的车子造成直接伤
害,就算抓到他,也很难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拘留几天放出来,对你来说并不是
好事。后来他还让我仔细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说得罪鬼了算不算?他说
那事归阎王管,我管不着。

  我边想着这些烦心事,边来到了楼上。楼上没有我们的办公室,所以这里没
有人认识我。此时也已经是下班时间,基本没有什么人。我四下看看,闪进了男
厕所。

  我有个习惯,喜欢在人少的时候躲到男厕所里抽烟。最初是因为我不想让公
司太多的人知道我抽烟,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进了男厕所,才发现那里别有洞天,
当然,在公司所在楼层的男厕所,遇到熟人未免有些尴尬,于是我经常跑到楼上。
我总是把自己关起来,边抽烟边从门缝里偷窥男人,我的这个习惯让我知道了男
厕所里的很多秘密,比如很多男人小便是不脱裤子的,直接把老二从裤门处掏出
来,我搞不懂要是不小心被拉链夹住老二,他们怎么好意思叫120;一些男人
小便的时候喜欢偷偷研究别人的老二,我想他们应该是养了蚯蚓的,养了蟒蛇的
一定是挺起来供大家观瞻让人啧啧称奇的;一些男人不在小便池小便,而是象女
人一样坐在马桶上,估计是性取向产生了问题;一些男人小便结束后用甩的,另
外一些男人用挤的,大概快感不同,方式有别……

  我们的写字楼是公寓式管理,到处都非常干净,有次不知道谁在男厕所的小
便池里扔了一个烟头,清洁阿姨居然拿着烟头挨个办公室问,虽然没有问出来,
但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向小便池扔过烟头了。所以每次在洗手间抽烟,我都喜
欢盘腿坐在马桶盖上。马桶之间的隔板下面有十公分的空隙,我常常想它是不是
为女生向隔壁借卫生巾,男生向隔壁借打火机用的。所以这样我这样盘起腿来也
能保证不会有人看到我的鞋子而使我的卑劣形迹暴露。

  我坐在马桶盖上抽第二枝烟,想着当时如果那一盆狗血泼到子彤头上的话会
有什么结果,忽然轻盈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警觉,直觉告诉我那不止一个人。等
我反应过来要到门缝上看看清楚的时候,人已经进了隔壁,我悄悄掐掉烟,屏住
呼吸,听着隔壁的动静。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嘴唇胶着在一起的声音、舌头
舔咂器官的声音、男女呻吟的声音按部就班地传来。我心想,运气不错,赶上四
脚兽交媾直播了。

  我听着里面的声音,感觉应该现在的节目应该是小腹撞击臀部,铿锵有力,
并呈现出了加速度的趋势。我正想着这男人是何等的英勇,忽然,隔壁的电话响
起,我不禁一惊。那是朱宜的手机铃声,我在心里努力否认,我自我安慰,铃声
重样的太多,这说明不了什么。

  铃声响个不停,隔壁撞击的声音也未停止,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朱宜
接起电话,嗯,哦,知道了,啊啊,没什么,我正在陪客户按摩呢,你先吃吧。

  我心想,妈的,还真没撒谎,按摩鸡巴也是按摩!

  忽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低头一看,不禁惊呆了。这只鞋子
我曾经在朱成成的生日宴会上看到过,它非常特别,当时我觉得图案象是两个月
牙对在一起,现在我觉得它更像一个女人的外生殖器。

               (十三)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那天在朱宜家门口,陶子为什么趴在我胸前哭得那么
伤心。可是毕竟鞋子都是批量生产,借此断定陶子跟朱宜有奸情,未免有点武断,
我竖着耳朵想要听到里面女人发出的声音,可是此时她只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啊啊
的叫声,根本无法判断。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又是啪的一声,我在努力地
想象着又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四脚兽却立刻解体,两人迅速离开,等我再趴
到门缝上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两人早已经闪得没影了。我偷偷地跑出来,迅速
闪进交媾现场,发现地上有个用完的避孕套,我思索了片刻把他拿起来,把口子
系紧,用纸巾包好放进包里。我想这东西尽管恶心,但关键的时候总归会有点用
处。

  我没有去朱宜的办公室,这样未免有些尴尬,我直接开着车子去了悠悠所在
的医院,路上我给陶子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干吗,她阴阳怪气地说在生活。我说
生活在哪个男人的身底下?她说我习惯生活在男人身上。

  陶子本来有个漂亮的老公,可是他们结婚不久,她的老公就被人抢走了,提
到这件事情,很多了解内情的人还啧啧称奇。据说当时第三者把陶子和他老公约
到了鸿子鸡,那个大厅能坐1000号人,第三者把自己的条件一条一条地摆出
来跟陶子比,她说我先跟你比钱,我刚刚在香港渣甸山买了一套180平米的房
子,单价亚洲之最,40万港币一平,我的楼下住着容祖儿;我再跟你比学历,
我是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和有机化学双博士;然后我们再比出身,我爷爷是军区
副司令,我外公是中科院院士,我爸是美籍华人富豪榜上前几位的;比外貌自然
不用说,都摆在这里;最后我们再比比身材,第三者说完站起来,当场把上衣脱
掉,只穿着文胸,胸前顿时波涛汹涌,她还要把裤子也脱掉的时候,被陶子老公
拦住了,一千人的大厅沸腾了,陶子败的一塌糊涂,而打败她的这个第三者竟然
是她在复旦时的死党。陶子后来委屈地对我说,你说她要偷就偷吧,干吗要动抢?
从此她心灰意冷,并得出一个结论,夫不如窃,窃不如抢。

  她说好了别扯了,对了我刚买了一辆车子,你猜什么牌子?我说你那品位不
是奔驰就是宝马。她沉默了片刻说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猴精的家伙。我刚买了一
辆奔驰CLK350,红色的。我说那又怎么样?她说敞篷版的,老拉风了。我
说行,就上海这破天气,夏天热死你,冬天冻死你,春秋刮你一车沙子,到处都
是高楼,小心高空坠物砸死你,堵车的时候时速跑不到二十公里,自行车都比你
快,买奔驰,还敞篷,我看你纯粹被钱烧的,穷显摆。

  她愣了半天说,不会吧舒师傅,知道你嫉妒我,也不用这么狠吧,竟然咒我
死,我没抢你老公吧。她一句话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
然变得这么疯狂。我说行,我的错,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决定拿我的凌志换你
的破奔驰,好让高空坠物砸死我。她说想得美,送你两次免费心理辅导差不多。
我说不用了,老娘我现在用不着。

  我拿着避孕套来到了悠悠的办公室,刚一推门,啪得一声一计耳光让我浑身
一抖。一个帅哥见我进来,捂着脸出去了。我说怎么了这是?都二十一世纪了,
怎么还体罚下属呢?她说什么下属,这我们主任,老想吃我豆腐,以为老娘是出
来卖的。我说你还是那臭德性,就不怕他给你小鞋穿?她说老娘的大腿比脚重要,
宁可穿小鞋委屈了脚也不能让人摸了大腿。我摇摇头边掏包边说,你就装烈女吧
你,用不用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喏,继续把饮料给我冰镇起来。她拿眼睛上下打
量我,说童童,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怎么老跟别人的子孙后代较劲?我说这你
就别管了,给我看好了,别让人当果冻吃了。她说那我两次的放一起了?我说别
……她盯着我说,哦,我知道了,你这花蝴蝶,又出去乱采蜜了。我说不说这个
了,你们医院有中医吗?给我看看,我最近月经不调。

  子彤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晚上加班了,我偶尔会想找人帮他安排一个轻松一点
的工作,但是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以他的个性,不会接受的。可是他这样忙
起来会忘掉一些事情的,比如今天,是我们同居三周年纪念日。三年前的今天,
我们租了一个小房子,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他在滚到地上二十多次之后,干
脆蹲在地上睡了一夜,我们曾经拿仅有的五十块钱去买蚊帐,可是被人告知钱是
假的,于是到第二天,他身上被咬了七十多个胞,早上起来我们边数胞边笑,等
我让他到床上躺会的时候,他的腿居然伸不直了,我哭着帮他按摩,他艰难地笑
笑说,我宁愿一辈子蹲着睡觉,因为第二天你会帮我按摩。三年后的今天,他居
然忘记了当年吃苦的快乐。

  我开着车子在小区周围兜来兜去,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马
上回过来,说刚刚到家。

  现在只要他不在家,我是不敢一个人回来的,我觉得我已经站到悬崖边上了,
他就是我在悬崖边上抓住的一颗亦真亦幻的小树,他如果倒下,我必轰然崩溃。

  我上到18楼,走廊里黑咚咚的,我使劲跺脚,好让走廊里所有感应灯全部
打开,可是从厨房的窗户望进去,我家没有丝毫的灯光,象深不见底的洞。我边
往后退边打子彤的手机,他接起来冷冷地说我在家,没开灯,你进来吧。我说你
快点把灯打开,不然……我后面的话被他挂到了电话外面,我再打过去,他就不
接了,我从窗户的缝隙里隐约听到他的手机在房间里响,我知道他应该是在家,
于是我壮着胆打开了房门,忽然黑暗中一只手伸向了我的脸,我一声尖叫抱着头
就蹲了下来,此时家里所有的灯瞬间打开,子彤抱着大大一捧玫瑰花站在门口,
一脸灿烂的笑容,说老婆,三周年快乐。我一下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嘴唇有点痛,我说你个家伙趁我睡着了强吻我,他说
你晕过去了,是我掐人中把你掐醒的,我们去医院吧,我说不用了,还不是因为
你平时不疼我,一下见到这么多玫瑰花,我幸福的晕倒了。

  我最近确实月经严重失调,有的时候十天来一次,一天就结束,而且经常头
晕,终于在今天,被子彤的恶作剧吓倒。

  子彤把蜡烛点燃,把灯关掉了,说今天晚上我们烛光晚餐,我下午特地请假,
为你准备的。我看着一桌丰盛的菜,眼泪就下来了,我夸张地大哭,说人家要看
节目,他有点为难地说,什么节目啊?我说你少给小娘装蒜,就是以前你给我表
演的。

  两年半以前,他从车祸中捡回一条命来,我生气他驾照没学到就逞能,闯出
这么大的祸来,于是连续两天不给他好脸色看,第三天下班后我坐在沙发上看电
视,他几次挑逗我均不奏效,于是他脱掉衣服一丝不挂,然后在背上贴上一个卫
生巾,跪在我面前说,我给你负「巾」请罪了,我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说行,你
给我学青蛙围着客厅跳十圈,他就老老实实跳了起来,我说不行,青蛙的裆部没
有东西甩来甩去,他于是拿胶带把老二粘在了肚皮上。

  子彤脱掉衣服开始表演,我灵机一动,拿出照相机拍他,他忽然冲上来,抢
下相机,把我按倒在沙发上,开始扒我的衣服,我挣扎着笑着尖叫。忽然他的动
作戛然而止,我转过头看他,他正拿着那捧鲜花,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往沙发
上铺。我说你干吗?他嗔怪我,不懂情调,我要让你躺在花瓣上享受水乳交融高
潮迭起的快乐。我笑笑,心想只要你一如既往地爱我,不要在哪个清晨我醒来时
忽然与我阴阳相隔就好。

  花瓣包裹着我赤裸的身体,一股原始的味道唤起我心底里的欲望,他忽然猛
地挺进我的身体。不知道是这温柔的烛光给了我另外的感受,还是这个特殊的日
子让我的感情升华,总之我在子彤的冲击下迅速达到快乐的顶点,一种从未有过
的感觉使我浑身战栗,子彤呼啸着象战场上冲锋的战士,我流着泪象疯子一样癫
狂,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非常想看看子彤的表情,我想抱着他一起在云雨中飞
升。于是我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这一眼让我从巅峰坠入低谷。

  子彤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女用自慰器,而他自己的器官,不争气
地垂在两腿之间。

  我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足无
措。我想到了他刚刚的异常举动:不让我拍照,又不能成事,这似乎在印证着大
师说的鬼的特征。我退到墙角,压抑地哭泣,他抬头看了看我,我看到他一脸泪
水,然后他上来抱我,我撕打着推开他,他重新上来。他喃喃地说,童童,我爱
你,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快乐。

  曾经在我被强奸之后,我对性充满了厌恶,我幻想可以有一个没有性要求的
伴侣,在每个夜晚抱着入睡,清晨醒来,我可以看着他甜蜜的表情听着他的喃喃
呓语,我花大半年的时间来接受子彤的性行为,可是如今,当我渐渐抚平伤痕,
重新燃气身体里的欲望时,居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我又不能问,我不能
问他为何在两年半前死而复生,不能问他为什么无端像死人一样被消掉户口,不
能问他为什么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雄起……我生怕说破之后他会瞬间消失,带走
我所有的爱。但是我必须要了解清楚,哪怕他真的是鬼,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
在欺骗中生活下去。

  子彤抱着我,还在微微啜泣,我抚摸着他的头说,没事的,你就是我的快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我的电话响起,我看都没看就挂断了,它接着再响,
我无奈,看了看是张琪打来的,只好接起,张琪说童姐出大事了,这次董事长来
视察,据说张总已经提案上去要把朱副总免职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像子彤无法
勃起的生殖器一样有如晴天霹雳。

  张琪知道我跟朱宜的关系,也明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我想她是在为
我和她的前途担忧。如果真如她所说,我们的前途确实堪忧。

               (十四)

  公司里还像以前一样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我不知道是张琪的消息确实灵
于其他人,还是大家都已经练就了宠辱不惊的绝活,任风狂雨骤,稳坐在电脑前,
贯看秋月春风。

  我进到办公室,张琪紧跟在我后边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慌里慌张地,
忽然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我赶紧扶她起来,心想幸
亏胸前长了两个厚厚的肉垫,否则这还不得磕出个心肌梗塞。我问她怎么样,她
边整理胸罩边说没事,我笑笑说别那么紧张,别看你胸围比我大,但我个子比你
高,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幸亏你不是「隆」的传人,如果换了黄雯这样摔法,还
不得硅胶四溅,血乳横飞?她眨着眼睛疑惑地说,我也是龙的传人啊,我是炎黄
子孙。我摇摇头无奈地说我还是华夏儿女呢。

  张琪的天真我是见识过的,有一次部门会议前,大家在瞎聊,张琪抱着一叠
保健品资料研究,忽然,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音调,吊着嗓门问大家「包皮」
是什么东西,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几个女生红着脸压抑着不敢笑出声来,男生们
却开始跃跃欲试,拿手指钢笔比划来比划去,忽然刘相杰一拍脑门,跑了出去,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一只香蕉进来了,然后他把香蕉皮扒开,指
着香蕉皮说,这玩意就是包皮,这回明白了吧?张琪说啊?香蕉皮还专门有个名
字叫包皮啊?我每天都吃香蕉的,那我岂不是每天都剥开包皮吃里面的东西?一
句话放倒一片。还有一次我们一起陪经销商去新马泰,在泰国的时候,老张很淫
荡地抱着人妖拍照,手还把握着人家只贴着乳贴的乳房,张琪偷偷跟我说,张总
真不要脸,这么大胆摸人家女孩子,还敢拍照留念,不怕他老婆吃了他。我说她
是人妖,是男人改装过的,那乳房比黄雯的都假,她貌似坦然,然后忽然眼睛一
亮,说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真是少见,抓一个过来做男朋友倒是蛮有面子,然后满
眼都闪烁着意淫的光芒。我说他们老二都被切掉了,做男朋友?他干你还是你干
他?

  我说炎黄子孙你还有什么事吗?她犹豫了一下说舒经理你一点都不害怕?我
说害怕什么?公司职位变动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成不变才可怕呢,让你一辈子当
企划专员你愿意?她说那你看看这个,然后她递给我一张单子,我一看是罚单,
心里不禁一颤。接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上次郑孟逸和刘相杰武斗事件的罚单,
我心想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而且对于我们六千号人的公司来说,这点小事根
本微不足道,怎么又翻出来了。而在这个时候翻出来,这难道是老张给我的信号?

  别说武斗了,死人的事情公司都经常发生。去年公司上了黄酒生产线之后,
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员工在值班的时候掉进酒缸被淹死了,第一个人掉进去的时候,
当时全公司都没有经验,找了一周才找到,捞上来的时候人倒没怎么腐烂,但怎
么处理那五吨酒却成了问题,最后老张出了个文件,说酒已经被倒掉了,但坊间
一直流传,说酒同样被装进瓶里卖了。后来公司被评为酒类产品安全生产企业,
庆功会上老张在主席台上风光无限地讲我们的车间如何如何干净,连一只蟑螂都
没有,台下阿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问我酒是不是真的倒掉了,我说倒掉?
那一缸可是三十万呢,再说了,除了英勇献身的那位,对酒厂和消费者其实是双
赢的事情,你想啊,一颗生长两年的人参在酒里泡泡都能保健养生,那一个生长
了四十年的人泡过的酒,喝了之后还不得长生不老?我说你家里那两瓶酒喝了没
有?他呆呆地说,喝了。我说得,你这一辈子算赚了,也算是吃过人的,味道怎
么样?他恶心地一阵干呕。

  连死个人都啥事没有,怎么公司员工打架就上纲上线了?罚单上写着罚我一
万块。我心想这个郑孟逸还真不能小看,我那两招竟然没治住他,这事估计是他
向老张打的小报告。钱我倒是不在乎,我年薪18万,购车补贴2万一年,油费
停车费2万1千6,住房补贴6千,饭贴3千6,还有奖金分红,我账面上一年
的收入就有30万。去年我表弟大学毕业问我找什么工作的时候,我说你如果要
打工的话第一选择就是上市公司,他们根本就拿钱不当钱,反正大部分是小股东
的血汗钱,跟谁都没关系,不发白不发。

  我正想着接下来怎么给郑孟逸吃点猛药,忽然张琪说,舒经理,这单子是陈
副总开的。我说陈副总?不是去总部述职了吗?她说刚回来的。我心想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现在又搀和进来一个陈副总。

  我说你到前台给我要一份辞职申请表。张琪站着不肯动,我说你愣着干吗?
她说童姐你干吗?我说在公司叫我舒经理,干吗我自己清楚,你照办就是了,她
悻悻地走开。光听说陈副总原来是哪个市主管经济的副市长,现在从市长位子上
退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总公司请了过来。但不知道他什么派别什么风格的,总
得试试水。我先在老张那玩一手辞职,看这一万块钱的罚单能罚出什么来。

  张琪一会儿就回来了,说黄雯请假了,单子都被她锁住了拿不出来。说行,
你想办法搞清楚她去了哪里。她说谁?我说黄雯啊。她愣了一下没再说话,我拿
着罚单去了老张办公室。在走廊里居然遇到了陈副总,我眼神迷离地盯着他,笑
盈盈地说陈总好,他把耳边垂下来的头发用力地往光秃秃的头顶上甩了甩,笑眯
眯地说舒经理,今天穿的真漂亮。我知道他在努力的想像着我包裹在套装里面的
东西,又是一个老婆在更年期左右徘徊的可怜男人。不过他跟老张倒不同,老张
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道貌岸然不近女色的太监相,没人的时候谁的手都没他伸得
快。这个陈副总倒是蛮实在,连副面具都不戴。我心里笑笑,想搞定他应该易如
反掌。

  我推门进了老张的办公室,他正一脸淫笑地打电话,看我进来赶紧捂住话筒,
说你怎么进来都不敲门。然后匆匆挂断电话。我说你继续说吧没关系,我又不吃
你小老婆的醋。他说你说什么话呢,说着就去关门,我说别关了,我们就这样说
吧,我说这罚单怎么回事?他说别大惊小怪嘛,边说着还是把门关上了,我料到
他会这样,于是我偷偷把手机录音打开。可是关上门他并没有碰我,换上一副深
沉的表情说,舒经理,公司最近有一些问题你也知道,这次总公司来人,可能会
对管理层进行一些调整。我心想,这老家伙,今天难道是回光返照?他接着说,
其实这个罚单是我主张的,然后让陈副总做了这件事情,我并不是要把自己撇出
来,一来这样可以给陈副总一个机会,毕竟他是总公司安排过来的人,另外我这
也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别把眼睛盯在你的经济问题上,暴风雨在即啊,我
不想你出事,另外钱我会从其他途径补给你,说到底就是作个样子看看而已。我
想了想说,对我的处罚有没有起草公告?他说还没有。我说行,我任罚,但是我
要改成「自罚」。他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点了点头。

  同样是罚,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形象做的更光芒万丈?

  出了老张办公室,我直接去找朱宜,可是朱宜的前台告诉我说朱宜出差了,
我想大概这次老张要动真格的了,把朱宜支出去好下手。我边从朱宜办公室往外
走,边想着这事该怎么处理,现在打电话给朱宜似乎也并不合适,我低着头路过
财务办公室门口,忽然一双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鞋子上的图案是两个月牙对在
一起!我顺着鞋子往上看,张小妍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说你这鞋子……真漂亮,
她低头看看鞋子然后说嗯,好眼力,ChristianDior的最新款,限
量发售的哦。

  我心里骂,只要朱宜的精子不是限量发售就行,幸亏没有错怪陶子。不过我
倒是有点欣慰了,因为老张把张小妍搞到公司财务部,无非是想用自己最可靠的
人掌握住最核心的部门,但是现在这个最可靠的人背地里早就被人俘虏了,女大
不中留的道理,老张居然不明白。

  回到办公室,却发现阿诺坐在我的位子上,张琪跟进来说舒经理对不起,他
……我说没事,阿诺哥又不是外人。我边说着边关上了门,他站起来,掏出一个
信封双手递给我,我看看他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两张张学友演唱会的
VIP票,这张票子我找了很多人都没搞到。他笑笑说,童姐,这位置连张学友
脸上几颗痣都看得清楚。我说我已经移情别恋了,我现在改喜欢吴彦祖了,你能
搞到他演唱会的票子吗?他一脸嗔怪我的表情说,童姐你这就不对了,吴彦祖只
演电影不唱歌,你又不是不知道,诚心拿我开涮。我说那我没办法,他说你再看
看,里面还有好东西,我试探着重新拿起信封,果然里面还有一张卡,那是一个
新开的高尔夫球场的会籍卡。阿诺说,怎么样,别看就3万块,可这球场前景很
被看好,为弄这张卡我费老劲了,这可是抢手货,不出两年,保证升到20万。

  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已经够吸引我的,我从12岁开始听他的歌,他的形象
多次出现在我的春梦里,可以说我们神交已久,2002年他来上海开演唱会的
时候,我跟子彤正好骑着自行车路过八万人体育场,里面已经开唱,外面票贩子
嚷着10块钱一张,子彤于是忍痛买了一张,他让我进去了,他守在外面。那一
次我连张学友衣服什么颜色都看不到。出来的时候我说子彤我好后悔,10块钱
是我们两个人的中午饭啊,可是我根本看不到张学友,连意淫的机会都没有。他
却笑着说就算买张盗版CD也得10块钱啊,何况怎么说这也是活人唱的。我忽
然突发奇想,问他假如有一天张学友喜欢我了,你会不会放我走,他没有看我,
扶着自行车边走边说,将来谁喜欢你了,只要你愿意,只要他对你好,我都会放
你走。那天天不冷,但是听了这话之后我却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白气。

  几年以后他告诉我,他也跟张学友神交已久,为了喜欢张学友,他宁愿变成
玻璃。那天晚上,他先是在体育场的门外,趴在地上,企图从门帘与地面之间的
缝隙向里窥探,偷窥未果之后,他干脆直接往里冲,但总是被保安拦截,推搡出
去,于是他又换另外一个门继续冲……

  至于那张球卡,阿诺说的还比较保守,其实我知道那个球场,上次朱宜跟我
说过,但是等我动手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想到开破轮胎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
夫。以我的判断,两年后它至少升值到40万。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接受,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弄不好连饭碗都丢掉
了。

  我重新把信封丢回去。阿诺笑笑,说童姐真够绝。我说不是我不够意思,你
也知道我们公司的状况,你这样不是害我吗?你回去好好把创意做好,请好一点
的导演,我自然会用你。他说你就别跟我说这些了,大家谁也不是不懂这一行的
规矩,什么好导演好创意?都是狗屁!这样吧,信封里的东西还归你,另外,我
下一部电影要开拍了,到手的投资已经有800万,我现在有决定男一号的权利,
只要你愿意,这个角色我给你男朋友留着,我知道他长得很帅。我笑笑说光帅有
个屁用,他根本不会演戏。他说童姐这你就外行了,演戏这玩意就那么回事,我
提前给他培训一下,只要两个小时,知道什么叫aciton什么叫cut,能
哭会笑,生不爽了会大喊大叫就行。我说他连拍照都不喜欢,怎么可能拍电影呢,
再说你不怕拍了半天胶卷上根本没有他的影子?阿诺显然没听明白,问我刚刚说
什么。我转念一想这正好也是个机会,再说子彤一直没有很好的事业,我想如果
真的可以,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次转机。我说行,你小子花样越玩越多了,我考
虑一下吧。他如释重负般地重重地松了口气,把信封放到了我的抽屉里。我说阿
诺你也太用心良苦了,我们这部片子就100万的预算,你至于吗?他语重心长
地说,童姐,这年头生意难做,再说了,交个朋友不容易啊。我忽然转身,从抽
屉里拿出信封,我说阿诺,这东西你拿回去,找个好一点的导演,把创意做好,
只要你认真做了,我保证你能过,到时候你再谢我,我屁都不放一个。他还是不
肯拿,我说这样吧,你的最后一个条件我先接受了,但有一点,你就当是星探在
街上发现他的,完了我把他明天穿什么衣服几点会出现在哪里告诉你。

  总算把阿诺打发走,我并不是因为可怜他才不收他的东西,关键是风声太紧,
现在单凭星探挖掘我男朋友当个演员,并不能作为我的小辫子被人抓牢。等他找
好导演,做好创意,提案,过了三审,最终定稿、拍摄、后期……搞下来也要至
少一两个月了,那时候风头应该刚过,到时候再搜刮他也不迟,这年头,谁可怜
谁?

  阿诺刚走,悠悠就打电话过来,说童童你在哪呢?我说在公司啊,她说你没
在七宝?我说我们公司在南京西路。她说我在七宝,我说你在七宝吊凯子啊?她
说不是我吊凯子,是我看到你凯子吊码子。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正讲着电话,
张琪敲门进来,我示意她一会进来。我让悠悠说清楚,她说我刚陪一个到上海的
同学到七宝古镇旅游,忽然发现了你的白马王子,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我还以
为你们几个朋友一起呢。我说你看错了吧,是不是看到别的帅哥花了眼?她说你
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帅哥的免疫力那是相当的强,我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我怎么
会认错?我说那女孩子长什么样?她说挺高,非常漂亮,胸部很大。我说知道了,
那是他同事,他们一起去万科给人家送图纸,没什么的。她在那边又哼哼唧唧两
句,我就把电话挂了。

  张琪进来,说舒经理,我查过了,黄雯请了病假,但她的死党透露说她其实
是陪她新交的男朋友去七宝古镇玩了。

               (十五)

  我听完之后,头脑有瞬间的眩晕,我镇静了一下,强装笑颜说年轻女孩子,
为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一句甜言蜜语就不知死活了,居然翘班?再说也不知道是
哪个领导批的,你去问问看。

  张琪转身出去,左脚还在门里,我就迫不及待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之后
我赶紧挂断,重新拨了另外一个人的号。我说阿诺,你走哪了?他说我停在延安
高架停车场了,我说高架上什么时候出来停车场了?他说童姐你是装糊涂还是被
谁气糊涂了?我这么低智商的幽默你都理解不了?我被堵在延安路高架上了,说,
啥事?我说没事,就是想问问尚郁最近怎么样了?不是说好男一号尚郁来演吗?
他说那骚货,屁本事没有光盯着钱了,赶他吧,他还赖着不走,我让他演男三号
了,放心,对你们家白马不会产生任何威胁。我说你手可老实点,敢动我男朋友
我割下你那玩意腌咸菜,他说我那玩意没黄瓜粗没黄瓜长还没黄瓜硬,你还是腌
黄瓜吧。

  这事我必须要丑话说在前头,不能让子彤稀里糊涂地被人耍了,如果子彤辞
了工作去演戏,而这事一旦黄了,子彤连原来的工作也没有了,那他要崩溃了,
而且也不能让阿诺占了他的便宜。其实阿诺怎么看都不象同性恋,有次我问朱宜,
朱宜说阿诺虽然是个一身铜臭味的老板,但是一直自诩艺术家,现在搞文艺的,
什么新鲜玩什么,同性恋只不过是个玩意,哪那么多基因错乱的?

  这事比子彤是否出轨更重要。但我想阿诺总归会给我面子,说到底是给他自
己面子,他不会跟钱过不去。我们这条形象片,100万预算,除去导演,成本
顶多60万,就算他请国内最顶级的导演,导演费也就10万,所以他拿下这部
片子,至少能赚30万。

  确定好这个事情,我拿着手机有点犹豫了,真不知道事情如果是真的,我该
怎么面对。但我还是打了过去。我觉得女人之所以在职场上普遍弱于男人,就是
因为女人在很多突发事件上无法用理性的思考来决定对策,更多的靠感觉。

  电话在响过六声之后,子彤才接起,我知道,他犹豫了。

  喂?

  喂什么喂呀?连小娘都不叫了?官人你在哪里啊?人家想你了。

  我在游七宝古镇呢。

  哦?上班时间怎么跑去旅游,骗人,你肯定是去万科,跟同事一起顺道经过
七宝的,对吧?

  哦?你倒是挺会想像吗?没有,我陪一个小美女呢。

  是吗?谁啊?

  谁……你还真问着了,是……是你们公司前台小姐啊。

  嗯?编瞎话的功夫见长吗?都跟我公司扯上了。官人啊,清峪路上新开了个
宝船景观餐厅,看起来腔调蛮足的,今晚你请我去尝尝吧?

  嗯……恐怕不行,晚上我要陪你们公司前台吃饭啊。

  死相,老没个正经的,陪客户就说陪客户吧,好了,你放心去吧,我绿帽早
就给你准备好了。

  挂断电话我心砰砰跳,感觉鼻孔喷出来的都是寒气,我狠狠地把手机砸到地
上,顺手操起挂在身后的桃木剑,对着桌子一通乱砍,嘴里骂着,你个死鬼,什
么都让着你,那么爱你,你还出去给我搞花头,砍死你个风流鬼!我正砍着,忽
然一个人闯了进来。郑孟逸呆呆地看着我说舒经理你在干吗?我顺势把剑指向他
的脖子,我说你怎么进来不敲门。他说我有挺紧急的事情,一着急就忘了。

  我放下剑说坐的太久,随便耍两下活动一下筋骨,说吧,什么事慌成这样?
他说我刚刚在核对我们去年旺季付款记录,发现有一笔巨大的终端包装费用是花
在A类商超的(就是大卖场超市),但是按照惯例,我们跟大型终端合作,付过
进场费及各种堆头费过节费之类的,应该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宣传费吧?这是不是
有问题?或者是朱总那边跟终端谈判的时候,有什么问题?现在总部的人马上就
要来了,这恐怕不是小事。

  我盯着他看,心想老张的卧底让我帮老朱,这是玩的哪一出?还指不定是什
么套呢。

  这事其实真有问题,这是去年春节前,我们的黄酒在全市大卖场打堆。现在
的卖场就是地主,供货商就是佃户,被他们剥削的那叫惨。不知道多少回扣让朱
宜红了眼,最终接受了不平等条约,但是最终算下来,我们每卖一瓶酒就要赔上
两毛钱,整个一赔本赚吆喝,这样算下来数目可不小,最后我只能立了些名目,
挪了大笔广告费补上去,后来老张也没有追究,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我心里一团糟,心想这时候那一对奸夫淫妇还不知道在干吗呢?手牵手逛小
吃街?脸贴着脸拍大头照?或者已经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激情互摸准备野合?

  我摆摆手说这事没问题,你不用动不动觉得这有问题那有问题,没那么容易
出问题的,去吧。郑孟逸犹豫着退了出去,我想这事纵然有问题,财务有张小妍
在,估计也能帮朱宜摆平,再说郑孟逸让我干吗我就干吗,那不直勾勾地往老张
套里钻吗?

  郑孟逸走后,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我顿时觉得不知所措,但是又不知道该
做些什么来阻止他们,我狠狠地挥过桃木剑向电脑砍去。

  笔记本电脑屏幕黑掉了,桃木剑身首异处。

  我把桃木剑捡起来放好,把手机碎片整理起来,然后让张琪进来。我说你再
帮我买个手机,换别的牌子,这个牌子不经摔。然后把我的电脑拿去修一下。她
说舒经理没事吧?我说我能有什么事?刚刚想活动一下筋骨挥了两下剑把电脑斩
杀了,还挺过瘾。她笑笑说舒经理,这个手机估计报销不了,因为这个月你已经
报销了一个。还有我刚刚问过了,办公室主任今天也请假了,黄雯的假期是张总
直接批的。我说知道了,她过来把手机碎片收拾了一下,又把我的电脑抱了出去。

  我的办公室空了,我的心也空了。不空我能干什么?打电话让奸夫马上回来?
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你干的下流勾当?我不能这样做,子彤现在的状态经不住这
样的折腾,昨晚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定更加脆弱,我想他也是想找回一点信
心才这样的。把他惹急了真的离开我的话,我该怎么办?爱情来得不容易,谁能
一帆风顺,况且我也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万一哪天他知道了,他该怎么对
我?

  打电话给淫妇?痛斥她的卑劣行为,咒她将来生孩子排泄系统有缺陷?那正
中她的下怀,我估计这事就是她勾引子彤的,她跟我较劲不是一天半天了,我打
电话骂她跟直接向她认输有什么区别?

  我用座机打给子彤,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家睡了,直接睡客户床上,你明天穿
那间红色的T恤,上班不要迟到。另外你陪客户的时候,不要乱摸人家女客户的
乳房,现在假货多,捏破硅胶要出人命的。我想这话子彤告诉黄雯的话,会把她
气的半死,不告诉她的话,最起码他也能知道我对他的宽容。

  但我心里还是堵得慌,虽然我知道黄雯夺不走我的男人,但我还是有种眼睁
睁看着自己男人骑在别的女人身上纵情嚎叫却无能为力的屈辱。不过还好,幸亏
子彤不能成事,随便亲亲摸摸,就当是放自己老公出去吃顿快餐吧,让黄雯跟自
慰器云雨去吧。

  我的心情又有点好了,这时候我接到了朱宜的电话,我说我正要给你打过去
呢。他说我被总部招回来给东北公司做通路建设培训呢,走的急没给你打招呼。
我说可是总部的人现在马上到华东公司了,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说本来不想
给你说的,其实我知道总部这是调虎离山,怕我妨碍他们调查,我想我这次危险
了,这事你还是别管了,把你连累进来不值。我笑笑说你这家伙,你以为我会帮
你?门都没有。他很沮丧地说,那样最好,真的。

  我坐立不安,甚至还把窗户给关上了,怕自己一不小心跳下去。我收拾了东
西准备出去转转散散心,张琪风风火火跑过来,我说慌什么?她说总部的人到了。
我说总部的人又不是狼狗,能咬下你二两肉来?她说,董事长带了总部审计部的
人来。我心头一震,心想老张这次是真想置朱宜于死地了。

  我看看表快下班了,心想总部的人不至于马上开展工作,再说我也想不出在
这个时候能作些什么。审计部的人从我的广告合同上是审不出什么来的,而朱宜
那难说,我也不清楚,况且现在我的心绪被子彤搞得很乱,根本无法用心想很多
事情,只能先观察一下了。我说我的电脑呢,她说你电脑问题比较严重,送去硬
件公司了,我说我硬盘里有很多宝贵资料,千万保住硬盘。她说知道了,手机刚
刚网上订购了,现在也还送不过来。我说没关系,我暂时用不着那玩意,另外,
你现在住哪里?

  她愣住了,问我能不能再说一遍。我说你住哪里?她说哦我住虹口足球场那。
我说你家里宽敞吗?她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能多住一个人吗?晚上我去你
家挤挤。她迟疑了半天,说好啊好啊,只要你不嫌弃,这是我的荣幸。

  晚上我是实在没地方去了,我想来想去,住旅馆我一个人害怕,悠悠家有老
公,陶子花花事务又太多,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在上海根本没几个朋友。而我又
能嫌弃张琪什么呢?她不知道,几年前我跟子彤租房子住,夏天白天四十多度,
那时候我们最怕过周末,因为我们家里没有空调,去肯得基吧,在那坐一天啃自
己带来的面包看着别人吃鸡腿,自己不爽别人也不爽。后来我们想了个主意,就
是去坐轻轨(架在空中的地铁),两个人早上带几个面包上轻轨,晚上天凉快点
了再下来,那时候上海轻轨还是手撕的纸票,不会登记你在轻轨里呆多长时间,
我们经常用撕过的票蒙混过去,过关的时候胆战心惊,过后开怀大笑。然后在轻
轨上吹着空调来来回回看一天风景,有的时候空调太冷,我会依偎在子彤怀里,
不管车厢里有多少人,那是实实在在的幸福,让我迷离了季节,淡忘了痛楚,也
没有了恐惧。

  我跟着张琪进了她的房子才觉得有点悬。两室一厅的房子挤的满满的,客厅
里摆着三张床,乱七八糟的东西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操着外地普通话的男男女
女有的剔着牙,有的抽着烟,有的挫着身上的灰球讲笑话,然后哄堂大笑。我跟
在张琪身后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倒不错,虽然不豪华但是蛮清爽,只是门上
没锁,只有一个搭钩搭住,我想这么多人睡,应该不会闹鬼,这么长时间,还没
试试在外边睡会怎样,会不会也有恶魔缠身。

  我说你这开收容所呢?她苦笑着说没办法,省钱。实不相瞒,我住这房子不
但不用付房租,还能赚钱呢,我总共租下来一千块,我客厅租出去八百块,另一
个房间六百块,我净赚四百块还有免费的房子住,呵呵,多爽。我看着她得意的
笑容,觉得天真的孩子真好,容易快乐。

  我说你这也不安全啊,看看外边那些,估计要么是快憋破了球的,要么是手
上都磨起老茧的,就不怕晚上进来收拾你?她说什么球啊茧的我不知道,总之我
们都相处很久了,也算知根知底,再说了,进来就进来,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说觉得我很生猛是不是?其实我的天真都是装出来的。
我瘪着嘴点点头。

  张琪去洗澡,我百无聊赖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我想听听音乐,就打开了播
放器,结果播出来的东西令我愕然,居然是一段赤裸裸的A片,花样繁多,体位
考究,缓急有度,抑扬顿挫。我看得心惊肉跳,忽然张琪从外边进来。我说琪琪,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嗜好。她脸立刻红了,尖叫一声说没有没有,这是昨晚朋友发
给我的,说是希尔顿的视频,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怎么会是这种东西,删掉删掉。
我说哦?希尔顿的片子,那我得研究研究。她过来抢,我们争夺起来,其间她的
豪乳几次碰到我的手和胳膊,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是那种软软的感觉仍然能让
我从心灵深处感觉到一丝悸动。我试探着问她,你不会真的是那个……她说你想
说什么?问我是不是gay?我说到底是不是啦?她淫荡地笑笑说,你睡一晚上
试试,看我会不会强奸你啊。

  张琪睡的很快,我却满脑子都是子彤的事,又感觉到房间里到处都是人,晃
来晃去,我好几次起身来查看,结果什么都没有,最后我在焦躁中挣扎着沉沉睡
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身体,我迷迷糊糊辨别不清是梦
境还是现实,是人还是鬼,我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让我惊呆了。

               (十六)

  我迷迷糊糊看见子彤正笑眯眯地站在我身旁,手在我的乳房上摸索,手法比
较生疏。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我想不对呀,子彤什么时
候大方到可以跟别的男人一起研究我的乳房的地步了。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清醒,
这才发现摸我的人根本不是子彤!我想再咬牙忍一忍,听听俩畜生在说什么。但
是他们的声音很轻,偶尔还会偷笑,我实在听不清楚。我顺手摸过昨晚张琪放在
我旁边的闹钟,猛地坐起用闹钟的三个尖脚来向两个男人头上狠狠砸去,两个男
人尖叫着跑了出去。再看张琪,更不得了,一个男人正压在她身上。我跳起来迅
速到门扣把灯打开。灯光下那个男人正赤裸着上身,左手握住褪到大腿处的内裤
往上拉扯,想努力地盖住勃起的生殖器,呆呆地站在张琪床边,脸上居然还带着
猥琐的笑。张琪这才反映过来,坐起来巴掌象雨点一样扇向男人的脸上身上。男
人想要夺门出去,我挡在门口,用命令地口气说把衣服穿起来,他四下转转看看,
显然房间里并没有他的其他衣服,然后他重新向我走过来,我不想再给他机会,
一脚踢向他的下身,他跪在地上翻滚,我想我这一脚足够他回味一阵了,轻一点
让他五内欲裂,重一点让他下半辈子靠伟哥过性生活。我拿过电话就拨,拨到第
二个号的时候,张琪冲过来按住了电话,两个硕大但略有下垂的乳房在急促地一
起一伏。我看了她一会,知道她的担忧,我说行,那我们私了。我用脚踢踢跪在
地上的裸男,说你没死吧,起来把他们俩叫过来,我已经在他们头上留下记号了,
想跑的话你们就等着蹲大牢吧。

  等折腾完这件事情,天已经快亮了,我站在窗口,透过薄雾看着虹口足球场
周围来来往往晨练的人群,感慨这是一派多么祥和的景象,可祥和的外衣下又包
裹着多少失落与无奈。我让他们三个人写下了事情经过、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的保
证书、还有每人两千块的欠条,而他们居然自始至终象没事人一样。张琪倒是哭
哭啼啼,说对不起我,我说我倒无所谓,不知道那畜牲刚刚有没有把玩意伸进去。
她摇摇头一脸委屈,我甩手把条子全部给她,说行了,这些东西基本能保证你以
后不会有事,另外你马上就让他们卷铺盖滚蛋,这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以后把
门锁装好。她乖乖地点点头,我爱怜地摸摸她的脖子,心想漂在外面谁都不容易,
钢筋水泥混凝土,围起来就是一万多一平米,可这又能保护得了谁?

  处理完事情,我就独自驾车离开了,想想刚刚的事情我倒有些内疚了,人家
张琪住了那么久都没事,我一来就遭此劫难,如此说来还是我连累了她,不过他
们的行为倒有些怪异。越想越乱。此时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我看看表,心想此
时子彤应该在边刷牙边整理领带,跟他说过很多次了,这样牙膏沫会把领带弄脏,
可他就是改不了。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下来了,还不知道他这时候到底在哪呢,
我忽然很想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早饭吃了没有,平时都是我起来给他做早饭,然
后等他上班了我再继续睡一会儿。于是我摸包找手机,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手机已
经被我摔坏了。

  开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我把车子开往地下停车场,在停车场门口,
我豁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不时地向开过来的车子里张望。他发现我的车子,
迅速地向我跑过来,我一脚油门,车子冲下斜坡,我从反光镜里看着他跟在我的
车子后面奔跑,心里一阵酸楚,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找了个明显一点的车位停好,
坐在里面等他,他终于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趴在车窗外,我把车门推开,闪了他
一个趔趄。他坐进来一把抱住我。说都是他的错,不应该答应别人的约会冷落了
我。我说没事,只要你解别人的胸罩的时候还能想起我是什么罩杯就行了。他更
加不能自已,自己抽自己耳光。我拉住他的手,说你个家伙还来劲了,打坏我官
人的脸,你负得起责任吗你?我说行了,你赶紧回家换换衣服上班去吧。他说我
今天不想去了,我要回家睡觉,我昨天晚上找不到你,打遍你所有朋友的电话都
找不到你,我想你大概是呆在公司里,因为我知道你一个人不敢回家。可是等我
找到这里的时候你却不在公司,我以为你出去吃夜宵了,所以我只好等在这里,
一直等到现在。我说怎么着你还跟我这摇尾乞怜啊?活该,算了算了今天你只要
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原谅你,就是回家换上那件红色的T恤,打扮得精神点然后
打车去上班,不准迟到,回来把出租车票给我,我拿到公司报销。我知道他想问
我为什么但是他嘴唇动了两下还是没说话,我说你不认真上班赚钱,怎么养我?
别说你想尥蹶子不干了!他还在看着我,我猛的瞪大了眼睛,他哇的一声冲了出
去,因为他知道,我瞪完眼睛就要发作了。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夸张地手舞足蹈着
奔向停车场出口,我的泪就下来了,我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心疼我自己。

  上班的时候张琪的眼睛还有点肿,我偷偷问她没事了吧,她点点头,我心想
这么天真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也挺不简单。我说你帮我
好好着总部老财的工作盯着总部这帮老财的工作进程,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另外把手机快点给我。

  张琪转身出去,不久就回来了,拿了个新手机给我,是金属外壳的,拿在手
里沉甸甸的。我看了看她,她也正在看我,两秒钟后我的办公室里爆出一阵笑声。
她说我本来想找个钻石外壳的,可人家最结实的就是不锈钢的,想想就它吧,你
一个月摔三次的话估计还扛得住。我说行啊你,学会挫领导了,去,把希尔顿的
片子考给我。她应了一声就往外走,我说回来!你还当真了,上班时候在同事之
间传播淫秽视频,当心我治你个危害公共安全罪。她说那是名人视频,不是淫秽
视频,我说穿上衣服是不是名人我不管,脱了衣服都一样。她伸了伸舌头。我说
总部今天来多少人?她说有六七个,据说全来了,正在财务那听汇报呢。我笑了
笑说知道了。

  我松了口气,心想朱宜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因为总部这帮老财做事有个习惯,
人多动静大的时候,反倒掀不起什么浪了,相反要真想治谁,肯定是神不知鬼不
觉,手起刀落,兵不血刃。所以我想这次估计还是做做形式,最多算个敲山震虎。

  电脑也不在,我觉得百无聊赖,忽然想起来要给悠悠打个电话,问问老中医
的事。悠悠说替你问过了,老中医说你妇科可能有问题,我说他这不是废话嘛?
要他来找我看,我还知道他鸡巴有问题呢。她说人家没长那玩意,人家是女中医。
我说你娘的有屁不早放,那我现在过去?她说你下午过来吧,人家是专家,上午
只伺候达官显贵,下午才能轮到我们佃户长工。

  挂上电话有点不爽,不过想想她说的还真有道理,我混了这么多年,退回一
百年我还真只是个长工,就算背着地主婆跟地主有一腿,我仍然是个长工,顶多
算个高级长工,我咂摸着长工这俩字,觉着挺有意思,长工长工,工作长久,总
比现在的白领强,白领白领,工资白领。

  就在这时陶子打过电话来,说白领你在干吗?有没有想我?我说长工在劳动,
长工要是老想财主,那准出事,非抢即盗。她说什么长工财主的,人要活在当下,
活在当前,不要复辟封建思想。我说活在裆下是传教士式,活在裆前是老汉推车,
两者体位不同,快感迥异,你到底要哪种?她在那边愣了半天,说你个港督脑子
被门挤了,你就站在裆后看着我在裆前高潮迭起吧。行了,赶紧下来吧,我用奔
驰载你兜风去,我说兜完了奔驰归我?她说我呢帮你找了个大师,正好我在拜他
为师学习法术,见你整天鬼魅缠身,特地想带你前去占上一挂,你再贫我可真走
了,就算我不走,警察也要赶我走了,两分钟倒计时……

  陶子的新车确实漂亮,紫红色,既小巧又大气。她炫耀说,怎么样?像不像
一团凝固的火焰?我说像一撮奔跑的鬼火。她在我坐进去的一瞬在我屁股上狠捏
了一把,说最近性生活不错嘛,臀部蛮紧。我说要这样说,那你的臀部不紧得皮
包骨头了?

  停在常德路的红灯处,我说这个灯特长,你给我掐掐算算最近运气怎么样,
也好检阅一下你的水平。她果真闭上眼睛,把左手拇指在食指中指无名指上掐来
掐去,嘴里念念有词,我强忍着笑,拿手机拍她的样子。忽然她脸色大变,口中
大叫不好,我心一沉,心想不会真的出事吧。我说怎么了?她还是不说话,左手
掐得抖了起来,右手握住左手腕,整个人都抽了起来。我说你到底怎么了?我不
就包了几个二爷嘛?至于这么邪乎吗?她说快,快快快送我去医院,我手手手指
抽筋了。我哇地一声就笑了出来,两个人在车子里前仰后合,忽然一个少年从我
们车子旁闪过,迅速扔了一张名片进来。我拿起名片说,你看看这就是敞篷车的
好处,幸亏是名片,要是炸弹我们早就变成五花肉和排骨下水了。她还在笑,我
看了看名片把它装进了包里。

  她说刚刚逗你玩,我算过了,你的感情最近会出问题,八成是你老公要出轨。

  来到大师家,陶子给我介绍说这是我师傅,金茂大厦就是我师傅……的师傅
看的风水。我很有礼貌地伸手过去说我叫舒童,大师惊叫,哦?真天人也,你忘
了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我一听声音知道了,这不就是朱宜那个周易师傅给我
介绍的大师吗?他说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
就是觉得哪都不对劲。当然我是想试试他的道行。

  他仔细看着我的脸,又用手反复摸我的手,并且顺着我的手往上走,我下意
识地抽了一下,他停住说,你身体虚弱,是被恶鬼缠身,而且不只一只,你阴精
流泄严重。你有没有经常在晚上感觉到脚心有异样的感觉?我说没有啊。他说那
你是不是经常感觉到房间里有人,但是你到处看过之后又确实没有人?我说对。
他说你是不是还经常闭着眼睛会感觉到眼前有黑影闪过,但是你又看不到是什么
东西?我说嗯,在我家洗手间里经常这样,同时我看了陶子一眼,发现她脸色很
难看。他又问我有没有经常觉得睡熟之后与人交合但就是睁不开眼,我说过去有
过,最近没有。他说这就是鬼交啊。所谓鬼交,就是鬼都仰慕你的美色,半夜来
与你交合,采你阴精,但实际上你并不能感觉到他实实在在进入你的身体。我感
觉脊背一阵阵发凉。我说您的意思是说我的男朋友真的是鬼?他说还不敢就此断
定,需要现场勘察一下。问我要不要现在去?我说暂且不必,等需要的时候我再
来请您。

  临出门的时候我问他鬼会吃人吗?他说不会的,但是你会慢慢被吸干,血髓
尽失而亡。我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千块钱,被陶子挡了回来,她说钱的事还是让财
主来搞定吧。

  从大师家出来陶子直接送我去了悠悠所在的医院,说反正没事,一起去看看
吧。

  老中医脸上一派慈祥的表情,跟刚刚的大师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令我的心情
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声音,我都实在辨别不出他(她)的性别,
反正悠悠说她是女的就是女的吧,可是女的有不长乳房长胡子的吗?

  老中医把了半天脉,脸上时而乌云密布,时而晴空万里,最后她说,小姐,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我想现在时尚无处不在,连这么老的老
克拉都能说出这么拉风的话,我说先听坏消息。她说你肾阴虚,虚的比较严重。
她的说法似乎跟大师不谋而合,我跟陶子面面相觑。她接着说,你的月经其实不
是真的,我断定你的子宫有问题。我说那好消息呢?她说你有喜了!这话对我来
说有如当头一棒。

  因为我这个孩子不是子彤给我的,但是我又不知道这是谁的。其实我非常喜
欢孩子,上次去朱宜家,我差点把成成偷走。有个自己的孩子,把她打扮地花枝
招展,让她跟在身后叫你妈妈,那应该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悠悠在旁边手舞
足蹈起来,说好啊好啊,我们不是早就指腹为婚了吗?正好一起生啊。

  我说医生我能留下这个孩子吗?她说最好不要,因为我刚说过了,你的子宫
可能有病变,一会你需要去西医查一下,这样的话对孩子对你自己都有影响,如
果有其他并发症,很有可能你连子宫甚至卵巢都保不住。我说那又怎样?她说那
就成性冷淡了,而且,会渐渐没有了女性性征,就像我。我脑子一震,心想还是
留住子宫卵巢比较重要,我可不能让人辨不出男女、每天早上起来跟子彤抢剃须
刀用。

  其实即使身体没问题,我也不能留下她,毕竟我不能让子彤一辈子替别人养
孩子,这太残忍。

  从医院出来,陶子抱歉地说有事就不送我回家了,车子下次跟我换。我一个
人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诊断报告,泪如泉涌,诊断报告上写着子宫肌瘤,妊娠6
周,建议人流。

  建议人流,建议我亲手杀死我的孩子,用刀片伸进我的子宫,在她认为最安
全的地方把她绞成一滩血水……

  我脑子乱成一团,上到十八楼,电梯打开,我迈出来,忽然发现角落最黑暗
处有一团影子在动,我全身的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难道这是一只鬼?可是她看
上去更像一个人,我抱着头尖叫,黑影迅速冲出来,豁然站到了我面前!

               (十七)

  张阿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走廊里的感应灯在我的尖叫声中亮起,白炽灯的
光芒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苍白。我犹豫着说,张阿姨,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忽
然抱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进安全出口。

  她说舒小姐,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家里有啥异常?我不明白她指的是哪方面,
但我知道她可能觉察到了什么。我说你指的是?她说你的男朋友好象有点不对劲
哦?我一听,心里一惊,心想她怎么能知道?难道这家伙半夜起来跑到人家去吸
人精血了?我说您觉得他哪方面什么问题?她犹豫了一下,表情变得非常怪异。
我有点害怕了,带着哭腔说张阿姨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啊。她说我说了你可别不相
信,你男朋友她偷了我的丝袜!我的头嗡的一下。见我发呆,她继续解释说,有
好几次了,这次我是在黑暗中跟踪他的,我不会冤枉好人的。我不知道这事到底
是真是假,一来子彤对丝袜的迷恋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我是知道的,但是另外一
方面子彤怎么也不可能干出这么下流的勾当。我想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这个上海
老女人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我小声说,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不希望再
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掏出五百块钱,说这些钱够你穿丝袜穿到棺材里了。她说舒
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了,他这是变态行为,这样迟早会对
我的人身早成威胁的。我上下打量了她几下说,到底谁在威胁你的人身我很清楚,
可是你老公可能就不太清楚了。行了,我保证这件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你如果
觉得我给你钱是对你的侮辱,那我还是尊重你为好,我说着就要把钱收起来。她
赶紧一把接过钱,说舒小姐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另外我觉得你人不错,我
提醒你一下,你这房子也有问题,你最好跟房东了解清楚。

  本来事情处理了就算了,她只要拿了我的钱,就算以后再有半大不小的事情
她也不会再轻易找我了,毕竟吃人家嘴短。但是她最后这句话挺烦人,让我心里
堵得慌。

  我一进门,子彤就冲上来抱着我转了个圈。他说你猜我有个什么好消息告诉
你?我说官人你中大奖了?他说我哪有那狗屎运?我说官人纳小妾了?他说我有
贼心没贼胆。我说官人被星探发掘做明星了?他放下我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行
了,别做梦了,就你那草莓鼻子。他说真的,说着他把合同拿给我看。他说幸亏
你让我去上班,而且我觉得是这件红色的体恤给我带来了好运。我说明天把我也
带上,让那些瞎眼的星探后悔。我边说这边看合同,子彤的片酬居然是20万,
虽然我不了解行情,但是我知道20万对子彤来说应该不是个小数目。阿诺这家
伙很识相,反正是投资商的钱,拿来送我个人情,一举两得。我想如果子彤是个
人,仅仅是性功能有障碍的话,这样的事业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提升信心的机会,
应该对他的性功能也会有所裨益。

  我说官人这么能耐,来,赐个吻给小娘吧。他一下抱着我。我们嘴唇胶着,
舌头纠缠。我们拥抱着在房间里转圈,我放肆地大笑,然后我们两个一起摔到床
上。看着他赤裸而健美的上身,我竟然有着前所未有的冲动,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呼吸急促。他也看着我,胸脯一起一伏,汗液从他的皮肤里渗出,散发着野性的
呼唤,我用食指和中指像人脚一样在他的胸前缓慢地走着,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脏
有力地撞击着胸廓,虽然医生告诫我最好节制性生活,但是我迫切想知道他的性
功能会不会有所回转,这能代表很多事情。

               (十七)

  张阿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走廊里的感应灯在我的尖叫声中亮起,白炽灯的
光芒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苍白。我犹豫着说,张阿姨,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忽
然抱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进安全出口。

  她说舒小姐,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家里有啥异常?我不明白她指的是哪方面,
但我知道她可能觉察到了什么。我说你指的是?她说你的男朋友好象有点不对劲
哦?我一听,心里一惊,心想她怎么能知道?难道这家伙半夜起来跑到人家去吸
人精血了?我说您觉得他哪方面什么问题?她犹豫了一下,表情变得非常怪异。
我有点害怕了,带着哭腔说张阿姨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啊。她说我说了你可别不相
信,你男朋友她偷了我的丝袜!我的头嗡的一下。见我发呆,她继续解释说,有
好几次了,这次我是在黑暗中跟踪他的,我不会冤枉好人的。我不知道这事到底
是真是假,一来子彤对丝袜的迷恋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我是知道的,但是另外一
方面子彤怎么也不可能干出这么下流的勾当。我想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这个上海
老女人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我小声说,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不希望再
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掏出五百块钱,说这些钱够你穿丝袜穿到棺材里了。她说舒
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了,他这是变态行为,这样迟早会对
我的人身早成威胁的。我上下打量了她几下说,到底谁在威胁你的人身我很清楚,
可是你老公可能就不太清楚了。行了,我保证这件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你如果
觉得我给你钱是对你的侮辱,那我还是尊重你为好,我说着就要把钱收起来。她
赶紧一把接过钱,说舒小姐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另外我觉得你人不错,我
提醒你一下,你这房子也有问题,你最好跟房东了解清楚。

  本来事情处理了就算了,她只要拿了我的钱,就算以后再有半大不小的事情
她也不会再轻易找我了,毕竟吃人家嘴短。但是她最后这句话挺烦人,让我心里
堵得慌。

  我一进门,子彤就冲上来抱着我转了个圈。他说你猜我有个什么好消息告诉
你?我说官人你中大奖了?他说我哪有那狗屎运?我说官人纳小妾了?他说我有
贼心没贼胆。我说官人被星探发掘做明星了?他放下我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行
了,别做梦了,就你那草莓鼻子。他说真的,说着他把合同拿给我看。他说幸亏
你让我去上班,而且我觉得是这件红色的体恤给我带来了好运。我说明天把我也
带上,让那些瞎眼的星探后悔。我边说这边看合同,子彤的片酬居然是20万,
虽然我不了解行情,但是我知道20万对子彤来说应该不是个小数目。阿诺这家
伙很识相,反正是投资商的钱,拿来送我个人情,一举两得。我想如果子彤是个
人,仅仅是性功能有障碍的话,这样的事业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提升信心的机会,
应该对他的性功能也会有所裨益。

  我说官人这么能耐,来,赐个吻给小娘吧。他一下抱着我。我们嘴唇胶着,
舌头纠缠。我们拥抱着在房间里转圈,我放肆地大笑,然后我们两个一起摔到床
上。看着他赤裸而健美的上身,我竟然有着前所未有的冲动,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呼吸急促。他也看着我,胸脯一起一伏,汗液从他的皮肤里渗出,散发着野性的
呼唤,我用食指和中指像人脚一样在他的胸前缓慢地走着,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脏
有力地撞击着胸廓,虽然医生告诫我最好节制性生活,但是我迫切想知道他的性
功能会不会有所回转,这能代表很多事情。

  可是他忽然站起来,说小娘你歇着,未来之星给你做饭去了。我忽然感觉到
通体被冰镇,大概像八宝山供人告别的伟人。我安慰自己说,慢慢来,总归会好
起来的,就算他的弟弟永远俯首帖耳,只要他真心爱我也就够了。

  我开始为明天让谁陪我打胎犯愁。这孩子最有可能就是段斌的,其次是老魏,
其他人的可能性不大。我还是想先找老魏,因为在我跟他们两人的关系当中,我
所处的位置是有所区别的,我跟老魏之间,我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我发短信过
去,说魏总,明天中午能不能请我吃顿饭?如果方便的话下午再陪陪我。他马上
打过来,我接了,他在那边显然有点激动,说明天中午11点在庸福会,用不用
我来接你?我说不用了,我自己开我的凌志过去,另外你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他说不介意不介意,我说行,那就这么定了。挂断电话我给段斌发了条短信,说
明天中午11点庸福会,我请你吃饭,他也马上打了过来,被我挂断了。

  我并不想像风骚女人一样让两个男人为我打架,但是我必须要尽早弄清楚事
情真相,我要在明天下午就做手术,公司还有那么多事情,我不能耽误太久,而
且医生说我的孩子长大很大,要做的话必须尽早。今天在出租车上我已经让悠悠
帮我约了妇科医院的手术,她说你不跟我当亲家了?我说我们还不够亲吗?她说
童童你注意身体啊,背井离乡的多不容易啊。我说臭女人又装细腻了?我上海亲
戚不要太多,到处都是公婆。挂断电话我的泪又哗哗地流下来,司机从反光镜里
瞟了我好几眼,不知道是夕阳的余晖下,我哭得花枝乱颤让他心生不轨之念,还
是我哭得肝肠寸断让他产生了素昧平生的爱怜。

  第二天到公司,仍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本来我还想跟张小妍稍微点拨一下,
毕竟她年龄不大,但想想朱宜制服她应该如探囊取物,而且他还有探囊送物的豪
迈举动,虽然送出去的物被我斩获封存,但我相信朱宜的能耐。

  大四上半年,朱宜自告奋勇给学校三食堂做营销策划,三食堂老板娘是个四
十岁的风骚女人,她接受了朱宜的请求。三天后,朱宜拿着厚厚一摞策划方案找
到老板娘,那方案我看过,很有国际水准,我觉得给香格里拉做方案也不过如此。
老板娘看后当然非常满意,当晚就带朱宜出去纸醉金迷,第二天老板娘就找到了
我,要跟我这买东西,说三千块钱把朱宜买走,我说还挺贵,朱宜也就一百来斤,
按十块钱一斤来算也才一千块钱,你开的价比买猪肉贵多了。不过我又不是杀人
卖肉的,我不收钱,人在那,要的话只管拿去,拿不走可别怪我。一个臀围腰围
胸围颈围一样大、一身菜汤泔脚味的迟暮老妇,怎么能争的过风华绝代凹凸有致
一身书卷气的朝阳美女?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错了,有一次朱宜喝醉了,被我套
出来,原来当天晚上他就被老妇夺走了处男之身,不仅小弟弟,连手指和舌头的
第一次均惨遭劫掠,且他一晚上被折磨了四次。要不是老板娘器官和欲望均深不
见底,朱宜可能还真跟她当食堂老板去了。他说你可别怪我,谁叫你当时把我吊
那么狠?我想与其说朱宜是因为渴望性福而跃跃欲试,还不如说因为想铺就钱途
而蠢蠢欲动。

  连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悍妇朱宜都搞的定,别说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
小丫头片子呢。

  安排完公司的事情我就直接赶往永福路,这里我来过,被称为上海最贵族的
餐厅。当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居然没有想像地那么尴尬,原来他们
俩早就认识。我说既然大家都认识,那我就直说了,我怀孕了,我不知道是两位
之中哪一位的作品,你们可以商量一下,然后下午要有一个人陪我去把孩子做掉。
我说到这的时候,看见旁边一个老外正在津津有味地听我们讲话,我想他大概是
刚学中文不久,在练听力。然后他向我友善地笑笑,我想这真不是个谈这种事的
地方。

  他们陷入沉默,我不知道两个相识的男人是在为与同一个女人发生了性关系
感到尴尬还是在为下午脱身想托词。忽然段斌抓住我的手说,童童,孩子肯定是
我的,我们留下他吧,我来养他,我马上回家跟我老婆离婚,我来养你们俩。这
话说的我心里一阵温暖,我眼睛都有点湿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
让我变得脆弱,容易被甜言蜜语击昏。正在我晕糊糊的时候,忽然老魏打断了段
斌的话,说还不一定孩子是谁呢,还是打掉算了,免得将来惹出麻烦。我转过头
看看老魏,他「边疆支援中央」的秃头在灯光下丑陋无比,像一个发霉长毛的南
瓜,我想他脑袋里面应该比南瓜还空。我对段斌说,离婚就算了,我虽然不能听
你的留下孩子,但是我希望你下午陪我去医院,你怕不怕熟人看见?他拍拍胸脯
说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那架势有点象上甘岭上的王成,高喊「为了胜利向我开
炮」,只是他胜利地向我开了炮,炮弹在我肚子里爆炸。

  老魏买完一千七的单之后,一言不发地跟在我们身后,段斌径直奔向一辆警
车,我说今天怎么了,底气很足吗?你的商务车呢?他说商务车其实是我老婆的,
今天她有事开走了,其实那天你在车子里捡到的那条内裤是我老婆的。他的潜台
词是说他不是个乱搞的人,鬼才相信。我说你老婆还有在车子里藏内裤的习惯?
是不是随时准备战斗之后好更换?他被我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紫。他能与不穿内裤
出来跟她苟合的我在车子里云雨,难道她老婆就不能多准备些内裤与别的男人云
雨之后好及时更换?段斌摇摇头说她性冷淡。一句话把我噎得够呛。

  最后老魏站在汽车尾气中目送着我们离开庸福会,想起他我的胃里就江河翻
滚。

  如果有感情存在,段斌应是个好老公,陪我忙前忙后,不厌其烦。总算进入
到男士止步区,我在椅子上坐着,等待那一场荼毒。我想像着段斌太太的样子,
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这时旁边一个中年女人伸头过来看我的单子,说你
这么年轻,不要打胎太多哦,这样会影响将来生育的。她是典型的上海女人,长
相端庄,妆容精致。她的话刺痛了我,医生说这次处理不好,我很有可能一辈子
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淡淡地笑笑说,子宫还有点问题,这次是不小心怀上的,
还是要做掉,下次一定留着。她说你结婚了?这是上海女人的不好,有的时候很
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我说没有,但是我有固定男朋友。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我
说您是来看什么?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想我这个年龄该不会怀孕的,就大意
了,没想到……唉。我说好啊,中年得子也挺好啊。她说孽缘啊。我知道什么意
思,就没有多问。

  我最终选择了人流,因为药流时间太长,我怕被子彤发现,而人流我做过一
次,也不会太紧张,只是医生说我窦性心律不齐,无法作无痛,所以,我只能咬
牙死撑。

  我躺在手术台上,听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几次想要从手术台上跳起来逃走,
医生无奈的说你准备好了吗?要不我给你两分钟时间,你再出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
我无力地摇摇头。他安慰我说,没事的,手术顺利的话,你自己以后注意保养,
还会再有孩子的。

  刀子伸进来,旋转,我尖叫着哭泣,像是在为我绝版的孩子送行,又像是在
为我孤苦伶仃的下半生高唱哀歌。

  手术结束,我无力地说医生,把我的孩子给我,我要带回家,他端给我一盆
粘稠的血水。

  从手术室出来,我感觉自己只剩下一个空壳,似乎所有内脏都已被掏空。我
虚弱地一步一步往外挪。刚刚的上海女人看见了,赶紧上来扶我,说你男朋友真
不象话,居然不来照顾你,我说这里男士止步,是我不好,没叫个女伴。我们一
边低着头说话一边往外走,等我们出现在段斌的面前的时候,她却忽然松开手,
我一个趔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十八)

  段斌和女人面面相觑,两人都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我知道八成出了什么问
题。段斌瞟了我一眼然后嘴角翘翘对女人说,你……怎么在这里?女人犹豫了一
下,忽然拉起我说,我、我陪我同事过来做手术的,她男朋友在她怀孕后不要她
了,蛮可怜的。我再次见识到了上海女人的精明,心想这淫妇脑子转的真快。

  都说上海有两千万人口,可是此时全上海只有三个人了。我刚想说这就是你
老公啊?长得真威武。我想我的这句话应该是现在唯一能化解这场危机的手段了,
虽然我一直在占有段斌的身体,但我从来都不想破坏他的家庭。可是我话没说出
口,全上海第四个人出现了,一个帅气的男孩子跑过来,扶住段斌老婆的手,关
切的问,双双,这么快就好了?这是你朋友吗?我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这一幕
多年以前似曾相识。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就像是四个人沉默地围坐在一个炸药
包周围,谁说一句话就能把炸药引爆。

  炸药最终被医生引爆了。医生站在手术室门口生猛地喊,秦玉双,手术到你
了,快点,后边还有很多人呢。

  接下来的事情是段斌抢过他老婆手中的病例,颤抖着看了一会,然后把病例
还给了她老婆,挥挥手让她进去。段斌目送着她老婆进了手术室,然后转身一拳
打在男孩脸上,男孩一个趔趄退到墙角,他伸出拳头来要还手的时候,被段斌扭
住胳膊顶在墙上。有人喊打架了快打电话叫警察,段斌豁然掏出手铐,说我就是
警察,然后他把男孩铐在了防盗窗上,并脱下外衣,盖在了手铐上面。整个动作
干净利索,有点帅。他拿出笔把男孩的姓名身份证号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然后
拿开衣服解开手铐,说了句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谈,今天你好好照顾秦玉双。

  然后他说了句小姐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我终于知道这个家伙能当上
公安局长是有原因的,这样一次偷情对对碰硬是被他变成弃夫抓奸加义胆助弱女
了。

  也许这应该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开始觉得小腿发凉,然后
整个身体往下沉,眼前一黑,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渐渐地我听到好象在很遥远的
地方有人在喊,小姐小姐……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段斌抱着我喊个不停,刚
刚被打的男孩也在身旁看着我,我能看得出男孩的焦急,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
有感情这个东西,也许大家都是好人。这时医生出来,简单看了一下,然后对段
斌说赶紧送她回家,卧床休息,刚刚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至少休息一个周,一
个月不能有性生活……

  段斌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向停车场,我忽然觉得有点心酸,本来人在脆弱的时
候就很容易把同情当爱情,我刚刚甚至有瞬间的迷离,以为段斌就是我的爱人,
可是我最终还只是他口中的小姐。我转念一想,我们之间终究还是停留在肉体关
系上比较好,可能段斌没有胆量在他老婆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对我来说未必不
是好事。所以我试图跟他开句玩笑来缓和一下尴尬气氛,我用尽力气说「你是我
见过的最酷的偷情者」,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脸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我知道我
这句话说的并不讨巧,男人对这种事情的忍耐度总是有限的,他不拿枪嘣了那男
孩,算他耐性足了。

  段斌在车子里又提起了离婚的事,被我制止了,我说一来我们有约定,我们
之间的事不涉及感情,况且我现在跟我男朋友感情很好,说实话,我对你并没有
感觉。二来此时你回家离婚,就相当于在我身上贴了个第三者的商标,让我背着
满天底下跑。他喘着粗气不再说话。

  把我送回家,段斌依然忙前忙后帮我烧水擦手擦脸,我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段斌,你在这陪我到5点钟,如果我没睡醒你把我叫起来。

  我一个人不敢呆在家里,但是5点钟他又必须要走,否则子彤就要回来了,
我不想情敌相逢分外眼红、刀枪相对拳脚相加的情景出现在我家。

  我一觉睡得非常沉,等我醒来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居然是子彤!我警
觉地四处看看,子彤爱怜地说,童童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说子彤你什么
时候回来的?他说不多久,怎么了?我说那现在几点钟了,他说5点啊。我心一
沉,心想他们可能已经遭遇。我说那送我回家的那个好心人呢?他说没有啊,我
回家的时候就你一个人。我重重的松了口气,说我今天去检查,得了妇科病,今
天进行了第一期手术,拍耽误你拍戏,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是一个好心的警察
送我回来的。他关切地问我什么病,还要做几次手术。我说就是普通的子宫肌瘤,
还要几次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人流是一次手术就搞定的,但我必须要撒这个
谎,为我以后再去做子宫肌瘤手术留出余地。他抱紧我,有点抽泣。他说童童,
你真傻,都是我不好,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我陪你去,大不了不要这个工作,你看
你多可怜,我对不起你。我说没事的,小娘精神着呢。心里却想,这种事情唯独
不能你陪我去,即使我因为流产死掉,我都不会告诉你真相,不会让你见我最后
一面。

  之后的两天,子彤执意要留在家里陪我,但是我坚持让他去上班,不是为了
钱,只为了他能有更好的事业,毕竟这个机会太难得。但我真想找人来陪我,可
是又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只能大白天也把所有灯都打开,蜷缩在床角,精神
高度紧张,有的时候勉强睡着,也会从梦中吓醒,然后一个人哭泣。

  第二天,恶露就很少了,医生说不麻醉的人流恢复要快一些,果真如此。但
我陷入了空前的矛盾当中,我既想尽快去公司,一来不用在家里忍耐恐惧的折磨,
二来总部的工作应该快要结束,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结果。但是我又想多休息,
因为医生说如果我休息充分,将来再怀上孩子的可能性还是会有的。我不甘心我
的孩子就是那最后一盆血水!就在这时候,老张打来了电话,说舒童,怎么两天
没看见你了?我说出差了,在苏州谈市调的事情呢,忙得裤子套头了。他说好啊
好啊,幸亏是在苏州,那你现在马上赶回来,总部的人明天就回去了,晚上我们
陪他们玩几把麻将,也算为领导送行了。我说我先安排一下这边的事情,看看最
早什么时候能赶回去,你等我电话。挂断电话,张琪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张琪说
舒经理,不好了,总部这次对华东公司的帐务审计工作已经结束,朱总因经济问
题被免去了副总职务!我说通告下来了吗?她说还没有,估计明天总部的人撤走
之前通告就要出来了吧。我说我有什么处分?她说还不知道呢。张琪都带着哭腔
了,我说行我知道了,你先别慌,把电话给郑孟逸。我说小郑你老家是四川的对
吧?他说是啊舒经理,你在哪呢,快点回来吧。我说你别打岔,那你会打麻将吧?
他说当然了,麻将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学的第一个汉字就是「万」字了。我笑
笑说行,这样吧,晚上我有个牌局,请你过来给我当参谋,没问题吧。他说舒经
理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打牌呢?我说你别管那么多了,六点钟,我到公司
接你。然后我告诉老张我六点钟能赶到上海,他说行,我们七点钟古北莫太30
8见,我说我要带个参谋的,他说行啊,想输钱输得比较有有艺术性那还真不简
单。

  我们的官方麻将一般不去赌场,都是找个便宜点的宾馆,一来清净,二来目
标不大,不会受到突然打击。这次总部来的人正好也住虹桥。

  我先给莫太打电话,让他们留了楼层高一点的房间,他们告诉我房间号是6
10,这个房间我比较满意,离308比较远。然后我拿出那天坐在陶子车子里
收到的那张名片,名片上写这「手到擒来私家侦探社」,我打过去问他们能不能
装针孔摄像头,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强项,我说我不要现场直播的,你们刻光盘给
我就好,记住不能留母盘。他说你放心,这是我们的行规。谈好价钱之后,我让
他们4点钟在永福路等我。

  然后我给老张的老婆吴氏发了个短信,约她在莫太旁边的美林阁吃饭,时间
是晚上八点。她马上回过来,说没问题。

  这个计划我酝酿了很久了,是我这次最后的底牌。本来想有张小妍在,就用
不到了,但没想到她还是靠不住。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搀和在张朱斗争中,但是在
这个是非纠缠的江湖中,谁又能撇得清?朱宜帮了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帮他,
而且注定要一直帮下去,因为他也一直在照顾我,没有他我断然不会有今天。人
常常被逼上绝路,我的这种身体状态,出去走动都已经吃力,如果坐在那里打几
个小时麻将,我想要个孩子的愿望恐怕只能成为泡影,但是没办法,为了朱宜我
只能这么做,走上这条路,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老张不知道我跟她老婆有来往。那是我跟老张开始有过暧昧关系之后,我知
道他老婆早晚会知道,与其将来被动,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所以我让段斌帮我暗
中调查她,最终抓住了她偷情的把柄。有次她跟一个长相比较猥琐的中年男人在
宾馆约会的时候,被段斌抓个正着,现场拍了很多照片。段斌给我照片的时候说
觉得有点缺德,因为他看得出吴氏这是第一次出轨,而且她对那个男人一往情深,
我说你又知道了?他说他进行过简单的审讯,得知这个男人是吴氏当初知青下乡
的时候在云南的初恋,多少年了,他们的感情历久弥坚,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但这一切老张都不知道。听到这里我的心中稍有恻隐,但我还是狠狠心拿着照片
找到了吴氏,我的条件很简单,在我需要她的时候为我做一些事情。他们两人的
婚姻更多的是「政治」因素,因为吴氏的哥哥是政府部门的官员,老张需要他为
自己铺平一些路子,而吴氏又需要老张的钱,所以他们谁都有点惧怕对方。

  我坐上出租车,车子开往永福路,我要先去取寄存在庸福会的车子。

  坐在车子里,看着太阳下的红男绿女,想像着他们的纠缠无论如何总归会有
个结果,可是不知道我的结果会是什么?我有几处房产,可是我连一个安全的居
所都没有;我有骄人的事业,可是我却艰难地生活在派系斗争的夹缝中无法自拔;
我有爱我的男人,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人是鬼;我有美丽的躯体,可是却即将失
去做母亲的权利……我想如果将来我不能再有孩子,我会认成成为干儿子,他是
那么漂亮,而且,他继承了朱宜的血统。

  我在永福路接到了手到擒来的老板马勇,然后我们一同前往莫太,拿到房间
钥匙,把它给了马勇,交代了一句「这事要是做不好你就等着当兵马俑吧」,我
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公司。

  郑孟逸坐在我的车子里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架势。我甩给他两万块
钱,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打太久,一会你帮我打,但是记住,最好把这两
万块全输掉,即使输不掉,最起码也不能赢。他说为什么啊?我说别问那么多了,
可怜我下个月又要吃方便面了。看看他沉思的表情,我想他八成上套了。

  赶到莫太的时候还不到七点,我赶紧上到610房间,马勇刚刚把摄像头装
好,我观察了一下,基本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我又看了一下监视器,角度也很好,
把整张床都括在了镜头里。我说我老公可是公安局局长,你不要耍花头,他点头
笑笑,我付给他两千块预付款。

  回到308的时候,老张、总部审计部的商经理和总部财务专员小刘都在,
老张的身边还坐着张小妍。我在心里骂这个小贱人,摆我一刀,这次加上旁边美
林阁等我吃饭的你老妈,你家全齐了,一会要给你们开开家长会,等着看好戏吧。

               (十九)

  610那张床是为我和老张准备的,今天晚上我必须要搞定他。风声已经如
此之紧,现在我给老张找两个小姐他肯定不会上钩,只有我亲自上马。虽然我刚
刚做过人流,但是老张并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危害,因为,老张的性生活早就被
他的前列腺取消了下半身活动,剩下的器官只有手和嘴了,我们虽然保持了两年
的暧昧关系了,但每次都是他的两只赃手和一张臭嘴在我身上蹭来蹭去。这也是
我敢冒险执行这个计划的核心。

  第一把我的牌非常好,起手就是东西北风各一张,红中两张,发财两张。牌
一上好,郑孟逸眼睛都直了。第一圈老商吃了一张南风,打了一张五万。我心想,
这家伙敢这个打法,八成也是冲风一色来的,但是我估计他家里现在风还不是太
齐,碰起来不太容易,要送就送他个大的,所以我要先留一下,于是我打了一张
六万,却被被刘专员给杠掉,我心中一阵窃喜。约摸两圈之后,老商捏着着牌犹
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打了一张八筒,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再不喂点风给他,估
计他要拆了。于是我打了一张北风,果然,老商一声断喝,把北风吃下,打出了
一张七筒,我知道他是铁了心了要打风一色了,这家伙上手就这么狠。

  这时郑孟逸在我身后的喘气声有点变粗,我知道这家伙有点看不过去了。接
下来一圈我又打了一张东风,嘴上说运气真差,家里没两张牌一样的。老商又是
一声惊叫,推出两张东风,把我的东风收归麾下。我说商经理今天运气真好啊,
可惜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命苦啊。老商抿着嘴笑,说哪里,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心说,这一撇还不得我撇给你,就你那破运气,今晚没我的话你就看着别人胡
吧。

  老商摸了一张牌,摇摇头打了出来,并说了一句,算了,听哪个都一样,听
牌,我一看是一张白板,又被刘专员吃下。我想时机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不好,
让别人先胡了老商不爽,让老商自摸了刘专员又不爽,所以我决定先打一张红中
试一下。我刚捏起牌,郑孟逸就在身后偷偷捅了我一下,我迟疑了一下做做样子
给他看,然后甩出去。结果老商没胡倒是被刘专员给吃下去了,并叫听。我心想
这下可热闹了,真是麻将桌上无父子,刘专员竟然想抢掉老商的开门红,我本来
想再挑逗一下老商,打一张东风拔一下他的杠毛,但心想算了,别弄巧成拙了,
于是我捏起发财故作痛苦状。郑孟逸又捅了我一下,我摇摇头说,唉,为了不让
别人胡,我只能先忍痛割爱了。跟他们打麻将就是这样,明明喂牌给他们吃,还
要做出一副想自己胡的样子。

  老商盯着我的牌落地,然后两手一翻,齐刷刷的风一色碰碰和,我点炮输一
千六,老张庄家也输一千六,刘专员输八百,但他有一杠,我和老张又各输两百
给他,这牌打的,赢得开心,输的也开心,一团和气。

  这时我的腰疼得厉害,脸上却冒虚汗,我感觉到下面又有东西流出来。我说
把空调关小点吧,我有点冷,郑孟逸说不是吧舒经理,你都出汗了怎么还嫌冷?
我说商经理太厉害,我是担心我的钱包,吓出汗来了。我想我不能再坐下去了。
于是我说身体不太舒服,出去透透气,我这小弟先替我打几把,一会我回来数钱。

  其实我早就知道郑孟逸来自四川,那里打麻将名字都吓人,叫血拼到底,曾
经认识一对四川男女,说他们上床都说麻语:扒开二并(胸罩),脱下三条(裤
衩),露出白板(裸体),挺出一条(小弟弟),插入一并(小妹妹),直至红
中(红肿)。他吟出屈原的诗都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东西南北中发白而求
索」。此次让郑孟逸过来,一来是我需要一个会打麻将并且麻将打得比较好的人
来顶替我,我好中场脱身去完成我的计划,另外我已经摸透郑孟逸的两项软肋:
性子直,为人善良。有这两点再加上我在车子上的点拨,我断定他今天晚上即使
不赢别人的钱,也起码不会输掉我那两万块,如此一来输钱的只有老张,就相当
于输掉两份,原本他只输两万就可以了,现在郑孟逸一上场,估计老张就要输掉
四万块了。如此老张必然大怒,认为此人已无价值,势必要铲除他,用老张自己
的刀,杀他自己的人,岂不快哉?当然如果我想用他,就可以站出来力挺他,毕
竟老张废掉郑孟逸缺乏必要的理由,总不能以「打麻将赢领导钱」为理由来开除
他吧?这样郑孟逸必对我感激涕零,我想从他那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老张的内幕应
该就不是什么难事。

  我出来之后马上到洗手间,看到护垫上血迹并不多,心想大概是老天助我。
然后我给子彤打了个电话,因为我之前给他发过一条短信他没有回我。子彤掐断
电话,发短信说他很忙,片场不准打电话。我心里有种怪怪的滋味,我想可能是
自己身体不好又面临这样大的困境,心情总会有点失落造成的吧。接着我给老张
老婆吴翠珠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提前到了,我让她先坐一会,我要过会才到。我
想万事俱备,该刮东风了。于是我发了一条短信给老张,内容是这样:张总,人
家裤子开裂了,没脸回去了,现在躲在610,你不想过来帮帮我吗?

  我今天是穿一件豹纹裤来的,身体不方便不能穿裙子露出两条白腿,只能靠
裤子来衬托我的性感,我进门的时候留意过老张的眼神,他偷瞟我的腿不下二十
次。

  老张过了一段时间才过来,我中途甚至以为老张不上钩,我的计划即将破产。
当我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面色潮红的老张的时候,我知道,朱宜有救了。我拍下
的视频,无论是给老张的老婆还是给总公司的领导或者是寄给公安局,老张都有
的受。而现在朱宜的处理通告还没出来,老张完全可以让通告出来的时候变成另
外一副样子。

  董事长带队来到华东公司之后,当天就去了广州华南公司总部,审计结果出
来之后,只需将处理结果报请他批示就可以。公司一直有一个习惯,就是对一人
的处理结果出来之前,会先放出风来,就是为了给当事人留出足够的时间好活动,
该送礼送礼,该请客请客。等该打点的打点完之后,通告一发,顺带着让各部分
负责人回去教育一下员工,不要随便传播小道消息,真实情况并不是你们想像的
那样。

  老张进来就抱住了我,说小骚货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我了。我说人家来好事了
还没全好,你轻点。他说没关系,今天我要让你成仙。我心里冷笑,还没听说哪
个女人被男人摸成仙了。他把我推倒在床上,然后边脱我的衣服边捏捏这舔舔那,
这是他惯用的套路,只是今天他的动作明显比平时快了许多,我觉得特别恶心,
但是想想也没几分钟,咬牙忍过去就是。

  等他摸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准备穿起衣服,然后打个电话让她老婆上来,说
我开了个房间让她上来谈点事。当然我不会让她发现老张,纯粹为了给老张一点
警示,然后我再引领老张观瞻摄像头,把他的肥脸在摄像头里照得更清晰一点,
这事就算是成了。

  可是我正想着,忽然老张按住了我的手,说小美人,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一下纳闷了,不知道老家伙搞的什么名堂。他忽然松开我,脱掉裤子,一根粗
大的家伙豁然立在我面前。看出我的惊讶,他得意地说,那小蓝药片还真管用,
早知道我早几年就开始吃就好了,也不浪费你这个大好资源,嘿嘿。

  我的头嗡的一下,心里全乱套了,我知道他吃了伟哥了!我想今天无论如何
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我想要个孩子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门
都是个疑问。我开始快速地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说张总,我今天真的来月经了,
血很多,不方便。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我胸前的一扣全部绷开。他瞪
着红色的眼珠说,老子摸了两年了,今天总算有机会试试枪了,我管你月经不月
经的,就当玩了个雏!

  我跪在地上求他,泪流满面,我是真的,没有任何表演成分,哭得五内俱裂,
我甚至告诉他我有艾滋病,可是他已经疯了,他用90公斤的体重压在了我身上。
可是我却不能喊,喊了之后不但丑事曝光,被子彤知道不好,而且也救不了朱宜,
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我只能咬牙硬挺老张挺进了我的身体,动作非常粗鲁,
我的小腹激烈疼痛,我大喊疼、疼,可是这似乎更加激起了他的欲望。他把我顶
在窗边,我的脸贴在玻璃上,喘着粗气。我忍着痛努力使自己平息,泪在我脸上
流成了两条小河,我一边哭一边想着子彤,我多么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打个电话
过来,我好告诉他,你的爱人被人欺负,马上要死了,他拿一把刀把这个畜生碎
尸万段。

  窗外灯海浩瀚,车流如潮,冷漠是城市的性格,谁会在乎谁的哀伤!

  我在冲撞中昏死过去。

  最后我被一盆冷水泼醒,老张愤愤地说,老子两年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
你那么多次,就爽这一次你还给我装死。

  临出门前他说我知道你偷拍了视频,将来拷贝一张碟给我,我好给我的英武
壮举留个纪念。你不就是想保你和朱宜吗?你我保得了,朱宜我暂且只能保他做
上海公司经理,等风头过了我再让他回来,他不是喜欢跟我斗吗?没了他我的生
活还真没了乐趣,反正谁当副总,都要斗下去。对了,不知道黄雯跟你老公现在
怎么样了?

  老张摔门而去,我艰难地爬起来,感到下身血如泉涌。我用最后一丝力气颤
颤巍巍拨打了120电话。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医生告诉我,子宫壁上的人流创口破裂出血,
现在已经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但子宫和卵巢受损严重,将来基本不可能怀孕了。

  我却有种释然了,这在我预料之中。我忽然想到了朱宜,这个我曾经的爱人,
曾经的恩人,是他给了我现在的一切。如今我终于救了他,用我和我孩子的生命。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初我之所以跟老张发生关系,就是为了保朱宜。两年以
前公司已经在上海站稳脚跟,那个时候我得知老张想干掉朱宜,老张也对我早就
垂涎三尺,向我暗示过多次,所以我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而这一切,朱宜并
不知道。

  子彤打过来问我怎么又失踪了,我说对不起,昨晚子宫肌瘤有点恶化,我只
好去医院,现在已经没事,你安心拍戏就好。子彤又问了几句,我坚定地说没事。

  挂断电话我刚想睡会,忽然张琪捧着一束花进来。说童姐是张总告诉我说你
昨晚突发急病住进医院的,让我来看看你。我勉强笑笑说子宫肌瘤,没大事。她
说那就好,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上边的处理结果出来了,朱总降为上海公司经理,
而你被升为第一副总了,张总让我代理企划部经理,黄雯做我的助理。我说郑孟
逸呢?她说他接到了公司的辞退通知,让他一个月后离开公司。

  我脑子一下炸开了,老张的狠毒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这次我跟朱宜输得很
惨,老张先是调虎离山,把朱宜调开,然后让黄雯勾引子彤,让我没有心思处理
这件事情,同时让卧底在朱宜身边的张小妍倒戈,如此一来,朱宜在劫难逃。

  张琪再说什么我没听清,最后留下一个快件就走了。我一打开,是阿诺寄给
我的张学友演唱会门票和高尔夫会籍卡。可是,现在这些东西给我又有什么用呢。
正想着,阿诺打电话过来,说东西收到了吗?我说你这是商业行贿,是不是不把
我拖下水不干休,她说童姐你这就不上路了,我们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我
说算了算了,逗你玩呢,还有事吗?她说你太不够意思了,听说你来探了好几次
班了,但怎么就不进来见见我呢?我说哦?是吗?都是我的错,我一定改。

  我想我一定要让黄雯付出血的代价,做老张的棋子也就算了,这样纠缠不休,
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我忽然很想朱成成,可是我又不敢给陈鸾打电话,于是我打给了陶子,陶子
说你个家伙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说怎么我修理一下子宫,全上海都知道了。
她说我正赶过来看你呢,我说等不及了,你告诉我现在成成怎么样。她沉默良久。
我说你怎么回事?追尾了?她叹了口气说成成很不好,陈鸾现在情况很恶劣,经
常虐待成成。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我说你别骗我了。她说真的,一会到医
院了再说。

               (二十)

  从挂上电话开始,我的泪就一直没停过,护士小姐劝过我好多次,说你不用
难过了,这次医生顺道帮你做了宫腹腔镜,子宫肌瘤也剔除掉了,只要注意保养,
你的身体会很快恢复的。而我却一直在想,这次朱宜回来,我一定要认成成为干
儿子。

  我正低着头专心擦泪,忽然感觉到一个人影从面前闪过,我心想我不会把鬼
给带到医院来了吧。我一抬头,看见子彤拿着一捧鲜花,笑盈盈地看着我。我一
下就抽泣起来,我伸着胳膊象一个找妈妈的孩子一样,等子彤抱我,子彤却不好
意思地躲到一边,陶子哇的一声从子彤身后窜出来,说哦你个小娘们背着我居然
嗲成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实在的,除了在子彤面前,我还真没这么嗲
过。她说完就上来抱我,我倒不哭了,她却哭出声来,说你个家伙对我们太不负
责任了,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是全国人民的,也不知道帮我们保养好,出了
事情你怎么向全国人民交待!我心想妈的我什么时候成全国人民的了,那我不人
尽可夫了吗?

  我知道她是真疼我,因为她抓得我的背生疼。

  我用力推开她,说好了,瘤子总算切除了,我又可以用我伤痕累累的伟大网
兜来征服伟大的男人了。陶子笑笑刮我的鼻子,子彤一脸茫然。这是我和陶子之
间的默契。

  初中的时候女孩子开始陆陆续续月经初潮。当时我住校,跟陶子临床,经常
看到她床单上血迹斑斑,我就惊讶地问她,她总是做娇羞状说你早晚会知道的。
有一天晚上我看见陶子紧张兮兮地跑出去,我就偷偷跟在后面,她先是去了洗手
间,出来之后就被教导主任领走了。教导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总是一脸严
肃的表情,他在我们心目中就是伟大男人的典范。

  我继续偷偷跟过去,直跟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由于当时是半夜,办公楼里
空无一人,所以教导主任并未将门反锁,我从门缝里偷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教导
主任竟然跪在陶子面前为陶子擦拭下身的血。我不知道怎么就哭了,我嚎啕大哭
地跑回了宿舍,一会陶子也回来了。她偷偷告诉我,女孩子长大之后一个月要流
一次血,每流一次血子宫上就会有一个伤疤,这样女人就可以征服男人了,不管
男人有多伟大。我惊讶地说,那子宫不成网兜了?她说大概吧,我也说不清楚。

  后来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听说那个教导主任被他老婆绑在电线杆上捅了十七刀,
也有说是被女学生家长捅的,总归他是肠子流了一地,死了。我跟陶子说,这次
伟大男人都变网兜了。到上海之后我才知道这样的人有个专有名字形容,叫「禽
兽老师」,但是陶子告诉我,那个禽兽只猥亵了她两次,而且都是帮她擦血而已,
我说还不是我救了你,要不擦完血他还指不定要干吗呢。虽然陶子之后一直说那
件事情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我想这对她之后频繁征服男人多少种下了一些祸
根。

  我忽然想起来,问他们怎么会一起过来呢,陶子说怎么?你不会怀疑我们偷
情了吧?我说你不敢,你的网兜兜得住他兜不住我。她一边帮我削苹果一边说刚
刚到金山去看一个门面,回来得时候经过车墩,听说子彤现在在拍戏,就顺道把
他带过来了。这时子彤拿着我的脸盆出去了,我偷偷地问陶子,有没有发现别的
女人跟子彤在一起,陶子一脸疑惑地说,怎了你?不会吧你?你怀疑他?你这是
典型的心理疾病,女人在生理上或外表上出现问题的时候就往往会无中生有地怀
疑自己的男人。她还想再说什么,子彤此时端着一盆水回来,开始帮我擦脸擦手。

  我想即使黄雯勾引他,他也不一定会上钩,他是个腼腆的男人,有的时候不
太好意思拒绝女孩子而已。此时我真想有人能好好抱抱我,当然,这个人一定是
子彤,我开始盼着陶子早点离开。

  我接过陶子递过来的苹果,心想这家伙今天真不自觉,当电灯泡还当上瘾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来提醒她一下,忽然我透过病房门上一小块玻璃看到门外有很多
人,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门被打开,老张、老陈和于晨、刘相杰等几个人提着
一个花篮一个果篮进来。

  我起初不想看老张,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陶子手中的水果刀上,我在想像着
这把刀从老张不同的部位割下去,会有什么效果。

  老张站在我床头慷慨陈词,说什么我的下属犯了错误我能够勇于承担下来,
自罚一万块,这种精神实在难得,公司中高层管理干部就应该有这样的精神。不
但如此,舒经理明明身体不好,还要连夜向总部领导汇报工作,累成重伤,公司
决定按工伤的相关规定处理。老张说完,大家开始鼓掌,陶子附和着大家,右手
握着刀,左手拍着右手手背。等大家安静下来,我忽然窜起来夺过陶子手中的刀。

  大家愣住了,老张往后闪了一下,我说没事,领导你接着说,我帮你削个苹
果。

  老张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左顾右盼了一下,继续说,下面请陈总宣布公司
对你的职位调整决定。

  老陈把左耳变垂下来的几根长发甩到头顶上,慷慨激昂地说,鉴于舒经理在
工作中表现出色,并且能够勇于承担工作过失,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公司决定聘
任你为公司副总经理,主管营销。我说了一些才疏学浅的屁话,拒不接受。老张
说你就不要推辞了,现在公告已经贴出来了,聘书等你好了之后就颁发给你。我
知道我再推辞也不好,毕竟副总的职务不是小打小闹,我要是坚决拒绝,那可不
是一件小事,是人就知道这后面肯定有什么问题。但是我又确实不能接受。这明
显又是老张的一步狠棋。他是要我跟朱宜自相残杀,他好边看热闹,边坐收渔利。

  我想我只能暂且接受了。朱宜应该能理解我,我这个人大学的时候就有个毛
病,凡事没了心情,就不想再碰了,他一直说我心理素质不好,将来在职场上要
吃亏。所以他应该知道,我之所以出任这个职务是被逼无奈,而且我会跟他解释,
我暂且帮他占住这个职位,一个月之后这个位子还是他的,毕竟老张有把柄在我
手上。但是有个问题我一直搞不明白,老张明知是陷阱,为什么还要上呢?

  我唯唯诺诺说了些却之不恭、肝脑涂地、百尺竿头的话。老张最后在一群人
的簇拥下摇头摆尾地走了,走之前他握住子彤的手,说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女朋友,
她可受累了,我听着特别刺耳,手里的刀颠来倒去,真想一下飞过去,让他南瓜
开瓢,瓜瓤四溅。子彤却恭敬地点头应允,老张看着子彤夸张地大笑,我想他一
定看到了子彤的头上戴着一定高高的帽子,绿色的,可是子彤自己却不知道。

  我看着,心里真他妈不是滋味!

  我认为这次我的失败在于低估了老张的智商,他虽然好色,但真是个白痴的
话也不会坐上今天这个位子。

  我们公司起家,源于一张健脑的方子,这方子还有点来头。据说当时诸葛亮
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帅哥,他的老婆老黄就是因为他长得帅才下嫁给他,就
像现在的选秀一样,注重的只是脖子以上前半部分的可观赏性,而忽略了后半部
分的灵活性。可是光帅有个鸟用,眼看着亮哥快三十岁了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整天只会打着竹板唱山歌,老黄急了,把一张祖传的方子拿出来炼丹给诸葛亮吃,
这方子是老黄家祖传的,老黄就是因为吃了它才绝顶聪明,果然,亮哥按说明天
天顿服,果然智力超群。据说刘备一直想把方子要出来,好治刘禅的大脑缺氧症,
可是到死的时候他都没能把方子骗出来。所以,蜀汉的灭亡源于刘备没有得到诸
葛亮的方子,也就是说,一张方子改变了中国的历史。

  这是真的吗?当然不是,这是编的,谁编的?我!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在企划
专员岗位上实习,负责文案工作,就是我编的这些不着调的故事,最后居然形成
了品牌故事,甚至还受到国际投资商的关注,想买方子,被立志保护祖国传统文
化瑰宝的董事长言辞拒绝。

  这是真的吗?是真的,不过被我添油加醋,添加得厉害,于是又炒作了一把。
有了这两下子,朱宜才好顺利把我扶上企划经理的宝座。

  当时公司就是因为这张方子被老张看上,老张和一个姜氏好兄弟卧薪尝胆,
从一个小小办事处开始,事事躬亲,刘相杰就是姜氏作为小弟招进来的,那时候
董事长立志打开全国市场,经常在办事处跟老张他们打成一片。后来公司大了,
老张有次摆鸿门宴,把刘相杰请过来,一通猛灌之后,老张拿出一个大哥大,让
刘相杰给董事长打电话,拆他大哥姜氏的台,这招够狠,连自己最亲的小弟都跟
董事长告状,那董事长还能相信姜氏吗?刘相杰最初还企图反抗,被老张简单威
逼利诱之后就缴枪投降了,老张开出的条件就是我做了华东老大之后,你就是任
选一个省级分公司做经理。老张的阴谋得逞了,刘相杰也当上了杭州公司总经理,
但是没过几天就被废了。这就怪不得老张了,我承诺的我兑现了,你当一秒钟也
是当了。

  老张走后,陶子总算也准备走了,临走之前自嘲说唉,我真不懂事,怎么当
了半天电灯泡自己还不知道。我还想问成成的事情,可是子彤在,我也不好多说
什么,我让子彤送她,被她拒绝了,她把子彤推到我身边,自己转头义无反顾地
走了。

  陶子刚走,我再次把手伸出来,子彤靠上来抱住了我,那种感觉很温暖。抱
了很久很久,中途他几次试图逃脱,都被我镇压了,我甚至想就这样抱着他踏踏
实实睡一觉。最后他用力地抱了我一下说,童童,你怎么会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情
来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用力,我忽然一下感觉到喘不上气来。

  谢谢大家关心,居然还有「香油」一说。实在对不起,前天晚上本来写好,
但是不满意,本来准备昨天上午修改一下就更新,但是昨天上班忽然事情很多,
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晚上还要加班,恐怕还要忙几天,我是偷偷上来留言的,
具体什么时间能更新我也说不清楚,实在抱歉,但我最晚周末我应该会有时间,
我身体无大碍,总是感冒,但不至于没法写作,大家有事就先忙吧,实在对不起
香油,抱歉抱歉。

               (二十一)

  我搂着子彤的背说,人家怕耽误你工作嘛,所以才自己忍痛到医院,你以为
我愿意背着你啊?不知道疼人家还得便宜卖乖。然后我努力地抽泣两声。他象所
有男人一样,对我的眼泪缺乏免疫力,我跟他在一起总是这样,无论我犯了多大
的错误,只要我抽两声,挤几滴猫尿,事情基本上就算是他原告方单方面撤诉了。
他拍拍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嗯,以后别再这样了。

  女人的敏感使我从他的这一声叹息中听出他可能听说了更多的事情。我想我
不能让他的怀疑继续发展下去,不然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弄丢。

  我轻轻地推开他,两手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官人你该不会是听
到什么流言怀疑我了吧?他目光躲闪,说没有,我就是觉着你身体不好了老是背
着我一个人上医院,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缠着他的脖子说官人你说嘛,你都
听到什么了?没关系的,我这样的美女子宫动手术,上海的单身青年中总归会流
传些说法的,你说给人家听听嘛。他躲闪着掰开我的手勉强地笑笑说没有,真的
没有。他站起来想要出去,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我
一边哭一边说人家跟了你三年了,你个畜生竟然听别人的传言来怀疑我。我继续
大哭,想要让听见的人,心都听碎。幸亏我住的是单人房间,否则还不知道有多
少人跟着我流泪,或者向我扔拖鞋也不一定。

  子彤重新坐回我身边,搂着我,拍拍我的背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反正传言
就那些,无非就是跟公司领导这个那个,放心吧,我不会信的。我说不行不行,
你要证明给我看。他说要怎么证明?说完四处看看,然后拿起水果刀,说难不成
你让我剖腹?

  我心里老是觉得火候还不太够,这事要是真让他信了,以后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必须把这个缺口堵上,不然他的猜疑之河必将泛滥。我抢过水果刀一闭眼,一
咬牙,手起刀落,在左手腕上划了下去,不过下手有点轻,刚刚划破点皮。割自
己,我哪下的去那狠手?但就是没想到我反复在手上颠来倒去、几次想要为老张
实施解剖手术的刀,最后竟然割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使劲挤了挤,总算流了点血出来。子彤惊呆了,有点不知所措,我说不知
道多深的口子能让你相信我,不过没关系,不够深的话我再来,说着我又拿刀割
向手腕,这次被子彤拦下。就知道他会拦住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让
我再划一次?杀了我也不敢。他咆哮着叫医生,走廊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我
对他笑笑说,官人,小娘愿意用我的小命来换你的信任,你随随便便听信流言就
能捏死我。说完我就晕过去了,装的。不过这么一闹,我倒是睡着了。等我醒来
的时候,看见子彤趴在我床边也睡着了,我的手腕上绑着纱布,倒不怎么疼。我
用手摸摸他的头,想把他摸醒,好让他回家睡觉,可是他睡得很沉,我心想,这
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还是屡试不爽,不过没有吊上,我只能割腕了,希望
不会留下伤疤,要不丑死了,夏天还怎么露出我修长白嫩的胳膊?

  看着子彤熟睡的样子,我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要是我一辈子都这样躺在病
床上该有多好!

  在医院住了一周,其间除了子彤每天晚上陪着我,张琪每天都会过来看我,
让我觉得很温暖。

  第二天她把我的电脑带给了我,让我看看里面的资料有没有丢失。我的电脑
里有大量重要资料,有很多是任何人都不能看的,另外还有子彤和朱宜当初写给
我的情书,当然原稿是手写版,没事的时候我边拿出来重温,边把其中一部分输
入了电脑。幸好是张琪,她办事我放心,而且我的电脑有开机密码,谁也进不去。
什么人都得防。不知道怎么了,现在什么都有了,人却越发没有安全感了,想想
除了母亲的子宫,可能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人觉得踏实了。

  我打开电脑,脸色一沉,惊叫怎么有个文件夹不见了?张琪立刻慌神了,说
不可能不可能,修电脑的人不可能动里面的资料的。我看看她,心想她倒推脱地
快,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修电脑的人身上。我说逗你玩呢,我的东西别人想偷都
偷不去。你也是我的,有没有人想要把你偷走啊?她竟然羞红了脸,说唉呀,你
还真把人家当成同志啦!

  经历了这次变故,我不得不多提防着点身边的人。公司里的人也就只有朱宜
我能相信了,因为他没有必要害我,我是他最得力的帮手。

  张琪还没走,郑孟逸就进来了,郑孟逸显然对张琪有些看法,毕竟人家上去
了,他不但下来了,还要被踢走。我说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还没到下班的点呢,
给我集体旷工呢?张琪拉下脸说,郑孟逸,你怎么没请假就跑出来了?我忽然在
心中窃喜。当初没有提拔张琪,我是对的,看来她只适合做好兵,不能当大将,
否则就算是废了她一身的武功了。一个刚刚上任的经理本来就难以服众,这样给
下属脸色看,那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吗?

  不过郑孟逸也算给她面子,没有理会她。张琪倒是聪明,觉察到了自己的失
态,起身匆匆告辞。郑孟逸背着个帆布背包,我一直觉得他的样子长得有点象吴
彦祖。那天他胡子拉碴有点酷。我说你整这么酷想勾引我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说舒经理,不舒总,你都升老总了,还跟我开这种玩笑。他说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我打算回四川了,老妈生病住院了,病得挺厉害,我得回去给她弄些钱。上市公
司不好玩,上海也不好玩,我要回老家去了,在那里什么工作都可以拿到麻将桌
上谈,多爽!再说,勾心斗角这玩意,我玩不来,别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的心一下软了。曾经以为我的这颗心已经在一次次残忍的打击与一场场勾
心斗角的战争之后变得坚若磐石,不会同情职场上丧命的任何一位贼寇或烈士,
不管有多惨烈。可是今天,我居然为一个潜藏在我身边的奸细潸然泪下。

  我偷偷擦泪,说小郑别气馁,这些事情在哪都一样,人要学会适应社会,不
能让社会来适应人。这大道理说得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我说你好好干,剩下的
事情我来解决。他摇摇头说童姐,算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其实是个好人。
他说完扔下一个纸包,夺门而出。那种情形让我感觉到他不想让我看见他流泪。
我摇摇头心想,这孩子,太嫩了。想着眼泪却又流下来了。

  我在为谁流泪?一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瓜难道不比一个激流勇退的
英雄更值得可怜吗?

  我打开纸包,里面竟然是四万块钱。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我想郑孟逸总算
在牌桌上帮我报了一把仇,我想像着那天牌桌上张小妍边往外扔钱边咬牙切齿强
装笑容的样子,竟然笑出声来。可是转念想想这些钱正是郑孟逸现在需要的,我
赶紧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就这样走了,算什么
男人?

  象他这样的人,不能用软的。只有让他睾丸深处的荷尔蒙沸腾起来,他才会
迅速勃起。果然他回了一条短信:好,我等你出院,该补偿的我会补偿给你。

  医生昨天就通知我今天下午可以出院了。这一周总算熬过来了,我感觉自己
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中间段斌和老魏都来看过我,但我没怎么给他们好脸色看,
我不想让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子彤那的缺口我刚堵上,怎么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又
给扒开?我给护士塞给红包,让她别告诉他们我什么时候出院。这几天子彤开我
的车子上班,他答应我,今天下午会过来接我出院。我偷偷给阿诺打电话,让他
给子彤的戏尽量安排在上半天,阿诺说知道了童姐,听说你病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是倒在麻将桌上还是鸭子的胯下?我恶狠狠地问候他妈,他压低了嗓音说,童姐,
我妈一点都不好,她老人家上周刚刚突发心脏病,去了。

  我一下噎住了,连句再见都没说就匆匆收线了。最近身边的人经常提起家人,
而我的家人早就被我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一个我极其不想碰触的角落里。

  我跟子彤约好四点他准时来接我,他是个很守时的人。中途我忍不住又偷偷
打电话问阿诺,他说子彤这家伙中午连饭都没吃就溜了。我算算时间,从车墩开
回来,再吃点饭买买礼物,也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所以我一点钟就把东西收拾好,
剩下的时间,我一头扎进洗手间里。我忽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瘦了很多,我的
净身高一米七,本来就只有九十八斤,现在估计九十五斤都不到了。颧骨都高了
起来。我不是个疯狂减肥的人,甚至有的时候想刻意变得丰腴一点,因为我听说
其实每个男人心灵深处都会喜欢丰满一点的女人,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
男性的原始基因里有要求配偶丰腴起来好有力气传宗接代吧。可我无论如何就是
胖不起来。

  我已经在前一天让张琪出去帮我置办了一套装备,眉笔睫毛膏粉底口红等一
应俱全。我想好了,过去的事情不能再多想了,踏踏实实多赚点钱,然后跟子彤
两个人踏踏实实熬成好老头好老太,要是那时膝下再能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就好
了。想到神伤处,忽然有人进来,我还以为是子彤,原来是于晨。

  这个小财务一直暗恋我之心不死,这次趁我住院,玩命地表现,可是我真不
希望他这时候出现。一来子彤那边的怀疑刚刚让我打消,二来子彤表面上表现出
他不是一个爱吃醋的人,但从心理大师陶子那得知,每个男人其实比女人都爱吃
醋,只是不爱表现出来罢了。

  于晨一脸阳光,说舒经理,知道你今天出院,我是专门请假来接你的。我说
谢谢谢谢,不过我男朋友一会会开车过来接我的。我知道他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学
生,这样刺激他应该比较奏效。没想到他倒没当回事,说没关系,要不我跟你一
起等他。我说于晨,其实我很看好你……他打断我说舒经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现在正在考注册会计师,我发现公司在财务方面很薄弱,等我拿下注会,我会
争取升职的,我有信心。我看看表,三点了,心想这狗皮膏药还揭不掉了。我正
想着怎么来点更刺激的,忽然门又开了,我吓一跳,以为是子彤,原来不是,但
我的心情更加不好,来的人是老魏。

  又是一个来接我出院的,我想不能再拖下去了,来点直接的,我说魏总你来
干什么?我生平最不喜欢两种男人,一种是秃顶的,一种是胖子,你两样都占着,
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况且你还……我差点当着于晨的面说出当初老魏强奸我的事。
我说你赶快走吧,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老魏还在一脸憨笑地表决心,说只要我
没领结婚证他就可以竞争到底。我看看表,已经快三点半了,他还在喋喋不休,
我都想直接上去抽他个耳光,最好抽得他不知道东南西北,然后趁机把他推出去。
我正手痒痒,忽然门外又闪过一个人影,我心想这下糟了,肯定是子彤来了。

  门开了,来的人是段斌,我差点哭出来。我苦笑着摇摇头,这时小护士来收
拾房间,我用直径四厘米的眼睛瞪着她,她居然恬不知耻地笑了。我终于明白,
忠诚这玩意永远是可以拿到秤上来称的,秤砣就是钞票。我心想,还好意思笑,
你他妈跟狗有什么区别?谁给的狗粮多你对谁忠诚!

  我说段王爷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爽的时候我叫他公狗,有求于他的时候我叫他段局长,无奈的时候我叫
他段王爷,就像天龙八部里段正淳的花心一样让人无奈,可是今天,貌似花心的
人是我,招来一群绿头蝇。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手表已经三点四十了,子彤
随时可能出现。

  我说行啊,今天全齐了。要不你们出去开个会吧,选出个代表再来跟我谈。
正僵持着,门又开了,我几乎麻木了,没想到居然进来一个女人。她把上海女人
的凌厉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条腿还在门外就开始骂我:你这个骚货,幸亏我跟踪
他,要不还抓不到你了。我就奇怪了那天怎么会没有人陪你去打胎,原来是你勾
引我老公,段夫人说着上来就要打我,被三个男人奋力挡在外面,象三个驯兽员
在对付一头发情了的母狮。小护士脸都憋得通红,估计是想笑不敢笑。我心想再
不走来不及了,我对段妇人的嚎叫置若罔闻,把衣服一件一件装进包里。我拉上
拉链刚准备走,又进来一个人,居然还不是子彤。

  进来的人是那天在南京路段斌领的所谓女大学生。上来就质问段斌跟我是什
么关系,说那天在南京路就看我的眼神不对。我摇摇头,心想今天也不知道是段
斌倒霉还是我该遭殃,这火疖子捂了半天,终于要鼓出来了。我还没回过神来,
两个女人就打起来了,抽耳光的声音、骚货贱货狐狸精的怒骂声、哀号声响成一
片。旁边的小护士终于憋不住了,一边笑出声来,一边捂着嘴往外跑。

  最后三个男人终于把两个女人拉开,老魏推着段夫人,段斌边从地上拣起一
个胸罩边推着段情人,两个女人挥舞着花拳绣腿边一前一后被推了出去,声音渐
渐远去。一会于晨和老魏不好意思地回来跟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我重重地松了
一口气,竟然也憋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叫他妈什么事啊,要是这一幕让子彤亲
历,那我那天岂不是白割腕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疯掉?

  喧闹的病房总算安静了下来。我看看表刚好四点,好悬。此时又进来一个人。
我提着包就迎上前去,可他居然猥琐地东张西望一番,然后笑眯眯地靠了上来。

               (二十二)

  我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马勇笑笑,牙床都漏了出来,右边大概第三颗和第
四颗牙齿之间还沾着一片绿油油的菜叶。他说啊?小姐,我还以为你会嫌我来的
晚呢,我最近比较忙,找我调查二奶、二爷的特别多,像你这样找我偷拍自己的
还是比较少的……他边说着边往外掏东西,我赶紧按住他的手说行了行了大哥,
你先走吧,等我要东西的时候我会提前打你电话的。他很果断地推开我的手说,
唉,这东西都拖了这么久没给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下落,再说医院这
地方也比较安全。他把一盒母带和两张光碟拿了出来。我赶紧把东西重新给他塞
回去,我说你先走,我真的不急要。他说好吧,东西你不急要,但是钱我急着要,
你还欠我两千块尾款呢!我推着他往外走,说钱我一分钱不会少你,就算你死了
我也会烧给你。我把他推到门外,看看走廊里没有子彤的身影,我赶紧说你等我
电话吧。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坚决,说那你一定打给我,不然我只有拷贝光盘当A
片卖了。我摇摇头松了口气说知道了知道了,把你牙上的菜叶清理干净。他舔了
舔吞了一下,转身走了,我差点吐出来。

  我回来看看表,四点十分。心里忽然有点担心,刚刚还怕子彤来早了撞见我
的情人团和情敌团混战,现在居然怕他来晚了,因为他毕竟开车不多,怕他会出
事。但是又不敢打给他,因为他在开车,还是怕他会出事。我现在才知道我在乎
他的程度有多深,大概是因为背着他流产和出了老张这件事情,让我更加觉得自
己破败不堪,抓住一棵我爱的救命稻草不容易。

  又过了十分钟,我实在有点坐不住了,这时候特别想能有个人来,哪怕不是
子彤也好,至少能让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可是狗娘养的老天爷,偏偏捉弄人,真
到这时候,反倒一个人都不来。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给子彤打了过去。他马上挂掉,
我知道他可能现在不方便,一会他应该会给我打过来。

  果然一会子彤的短信发了过来:我今天戏份很重,实在脱不开身,小娘你自
己打车回去吧,委屈你了。

  看完短信我的肺管都气炸了,幸亏他不知道我认识阿诺,否则我还傻乎乎地
把他的谎言当真了,这边我望眼欲穿地等他,那边他却在跟小情人约会!我把手
机高高地举过头顶,却忽然想到要先打个电话。

  我镇静了一下对着话筒说,喂,说马勇,我改主意了,尾款我只付你一半,
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情,帮我调查一个人,做好之后我把两次尾款一次付清。他说
小姐我们没这个先例的。我说行了,你又不是什么国有企业上市公司,就一个人
几台破机器还在这跟我讲什么先例,再说了,我免费让你看了我的裸体,你他妈
还跟我要钱?他沉默了一下。我说你发什么呆,你敢说你没看过?他说,小姐,
我帮人偷拍了那么多,你是被整得最惨的一个,那畜生简直不是人。如果你这次
要调查的人是他,我给你打个九五折。我说我不管什么狗屁折扣不折扣的,我要
调查的人不是他。我要调查一个叫上官子彤的人,是个演员。他说什么?演员,
那算了,他们可精了,连狗仔队都抓不住他们的影,你让我怎么调查?我哼了一
声说,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再给你加两千,一个周之内你调查不出来,我抓你去
公安局!他说为两千块钱去公安局,不太值得,要不你找娱记吧,说不定他这一
下还火起来了呢。我咬牙切齿地说,瘪三,行,五千块,一周之内我一定要见到
那个女人跟上官子彤在一起的正面照片或视频,否则我们签下的合同都在这,我
把它送到公安局的话,你就等着蹲在号子里边自慰边自拍吧。他也哼了一声说,
一万块我给你八折,八千块,怎么样我够意思吧?我无奈,咬咬牙说行,八千块
除了照片和视频,我还要你要带我去抓奸,以抓奸在床为准!他沉默了一下,说
没问题。

  我哭着打给陶子,我想这个时候只有她最适合送我回家了,陶子的声音很模
糊,我隐约听到她说在去金山的路上,晚上可能赶不回来。

  我终于又把手机扔到了地上,手机在地上蹦了几下,落在了一个男人的脚旁。
朱宜捧着一束花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看着我。这个久违的笑容让我回到了大学时
代。

  朱宜是在大一情人节的晚上向我表白的。虽然从初中开始,每天都会有男生
向我暗送秋波,而每月都会有勇猛者向我直抒胸臆,俗话说得好,性欲之下必有
勇夫。虽然他们不象月经一样来的那么规律,但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个。对大多
数粉丝,我都是能利用的就利用,比如有钱的让他们送我礼物,长得漂亮的骗他
们的初吻,绝大多数没有感觉,只是需要的时候拿来用一下,当然高中时的余思
睿不同,他是我从陶子那偷过来的,爱欲让我背叛了友谊,后来他转学了,他终
究也被我夹在高三的作业本里做成了早恋的标本了。直到朱宜的出现,才让我眼
前一亮。

  那天当他抱着一捧鲜花腼腆地约我出去走走的时候,虽然他已经是第二十八
个约我的人,但我还是有点兴奋。他成功俘获了我的小手。就这样我们围着学校
兜了两圈,我们学校面积是三千亩,开车兜一圈都要十分钟。最后我累的不行,
他看出了我的疲倦,说我们找地方坐一会吧,我看到前面有几家咖啡厅,心想这
下有救了。朱宜于是领着我来到咖啡厅门前的人工湖畔,坐在了石凳上,那是冬
天,北方晚上的温度有零下十度。我不爽极了,站起来把花塞给他就跑回了宿舍。
回来之后我把偷偷藏下的一个花瓣拿到灯下一看,发现朱宜送我的根本不是玫瑰。
第二天学校绿化处就贴出公告:对于到暖房里偷采月季的行为要抓住一起严惩一
起!直到大学毕业,朱宜都没有送过玫瑰给我。

  自从分手后,我跟朱宜再也没有过亲密接触,但是今天,我不知怎么的一下
就扑倒在朱宜胸前放声痛哭。朱宜拍拍我的肩膀说,嘿,小姐,哭这么大声?看
看我捡到的这个声带是不是从你喉咙里飞出来的?

  我没被逗乐,却忽然想起公司职位调整的事,我抬起头说朱宜,副总的位子
早晚是你的,你再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先帮你保管着。
他说我们俩谁坐都一样,没关系的。我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我说朱宜你怀疑我?
他爽朗地笑笑,边帮我拣起手机边说,没有,逗你玩呢,看看,我这次送你的花
可是真的,不过可没别的意思。

  朱宜接我出来,我们在避风塘吃饭,刚吃两个虾饺,我忽然收到子彤的短信,
说赶进度,晚上就直接睡片场了,实在对不起,要不你找同事过来陪你吧。我回
了句我会的,你注意身体。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苟延残喘,我不甘心,
再给阿诺打了个电话。我说子彤非要说回去赶进度,你们戏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
赶?他说没呢,剧本出了点问题,今天晚上停了,主创专门讨论剧本,演员休息。
我挂断电话,心那真叫一个透心凉。愣了半天我对朱宜说,今天晚上我要赖上你
了,子彤不在家,我一个人不敢睡,要么我跟你回家,要么你跟我回家。他笑笑
说,你这家伙,还是这么胆小,不是想劫色吧?陈鸾现在情况不太好,你去我家
不太方便,要不我去你家吧,不过我得先跟她商量一下,毕竟我今天刚回来。我
一听,心里挺不好受,不过想想这个难过的夜晚,也没办法了。我说行,不过有
一点,我家虽然两室一厅,但是你必须跟我睡一个房间,因为我一个人在家里不
敢单独睡一个房间。他忽然换上一副淫荡的表情说,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我要晚
节不保了?我苦笑了一声说,你这个担忧很有必要。

  不知道是我多心了还是怎么回事,我老是觉得我家的房子阴森森的,可是最
初并没有这个感觉,那时候还是朱宜帮我挑的这房子。

  我把朱宜领到主卧室,我说今晚我们就睡这了,你将是除了子彤之外,唯一
一个在我家过夜的男人。朱宜挠挠头说行,然后就坐到了床上,脱掉了上衣。我
说嘿,注意点,你当是逛窑子呢?他说那怎么样?难不成要把灯关了再脱衣服?
或者穿着衣服睡觉?然后笑笑说你总得让我先洗个澡吧。

  他洗完澡回来,曾经健硕的肌肉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变成了松垮的五花肉。
他说童童你洗手间……他没说完,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就变了,我不知
道他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东西。他说你怎么了童童?我说宜子,你接着说。他说
我一直觉得你那洗手间窗户对着走廊不好。我松了口气说,这有什么不好,走廊
里的灯光射进来,还省的我开灯呢。他说你这房子装修多久了?我说买了之后住
了一阵,觉得不爽就重装了,不过我当时在外地处理旺季终端包装的事,是子彤
现场督造。他说不错,子彤眼光还挺超前,三年前就知道装个风暖式的浴霸,我
家装的光暖的,我老是怕那灯泡爆掉,割到我的宝贝。

  我边笑着,边换上浴袍,走向洗手间,我说电视柜右边抽屉里有A片,你自
己先挑着看,注意把声音放小点,那些日本娘们,叫的凶,当心隔壁投诉。

  我关上洗手间的门,脱下浴袍,老是觉着背后有人看我,心想可能自己又犯
病了。边想着,我猛一转身,豁然发现洗手间上边的小窗户上有一张模糊的脸,
不知道是人是鬼。我蹲到角落里就尖叫,朱宜听到跑了过来,拍着洗手间门问我
什么事。我说快、快开门看看,外面刚刚有东西趴在窗户上偷看。朱宜迅速打开
门,我也重新穿上浴袍跟出来,外边却什么都没有了。我说要不要报警?朱宜说
算了,报了警也抓不到,而且他被你发现,估计不会再来了,有我在,没事。

  我关好窗户,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朱宜已经在主卧室的大床旁边的地板上打
起了呼噜。我想这家伙还挺聪明,知道把我最漂亮的一张床单找出来铺在身下。
本来还有很多话跟他说,想听听他接下来的打算,怎么处理跟老张的关系,我想
老张没有一棍子把他打死,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老张的。可是现在看来他真的
累了。

  朱宜的呼噜我在大学的时候就见识过。大二的时候有天晚上,他带我去网吧
上网,故意拖延到宿舍大门关闭,然后假装无辜地跟我说,人家从来没在外面睡
过,不知道怎么开房间。我这正好有我哥们在外面租的房子的钥匙,他不在家,
要不我们过去对付一晚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心想,你不就是要骗我上床吗?
我要你好看。等我们躺在床上关灯之后,这家伙开始不老实,用手在我身上摸来
摸去,力气大的很,我都担心他会把我摸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窜
到我身上,开始疯了一样扒我的裤子,我不紧不慢,等他扒得差不多了,我忽然
伸手到内裤里拖出一张带血的卫生巾,然后迅速把灯打开,我说,宝贝,看看这
东西是不是很好看啊?他一下就蔫了,从我身上滑了下去。但是他用呼噜报复了
我,让我一夜睡得云里雾里。

  今天我同样睡得云里雾里,想了很多子彤的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半睡
半醒之间,忽然觉得脚心有点痒,我猛得清醒过来。我想到了大师说鬼会在夜里
通过脚心的涌泉穴吸我阴精,这时脚心会有异样感觉。我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
来,我一动也不敢动,借着昏暗的光,我看到有个黑影在晃动,我知道他肯定不
是朱宜,因为朱宜在我旁边,呼噜一直没有间断过。我的心跳到喉咙眼,挤住了
我的气管,我觉得窒息。这时黑影没有继续在我的身上摸索,转而慢慢走向大衣
柜,拉出了抽屉,我正想着怎么样能迅速叫醒朱宜一起抓住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
东西,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忽然黑影又朝我走来,他慢慢地俯下身来看我的脸,
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发疯的边缘了,我用最后的理智看到那张脸似曾相识。然后
我两手一阵乱抓乱扇,伴随着慑人心魄的尖叫。

  (二十三)黑影离开了我,站到床尾处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好象在直勾勾
地看着我,我边瞪着眼睛尖叫,边胡乱蹬着脚坐起来。我看到黑暗中他的个头很
高,脸却已经变得煞白。我哭着喊朱宜,朱宜哼哼唧唧说深更半夜干吗呢?我尖
叫着,有鬼,有鬼啊!朱宜猛得坐起来,迅速打开了台灯,此时黑影已经飘然离
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我一下晕了过去。留在我记忆里最后的影像
是黑影转过来的一张骷髅脸!

  我在朱宜的呼唤声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朱宜怀里,卧室门虚掩。我颤颤
巍巍地抱紧朱宜,我说鬼啊,被它纠缠了这么久,我终于见到它了!朱宜说别瞎
说,依我看他就是一个毛贼,怕你看见他的脸,所以打扮成鬼的样子,顺道吓唬
你一下,这世上哪有鬼。他刚说完,外面响起嘭的一声。朱宜也尖叫了起来,我
们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我。

  我不停地说是鬼,就是它,它跟了我很久了,它要吃了我。朱宜说不可能的,
从来没听说过谁被鬼吃掉。我说那你说他是个人的话,他怎么可能进来?上次我
家就被翻过一次,过后子彤找他们公司的装修队来重新做了防盗,可以说是万无
一失,是人的话他不可能进来的。朱宜忽然推开我说,哦我知道了,刚刚我们出
去看洗手间窗户上的人影的时候,回来是我关的门,你们家的门比较特别,可能
是我没关好。他说要不我出去看看。他说完要起身出去,我却紧紧地抱住了他,
说宜子,不要离开我,我们就这样到天亮。朱宜犹豫了一下重新抱住了我。他说
要不我们报警吧童童,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要你这
样一直抱着我。要报警也要等天亮了再说。

  朱宜不再说话,用手帮我一点一点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抱紧我。我的心里
觉得很温暖。多年以前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在学校小树林的长椅上,在海水浴场
的沙滩上,甚至在熄灯后的教室最后一排椅子上,我们经常这样抱着。好像是大
二下半年,我爸得了肝炎,需要很多钱治疗,别的同学别说借钱了,就连跟我说
话都躲得远远的,最后我一点办法没有,在学校后面的孖迦山上,躺在朱宜怀里
哭,准备哭完了去纱厂找工作。朱宜就这样一声不响帮我擦泪,第二天他就把自
己最喜欢的相机卖了。

  我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忽然卧室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没等我反
应过来,卧室门已经被冲开。

  我惊恐地把头埋进朱宜怀里,却听到朱宜惊讶地喊了一声,子彤?!

  我抬起头来,看见子彤一身黑衣站在门口,我忽然觉得刚刚的黑影可能跟他
有关,要不他怎么可能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回来?我说子彤,刚刚的黑影是你?子
彤不说话怒视着我。我说你在干什么?我带着哭腔说为什么你要半夜回来害我?
子彤怒吼着,我想问问你们在干什么?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尽管应酬到下半
夜,但我还是想回来陪你,可是你在干什么?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看看自己,由于刚刚的恐慌,我的睡衣纽扣只剩下一粒还扣着,其他全部散掉,
我的一侧乳房已经暴露无疑,而朱宜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子彤的睡裤,正紧紧
地抱着我!我推开朱宜刚想解释,却见子彤眼里含着愤怒的泪水,点着头说,好,
好,很好!然后转头摔门而去。

               (二十三)

  黑影离开了我,站到床尾处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好象在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边瞪着眼睛尖叫,边胡乱蹬着脚坐起来。我看到黑暗中他的个头很高,脸却已
经变得煞白。我哭着喊朱宜,朱宜哼哼唧唧说深更半夜干吗呢?我尖叫着,有鬼,
有鬼啊!朱宜猛得坐起来,迅速打开了台灯,此时黑影已经飘然离去,走到门口
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我一下晕了过去。留在我记忆里最后的影像是黑影转过来
的一张骷髅脸!

  我在朱宜的呼唤声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朱宜怀里,卧室门虚掩。我颤颤
巍巍地抱紧朱宜,我说鬼啊,被它纠缠了这么久,我终于见到它了!朱宜说别瞎
说,依我看他就是一个毛贼,怕你看见他的脸,所以打扮成鬼的样子,顺道吓唬
你一下,这世上哪有鬼。他刚说完,外面响起嘭的一声。朱宜也尖叫了起来,我
们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我。

  我不停地说是鬼,就是它,它跟了我很久了,它要吃了我。朱宜说不可能的,
从来没听说过谁被鬼吃掉。我说那你说他是个人的话,他怎么可能进来?上次我
家就被翻过一次,过后子彤找他们公司的装修队来重新做了防盗,可以说是万无
一失,是人的话他不可能进来的。朱宜忽然推开我说,哦我知道了,刚刚我们出
去看洗手间窗户上的人影的时候,回来是我关的门,你们家的门比较特别,可能
是我没关好。他说要不我出去看看。他说完要起身出去,我却紧紧地抱住了他,
说宜子,不要离开我,我们就这样到天亮。朱宜犹豫了一下重新抱住了我。他说
要不我们报警吧童童,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要你这
样一直抱着我。要报警也要等天亮了再说。

  朱宜不再说话,用手帮我一点一点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抱紧我。我的心里
觉得很温暖。多年以前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在学校小树林的长椅上,在海水浴场
的沙滩上,甚至在熄灯后的教室最后一排椅子上,我们经常这样抱着。好像是大
二下半年,我爸得了肝炎,需要很多钱治疗,别的同学别说借钱了,就连跟我说
话都躲得远远的,最后我一点办法没有,在学校后面的孖迦山上,躺在朱宜怀里
哭,准备哭完了去纱厂找工作。朱宜就这样一声不响帮我擦泪,第二天他就把自
己最喜欢的相机卖了。

  我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忽然卧室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没等我反
应过来,卧室门已经被冲开。

  我惊恐地把头埋进朱宜怀里,却听到朱宜惊讶地喊了一声,子彤?!

  我抬起头来,看见子彤一身黑衣站在门口,我忽然觉得刚刚的黑影可能跟他
有关,要不他怎么可能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回来?我说子彤,刚刚的黑影是你?子
彤不说话怒视着我。我说你在干什么?我带着哭腔说为什么你要半夜回来害我?
子彤怒吼着,我想问问你们在干什么?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尽管应酬到下半
夜,但我还是想回来陪你,可是你在干什么?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看看自己,由于刚刚的恐慌,我的睡衣纽扣只剩下一粒还扣着,其他全部散掉,
我的一侧乳房已经暴露无疑,而朱宜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子彤的睡裤,正紧紧
地抱着我!我推开朱宜刚想解释,却见子彤眼里含着愤怒的泪水,点着头说,好,
好,很好,操!然后转头摔门而去。

  天快亮的时候,警察来到我家,我没叫段斌来,可是他竟然也来了,我知道
可能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他们局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可头疼的是我描述不出
来人影的更多特征,除了高个黑衣之外,我甚至说不出他的脸的具体特征,因为
晚上实在没怎么看清楚,只觉得似乎有点面熟,大概是。段斌皱着眉头说,这肯
定是个惯犯,因为你家没有留下他任何指纹。线索实在太少,再好好看看有没有
丢什么东西。我说看过了,什么也没丢,但我确实看见他拉开过抽屉,好象在找
什么东西。最后段斌说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这个人跟那天晚上用血泼你车子的
人可能是同一个人,因为据当时保安描述,事发后他曾经看到过一个穿黑衣的高
个从车库匆匆离开。我一下感觉自己悬在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中,脚下是蛇蝎毒虫
鬼魅妖孽,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双深邃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我。

  我问段斌,你说鬼有指纹吗?段斌惊恐地问我,你没问题吧?要不要看看心
理医生?

  坐在朱宜的车子里,开往公司,我忽然觉得我可能错怪子彤了,我又打给阿
诺,他显然是被我从睡梦中拉了出来,他说大姐,信任是爱情的基础,爱情是性
生活的前提,你这么不信任他?怎么跟他过性生活啊?我说你娘的别含着鸡巴说
话,爽了自己恶心了别人。你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你们的演员有没有活动?他
沉默了一会说,哦我想起来了,好象有这么回事,是一个演员生日,反正我是一
直就剧情在跟编剧讨价还价,没去参加他们的party。挂上电话我心里觉得
既难过又高兴,忽然发现自己有的时候确实挺贱!这时候真想给子彤打个电话认
个错,但是想想这样的话我岂不是相当于承认了自己跟朱宜干过下流的勾当?可
是不解释清楚的话,子彤又怎么会明白事情的真相,让他这样误会我又不甘心。
而我又始终觉得,黑影跟子彤有关,要不怎么可能黑影刚消失,子彤就出现,而
且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并且子彤本来说晚上不回家,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车子开到公司,停好,朱宜爱怜地看着车子。这是公司配给他的,也是一辆
奥迪A6,朱宜已经开了几年了。朱宜叹口气说,今天它就不是我的了。我说别
故作凄凉状,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就去一个月,一个月后官复原职,是你的都还
是你的,而且我估计你的这些待遇也不会变,谁也没说让你解甲归田告老还乡。
朱宜摇摇头,说但愿如此吧,我们边说着边进电梯,我说你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
这么醉心官场了?他说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陈鸾的情况不好,我还背负着那
么重的住房贷款,生活不轻松啊,出不得半点差池。我想他大概还有顾虑,我说
宜子你是不是怀疑我的能力?我敢担保你没事,如果这次你真出事了,以后养成
成算我一份。我本来还想提认成成做干儿子的事,不过觉得这气氛好像不太适合
就没说。

  老张让陈总来监督交接,我说还交接什么啊,暂且先这样吧,等过一阵再说。
老陈却笑里藏刀地一口一个舒总地叫,我明显感觉到朱宜的不爽,朱宜主动把该
交的钥匙文件什么的都交了出来,我拦都拦不住,我本来想解释,但是心想这时
候说多少屁话都让人觉得欲盖弥彰,还是等一个月后他官复原职再说吧。

  朱宜是被我送进电梯的,进电梯之前,他把车钥匙交给了我,他说那车子被
我惯坏了,注意五千公里一定要保养一次,我对它比对成成还好,其他没什么了,
你自己多保重。说完他转身进了电梯,那身影毅然决然,有点象当初大学毕业跟
我分手去上海一样,如果不是在公司,我真想抱他一下。电梯轰然关闭,燃起了
我的愤怒。我回到副总办公室,叫了半天张琪,进来的却是朱宜原来的秘书,这
时我才想起,原来张琪现在已经坐了我的位子,成为企划部经理了。我来到老张
的办公室,门口挂着勿扰的牌子,我才不管那些,抬手就敲,敲了半天,老张才
拉开门,黄雯从里面出来,面色潮红,我说黄助理,被意想不到的棍子给戳了?

  老张说恭喜你了舒总,我关上门说少给我来这一套,我就问你一句,你承诺
给我的事情你保证能兑现?他点上一支烟,很享受地抽了一口,说你指的是朱宜?
我说别他妈明知故问。他阴险地笑笑说,舒总,按照我的意思是让他当上海公司
崇明市场部的一个业务员,让他每月拿着八百块工资天天骑自行车顶着太阳跑终
端,回一次家要坐三个小时公交车一个半小时轮渡,让他看着我怎么飞黄腾达而
他却永世不得翻身……他深深吸口气说,但是总部不允许啊,实话跟你说了吧,
对朱宜的处理决定是总部早就批示的,我只是负责传达给你而已,感谢你送给我
那个销魂的夜晚,对了,碟片什么时候送我一张啊?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我用
尽全力甩过去一个耳光,我想扇过去一定让他吐出两颗金牙,可是我的手被老张
固定在了半空,他咧着嘴漏着两颗金灿灿的假牙说,舒总,要注意文明。我抽回
手说,行,老娘认了,不过从现在开始,我要行使副总职责,我想对人事进行一
些调整。老张有点迟疑。我说张国伟,如果你还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当上次宾馆
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我可以把母带给你。老张笑笑说,舒童,就喜欢你的这股爽
劲,退回三十年,我一定讨你做老婆,行,只要你不动黄雯,其他的随便你。我
说我有那么荣幸吗张总?三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呢,你还是自己吃伟哥打飞机吧。
我知道这家伙被伟哥催起来的鸡巴估计已经被黄雯当小辫子牢牢抓住了,我想男
人如果没长这根不听话的东西,女人永远不是男人对手。

  我拿身体拼来的这张底牌,还是要为朱宜打出去。至于黄雯,目前我还不想
通过正常途径整她。我说黄雯关系重大,我怎么敢随便影响你的性生活?我调整
人事一定是为公司好,我不否认,也是为朱宜好,你给我个授权。

  老张得意地以为只要不动黄雯,我就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但他错了。我动的
第一刀砍向了张小妍,首先把张小妍从财务副经理的位置上拉下来。一个大学刚
毕业的学生凭什么出任这么高的职位?老总女儿又怎么样?这将是我送给朱宜的
一份特殊礼物,她就是导致朱宜这次翻船的阴沟。老张断没想到我会对他的亲骨
肉下毒手。接着我把于晨提到财务经理助理的位置上。财务经理是个傀儡,这也
是为什么老张让张小妍屈居人下的原因。但是现在这个傀儡要为我所用。然后我
把郑孟逸转正,虽然是企划专员,但享受经理助理待遇,张琪重新降为企划专员,
企划经理暂时空缺,由黄雯行使经理权利。

  老张授权我做人事调整只需报人力资源部备案,不需要总经办签字确认。于
是,调整公告下午就出来了,然后我再发调整通知单,来个先斩后奏。我想老张
一定气得青筋暴跳,最好爆裂。

  我得意地等待老张冲到我办公室象猴子一样跳给我看,可是老张没来,小张
来了,张琪表现出了我三年没有见到过的愤怒。她说舒总,我跟了你三年了,你
不提拔我也就算了,居然下手害我。我说我不是害你,张琪你不懂,这是一个套,
企划经理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好坐的。

  其实我早就看出老张这么调整的目的,他让张琪当傀儡,让黄雯当助理,其
实就是给黄雯一些吃回扣的机会,将来出了问题好拿张琪顶罪,可是张琪并不了
解。张琪说了句我看错你了,能共苦不能同甘!亏得我为你掏心掏肺那么多年。
然后愤然甩门而去。

  我无奈地苦笑一下,心想为了这样一个危险的诱饵,跟了我三年的小妹居然
这样歇斯底里地仇恨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安静下来,我还是给子彤打了过去。我想如果性是男人的软肋,那么感情一
定是女人的死穴。子彤挂断了我三次,我不停地打,眼泪含着泪水。后来他干脆
关机了,半个小时后他发过来一条短信: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考虑一下,我
们最近就不要见面了。我再打过去,还是关机。

  我躲到厕所里,压抑着声音默默流泪,我觉得我的世界一下塌了,除了朱宜,
身边没有一个人理解我,爱人,朋友,同事瞬间化为乌有。我想,当初如果没有
跟朱宜分手,也许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了,朱成成就是我的孩子了。

  我想我该离开这里了,等朱宜重新做回副总,我找回子彤,我就带他离开该
死的上海。任何一场战争都没有胜者,我为什么还要无休止地战斗下去?

  回到办公室,朱宜的电话打了过来,听到他的声音我的泪就下来了,可是朱
宜说:舒童,你够狠啊!连我留在总部唯一的靠山你都要给我扳倒。我说宜子你
在说什么,你说张小研?我是为你好。他冷笑一声说,算了,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位子都让给你了,你非要赶尽杀绝?其实我知道上次在夜总会你就知道了我跟
张小研的关系,没想到我最后是败在你手里。我说宜子你误会了,你别听那些人
瞎说。他说难道我要听你的吗?你趁我去总部,把我去年A类商超的决策失误捅
出来,然后靠跟老张上床上位,最后把张小研干掉,斩草除根,干的真漂亮,我
还眼巴巴地等着你救我,真他妈傻到家了。我输得心服口服舒总!

  我推开窗户,南京西路,人流如潮,车流如织,繁华的上海滩,高楼鳞次栉
比,一切都像是一个北方农村小姑娘二十几年以前的一个华丽的梦。不知道我从
梦里的二十三楼摔下去,后果是不是同样华丽。

  起初看到李鬼,我惊出一身冷汗,一直不敢上来,怕被当成李鬼打死,后来
看到大家很多肺腑之言,感动的想哭,想想还是上来说一声。我一直在写,也一
定会把这部书完成,在不就的将来!由于渐渐进入高潮,我要细细构思,而且公
司又确实很忙,身体又不好,胃痛、偏头痛还老发烧,也不能有个小毛病就上来
请假,所以速度会慢些,请香油们原谅。我不多说了,正写着呢,晚上即使更新
也会很晚,也可能明天更新,大家别等了,熬夜对身体不好,明天看吧,都赶紧
睡觉哈,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永远都不会!!

               (二十四)

  我站在窗边发愣,忽然手机响起,我抓起来看都没看就接听了,我想子彤终
究会不会抛下我的。可是电话里的人用浓重的山东方言说,姐,大舅得肝癌了,
到晚期了,你不回来看看?

  我挂断电话,腿一下瘫软了。表弟口中的大舅是我爸,他常常说我小时候喜
欢把两只小脚放在他象驴槽一样凹陷下去的肚子上睡觉,而我自己关于他最早的
印象是我爬到他肩膀上,趴在他的耳朵旁边悄悄地告诉他,隔壁大姐姐裤子上有
血,他一边说再瞎看我打你屁股,一边用他满是胡茬的嘴来亲我。

  一晃几年了,我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给他们,不全是因为他们逼迫我忍受
耻辱,还因为我不想勾起那段谁都不想提起的过去,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引出
无限的心酸。我更不能回去,因为我的归来会让他们颜面扫地。

  我让郑孟逸进来,他说舒总谢谢你让我转正,不过我还是打算辞职了。我没
说话,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扔到桌上,我说这钱是你的,拿去给你老妈治病,记
住要亲自交给她,一分不能少。他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我放你一个周的假。说完
我又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我说这大概是两千块,拿着,坐飞机回去。他眼泪当
场就下来了,握着衬衣的袖子不断地擦泪,我说你还有工夫哭?不赶紧订机票去?
他迅速拿过那两万块,说就当我借你的,我会还你的。然后转身要走,我说等等,
你算不算男人?男人不会在乎多还两千块。他犹豫了一下,转身拿过另外一些钱,
然后腿一软想要跪下。这架势可把我下一跳,长这么大除了老魏,还没有人给我
跪过。我赶紧扶住他,我说你想干吗?你有点志气好不好?一个大男人借你点钱
你就下跪?他说我这是替我妈跪的,她得了白血病,等着钱换髓呢,没有你这钱,
恐怕她没有多少天了。我说你赶紧去吧,不够了你再打电话给我,另外,记住替
我问候她老人家。我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我的眼泪。

  郑孟逸走后,我重新打给表弟,我说你去问我妈要个银行帐号,我给她打二
十万,你帮我给我爸找最好的医院……他还有多长时间?表弟沉默了一下说,医
生说最多两个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没说话,把电话挂了,泪如雨下。

  漂泊这么多年了,我何尝不想他们。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会隔
断亲情,也会隔断爱情。

  马勇在此时打过电话来,说我在他们片场外蹲了好久了,终于发现了他们。
上官子彤和一个女人在一辆凌志车里呆了好长时间了。但是我看不到女人的脸,
不过我会继续跟。

  我慢慢放下电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黄雯在上班,原来子彤这次的女
人不是黄雯!如果是黄雯,我会原谅子彤,他顶多算我的这场战争中被人利用的
一颗棋子。可是现在,似乎战争已经结束。

  我打给陶子,晚上我需要一个人来陪我。陶子接起电话,说话断断续续,偶
尔喘着粗气,那声音我似曾相识,我忽然想到了楼顶上的四脚兽。我警觉起来,
说陶子你在干吗?她说没、没什么,你讲。我说不耽误你事吧?她笑了一声说骚
娘们你想什么呢?我说晚上我去你家吧,子彤出差了,我一个人害怕。她沉默了
一下说,我最近在忙金山的新店,一直呆在金山呢,晚上还有几个客户要谈,赶
不回去了,要不你过来吧。我说算了,你忙吧,我找别人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找了。张琪和朱宜正在气头上,悠悠怀孕在家养胎,
段斌显然更不合适,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的老婆和情人,怎么可能再惹祸上身?
忽然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我办公室的门。
我擦擦脸上残留的泪水坐回位子上。进来的人是老魏,他说刚刚过来跟老张谈黄
酒代理的事情,顺便来问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选,不知道是我太寂寞还是什么原因,忽然觉得其实他的五官长的还算标致,只
是他的肥胖和秃顶让我看着不爽。我点点头,他脸上竟然露出天真的笑,说他先
去准备一下。

  她悻悻地离开,我回到家里慌乱地找到原来房主的电话,打过去质问他。他
说没有的事,这都是别人瞎说的。我说那你当时为什么那么便宜卖给我?他说我
不说了吗,我看上了中远两湾城的房子,急等钱付首付啊。他说你是不是听楼上
的张阿姨说的?她这个人神经兮兮的,有的时候会疯疯癫癫乱说话,她老公常年
有病,她被折磨的有点神经失常了,不信你去问物业。

  我打给物业,物业矢口否认,说没有的事,你别听那个神经病瞎说。我这才
安心了,心想这老娘们真歹毒,想了这么个办法来整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在梦里忽然梦见又有人压到了我身上,可是我
就是睁不开眼,这时我忽然又感觉都脚心有点痒,我一下就醒了,我睁开眼,可
是到处一片漆黑。我睡前全部亮着的电器,居然全部熄灭了!我猛地坐起来,看
见似乎又有个黑影立在我床前,我歇斯底里地尖叫,然后从床头柜上抓起台灯就
向黑影砸去,嘭的一声,电视屏幕爆裂。我疯了一样抓起能抓到的一切东西乱砸
一通,然后抱着枕头蜷缩在床角大哭,感觉黑影还在床前晃,此时忽然我家的门
铃响起。我想此时大概已经是下半夜了,怎么可能有人来按门铃?继而门外响起
了剧烈地拍门的声音,我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而黑影也消失不见。
我慌乱地跑到门边,问是谁在外面,外面响起了老魏的声音,他说童童你怎么了?
你开门,我在外面。我摸灯的开关,可是灯根本就打不开。

  门打开,我一下就冲到老魏怀里。老魏说童童别怕,到底怎么了?我说鬼,
鬼啊。他说不会的,有我在你别怕,我帮你看看,他让我把灯打亮,我说灯都被
鬼弄坏了,根本打不开。他说别急,然后他打开手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他找到
了电闸,他笑笑说没事了童童,只是跳闸了而已,他往上一扳,家里所有的灯和
电视又都亮了。他说你开这么多电器当然要跳闸了,这电闸也有点老化了。我松
了口气,忽然我想起了黑影,我说不对,我分明看到他了,他现在应该还在家里。
说着我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说他肯定在,我看到他好几次了。老魏脸色有点
失常了,他说没事,有我在。走,我们找找他,他说着到厨房拿了水果刀。

  我跟在老魏身后,来到我的卧室,卧室里已经一片狼藉,电视、大衣柜的穿
衣镜全被我砸烂,老魏颤颤巍巍地去开大衣柜门。门一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继而他把所有的门都打开,还是没有人,然后他又转身看着窗帘,我躲在他身后。
我想窗帘应该是他最后的藏身之所了。忽然从我身后的柜子里钻出来一个人,趴
到我身上,我尖叫着跳了起来,老魏把我挡在身后,一看原来是子彤之前送我的
生日礼物,一只黑色的大狗熊,平时是放在大衣柜里的。老魏安慰我说没事没事,
可能是我们刚刚打开柜门它没放稳掉出来了,别怕别怕。他把狗熊重新放进衣柜
把门关好。我却又是一声尖叫。

  我说人,有人!老魏说哪?在哪呢?我拉着他的衣角说在那,在窗帘后面,
我指着窗帘下面两只鞋子对他说。他额头上冒出汗来,说等等,别怕。然后他握
了握手中的刀,猛地冲了上去,对着窗帘就是一通乱刺。

  最后他豁然掀起窗帘,可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鞋子是子彤的一双黑皮鞋。

  老魏说童童你是不是心理有毛病,找心理医生看看啊。我说没用的,看过了
已经,连心理医生都改信邪了,看来我必须要下手了,这畜牲我实在忍不了了,
我要找大师过来抓鬼,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老魏说是不是真的有鬼啊?还是别了吧,不行换个地方吧,这东西还是不要
惹得好,要是大师抓不住怎么办?

  我说它一直跟着我,我到哪都不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慢慢地站起来,
眼睛盯着他,往后退,边退边说,老魏,你……你是……你怎么会三更半夜在我
家门外?老魏忽然换上一副深不见底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下边这一段是接在第二段后面的,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天涯系统有毛病,
每次我发不上都要重新刷新一次,再重发,结果有此刷新完了忘了重发就接着发
了。

  ————————————————————————————————————————————

  下班后老魏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他的秃顶变成了
光头。他摸着脑袋说,童童,你说不喜欢秃顶,不知道光头你喜不喜欢。我笑笑
不说话。别人的光头我不讨厌,但是他太胖,光头上的肉都打了褶子,我同样不
喜欢。

  在上海城吃饭的时候,老魏让我尽量不要管黄酒的营销,我不解,他说你不
用管了,反正你就做一个月的副总,抓好「优思」就行。我说老张今年政策重心
明显往黄酒倾斜,我怎么可能不管?他说你听我的,遇到黄酒的事你就推给老张
自己去管,其他别多问。他忽然话锋一转,说童童,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快乐?我
听说你总被鬼纠缠?我一下愣住了,看他的眼神那么深邃,忽然有点害怕。我慌
乱地说没有,老娘连你这色鬼都不怕,还有什么鬼敢找我?我刚刚瞬间在心中萌
生的让他陪我过夜的想法立刻打消。让他陪我只能让家里多一只鬼。

  我还是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回到家中。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把两台电视也
都打开,这样会让我感觉家里很热闹,人气很旺。我坐在墙角,静下心来想了一
下,不管鬼怪怎么猖獗,最起码我不会马上死,与其这样害怕还不如豁达一点。
坐了很长时间,我忽然觉得有点渴,我起身准备去厨房拿饮料,忽然感觉背后有
人,我猛地转过身,可是什么都没有,我边不时回头边走进厨房,我拿出一罐苏
打水再一转头,忽然看见厨房开向走廊的窗户外边有一张人脸。我尖叫一声退到
墙角。此时只有九点多钟,外边偶尔还有行人的声音。我忽然觉得我要趁外面还
有人看看这家伙到底是谁。我拿了一把水果刀拉开门。

  走廊里站着张阿姨。她面色苍白,我咆哮着,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说我来
找你有点事情,刚刚正好路过你窗口,吓到你了,对不起。我说你有什么事?我
不是给过你钱了吗?你自己拿去买丝袜好了!她说不是这件事情,我老公的肺病
越来越严重了。我说那不正好吗?你可以早点解脱了,去找你的情人。她说我就
是为这事来的,我求你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老公的身体经不住的,万一他死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亲戚不会饶过我,我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我松了口气,说
行,知道了。她说那我先走了,我说等等,用不用借点钱给你?她眼中闪烁着泪
光,说不用不用,现在象你这样的人太少了。我说没什么,大家都是邻居嘛。她
说你是个好人,我没有什么报答你的,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我说你要不要进来
坐坐,慢慢聊,她很紧张地说,我就不进去了,就在这说吧。你这个房子在你来
之前,其实曾经死过三个人。当时房东租给了一群外地人,三个人被人杀死,在
房子里半个月都没人知道,尸体都腐烂发臭了,我想这是房东肯定不会告诉你…
…我打断她,说你滚!你给我滚!!

               (二十五)

  老魏握着水果刀站起来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我心想这下完了,赶走一只恶
鬼又来一只色鬼,还说不定这都是他一手导演的,看来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我
结巴着说老魏你你你要干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扔掉刀说童童,你怎么会怀疑
我?我说你别他妈废话了,说,你怎么会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外?他继续向我走来,
我闪到他身旁拿起他刚刚扔掉的刀对着他。他说童童你放下刀,听我说,是这样
的,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你可能晚上不好过,但是我知道你不可能让我来陪你
的,而且我也怕引起你男朋友的误会,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回家想来想去,还是
决定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我松了口气坐下来,我说你怎么会知道我
那么多事情?他说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说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们之间
不可能的,我不会跟一个强奸我的死胖子在一起。你走吧。他说你赶紧睡会吧童
童,天快亮了,我在门外给你守着。

  这句话很温暖,我说既然这样,你就留下吧,不过你也别在门外了,你委屈
一下在客厅沙发上睡会吧。他眼睛里立刻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说不过你最好给
我老实点,不然……我举起刀,不然我砍断你裤腰带下面的玩意!

  早上来到公司,头昏昏沉沉的,老陈还拍我马屁,说我今天精神真好,我都
想一口唾沫吐到他的秃脑壳上,然后往下流,从他的眉毛上滴垂下来。正在我看
着老陈的脑壳意淫的时候,阿诺打过电话来,劈头盖脸就说舒总,你妈的也太狠
了吧?我花那么多钱请导演做创意,你还给我打保票说保证没问题,现在可好,
我的创意竟然给我毙了,这才第二轮啊大姐。

  我没想到黄雯下手这么快,我说阿诺你先别急,这事我来帮你搞定,我搞不
定的话,你存我这的钱你全部拿走,至于子彤演戏的事,你看着办,不想让他演
也行,片酬一分不拿。他说舒总,你行不行?不是我不信任你,关键现在你们公
司太复杂,让人害怕啊。我说放心吧,即使不能让你占到便宜,起码不会让你吃
亏。他说行吧,我就靠你罩着了。我说操,还给我装可怜呢,你就是一软蛋,就
这么几个钱就把你吓成这样。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软蛋?我跟我老婆已经一年没
有性生活了,我那玩意不行了,但是我跟男人行,你说怪吧?我说你跟狗行也不
关老娘的事,记住,创意继续做,你要是半途而废,神仙也帮不了你。他说成,
对了,你最近也别把子彤吸那么狠了,害得这家伙天天打瞌睡,脸都发黑了,一
看就是纵欲过度,再这样下去惹怒制片方,我可保不住他。

  我想子彤可能是担心我,睡不好觉了吧。纵欲他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老二根
本不管用,拿什么纵欲?拿自慰器纵欲,脸发的哪门子黑?

  我来到老张办公室,我说张总,阿诺可是我们多年的老朋友了,优思品牌形
象篇怎么说毙就给人家毙了呢?他站起来背着猪手走来走去说,这事是黄雯负责,
企划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管,你负责的时候我不是也没管过吗?我说但是黄雯一个
前台小姐她懂什么啊?你总归要教她懂规矩吧?他忽然抬起猪脸说,我家最近装
修,我为装修款的事愁得不行,哪还有心思教她啊?我点头笑笑,离开了他的办
公室,直接去了停车场。本来存钱这种事情都不用我自己动手,可是现在张琪不
在我身边,什么事情都要我自己做。去银行的路上,我给陶子打了个电话,想让
她帮我找大师抓鬼,陶子说这样吧,今天我正好在市里,我们一起碰个面吧。

  我重新来到老张的办公室,我把一张银行存款凭证拍在老张面前,我说我刚
帮阿诺往你卡上存了五万块,阿诺也就这点能力了,算是贺你装修的彩礼,你一
定要收下。老张笑眯眯地往我胸前伸手,我躲开了,他说唉呀,阿诺是跟我们一
起光着屁股打天下的,我怎么能不给他面子,可是黄雯最近好象身体不好,老去
医院……我打断他,拿出另一张单子,我说张总一直都很关心下属的,尤其是漂
亮女下属,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这是我帮你存给黄雯的医药费,够她
换一次硅胶的了,不过你要提醒她,让那些老捏人家硅胶的人,注意下手轻点。
老张做出一副变态狂的样子把嘴伸过来,我按住他的腮帮子。我说张总,听说你
老婆在云南插过队?那时候可有不少人追她吧?老张一下愣住了。我说您怎么了?
对了,一个月之后,企划的事情我要重新负责了,我还要多向你讨教呢,你可别
说房子没装修好没空教我哦。

  我扬长而去,留下老张一个人在身后发呆。黄雯的猖狂让我想到一个月之后
朱宜上来了,我总归要重新掌管企划部,如果朱宜罩不住我,我总不能就这样输
给黄雯。虽然我想离开上海,但我一直觉得经济基础还不是很稳固,而且就这样
输给那个小骚货,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相信我给老张留的这个小悬念,够他回味
一阵的,他虽然痴迷于下半身思考,但是关系到他头顶上的风光泛红还是泛绿,
他总归要思考清楚。

  我跟陶子约在了恒隆广场一楼的咖啡吧,我从办公室走过来很近。

  我想好不容易抓到她,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赖上她。可是陶子一见面就搞出一
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我说你又在打谁家男人的主意了?这家伙点上一枝烟装深沉。
我说你也抽上烟了?她狠抽了一口冲我吐过来说最近特别烦,我说你反正非偷即
抢,总归要担惊受怕,享受和风险是成正比例的。她说童童,你还记得我高中时
候那个男朋友吗?我心里格噔一下,说哪个?你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她说没
有啦,我的初恋,我最刻骨铭心的那个。我说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长得有点象朱
宜那个?她说对对,就是他,叫余……余什么来着?我说叫余睿思?她说不对不
对,叫余思睿!我说是啊是啊。你当然比我记得清楚,那是你男人。

  其实我永远都忘不了他的名字。不单单因为他曾经是陶子的男朋友,最重要
的是因为我偷了他。他不仅是陶子的初恋,也是我的初恋,上大学之后我之所以
对朱宜一见钟情,跟他有很大关系。

  我说你突然问他干什么?她说没什么,人老了,念旧啊。我说行了行了,别
倚老卖老了,帮我请大师吧,我要抓鬼了。她说是不是真的有鬼啊?我说不是真
的有鬼,那天你从我家洗手间出来慌什么?她又抽了一口。我实在忍不住了,我
说拿一枝烟给我吧,这家伙,就知道自己风流快活。她说没了,就这一枝了,诺,
给你过过瘾。我接过来狠抽了两口。她打了个响指,让服务生送过来一包万宝路。
她说那天在你们家洗手间里,我发现窗户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知道你家里估
计不干净。我说有黑影也不一定是鬼啊。她说我知道,但是……她沉默了很长时
间说,但是你不知道,其实我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我自己都知道,但怎么也调
整不好,烦死了。我说不是吧大师?心理医生有心理疾病,还要去学巫术?真够
讽刺的了。不过你可能不单单是错觉的问题。我邻居说我房子买之前,曾经就死
过三个人,而且,可能子彤就是鬼!她一下愣住了,表情变得非常惊恐,她说你
老公?怎么可能?我说真的,他跟我从来都没办法完成性生活,而且,最重要的
是他在两年半之前的一场车祸中已经死掉了,据说当时人都被送进太平间了,而
且户口也已经消掉了……她打断我,说你别说了,我晚上睡觉会害怕的。我说没
事,正好我一个人睡觉也害怕,我陪你啊。她说行,今天晚上我有几个情人过来,
我们一起玩np。我摇摇头,知道她在拒绝我。她说童童,抓鬼的事,你需要的
话可以随时给我师傅打电话。不过你这个样子,还不如早点离开上海吧,我看过,
你的八字里「申」为忌神,上海又简称申,所以你不适合在上海。我可能过一阵
去日本了,要不你跟我去?我说算了算了,去那鬼地方,别被人骗去拍A片了。
我其实也不想呆在上海了,我想去马尔代夫的海边买一所小房子,天天没事数海
鸥玩,可是我现在的钱还不够。她说海鸥金山海边也有,这么大个。她一边说一
边比划,鸟屎有这么大,拉到头上能把你砸晕。我说公海鸥的鸟有多大?她一下
没反应过来,我已经笑得不行。

  出门的时候,我终于抢来了她的车钥匙,把我的奥迪车钥匙扔给她,起初她
死活不同意,我说这是朱宜的车子,我帮他保管一个月而已。她这才接了钥匙,
然后她说,朱宜现在很不好,陈鸾已经疯了,昨天刚被送进疯人院。

  整个下午我心情都很不好,不知道是因为朱宜还是因为子彤,下午给子彤打
了几个电话,他的手机已经停机了,我的心象猫抓的一样。

  晚上下班,我开着奔驰在街上游逛。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混到无家可归的
地步,想想就觉着心酸。白天的时候老魏打过电话来,说晚上来陪我,被我拒绝
了,我不想跟他纠缠在一起。

  红灯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地翻着陶子的车子,忽然翻出一串手链。借着微弱的
路灯,我看清楚手链上刻着朱宜的名字,我认出来,那是我在大学的时候在西湖
灵隐寺为朱宜请的手链,他奉为至宝,每时每刻都带在身上的。我一下明白了,
为什么陶子听说奥迪是朱宜的车子的时候,会那么欣然的接受,甚至,她为什么
会想起余思睿,大概也跟这有关。

  我正看着手链发愣,忽然马勇打来电话,他说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说什么意
思?就你那点钱我还需要准备?他说不是,是抓奸,因为如果你需要的话,今天
晚上就能抓到他们两个,你想好了没有,是抓还是不抓?我咬咬牙说,抓!他说
你真的想好了?很多人再抓完之后就会后悔的,你到时候可不能因为后悔而不付
钱啊。我说少他妈废话,告诉我去哪?他说红河谷,我在后门那等你。

  挂断电话我紧接着给陶子打了过去,因为陶子家就住红河谷,我没想到会有
这么巧的事情,我要让她跟我一起抓奸。可是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我挂了。我想还
是不要打扰她,一来她正在激情四射地玩np,打过去多扫兴?二来这种丑事还
是尽量少的人知道的好。

  我在红河谷后门见到了鬼鬼祟祟的马勇,尽管他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还有
一个同样故作从容状的人大概是他的助手。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上了
车他问我车子是谁的。我说是我死党的,他嗯嗯啊啊地说车子真漂亮。我说别废
话,几号?他一拍脑袋说,唉呀,我也忘了几号,要不今天就先算了吧,我回去
再好好查查跟踪记录。我说你少给我装蒜,你今天要是不带我去,我扣掉你一半
尾款。他说行,我豁出去了。我说你妈的别给我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这不就
是你的工作吗。我们你一句我一句,车子就开到了200号楼下。马勇说到了,
我一看这号,心想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的心开始跳得厉害,其实到底
抓不抓我还真没想好。不抓的话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抓的话我跟子彤
的关系可能会彻底崩溃,当然,也有可能挽回,但子彤自尊心太强,挽回的可能
性不大。

  进了电梯,马勇按了8楼,我的心咯噔一下,因为陶子就住在八楼,他们是
一梯两户,难道子彤天天都在我最亲密的死党家隔壁私会情人?就这样陶子都没
有察觉?我忍不住问了马勇一句,八零几?马勇压低了声音说,八零二。我一个
趔趄靠到了电梯壁上,这就是陶子得门牌号。我说你侦查得对不对?他说不会有
错,他连续几晚上都在这里过夜!

  没容我多想,电梯已经停在了八楼,我犹豫着跟在马勇和他的助手身后,走
出了电梯。马勇拿出相机,安上外挂闪光灯,对准门口。他的助手拿出一个工具
箱,从里面拿出一些工具,准备开锁。我说等等,等等,等我考虑一下。他说不
能再考虑了,一会儿保安就要上来了。他的助手继续开锁。

  我的心跳到了极限,忽然,陶子家房门豁然打开,陶子穿着性感的睡衣站在
门里。马勇的闪光灯啪啪地闪,陶子却丝毫不理会,她说,我就知道你会找过来,
但没想到这么快。我说陶子不是的,我不是……她打断我说,你不用说了,子彤
是在我这。此时门里面,子彤裹着浴巾赤裸着上身从洗手间里出来。我喊了声子
彤,子彤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卧室。

  我愤怒地甩过去一个耳光,我说我给足了你面子,你却伤透了我的心,没想
到勾引我男朋友的竟然是我最信任的好朋友!我的一巴掌扇得不是很用力,但是
足够响。

  陶子低着头,头发凌乱,她抹了一下嘴角。啪一个耳光抽了回来,她说我最
信任的朋友,你在十年前就毁灭了我最刻骨铭心的初恋,你以为我不知道?告诉
你,我十年以前就知道了!我的头嗡的一下,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留出,
我还没来得及擦,此时子彤从里面冲了出来。

  又一计耳光响起。

               (二十六)

  窗外乌云挤压着城市,擦出湿漉漉的火花,城市在闪电的鞭笞下一次次战栗,
发出痛苦的呻吟。

  幽暗的灯光下,我只觉得眼前血光四溅,我的头随着子彤的手甩向一边,眼
睛看到洁白的墙面上被我的血打出均匀的污点。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后
面的人扶住了我。子彤压低了声音说,滚!以后再来我打断你的腿。我抬起头来
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我想喊他的名字,可是我嘴角动了动,声音
却哽在喉咙里。他皱着眉头说,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他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又一个趔趄倒向后面,被马勇扶住。马勇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帮人抓了那
么多奸,还没有见过你们这么嚣张的奸夫淫妇。子彤低着头说叫你们滚啊!我看
着他,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否如这个城市的面孔一样冷漠,可是他的头低得很
低,我看不到。他又要过来推我,我象一个孤独的木偶一样被推搡着,牵引着,
全然没有了思想。

  忽然又一个耳光响起,打在了子彤脸上,陶子说,操,这么狠打女人,你算
什么男人!我听得出,这是今天晚上最狠的一个耳光。打完之后,陶子过来拉我,
我甩开她,走进了电梯,我趴在电梯一角,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电梯停在一楼,我在马勇的搀扶下走出大楼,一个闪电通天彻地,我想闪电
下的我一定象一个面色苍白披头散发脸上满是鲜血的女鬼。我把钥匙递给马勇,
说你开车送我回去,金沙碧海78号。

  车子开过长丰公园之后,天开始下起了雨,马勇手忙脚乱,慌张地问我怎么
操控顶篷。雨越下越大,大雨的冲刷使我顿时清醒过来,我站起来,坐到椅背上
甩着头肆意地大声尖叫,大水不断从我脸上淌下,我象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马勇把我扶进家门,我浑身瑟瑟发抖,赶紧换上睡衣,找大毛巾包住身体,
蜷缩在沙发里。我说马勇谢谢你今天帮我,没什么事你先走吧。他在我身边坐下,
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丢下你?我说那随便你吧,你不用担心钱,我会一分不少
给你。他说哪的话,我知道你一个人害怕……我一下怔住了,我说你刚才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会害怕?他有点吃惊地说,女孩子嘛,一个人总归会有点害
怕。我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说没有,真没有,其实我是真看不惯
这瘪三。我松了口气,摇摇头说你他妈才是瘪三,说完我就昏昏沉沉睡去,留他
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

  睡到半夜,感觉到那个高个子黑影又出现在我面前,一张骷髅脸拉得老长,
脸上有奸邪无比的笑,似乎他的笑可以洞穿我的灵魂。他伸出只剩白骨的手来撕
扯我的裤子,我握住裤腰拼命挣扎。在挣扎中我猛得睁开眼,看见一张脸离我的
脸只有十公分远,我尖叫了一声,一脚踢开他。马勇坐到地上说舒小姐你是不是
做恶梦了。我慌乱地检查我的裤子,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我说那个高个子魔鬼呢?
他说什么魔鬼,大半夜的,你别吓唬人好不好?我忽然想到一个人,我说你刚刚
那个助手呢?他说怎么你还记得他?你的车子是单排座的,坐不下他,我就让他
先回去了。我说不对,他有多高?他摸摸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前几天才招
的他,大概有一米九吧。我说他之前是做什么的?他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说你
他妈招个人都不看简历的。他笑笑说你以为我们是正规公司啊,我只要看他技术
怎么样就行了。我想了想说,他为什么会长那么高?马勇有点晕了,说这我哪能
知道。他说着就靠上来,伸出手来摸我的头,他说舒小姐,你发烧了,可能是刚
刚淋雨淋的,刚刚一定是发烧了做恶梦呢。我抱着胳膊,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
来了,关节酸痛。我喃喃自语说好冷啊,头却昏昏沉沉。马勇忽然变成了子彤,
抱住了我,我感觉很温暖,我依偎在他怀里,说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我不介
意你偶尔犯错……子彤开始很激情地亲吻我,接着疯狂地扒我的衣服,我说我好
冷啊,子彤,别这样。可是他并没有停止,动作更加粗鲁,我哭着哀求他,说官
人别这样,我冷得不行。嘴上说着,可是我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直到我
感觉自己赤条条地躺在那里,子彤压在我身上,用硬梆梆的器官顶着我的肚子。
我忽然想到子彤从来都不会这样。他开始起身分开我的双腿,我用尽全力睁开眼
睛,看见马勇赤裸着全身,面色潮红地喘着粗气,两只手握着我的膝盖。他看到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有点迟疑,我愤怒到了极点,抬脚踢向了他的裆部。他一声
哀号,抱着小肚子躺到了地上不停地翻滚,边翻滚边反复撕心裂肺地说我的宝贝
碎了碎了。我说我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我现在报警,一会儿警察过来抓住你,
判你个强奸未遂,让你蹲上两年,你的侦查费一分拿不到。第二,你自己滚,我
当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过你的侦查费同样一分钱拿不到,出于人道,我给
你两千块去看医生。他边哀号,边说我就看了几眼,鸡巴刚硬起来又被你踢软,
你也太狠了吧。我不说话拿起手机,他伸出一只手来摆两下,说我同意我同意。
我包紧毛巾,艰难地起身拿了两千块钱扔到他身上。他摸索了半天,才穿好衣服,
跪在地上,一张一张拣起了钱,步履蹒跚地走了。我自始至终都背着手靠在墙边,
手里握着水果刀,他如果再敢上来,我一定给他开肠破肚。他出门前恶狠狠地甩出
一句话,骚货,你等着!
                 【待续】

[ 本帖最后由 七夜殿下 于 2013-10-17 21: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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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交】(27-53完)作者:笔雨飘香

作者:笔雨飘香
字数:105554
上文链接:http://68.168.16.155/forum/thread-4935053-1-2.html
                      第二十七章

  我一直觉得女人要靠自己来保护自己的话,是一种悲哀。马勇走后,我锁好
门,躺在床上,头痛欲裂,我想我跟子彤完了,可是没有了他我的生活还有什么
意义?我翻出他曾经写给我的情书,一边看,一边哭,哭声越来越大,我是故意
的,我想要让听到的人或厉鬼都肝肠寸断。子彤很腼腆,追我的时候更加腼腆,
有的时候一些话不知道怎么向我表达,他就会写在纸上,形成二十一世纪濒临绝
迹的情书。市场经济讲求效率,连中学生都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抱在一起乱啃,
谁还会傻了吧唧写情书。「今天是张学友演唱会,他是我的最爱,可是宝贝你也
喜欢他,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满足你,甚至是你喜欢的男人,不对,那我不
是自愿当王八吗?算了,只要你愿意,我宁愿做一只营养丰富的大王八,你饿了
可以拿我炖汤喝……」我又想起几年以前我从张学友演唱会出来,问他,假如有
一天张学友喜欢我了,你会不会放我走,他说,将来谁喜欢你了,只要你愿意,
只要他对你好,我都会放你走……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至今
仍历历在目,可是现在,要放手的人是我了。被手机吵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
高,我睁开眼,感觉自己是在数着天过了,每天能看见太阳似乎是一件很奢侈的
事情。本来今天不打算上班了,准备起床收拾一下,把子彤的东西整理好,他要
飞总归要带上行李。再给房产中介打个电话,让他们帮我把房子挂出去,子彤都
飞了,我不想再留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了。然后给陶子打个电话道个歉,把车
子换过来,从此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最好再能抽出点时间看看医生,晚上打扮
一下,去万体馆看我的老情人了,我想明白了,只要死不了,就要适应一个人生
活。电话是黄雯打过来的,她娇滴滴地问,舒总你什么时候来上班啊?我说,我
什么时候上班还要跟你汇报吗?我现在已经不想跟这个小贱人玩什么表面功夫了,
老张都有把柄在我手里,还别说一个二奶呢。

  她说,你误会了舒总,主要是我手上有一笔很大的广告费要支付,需要你签
字。我们公司广告费付款超过五十万需要主管副总签字,超过一百万需要主管副
总和老总同时签字,这是总公司定下的制度,为了防止个别别有用心的领导过于
集权,营私舞弊。我想这家伙不知道又想拿我的广告费怎么挥霍,不过就一个月,
量她也花不了多少。我说,我今天在外面谈客户,不到公司了。她说,对不起舒
总,实在要麻烦您今天无论如何要来一下,这笔广告费今天必须要付出去,您看
您能不能……我说,行行行,你先说说看是什么费用多少金额。她说上海地区几
家电视台的广告投放费用,总金额是六千万!我握着电话愣了足足有十秒钟。我
说,什么产品?她说,「四神酒」。我说行,我两个小时后到公司。放下电话我
忽然想起老魏的话,他让我不要管四神酒,我想他可能知道更多不便于跟我说的
内幕。我知道这次广告投放肯定是老张的主意,广告这样投法,里面肯定有问题。
坐在车子里,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年广告预算一共就一个亿,而且投放计划早
就做好,怎么会突然作出这么大的改变?老张如此扶持四神酒难道仅仅是为了给
黄雯一个大点的回扣机会?可是这么大的数额假使黄雯少报一个点的扣率,那么
流到黄雯手里的钱就有几百万了,公司有老张百分之十的股份,再怎么说老张包
二奶也不至于疯狂到这种程度吧?难道老张变相贪污?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报
仇雪耻的机会马上就来了,这么大的数额,够老张帮革命先辈把坐穿牢底的伟大
理想实现了。这个字我一定要签,但不会签得那么痛快。我到公司的时候,黄雯
直接坐在我的办公室外等我,手里拿着一叠付款通知书。我没心情跟她开玩笑,
我说,这字我不可能签的,这在我们公司没有先例。我的潜台词就是说,你根本
就不懂规矩。她也不傻,说,你误会了舒总,这完全是公司的意思。公司战略调
整了,今年准备全力推四神酒,而今年国家广告制度修改了您也知道,电视广告
最低折扣只能拿到六点五,比以前的最低一点五折翻了四五倍,快速消费品营销
你比我懂,要打开销路总归要高举高打,这是一招鲜吃遍天。

  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搬出这么多理论,估计都是老张临时教她的。我说,
我不用你来教我,现在一年的广告费只有一个亿,你这边光黄酒的电视广告就要
销掉一大半,那优思怎么办?我不能刚当几天副总,就把一个做了几年的成熟产
品砸在自己手里,那我就是公司的罪人,毕竟优思才是我们的主导产品,而且战
线又长,整个华东四省一市,多大的市场?都搞不懂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她说,
这完全是张总的意思,而且都是电视台给我们公司面子,现在位置紧缺,今天不
付款,明天位置就没有了啊。我说,吓唬我?电视台我比老张熟,我试试看我今
天不签他们能不能不给我留位置。黄雯一扭头走了,我想她一定是去找他姘头了。
我想好了,等老张过来,我就半推半就给他签了,然后让于晨在财务那边盯紧,
等老张一伸手,立刻抓住他的把柄,到时候要他生还是要他死,那就看我的心情
了,即使他不营私舞弊,那他要这样投广告,我为什么不成全他?反正搞砸了他
损失比我大,毕竟我没有股份。可是我等了半个小时,老张居然没来。他不来老
娘也不伺候了,我提起包就出去了。我来到公司下面大堂,坐在散发着真皮馨香
的沙发上,想象着怎么跟陶子打这个电话。写字楼的大堂有三层楼高,非常气派,
形形色色的老外进进出出,有的会看我一眼然后友善地笑笑,我常常觉得奇怪,
老外为什么那么容易快乐。快乐对他们来说如此简单,可是它却总是与我擦肩而
过。我正发呆,忽然公司打来电话,老张说,舒童,我刚刚给你账户打了五万块,
你在哪里?我说,我在外面办事,没空。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行,我再给你打五
万!我忽然觉得非常高兴,因为老张如此焦急,只能印证这里面有问题,有很大
的问题!我说,行,我过会回来。幸亏总公司定下这样的制度,否则老张不知道
要有多嚣张。我刚挂断电话,陶子居然打了过来,我犹豫了一下,接了。她说,
你回头看看。

  我转过头,发现她正在落地窗外的奥迪车里坐着冲我摆手,然后后面的车子
不停鸣笛,她开进了地下车库,我起身跟了过去。我坐进车子里,我们都不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我不知道她的脸有没有事,我很想伸手过去摸一下,十几年以前
我们经常在寄宿学校的被窝里脸贴着脸看琼瑶奶奶的小说,可是如今我们却互相
用最狠毒的方式伤害我们彼此最宝贵的东西。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忽然陶
子说,童童你的脸没事吧?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我知道她有点紧张。她说完伸手
过来,我也伸手过去,我说,我打得比你狠,然后我们俩就笑了,笑得满脸都是
泪,然后陶子伸手过来,我们抱在一起。我抽泣着,陶子拍着我的背说,童童,
子彤失踪了。二十六听陶子这么说,我的头嗡的一下,我说他飞了?陶子显然没
听懂,我冷静了一下说,他是怎么失踪的。陶子说,昨天你从我家走后,他就收
拾了一下走了,电话也不通,短信也不回。我不想再跟陶子就子彤的事情讨论更
多,因为这种感觉并不好,我们毕竟不是封建社会的正房和小妾,可以把对公共
男人的感受摆出来一起讨论。我松了口气说,随便他吧,也许他到他应该去的地
方去了吧。陶子点点头,可是我知道她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自从开始怀疑子彤
是鬼之后,我就一直觉得有一天他会像洋葱头一样在灿烂的星光中深情款款地飞
走,留下我一个人像泪人一样对着满天的流星奔跑着挥舞着双手。即使他要走,
也应该走得这么光辉灿烂。可是现实毕竟不是电影,他最终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
去,我想这个结局未必不好。我忽然想烧些纸钱给他,我说,陶子你知不知道纸
钱到哪里去买?她疑惑地说,你买那东西干吗?我摇摇头笑了一下说,我怕我会
死,先给自己在那边存点,长长利息。她说,这家伙,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这
种玩笑。我说,不开玩笑了,你帮我约大师,如今子彤也走了,我没有什么好顾
虑的了,让他帮我把那些讨厌的恶鬼通通给我灭了!

  我回到公司,直接去了老张的办公室,虽然心里与他不合,但表面上总要给
他一些面子。况且他已经承诺给我十万块,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老张一改往日油
腔滑调的嘴脸,一本正经地说,舒总,你拒签是为公司考虑,这我清楚。但我这
样做完全是配合公司新品推广,我们不能靠一个产品吃一辈子。那样走下去,我
一定会成为公司的罪人。我不说话,想看看他狗嘴里还能吐出些什么来。他说,
你放心,我已经起草了上一年度优秀员工的奖励通知,你是部门经理中的第一名,
奖金十万。我一听乐了,我想这家伙毕竟有两把刷子,让我这十万块拿得这么舒
服。我当着他的面给黄雯打了个电话,让她把付款通知书拿过来。我说,既然大
家都是为公司好,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现在是高管了,不知道优秀高管最高奖
金是多少?他一下愣住了,我笑了笑把字签了。财务于晨那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上次出院之后,我请他吃过一顿饭,我们两个人吃掉了将近两千块。龙虾刺身上
来,花花绿绿的,他愣是不敢动手。他看着最后的结账单,眼睛都直了。接着我
请他去云上人间唱歌,开了两瓶洋酒又是两千多。我还给他找了两个小姐陪唱,
小姐们真不含糊,把他淹没在滚滚的波涛当中。从云上人间出来他一声不吭,我
知道他有点不知所措了。我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让他明白外面的世界很精
彩。第二,让他知道听我的话,他才会享受到这种精彩。送他回去的路上,我告
诉他每年的优秀员工最高奖励有三万块。我说,优秀员工对于财务来说,就是不
能弄虚作假,要一丝不苟。记住朱总理说的话,不做假账。他老实地点着头,最
后在他家楼下,我拍着他的肩膀深情地看着他说,舒经理最喜欢优秀的男人,你
的底子不错。我想这无论如何不能算勾引,顶多算暗示,从我的角度来说这个暗
示跟性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他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我知道,我的钱跟老张的
钱来比,没有任何竞争优势。不过现在的市场竞争讲究差异化优势,有些东西,
我有,老张没有,他用钱也买不来。

               第二十八章

  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不知不觉到了下班的时候,烧倒是退了,只是喉咙疼得
要命。心里暗示自己不要想子彤,可是心情却莫名地伤感。陶子打来电话,说帮
我约了大师,明天上门来帮我看看。刷好卡我逃一样地离开了公司开向了万体馆。
几年前我们两个人拿着一张歌神演唱会的门票在体育馆外翘首张望,几年后我一
个人拿着两张票,心里无限惆怅。歌神的演唱会居然设置了两道检票口,在第二
道检票口的时候,我身后的一对小情人被查出用了两张假票,估计是被黄牛坑害
了。我回头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可是我却没有把多出来的票送给他们。两个人
都痛苦,其实是一种快乐;只有一个人快乐,其实是两个人的痛苦。我是在泪水
中看着张学友出场的,他像上帝一样站在升降机上款款升起。我哭着尖叫着,叫
着他的名字。我没有理由不让他知道我。他是我的情人,我唯一的情人。我从十
二岁时就有的情人,永远不会像一缕青烟一样飞走的情人……他唱的每一首歌都
能让我想起我跟子彤之间的点点滴滴。03年的冬天,风很大,我在新客站那边
找到一份家教,每天晚上子彤都会顶着风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把我送过去,然
后在外面傻乎乎地等两个小时,等我教完课他好再骑一个小时带着我回去,一晚
上我能挣四十块钱。他一边骑着车子,一边唱:想和你再去吹吹风/ 虽然你是不
同时空/ 还是可以迎着风/ 随你说说心里的梦……唱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
我就把手伸向他裆部,车子歪歪扭扭,笑声荡漾在寒冬的夜空中……如今我们真
的相隔两个不同时空了,这个时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该去跟谁说我心中的梦?
不知怎么我忽然觉得是子彤的灵魂附在了张学友的身上,我不认为这是幻觉,是
他在用我们共同的情人的躯体呼唤我。我几次想要冲上台去,可是每次都被保安
拦下。直到最后,他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二十五岁恋
爱时风光明媚

  男朋友背着她送人玫瑰她不听电话夜夜听歌不睡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和朋友一起买醉卡拉ok唱我的歌陪着画面流泪嘿,陪
着流眼泪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在三十三岁真爱那么珍贵年轻的女孩求她让
一让位让男人决定跟谁远走高飞嘿,谁在远走高飞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她
努力不让自己看来很累岁月在听我们唱无怨无悔在掌声里唱到自己流泪嘿,唱到
自己流泪我在歌声中慌乱地逃了出来,似乎这首歌是专门为我写的。只是我把二
十五岁的女人和三十三岁的女人的悲惨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了。我想再这样听下去,
我非昏过去不可,最后可能怎么被人踩死的我都不知道。我像虚脱了一样艰难地
走出体育馆,猛吸一口新鲜空气,咳嗽不止。我拿纸巾捂住嘴,感觉怕把五脏六
腑咳出来,摊开纸巾后,我看到上面有淡淡的血迹。我想我喊破了我的喉咙,为
我久未谋面的情人,为我驾鹤西去的子彤。学友在身后说,今晚我很开心,你们
开心吗?然后体育馆内炸开了锅。我不开心,我怎么样都不开心!我虚弱地走向
我的车子,忽然发现在我的车子旁边站着一个人,他捧着一捧鲜花,腼腆地冲我
笑。我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然后抬头向天上看看。接着我说:「子彤,你不是
已经……」他双手举着花说:「童童,你原谅我这个傻瓜吧。」我扇了自己一个
耳光,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子彤赶紧冲上来握住我的手,他说,该打的是我,
那天我没打疼你吧?我就是想让你快点走,我怕陶子会再打你,不知道我手上用
的力控制得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你?我不说话,看看他还能说些什么。他说,后
来陶子告诉我,其实朱宜爱的人是她。那天半夜撞见你跟朱宜在咱家,其实是朱
宜让陶子劝我回家的,所以我知道你跟朱宜之间没什么。其实我跟陶子也没什么,
她收留了我而已。

  我双腿一软,整个身子往下沉,子彤赶紧抱住了我,他焦急地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考验你一下,看你这几天有没有被别的女人抽空,看来还行。他把我扶
正,抽出一枝玫瑰,双手递给我,然后脱掉上衣,背对着我跪下,我一看,这家
伙居然又粘了一个卫生巾在背后,让我用玫瑰花抽他。我想这玩意儿抽一下还不
得几个血窟窿?我一脚踢在他背上,说:「你个狗日的这么多人也不嫌丢人。」
回来的时候我让他开车子,我坐在他旁边,像做梦一样。每当遇到红灯我都会牢
牢地抱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会真的会飞走。我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他不
知道,我已经约了大师,也许明天就是他的死期。我决定不告诉他,如果他不是
鬼,也不至于引起他不必要的误会,如果他是鬼,那么我会跟他一起去。我都想
好了,跳楼太痛,上吊太丑,割腕太慢,投河太呛,只有吃安眠药了,睡着,看
着自己的灵魂一点一点从身体里飞出来,像蝴蝶从茧里挣脱,开始美丽的蝶生,
这应该是常人难得一见的神奇景致。一晚上,我睡得特别踏实,这也许是三年来
我睡得最踏实的一夜。第二天,大师果然如约而至。他一进门就一脸严肃的表情,
接着脱掉西装换上了道袍。我一看这架势,有点门道,心想这次有门儿了,我的
下半生什么走向就指望他了。我已经在他来之前买好了安眠药,正宗药店买的。
我说,我们这小区物业管理不错,估计不能在家里烧纸,他们会叫消防队的。大
师说,放心,我做法不用烧纸,用心就行。我说,烧心?烧谁的心?他不说话,
表情凝重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他最后走进洗手间,看了一眼说,当初谁给
你装修的房子?我说,我男朋友啊,怎么了大师?他说,洗手间地面低于外面半
寸。俗话讲高一分为龙,低一分为煞啊,知道洗手间为什么闹鬼吗?这就是原因。
我嘴上说,哦,原来如此,心里却想,谁家的洗手间地面不比外面低啊?不然的
话那不要洪水倒灌了?他又仔细看了看洗手间吊顶。他说,这个吊顶……我的心
一沉。其实我也一直觉着这个吊顶有问题,因为那似乎是鬼怪唯一能藏身的地方
了。他说,这个吊顶用什么材料做的?看起来挺结实,我家最近也在装修,你男
朋友的眼光蛮超前,三年前就用这材料,这玩意少说能用一百年。我想这大师还
不错,终究不是住在山洞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大师也要装修房子住房子嘛。

  最后他画了两道像一堆蚯蚓在滥交的符给我,让我贴在大门内侧门框顶上和
洗手间顶篷上。我说,这能抓到鬼吗?要是鬼现形了我怎么办?他笑笑说,鬼都
是灵魂,他们没有原型,这两道符能让你家中的厉鬼消失。我说,这是真的吗?
他说,你放心吧,金茂大厦就是我师傅看的地脉。我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大师走后,我的心平稳了许多,觉着看着房子哪里都很可爱,想想看着一个鬼魂
在墙角挣扎着然后烟消云散,那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子彤
下班的时候,我的心开始怦怦跳,不知道结局会怎么样。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
的了。白天我又给表弟打了个电话,他说我爸的病情不乐观,我又打了十万块给
他。我想我还有可能走在我爸前面,到了那边我一定好好服侍他。我又给朱宜写
了一条短信,让他好好对陶子,好好照顾成成,我对他是没有遗憾的,公司职位
的事他真的误会我了。我设置了定时发送,时间是晚上十点。我想那时候我一定
已经金蝉脱壳了,如果没脱壳我就删了它。我还写了一封遗书,把对陶子、悠悠、
张琪、郑孟逸、于晨等要交代的话都写好。我也给老张写了一些话,告诉他,我
不久就会在晚上来找你,你不是喜欢在晚上想我吗?这遗书我必须写,否则要是
我真死了,还有很多事情我不交代的话会出乱子。写完我才发现,我这人其实还
蛮重要的,不过已经晚了。我一直等到八点钟,子彤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有种
不祥的预感,我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握着安眠药瓶,手心全是汗。我终于忍
不住给子彤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没人接听,我再打,还是没人接,可是奇怪的
是我好像隐约听到了子彤手机的铃声,我心想难道是他忘了带手机?我循着手机
铃声的方向找去,它指引着我来到了大门口。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生怕子彤正
握着手机青面獠牙舌头老长地盯着我。我从猫眼往外看去,似乎什么都没有。我
犹豫了半天还是猛地打开门,豁然发现子彤的手机躺在地上,抽搐着身子,闪着
诡异的光芒,发出尖利的叫声。可是走廊里没有子彤的身影。我心想难道子彤已
经回来了?是不是走到门口时突然失踪了?要不手机怎么会在地上?

               第二十九章

  他真的被大师的降鬼符给收掉了!我哭着喊子彤的名字,可是走廊里没有人
回应我,只有几只黑不溜秋的蝙蝠在飞来飞去,像挣扎着不愿离去的鬼魂。我跑
出去想要抓住它们,可是它们却眨着黄色的眼睛飞走了。我想那应该就是子彤的
灵魂,我不能离它太远。我赶紧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分两次吞了十片安眠药。
那药实在太难吞,我之前准备的一大杯水全喝下去才吞了这么多,我想差不多了,
我得抓紧时间,否则跟不上子彤的灵魂了。于是我规规矩矩地躺好。二十七我躺
下没多久,子彤就回来了。我猛地坐起来,我对他说,怎么这么快?子彤说,你
说反话羞辱我呢?今天有组镜头拍了很多遍,所以耽误了,我怕你等急了,匆匆
忙忙地往回赶。我打断他的话,我说,子彤我们这是在哪儿?他一下愣住了,他
说,童童你怎么了?这是我们家啊!我说,我们哪边的家?他说,什么哪边的家?
就是我们每天住的家,不准闹了啊!我感觉事情不对。我说,你刚刚是不是回来
过?他说,是啊。我说,那你有没有受伤?他做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说,受什么
伤?我说,那你刚刚不回家去哪里了?他一边脱袜子一边说,我怕你一个人害怕,
所以我就匆匆忙忙往回赶,结果到门口一掏钥匙,发现钥匙没了,我就回到车里
找。等找到钥匙又发现手机没有了,我又开始找手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唉,
丢三落四的。我知道大事不妙。我说,子彤快,快点送我去医院。子彤说,你就
玩吧你,够累的,别折腾了。我说,真的,快打120。刚说完我就一阵恶心,
吐出一滩绿色的液体。子彤一下惊呆了,他说,童童怎么你的胆吓破了?我挣扎
着站起来,有点晕,一头栽了下去。子彤抱住了我,我说,我吃了安眠药了,药
是绿色的……说完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我醒来的时候感到非常难受,嘴里伸
进了一根管子,喉咙每收缩一下就会卡到管子上,然后剧烈地恶心。我想这大概
就是洗胃了。幸好没太久,医生抽出了管子,我的胸口里从上往下都火辣辣的,
浑身瘫软无力。护士帮我打上点滴,医生说,你哪儿买的药?药劲很大,不过幸
亏你吃的不多,发现也比较及时,不然就算不死你也变弱智了。我心想这家药店
还不错,卖的是真药,以后买药都到他那去。

  子彤扶着我痛哭流涕。我说,别哭了,丑死了。他说,童童,你还是不相信
我,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再说要死该我死啊。我忽然意识到子彤还活着,心想
好险,差点阴阳殊途,子彤不是鬼,我倒先变鬼了。我说,知道小娘厉害了吧?
你要是再敢在外面寻花问柳,我就死给你看。他摸着我的头说,你真傻,我再也
不会让你去死了。我忽然狠狠地在他背上掐了一下,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说,
什么东西?疼死我了,是不是你掐我?我说,没有啊。他努力伸手勾着去摸背上
的痛处,我把他拉过来,心疼地帮他抚摸,摸着摸着我的泪就下来了,我好高兴,
因为我知道我误会了子彤,我手里握着的爱人是实实在在的人,不是鬼。可是这
样我就不明白他的户口是怎么回事,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子彤看见我流泪,赶
紧帮我擦,说要不我给你学青蛙跳吧?我一下就高兴了,我说,好,你脱光吧。
他猛地站起来,大义凛然地解上衣扣子,忽然两个穿警服的人走进来,子彤赶紧
穿好衣服。我看见最前面的一个人是段斌,后面是每次都跟着他的随从,我想这
狗日的怎么无孔不入。我说子彤,警察怎么会来?他说,我刚刚一紧张拨错号了,
拨了110。段斌问我在哪儿买的安眠药,我学着香港电视剧里的口气说,警察
有什么了不起?我干吗告诉你?卖真药还犯法?你有空多去抓卖假药的吧。他看
了一眼子彤,又看了看护士,说,这位病人现在身体情况能配合我做一下笔录吗?
护士点点头,段斌示意护士和子彤先出去一下。我喊着,我又没罚罪,干吗要做
笔录。可是没人理我。他们刚出去,段斌的随从就躲进了洗手间。房间里就剩下
我跟段斌了,段斌关切地问我,怎么样?我说,挺好。他说,是不是这家伙欺负
你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说,我还看你不顺眼呢!子彤才不会欺负我。他
看了我两秒钟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咽下去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我是哪
家药店。我说,我不会告诉你的,告诉你了下次我再想死了到哪儿买安眠药去啊?
他摇摇头做出无奈的表情。他说,你真的那么爱他?我说,是啊,怎么样吃醋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我老婆离婚了。他的声音很小,但我还是有点吃惊,却
没说话。他接着说,是她提出来的,她要跟她情人结婚,所以你放心,不关你的
事。

  我还是想努力把这看作是他的家事,不想就此发表任何评论。我说,你走吧,
我是不会告诉你药店地址的,我也没什么问题,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了。他犹豫
着不肯走,我想我得刺激他一下。我说,我们很久没做了,你还记得我们做了多
少次吗?要不我们在这做一个?我说着就做出要拔针头的动作,他拦住了我,摇
摇头走到洗手间门外敲了敲门,然后两个人往门口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不自
觉地叫了一声,唉!段斌停住脚步回头看我,我说别往心里去,离婚了不相当于
多了一次选择的机会吗?他没说话,转头走了。他们刚走,子彤就进来了,子彤
身后跟着一个人,他捧着大捧鲜花遮住了脸,但我一眼就认出他了,不过我还是
故意说,这谁啊?怎么没脸见人?朱宜放下花说,你骚得可以,一边发短信吓唬
人,一边假装不认识我。我这才意识到我给朱宜的短信已经发出去了。我说,我
就吓你怎么了?我吓破你的胆。他一边把花放好一边说,好像是某人的胆吓破了
吧?听说都吐出绿色的胆汁了。子彤坐在我左边,朱宜也在我右边坐下,我展开
双臂搭在两个人的肩膀上,此时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向我袭来,生平两个对我最重
要的男人都回到了我身边。我想努力憋着别哭,他们俩却不约而同地用挑逗我的
眼神看着我,可是此时他们的眼神一点都不搞笑。我还是没能憋住,「哇」的一
声就哭出来了。我使劲把两个人的脖子搂过来,我痛哭着说,你们两个死鬼,都
误会人家,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呢,你们知道我有多可怜吗?我无家可归,
我死的心都有了,我差点就跳楼了,你们一点都不疼我,你们再这样对我,我不
理你们了……我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子彤把我搂在怀里,朱宜尴尬地站起来。这
时我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了起来,子彤拿过来按了两下。我说,唉?你还长本事
了你?他窃笑一声把手机递给我,我拿过来,看到子彤已经打开到短信箱了,但
是没有打开短信。短信是段斌发的:离婚后是多了选择的机会,不过机会只有一
次,就是你!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把短信删了,我想我得养成删短信的习惯。朱宜在床前
走来走去说,最近老张的黄酒广告投放力度惊人,销量立竿见影,不过我老觉着
有问题,你最好离远点。我说,你不怀疑我跟老张串通一气了?他憋着嘴说,嗯,
我还在就这一问题进行技术性调研,你跟老张串通到什么程度,结果马上揭晓。
说完哈哈大笑。医院给开我了泻药,把我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满眼光剩星星
了。我又休息了三天,总算缓过神来。三天过得很自在,没有了张琪,生活清净
了许多。同时也没了鬼的骚扰,还会偶尔觉得家里有人,但是总觉得它们已经不
会伤害到我。第四天我精神饱满地来到公司,准备继续跟老张血拼到底。路上想
起郑孟逸好像该回来了,给他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听。来到公司我直接去了财务
部,让于晨把最近的往来账目调出来给我看,那感觉就像等着五百万的彩票开奖
一样,可是看了半天我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大失所望。回到办公室刚坐下,销售
管理部姚经理就找了过来,拿了一张单子放在我面前,说,反天了反天了。我说,
什么就反天了?谁反天了?他说,你自己看吧。我一看,是某大型卖场的广告宣
传单,上面公然标着「四神酒」单价166元每盒。我说,合同上不是签着保护
价168元吗?他说,可不是吗?我说,他们怎么能违约来降价销售呢?他说,
是啊,这样我们在别的地方还怎么卖货?一盒差两块,五百万盒就是一千万啊。
我说,你有发牢骚痛陈严重后果的工夫,还不赶紧跟他们协调?他说,问过了,
他们说我们广告一上,第二天假货就出来了,现在消费者对我们的产品缺乏信任,
所以不降价很难卖出去。我咬牙切齿地说,这帮造假的也太他妈可恶了。我说,
我们养着打假队是干什么吃的?打假队变成放假队了?他说,以前我们「优思」
有独家秘方,别人不容易造假,所以打假队基本是个空壳,只在旺季的时候临时
抽调各部门的人组织起来应付几天而已。我说,你赶紧起草个方案交总经办,必
须赶紧抽调各部门精英,重组打假队。我早说过这个产品不行,根本没有竞争优
势,一下投这么多广告,这不是在给假货做宣传吗?胡闹!他说,行,我这就去
办。

  我这才意识到老魏和朱宜说得都没错,现在想来我那十万块拿得有点仓促了,
要是总部追究下来,可不是个小问题。但是老张为什么会这么做,我还是想不明
白。我正想着,电话响了,郑孟逸说,舒总,我想再请一周的假。我说,怎么回
事?他说,我捐骨髓给我妈了,一时半会儿休息不过来。我一听,心里一颤。我
说,老妈怎么样了?他说,还在无菌室里观察呢,会有一个排异期。我说,钱够
不够?他犹豫了一下,说,够了。我说,别废话了,这手术我知道,光手术费就
得十几万,你给我个账号,我给你打钱。他也没再推辞,把账号发了个短信给我。
我让助理去给郑孟逸打了五万块。心里平静了一些。过了一阵陈副总就拿着一张
单子进来了,是关于打假队的任命通知,我想这次效率倒是高了。我拿过单子豁
然看到黄雯的名字出现在打假队长的位置上。我实在不知道老张葫芦里卖的什么
药。再看下面的签名,老陈的名字在老张的后面已经签好。这是内部临时机构的
任免单,只要高管全部签字确认即可,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没签了。我看看老陈,
他色迷迷地看着我,说,签吧签吧。我忽然想到了歌剧白毛女,感觉他是黄世仁,
我是杨白劳。我转念一想,反正是老张自己的人,这位子是职位低任务重,一般
人也不愿意接,老张爱让自己的人受罪,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于是大笔一挥,签
了。心想,老陈真是个废物,也就跟在老张屁股后面溜须拍马、签个滥字这种事
情积极。老陈刚出去,助理就送了一个快递进来,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母带
两张光盘和几张照片。照片每一张都看得我心惊肉跳。这时马勇的电话打来,他
说,舒小姐,这些都是你想要的吧?照片我这还有更多,要的话先把我的尾款给
我,我是生意人,讲原则守纪律,你该给我的一分少不了,你可以去告我强奸,
有证据你就告吧。还有,我老二天生金刚不坏,谢谢你那两千块钱,从你家出来
我憋得不行,就直接去找了两个小姐玩了个双飞,从一个鸡那儿拿钱去玩另外两
个鸡,感觉挺爽,3p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啊,我还把老二给
你踢着玩……我打断他,说,操你妈,你给我老实点。他说,我妈不玩同性恋,
你想玩的话我可以把我老爸介绍给你,不过他死了好几年了,奸尸你想不想玩?

               第三十章

  我把信锁到抽屉里,这玩意儿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总的来说我的生活还是有
了阳光。我想子彤不是鬼的话,那我得把户口的事情搞清楚。于是计上心来,我
要给他来招狠棋。回家的时候,子彤已经到家,在忙活着做饭,餐桌上也已经摆
上了蜡烛,他说好久没跟娘子一起好好吃顿饭了,今天我请客。这气氛不错,适
合实施我的计划。菜上齐,我们两个人在烛光中面对面坐着。他要端起杯子的时
候忽然被我制止了。我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枝玫瑰来交给他,他说,干吗?我说,
你拿着,照我说的办。他犹豫着接了花。我又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他,他又接了。
我说,好了,你站起来,走到这边来,他强忍着笑走过来。我说,好了,你单膝
跪下,把花献给我。他照办了。我继续说,然后把盒子打开。他打开了盒子,里
面藏着一枚钻戒。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复杂起来。我说,把戒指戴到我手上,吻一
下,郑重地请求我嫁给你,并且说你会爱我一生一世。他一下停住了,说,童童,
先算了吧。我一脚踢在他肩膀上,我说,你这个烂人,都耗了我三年多的青春了,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跟我求婚?你以为人家女孩子愿意这样啊?这算你跟我求婚吗?
这是我求你!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有几个三年能耗得起?你打算拖我到什么时候?
我边说边哭,声泪俱下。他站起来抱住我,说,童童,你知道的,我那个不行,
我给不了你小孩,也给不了你性福,所以……我推开他说,这就是理由吗?他说
是的。我说,这就是唯一的理由吗?他点点头。我说,那个不行可以治的啊,再
说就算你不行,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小孩我本来就不打算要。他松开我说,治不
好吧?你现在不嫌弃我,过几年就会嫌弃我了。到时候我们不结婚,来去自由,
我会放你去找你的幸福的。我没再说话,我想山盟海誓的屁话说多少都没用,我
还是要想想办法给他治好,等那时候再逼婚,顺便也能让他的户口的事大白于天
下了。

  第二天我拨了陶子的电话,因为我觉得子彤不可能是器质性的勃起障碍,他
那东西我熟,它没有畸形啊,我觉得还是心理性的,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要找陶
子。我说,他弟弟抬不起头,怎么治?她说,去医院看骨科啊,我估计是颈椎有
问题。我说,老二里面还有骨头?她说,操,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你
得找男科医生啊。我说,他是心理性的,你不是心理医生吗?再说他也不会同意
去看医生的,他自尊心那么强。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是子彤?我说,是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别人的我也管不着啊。她说,那玩意我还真没治过,不过我听
说有个办法好像管用。她说,如果子彤跟你一起勃起有障碍的话,我觉得原因应
该是你给他的压力。这个办法我说了你可别骂我。我说,你说你的,我骂我的。
她说,你找两个小姐帮他试试。小姐的社会地位对他来说不会构成任何压力,而
且也有陌生感和新鲜感。如果他跟小姐可以,那么他就会增强信心,说不定能治
好。当然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当我没说好了,你继续找你的医生。听到这里,我
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因为马勇给我的那几张照片,每张都是子彤赤裸着身子跟别
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但是每张我都看不到女人的脸。我知道陶子说得是对的,子
彤可能跟别的女人行。我想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我有必要试试。二
十八见到悠悠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一脸恶心的表情。因为她妊娠反
应很剧烈,所以她每天都在恶心中渡过,她说,那种感觉,就是他妈的喝水都恶
心,吃什么吐什么。我说,那怎么办?总不能硬生生饿死吧?她说,能怎么办?
吃了吐,吐了再继续吃,当妈那么容易啊?我说,那隋焕武这家伙要是敢欺负你,
真是要让老天爷劈了他的蛋蛋,让他当太监了。她说,他才不会欺负我来,上次
叫小姐那事儿之后,他就痛改前非,现在他们领导越来越重视他,他也越来越忙,
不过他还是很关心我的,你看。她伸手给我看,一个漂亮的手链,还有一些蚂蟥
一样的外国字在上边。她说,这是别人送给他的,是泰国的纯手工制品,无价之
宝,听说全世界只有两个呢。我说,行啊,你就戴吧,不怕别人把你胳膊砍下来?
她瞅我一眼,说,乌鸦嘴,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我说,帮我找你们医院的男科
大夫,我要咨询点事儿。她说,你看男科?啥时候变的性,怎么不告诉我?我说,
我就是咨询变性的事。她说,别贫了,我看八成是子彤那里出问题了吧?

  这家伙就是这么八卦。我说,是啊,问题……基本上………她的嘴瞬间变成
了o字型,眼睛像斗鸡眼一样瞪着。她说,难道是他让老天爷给劈了蛋蛋?我在
她屁股上狠狠地捏了一把,说,你娘的关心我老公的蛋蛋干吗?赶紧找大夫去。
从医院出来,我开车去了丰家庄。一路上我就观察着路边的洗头房。心想帮子彤
叫鸡这事还真不能找别人帮忙,朱宜他们我想了一下,不合适,可是叫鸡这事我
自己又实在不拿手,但又必须要试试。因为刚刚医生对我说,心理性的勃起障碍,
通过陌生女人的性刺激从而使其增强信心是一条捷径,虽然医院不太会给病人出
这样的主意,但你是悠悠的朋友,我可以介绍你试试,毕竟……说实话一个男人
一辈子有几个女人不算太过分的事,人类历史上除了上世纪中期开始至今的这几
十年,其余时间不都是一夫多妻吗?听那老医生说着,我就想这家伙不知道自己
搞过多少女人了,或者至少他有这样的想法,明显是在为男人开脱。我终于找了
个地方把车子停了下来。丰家庄是着名的红灯区,不过就是档次不是很高。以前
我跟子彤住这里,还经常担心这家伙会被腐化掉,所以之前我对洗头房总是持厌
而远之的态度,从来看都不会往里看一眼。没想到今天我却要来给自己的男人找
小姐。我找了一家看上去好像挺大也貌似不错的店进去。里面的人立刻紧张了起
来。我估计他们要么把我当成捉奸的,要么把我当成便衣了。我说,给我叫两个
最好的小姐。一个看起来像老鸨的女人说,两个小姐?我们这洗头一个小姐就可
以。我盯着她看了半天,我说,洗头?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你们这儿有
洗头的家伙吗?她说,你是……?我说,放心吧,我不是来砸场子的,在你们这
儿做小姐都什么价钱?她愣了半天然后忽然笑了起来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来
找工作的!你这条件可真不错,说着就往我胸前伸手,想必是要验货。我躲开她
的手,真想把她家连大禹治水时的祖宗都翻出来问候一遍。后来想想,也都不容
易。我说,我不是吃这行饭的,我就是找俩小姐玩玩。她忽然冷下脸来,说,不
行不行,我们这里不提供同性服务。我心想还真他妈麻烦,我要是一个男人下身
膨胀着进来,这样个折腾法我还有兴趣玩下去吗?我说,我想服务客户行不行?
怎么感觉你就是不想做生意呢?她听我这么一说立刻热乎了起来,说,我们这儿
房间不多、条件也不好,你要服务客户,最好带出去,但是要贵一点,包夜每人
一千块一晚上。我说,我要两个呢?她思考了一下说,两个分开伺候的话给你打
个折扣一共一千八,两个一起伺候的话,一共三千。我笑了一下说,享受个3p
还真他妈不容易啊。我说,你找两个最好的我看看。她转头招呼了一声,就有一
排小姐整齐划一地站过来,我眼前顿时「波」澜壮阔,看得我眼花缭乱。我说,
我不信你们胸前这玩意都是真的,我伸出手指想在一个足有e罩杯的女人胸上戳
下去,结果伸到一半忽然打住,心想要是沾上病就不好了。我说,你们怎么能保
证没有病呢?老鸨说,你放心,我们的小姐都有健康证的。我「扑哧」一下笑了
出来,我说,好好,很有职业素养。

  我拿了老鸨的名片出来,心想怎么也不对。我给子彤找小姐,他怎么可能接
受?想来想去还是找阿诺吧,跟他做一场戏。可是这样也不好,如果子彤嫖了,
我不爽,说明子彤会背着我嫖女人;子彤嫖完了如果知道是我策划的,子彤就不
爽,会认为我故意跟人串通起来试探他。想来想去,最后我只能重新回到医院。
老医生艰难地写完方子,我高兴地接过来。心想这事要尽早办了,我打电话让阿
诺帮我介绍个好点的地方,小姐要保证干净。他说,你应该找牛郎吧?怎么现在
也换口味了?我说,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我请人的。他说,算了,我请你吧,
这次广告总算拿下来了,你也帮了不少忙。我说,算了,你已经够照顾我的了。
他说,不行不行,一定要请,你把你要请的人也带上。我说,你娘的今天抽风啊,
说不用就不用,你只管好好培养子彤,争取让他拿个金狮、金棕榈、奥斯卡什么
的。他说,子彤天赋很高,是块演戏的好料子,我们这部片子就是往国际电影节
送的。我说,好啊好啊,等子彤拿了奖,我出钱给你包两个二爷,不过今天你是
无论如何要给我找个地方。他说,行,不用找地方了,你要什么价位的,等你找
好酒店把时间、地址、要求发给我,我让她们直接过去就行,两个够吗?我说,
行,就两个。办完这件事,我看看还有三个小时下班,心想赶紧去一趟公司,不
知道打假的事情开展得怎么样了。忽然销管部经理打来电话,说,舒总,你今天
到公司吗?我说,到啊,出什么事了?他说大事不好了,有大量的商超都退货了。
我说,不是合同都签好了吗?怎么能说退就退呢?他说,我们给大型商超的货里
居然也有了假货!我说,这怎么可能?他说,真的,人家都送到有关部门检测过
了。到公司后我仔细研究了一下退货的商超,大部分都在老魏的铺货范围,当然
有些渠道老魏搞不定的,也有我们公司直接铺货的。我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为什
么老魏不让我管黄酒的事了,原来是这家伙在搞鬼。我气急败坏地给老魏打电话
过去,我说,你他妈的是不是人?他故作莫名其妙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你给
我说清楚,为什么你铺货的范围内,会出现大量假货?是不是你跟假酒厂串通起
来仿冒我们产品的?他沉默了一阵说,童童,这事我说过了,你别管,会有人管
的,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是,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不过我看你们最近广
告上得很猛,是你批的吧?以后注意了,千万别再管。

  我忽然觉得事情可能真的不简单。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魏老头,你要是敢
耍滑头,我绝饶不了你。饶不饶得了他其实不重要,而且我也决定不了,最主要
的是我已经吃了老张的贿赂了,这事要是出了问题,我难辞其咎。我把销管部姚
经理叫进来,我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他说,有两个区的a类商超基本全部退货
了。我说,行啊,他们要退就全部都退。批发商呢?他说,批发商那儿动静也不
小,但是货都批下去了,反正我们给他们的都是真货,他们从别的地方批到假货
跟我们没关系。不过据初步统计,现在市面上的假货应该比真货还多。我说,那
我们批出去多少货了。他说,有两千万了。我一琢磨,真货两千万,那么市面上
的假货应该不只两千万了,而且他们成本又比我们低,这造假的可发大了,赚个
一千多万最起码。我说,打假队怎么样了?他说,打假队已经查到假货来源了,
正在跟警方协调呢。我说,知不知道是谁干的?他说打假队的信息很紧,目前还
没有眉目。我来到老张办公室,老张正在悠闲地抽烟,我说,四神酒假冒的事情
这么严重了,你还有心情喷云吐雾?他笑眯眯地说,四神酒,你知不知道哪四神?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有这四神保护我们,怕什么?让假货闹去吧。
我一看这「港督」已经疯了,没搭理他就出来了。反正我也不管了,就算出事了,
大不了我把十万块钱吐出来,还能怎么样?从老张办公室出来,我就给阿诺发了
条短信,说,要两个不用太漂亮,一个成熟一点的,一个清纯一点的,但保证绝
对不能有病,绝对不会缠人的就行,晚上六点,给我送到罗马夏日1705。阿
诺短信回过来,说,我是子彤,两个鸡不太够吧。我看着手机笑笑,发过去,说,
我是尚郁,加上我一共三个,够了。阿诺这家伙,总是一副老小孩的嘴脸,喜欢
恶作剧,不过搞艺术的人这样也好,年轻的心态容易出创意。下班后我先到罗马
夏日把房间确定好,刚拿到房卡,就看见两个美女走进来,到前台问,1705
是不是舒小姐定的房间。我说,我就是,你们跟我来吧。

               第三十一章

  在电梯里,我仔细打量她们,不是很妖冶,一个比较成熟稳重,一个比较清
纯亮丽,属于高中生感觉的。我想这很合我胃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冲
上去先抽她们几个耳光。我压住了火,我说,今天帮我伺候一个人,他有点性功
能障碍,主要是他的女人比他强,他压力太大,所以你们尽量让他放松,让他重
获信心,你们就说你们是体验式的医生和护士。说完我拿出从悠悠那里借来的两
套衣服,一套医生的,一套护士的,连同一盒避孕套一起,交给她们。我说,你
们一定要让他把套子装进该装的东西,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否则我不会付你们
钱,你们最好也不要给我做假。她们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点点头。把她们领到
房间里,我说:「你们洗个澡换换衣服,你当医生。」我指指成熟一点的那个说,
你当护士,他八点钟过来。临出门前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回过头来说,你们
都什么学历?她们异口同声说大学。我笑了一声说,是吗?她们说,是的,我们
带毕业证过来了,说着就开始翻包。我说,行了行了,我信你们,你们素质真高!
那个大点的说,我正准备考研呢。我坐在罗马夏日旁边的饭店里等子彤,我们约
好在这里吃饭。坐在饭店里,我忽然觉得心情莫名得差,差到要窒息。其实本来
医生还给了几个建议,比如让子彤定期到医院接受心理和生理辅导,让我多安慰
和鼓励他,甚至建议我们参加性爱训练班。什么是性爱训练班?就是我跟子彤在
摄像头下云雨,外面的医生在电视前边看着,边用话筒告诉我们现在该爱抚这了,
现在该吮吸那了……这种事就算子彤肯我也不肯,我有心理阴影,况且,打死子
彤也不会答应的。我想来想去这些都不是办法,只有这一个办法起效快也最可行
了。可是黎明前的这段黑暗是那么恐怖,真的很难跨越,让自己最爱的男人去跟
别的女人上床玩3p,而这一切还都是我主动导演的,我还得满心期待地希望他
一定要威风凛凛地雄起,与二风尘女子大战三百回合,从而斩落二人于马下。简
直是一种变态的自虐!

  我基本没怎么吃饭,光看着子彤狼吞虎咽了,他还心疼地说了我好几次,还
给我夹菜。看着他那漂亮的脸和天真的吃相,好几次我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他
吃完后我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我说,官人呀,这里面有一张药方,是上海最权
威的男科大夫开给你的。他脸色立刻变了,说,不要。我说,子彤,你不能逃避
现实,再说了,你老这样,我就不要你了,你根本不疼人家!说完我就哭了,一
下哭得非常伤心,周围的桌子都没了动静,诺大的餐厅就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了。
子彤一下慌了,说,好好,我听你的,我治我治。我打住了声音,但是泪还是不
停地往下流。我哽咽着说,现在医生在旁边罗马夏日酒店的1705房间里等你,
你过去现场跟他谈一下,然后当场把药吃掉,体验一下效果。这药方给你,你记
住,一定要进了房间见到人之后再打开药方,千万要把药方看完,不要见了医生
和药就想跑,不能讳疾忌医。还有,你要是不吃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男人应该勇于面对,要不你怎么保护我,怎么给我幸福?过几年我退休了,你拿
什么给我到马尔代夫买海草屋?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他却像鸡啄米一样点
头。他越乖,我心里越难受。我说,你好好完成今天的治疗,你要是今天不配合,
我们明天就分手。我去淮海路买点东西,你治疗结束后,我们在这里碰面。他乖
乖地点点头。我看着子彤走进酒店,然后发动车子逃也似的向金沙江路开过去。
已经秋天了,天气凉爽了很多,我摇下车窗。一阵风过后,路边的白桦树就会飘
下几片叶子,我看着路边快乐的情侣,心里想着三年多以前我和子彤在这条街上,
跟他们一样快乐。我一边开车一边流泪,眼泪漂在风中。我来来回回开了很多遍,
想象着子彤此时正在跟她们做什么事,用什么姿势,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发出什
么样的声音……我努力地劝说自己,她们就是医生,她们是在为子彤治病,可是
我还是骗不了自己,我不时地盯着手机看,我甚至非常希望子彤能忽然打过来骂
我一通。

  可是整整三个小时,金沙江路我跑了十趟,可我的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二十
九我在最后的十分钟,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陶子在最初发现她老公有外遇的
时候,就曾经给我讲过一个着名的猫理论:男人都是猫,喜欢偷腥是天性。他们
要是偷人了或者要被人偷了,只要不是精神上的,可以偶尔闭一下眼。他在外边
搞个女人就算是吃了顿快餐,总吃自己老婆做的饭时间长了多少会腻,只要感情
不出问题,他早晚还要乖乖地回来吃你做的饭,他在外面吃饭,还不是他占了便
宜?虽然我当时取笑她给自己找台阶,但是在子彤过去的几次疑似出轨的事情发
生之后,我也从来都没有歇斯底里地让子彤上纲上线,要自己的男人好看,算什
么本事?况且这一顿大餐不但丰盛,而且有药用价值,我高兴还来不及,生啥气
呢?退一万步讲,他没有像鬼一样被大师收掉,我就算是捡着大便宜了,这便宜
可是我的命啊。这样想着,我的心态居然平和了许多。十分钟后,我把车子停在
较远的地方,我先偷偷观察了一下罗马夏日旁边的餐厅,看见子彤正坐在里面发
呆,我知道这顿饕餮大餐他算是吃完了,敢情还在美滋滋地回味。我心里狠狠地
盘算,这次他吃饱了,我早晚要给他减减肥,让他负「经」请罪,干净的卫生巾
太便宜他了。我赶紧来到罗马夏日,「医生」和「护士」正在里面等着我,一脸
疲惫的表情。见我进门,两个人立刻把套子交给我,里面盛有乳白色的液体,还
问我够不够。我接过来闻了闻,是那个味。我说,对,就是它。她们俩一边收拾
一边说,其实他挺猛的。你看,这衣服都让他给撕破了,你还要吗?我看着被撕
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忽然怒火中烧,我努力地压了压火气,摆摆手说,你们滚吧!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所谓的心态平和,只不过是骗自己的鬼话,谁被小偷偷了东
西都不可能跟小偷心平气和地聊天。我说完,没想到年龄大点的小姐居然哼了一
声说,别装清高了,你以为你们所谓的白领比鸡强多少?听完这话我真恨不得上
去把她吃饭的家伙给抓烂,但是想想一来我以一抵二胜算较小,二来就算力拼二
鸡,鸡飞狗跳我也难免挂花,被子彤看见不好。我正不知道怎么下台,两个人却
已经跑的没影了。

  回到家,我的心情依然复杂,我一直没问子彤治病时的情况,他也一个字不
说。后来我想,只要有效果,管他什么情况,今天晚上他太累了,就先让他歇歇,
明天晚上再操练他。第二天晚上我早早回家,换上了性感的丝袜和丁字裤,然后
在影碟机旁偷偷放上了一张大师武腾兰的作品,不过碟片的皮上是电影《金刚》
的图案。我是费了好大劲儿才从武宁路桥上抱着小孩叫卖碟片的女人那里找出来
的,为了找到这宝贝,我观察了她很久,然后把车子停到很远处,最后跟着她拐
了好几个弯才翻出来的。然后我把子彤买回来的女用自慰器全部藏起来,把一包
避孕套用针扎过之后放在茶几抽屉里。我想这一次他是在劫难逃了,不由阴险地
笑了几笑。子彤在我准备好了晚饭之后回来了,他精神显然不错,看到我桌上放
的碟片,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说,一直想买这野兽的片子但老是没
空,还质问我是不是盗版的。我心说这他妈a片你还想让我去给你找个正版,不
过内容倒也跟野兽差不多。他拿着碟子就要往机器里放,我拦住他说,等等,等
我们吃完饭一起看。他不太情愿,我说,吃完饭我要躺在官人的肩窝里看金刚是
怎么样站在世界最高的楼顶上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打飞机。他一听乐了,说,你个
小骚货背着我自己在家里已经看过了?我说你傻啊,没看过新的还没看过老的?
他挠挠头笑笑,然后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我把客厅的大灯关掉,开着粉色小灯。
客厅里顿时充满了暧昧的颜色。我像一只小母猫一样哼哼唧唧地躺在子彤怀里,
我的柔情似水激起了他的阳刚似铁,我能感觉得到他信心倍增,把我搂得紧紧的,
然后他手握遥控器,手指一按。电视里出现了武藤兰大师纯熟的动作和骚呼呼的
表情,连前戏都没有,直奔主题。武大师与两个壮汉酣战不休,浪声四起。我假
装恐惧状,浪叫一声,说怎么这个样子,吓死人了。然后把脸埋进子彤怀里,留
出半只眼睛来偷偷观察子彤的表情。他搂紧我,不停地咽着唾沫,我知道八成有
门。

  大三上半学期,老二真真有天晚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盘日本a片集锦,本
来还藏着掖着,估计是想等宿舍就她一个人的时候好偷偷研究,所以我跟老大都
不知道,忽然悠悠从外面回来,显然是晚自习上了一半,她包都没放好就嚷嚷,
真真,听说你搞到a片了?拿来学习学习!我跟老大一听,知道这家伙想要吃独
食,准备对其进行严刑拷打,她赶紧装可怜,说最近跟男朋友性生活不和谐,想
从大师那找点灵感。最后我们原谅了她,罚她观看时坐在最后一排,并负责给我
们端茶倒水。那是我们宿舍第一次开荤。我们把宿舍门反锁,把灯关掉,四个人
眼睛离电脑屏幕的距离加起来不到两米。那是我第一次认识武大师。记得当时我
们三个看一半就匆匆收队了,只有悠悠一个人研究个不停,说,这日本人的玩意
怎么跟狗的差不多,怎么她们以前说进口货有香蕉那么大,还带弯,净瞎说!把
我们仨笑得前仰后合,老大一声断喝,进口货也要看区域,欧美的像香蕉,日韩
的像辣椒,一句话又说得我们喷饭不止。看完后我们几个人一交流,大家普遍反
应看这玩意老是口干,老是想往里咽唾沫。我们都知道,那是因为紧张或者激动。
我试探着用手抚摸子彤的胸脯,他有意识地收缩了一下胸肌,我知道有戏。子彤
第一次压到我身上,他呼吸急促,我也激动的一塌糊涂,整个身体颤颤巍巍。看
着他红润而陶醉的脸颊,我一边笑一边流泪。这也许是我跟子彤真正意义上的第
一次。我搂着他的脖子把眼泪胡乱地蹭到他脸上。忽然我像想起什么似的偷偷检
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器具躺在周围,我松了一口气,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小口,
说,这是小娘高潮的标记,你该不会想让我把你脖子咬遍吧?他憨笑一声说,我
想试试。我重新搂着他的脖子,泪还是不停地流。第二天到公司,我心情特别好,
一下感觉每个人都很可爱。我想我不是一个离开性就不能生活的人,但子彤的回
归起码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了。拥有正常人的生活竟然成了我的理想,还
好,历尽艰辛我终于狼狈地把它实现了。

               第三十二章

  销管部姚经理兴高采烈地进来,说,打假队已经联合警方成功捣毁了一个制
假窝点,公司已经重新在跟大卖场协调进场了。我说,制假窝点什么背景?他压
低了嗓音说,听说是两个姓姜的兄弟,就是当初被张总抢了位子,挤走的那两位。
听到这个消息,我打了一个冷战,感觉到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纠缠不休,冤冤相报
何时了啊。当初姜氏兄弟被老张挤走之后,发誓要东山再起,总有一天要干倒老
张。老张坐在神坛上享受着众鹰犬的顶礼膜拜,被捧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积点口
德,叫嚣着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要让二姜永不翻身。这梁子越结越深。二姜也
不含糊,被老张放倒之后立刻拉起一支队伍,最初也搞健脑产品,后来大概分析
了一下老张的实力,觉得在健脑产品上跟老张死磕,估计难有出头之日,于是转
而开发保健黄酒,眼看着黄酒渐渐有了眉目,此时朱宜杀了出来。他先让亲信给
老张提案,说黄酒在中国历史悠久,中国古代应该有五大发明,黄酒得排在指南
针前面,发展黄酒利国利民,前景一片光明,然后他又让人在背地里向老张鼓吹
二姜的黄酒有多厉害,马上要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注册「四神酒」商标了,并
且已经开始从我们公司挖人,要瓦解我们的队伍。老张一听,雄性荷尔蒙顿时泛
滥,立马拉了一条黄酒生产线,并且抢在二姜前面注册了「四神酒」的名字。此
时朱宜适时站出来阻止老张,老张当然不会听朱宜的,朱宜这一招更加坚定了老
张发展黄酒的信心。怪不得老张在假酒泛滥的时候做出那么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敢情我们自己的这玩意儿才是假酒。黄酒这么大的盘子,我们又不拿手,稍有闪
失几千万甚至上亿资金就打了水漂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总有一天朱宜是要跟
老张的宿敌联合起来放倒老张,到时候朱宜做他的「优思」老总,二姜继续发展
他们的黄酒,老张解甲归田、躬耕南汇(南汇,老张老家,上海的农业大区)。
其实老张的神坛就是一个a片拍摄现场,老张就是在场上自慰的男主角,可悲的
是老张自己耍来耍去丑态百出,他自己还乐此不疲。

  我想这应该就是「四神酒」出现假酒事件的内幕故事,当然没有人告诉我,
完全是靠我自己的聪明才智分析出来的,。眼看着一个月期限就要到了,朱宜马
上要重出江湖了,子彤也生龙活虎,我的生活光芒万丈,除了有次我看到张小妍
手上带着一个跟悠悠一样的手链,让我隐隐觉得似乎老张跟隋焕武有什么勾当之
外,其他一切歌舞升平。老张依然自信满满骚气冲天,每天打扮得一副老鸭子相。
依仗打假所谓的功劳,黄雯被升为陈副总的助理了,级别是经理级,这下老张、
老陈、黄雯算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我也懒得再卷入他们的是非,见了这几尊
神仙总是躲得远远的,反正还有几天工夫,我就可以全身而退,在这血雨腥风的
商场上,能安安稳稳地按月拿工资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最可恨的是大师,在我刚
刚摆脱鬼魅纠缠的时候,忽然给我发来一份传真,列举了容易招鬼的人的一些特
征,详情如下:1。肾气虚亏之人〔鬼未来,脚底先发凉〕2。做恶心虚之人〔
心虚则成鬼影〕3。长期半夜不眠之人〔阴阳颠倒,气血不调〕4。淫荡之人〔
淫则肾气亏〕5。长期恐惧焦虑之人〔恐则伤肾,肾虚则见鬼〕6。贪念过重之
人〔贪则易耗气心虚〕7。过度劳累之人〔劳累者气虚,气虚则邪入〕8。过分
悲伤之人〔悲损气,易见鬼魂〕9。常处死地之人〔坟墓、灵堂、停尸间、殡仪
馆〕10。运势困顿之人〔人运衰微,气弱神虚〕我仔细跟自己比对了一下,感
觉这些特征似乎就是根据我来列的!我立马打电话给他,我说,我家的鬼不是都
被你制服了吗?他笑笑说,那些都是治标不治本,你要从自身出发,自己改变自
己的上述特征,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又仔细看了一遍,照这样来看,我简
直没法活了,不贪不淫不做恶,不悲不累不熬夜……我基本可以当师太了。晚上
躺在床上,正准备挑逗子彤,忽然朱宜打来了电话。他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我
电话,除非是急事。

  朱宜说,老张被抓了!我没听清。朱宜说,老张被抓了!我说被抓算怎么回
事?什么罪名?朱宜说有人举报他制假。我说,黄酒的事?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
了吗?怎么又翻了出来?朱宜说,那是假象,该不会是你举报的吧?你下手还挺
狠!我说怎么可能?我主管通路,出了这事我难辞其咎,怎么会举报?朱宜说开
玩笑,听说是陈副总举报的,老张原来有个地下假酒生产线,他借助我们公司的
通路,这次已经销了三千多万的假货了!挂断电话我的心就悬了起来,我吃老张
那十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时候出事,我想摆干净,挺难,不知道会不
会惹上官司,坐牢可要命了,不能化妆不能逛街不能吃零食,整天穿一件衣服弄
不好还要被狱老大强奸,那日子可怎么过?再说这举报的事怎么会是老陈来干,
难道他们貌合神离?也难怪,谁不盯着老张这位子垂涎三尺?职场上谁把谁当亲
大爷?趁这个机会把老张跟我一锅端了,这机会给谁都不会错过。我正郁闷着,
忽然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卧室门口钻了进来,疯了一样爬上了我的床。我尖叫着一
通乱打,老鼠掉到地上,它像吸毒了一样亢奋,逮住什么咬什么。子彤跳下床去
想要打死它,可是它自己忽然蹬了蹬腿不动了,还死不瞑目地看着我。我顿时觉
得毛骨悚然,我家怎么可能有老鼠?而且这老鼠的姿态实在奇怪,难道是有人故
意放进来的?抑或是真正的厉鬼没能被大师的招数降服得住,要给我个下马威?
我正噤若寒蝉地想着,忽然听到卧室门外吱吱声此起彼伏,排山倒海。三十我还
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几十只老鼠像非洲草原上迁徙的野牛一样冲了进来,我赶紧
用毛毯盖住了全身,就感觉到老鼠在毛毯上面肆虐飞奔,惨烈的吱吱声不绝于耳。
子彤慌乱地拿枕头扑打,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子彤说老鼠进来后,很多互相咬
做一团,他都惊呆了,最后他打开大门,用拖把往外赶,一些还活着的被他赶了
出去,有的死在了走廊里,而我们的家,基本上就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老鼠的坟
场了。

  事后打扫战场,清理老鼠的尸体,一只一只数下来,总共有八十二只老鼠死
在我家里!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连我家床上的被褥甚至铁床脚的漆都被老鼠啃
噬的伤痕累累,子彤说幸亏他穿的皮鞋,否则说不定现在他的脚已经变白骨了。
子彤一边收拾战场,一边说太他妈奇怪了,为什么那么多老鼠一起跑进来,而且
互相撕咬?老鼠也流行群殴?或者要发地震了?而且地上还有那么多黄豆……他
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听说把黄豆塞在老鼠屁眼里,老鼠会因黄豆发胀无法排
泄而发疯,从而互相撕咬,我在老家的时候经常有人这样做,难道……是有人故
意要害我们?我赶紧给保安室打了个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可疑的人进来?他们说
没怎么注意,我说,你都他妈注意什么了?整天就注意哪个女人屁股上的肉多沟
深!哪次出问题你能解决的?他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说,行了,你们给我
注意盯着点,看着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出去。训完保安我就问子彤有没有得罪过
什么人,子彤想了想,说,好像没有,你怀疑是什么人报复我们?我说,我越来
越觉得不对劲,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鬼神作怪,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整我们?子
彤站在那里不动了,他抬起头看着我,说,难道是我的情敌?我说,你的情敌都
是知识分子,没有那么疯狂,我估计是我的情敌。我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有点虚,
这事如果是别人故意害我们,我想来想去就有可能是老张,但他怎么讲都不能算
是子彤的情敌。这件事大概是老张的余孽做的,把老张出事的账算到我头上了。
我说,子彤你赶紧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线索。一会儿子彤打来电话,说,在
一楼电梯间有一个有很多木格子的箱子,好像是盛老鼠用的。我说,知道了,你
用纸巾垫着手把它送到我们地下仓库里先放起来,不要破坏了上面的指纹。我不
能在此时让警察上来,因为一来子彤非常不喜欢警察上门,二来要真是子彤的某
个「情敌」所为,那么我断不能让子彤知道这件事。其实他们都不能算是子彤的
情敌,顶多算「性敌」。

  走廊里响起了苍凉的英文歌,不知道哪个邻居正把自己浸泡在哀怨的氛围中
独自享受忧伤。忧伤不是享受,是灾难。我越来越觉得人最大的痛苦不是没人跟
你分享快乐,而是没人跟你分担痛苦,我现在很痛苦,可是我不敢让我最爱的人
跟我一起分担,只能独自恐惧。我想老张倒了,公司大概已经哀鸿遍野了。可是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没有任何人谈论老张的事情,老张的办公室门紧锁着,像一
张苦大仇深的脸,我感慨老张的微不足道,在职场中壮烈牺牲却无人吊唁,甚至
掀不起任何风浪。我拿着简单的文件回到企划办公室。在过去的一个月,我的这
块地盘被可恶的黄雯占领了,这家伙不仅占我的男人,还占我的办公室。大快人
心的是,她,连同她的姘头老张一起被抓进了看守所,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正在
挺着硅胶向警察叔叔摇胸乞怜。我还没坐下,张琪就进来帮我收拾黄雯的东西,
我说,不用了,整理一下放旁边就是了。张琪不看我,低着头,手脚还是那么利
索。看见办公室门关着,我用本子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你这家伙生起气来还
没完了?她还是不说话,但我却看见一滴泪滴到了桌子上。她见我静静地盯着她,
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抽泣着说,舒经理,谢谢你当时坚决阻止了我,否则,
现在被抓进去的人就是我和张总了啊!我笑笑说,你个胸大无脑的家伙,总算醒
过人味了,好了,别多想了,去把郑孟逸给我叫过来,我想死他了。她瘪了一下
嘴转身要出去,我说,你等等。我抽了一张纸巾给她,她接过来谢了我一声。我
说,你胸罩有点变型,不太挺了,换一个吧。她不好意思地端着两个大球往上托
了托,说,舒经理,你说接下来谁来做老总的位子?我看好你!不是说总部领导
挺重视你吗?她一句话说的我毛骨悚然,显然这时候谁要被看好,谁就会被大家
公认为害老张的凶手了,当然真能坐上老总的位子的话倒好说,被怀疑也值了。
但我是不可能也肯定不会趟那湾浑水的,背上无端多了个黑锅我不成窦娥了?如
今朱宜尽快坐上老总的位置才是正道。我想我那十万块钱的事情,朱宜应该能帮
我摆平,也只有他会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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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我说,你记住了张琪,这话就准许你今天说这一次,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
的话,她伸了伸舌头出去了。她临出门前,我说,其实我蛮看好陈副总的,他挺
优秀。我想张琪应该能知道我这话的目的。她误会我,其实我一点都不记恨她,
就像我不会记恨朱宜一样。上次我吃安眠药住院,半夜朱宜捧着花来看我,我一
看到他那张从容中掩饰不住羞赧的脸,所有的气也都消了。我认为在职场上生气
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谁闲着没事生气玩?有那工夫还是多赚点钱,多吃点
回扣吧。我正想着,忽然门开了,我以为是郑孟逸,抬头一看原来是朱宜。我说,
我正想你呢。他说,等会再想吧,先办正事,总部下来钦差大臣了,走,去第一
会议室开会去。总部审计部商经理重新杀了回来,能够看得出他的疲惫,估计刚
下飞机。我的对面坐着老陈,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微笑,我想他大概已经做好了
龙袍,在家里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让自己老婆孩子跪在面前齐呼万岁万岁万万
岁了。可千万不能让这家伙上去了,他上去了跟老张不会有什么区别。商经理说,
长话短说,公司正在调查华东公司假酒事件,目前张国伟正在接受警方调查。至
于华东公司总经理的位置,我听到很多人说陈副总合适,我也认为陈副总非常优
秀,但是总部认为陈副总到公司时间不长,还需要再磨合一下,所以总公司决定
由同样优秀的朱宜来代理华东公司总经理职务,等张国伟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
来做最终决定。朱宜上台在我预料之中,我还预料到老陈一定会沮丧的不得了,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老陈居然面不改色,那微笑像一张面具一样粘在老陈脸上。我
心想,这家伙也真不是个善主,那一手「喜怒不行于色」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练
就的。至于老陈为什么会被很多人看好,我不知道是不是张琪的杰作,如果是,
那么她的大众传播能力实在强悍,几分钟的时间传遍几十号人的办公室,传瞎话
的功夫登峰造极了。

  处理老张的官方决定出自商经理之口,不久前在我惨烈的求饶声和老张无耻
的淫笑声中,张小妍曾经在老张的指使下狂输四五万块给他,可是今天他还是成
了挥舞屠刀的刽子手,手起刀落兵不血刃,想想后背就发凉。听说昨天晚上老张
是在浦东国际机场被警察按倒在机舱里的,那时离飞机起飞只有十几分钟了。从
飞机里被拖出来时,五十多岁的老张把凄凉的哀嚎留在了浦东机场飞往美国的航
道上,裤子尿湿了一片。可是据说警察搜查下来,这家伙身上只带了一百多万,
账户上也没多少。我们在看守所里见到了老张,他居然恬不知耻地快乐着,跟没
事人一样,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是开完会被朱宜直接拉来的,他无情的拒绝了
我想见一见郑孟逸的请求。朱宜满脸都是同情,挤眉弄眼的,看样子恨不得挤出
几滴猫尿,但我想他当着老张的面挤出眼泪大概比当着老张的面挤出前列腺液都
难。他安慰老张要好好检讨自己,争取宽大处理,他在外面也会帮他使劲。朱宜
拍着胸脯说,张总,公司老总的位置我永远为你留着,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我
看着朱宜拍胸脯的动作,像一只刚刚成功打翻情敌,完成了交配的公猩猩。我心
说,这家伙,做戏挑衅人都这么投入,也不怕把肋骨拍断几根!可老张并不领情,
老张说,朱宜,你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朱宜没接话,张小妍却哭了起来,撕
心裂肺地说,老爸,你就安心在里面改造吧,我会协助朱宜把公司打理好的。老
张一下怒了,拍桌子起来骂朱宜,被狱警按了下去。老张挣扎着说,朱宜,你他
妈敢动我女儿我弄死你全家!他说着眼里流出了两滴泪,我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
是无奈。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看见老张这么愤怒,我想再狠毒的人也过不了儿女
关。张小妍哭着说,老爸,我跟朱宜是真心相爱的,他老婆已经进了疯人院,他
会娶我的。老张冷静了一下说,行,等我出去了再来好好解决这件事情。他们俩
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我说,张总,你就别意淫了,你以为是夜总会啊?这
种地方进来了哪能随便出去呢?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下次来我给你
带个充气娃娃吧,免得你寂寞,胸就照黄雯的来做,不用盐水硅胶什么的,不安
全,就用气的,可大可小,缩放自如。他阴险的笑笑说,舒童,充气娃娃就免了,
你就在外面洗干净了等我吧!

  我不知道老张是不是真能出来,三千万的造假案,按说都可以判死刑了。但
是张小妍手上晃动的跟悠悠一样的手链,让我隐隐地感觉到,老张不会那么轻易
束手就擒。出了看守所,坐在车里,我忽然想到了成成。我说,宜子我想去看看
成成。朱宜说,行啊,我正打算带成成去精神病院看看陈鸾呢,我们一起吧,我
觉得挺对不起她,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说,我知道,其实你为她做的已经
够多了。他说你别骂我,其实我跟张小妍是真心相爱的。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心里却想,你他妈当初也跟我说是真心爱我,到头来还不是把我抛在山东自己跑
来上海了?成成精神并不好,我想大概是失去了母亲的缘故吧。朱宜把他带到陈
鸾面前的时候,陈鸾正在唱老鼠爱大米。小家伙见到陈鸾哭的肝肠寸断,往陈鸾
身上猛扑,抓着陈鸾胸口的衣服就撕扯,嘴巴靠上去蹭来蹭去,我知道陈鸾之前
一直坚持母乳喂养,成成这个样子,让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打死都不相信
陈鸾会虐待他。但是无论成成怎么哭,陈鸾却始终面无表情。我想她真的是疯了,
否则任何一个母亲也不会狠到这种程度。但她看到我却依然怒目圆睁,眼睛里闪
烁着非人的凶光。我吓得不敢靠近,我实在想不明白,她当初抽完我耳光又给我
发短信说总有一天会补偿我,还要跟我做朋友,如今她变成了疯子,怎么补偿我?
怎么跟我做朋友?难不成让我也变成疯子?跟她一起唱老鼠爱大米?我已经被老
鼠烦的够呛了!我没有一直呆在他们身边,那气氛让我总有种想逃跑的感觉。我
转到一处角落,想要抽根烟镇静一下,放眼望去,疯人院里一片荒凉,奔跑的,
傻笑的,嚎叫的,俨然就是一个野生动物园,不过身处这里的感觉倒是挺奇怪,
想想如果自己成了一个疯子,可以自由自在地发泄,像神仙一样飘忽不定,不按
常理出牌,感觉应该挺爽。我正意淫,忽然一个人闪到我面前,我一下没拿住,
烟掉了,陈鸾一脚把烟踩在脚底下,飞快地说,我没有虐待成成,虐待成成的人
是朱宜,他怀疑成成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带成成去做亲子鉴定之后,结果证明
成成就是他的孩子,但是他还是不相信。他想虐待成成来逼我离婚,好娶那个骚
货。他是个变态狂,他怀疑所有人。其实我不是疯子,他才是!我是装的,因为
我疯了,他这么好面子的人就不能跟我离婚,也不敢再虐待成成了,只剩下他跟
成成生活在一起,他再虐待成成别人就知道了。这些话我要当着你的面说,否则
你不会相信,朱宜他阴险毒辣……她还在飞快地说着,我听得呆住了。忽然朱宜
跟了过来,拽过陈鸾,说,童童你没事吧?她没有打你吧?我惊魂未定地说,没,
她是想打我,但是还没动手你就来了。

  陈鸾被护士送回了房间,成成的哭声震天动地。我的心颤抖不已,陈鸾是个
疯子,她说的话我不相信,而且也太可怕了,但似乎很有逻辑。晚上我让段斌带
一个人过来验指纹。我告诉子彤我在公司加班,会晚一点回去,他说他先把饭做
好。子彤最近工作轻松多了,演戏熟练了,ng的次数也少了,而且重头戏也基
本拍完了。他的厨艺很好,当然,都是我调教出来的,不过他切菜的速度很慢,
切一个菜要很长时间,常常一顿饭做下来,会累得腰酸背痛。段斌精神还好,他
听完我的表述,说,发生在你身上的这几起事件,有着鲜明的特点,一定是背后
有人在精心策划,这是恐吓。说完他让人取了指纹。我说,你倒是快点破案啊,
别整天光知道查真药假药的,我都快被逼疯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童童,
你跟他分手吧,我们结婚吧,我来保护你。我说,这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你没
事赶紧回去赶紧破案,我没心情跟你风花雪月。他说,好了不说了,那你至少请
我上去坐坐吧?我说,不请。他说,他在?我说,是的。他说,正好,我有事找
他,走我们一起上去。我将信将疑地跟他一起来到楼上。在18楼的走廊里,我
都听到子彤切菜的声音了,我伸手往包里掏钥匙,我想他大概切菜已经切得很累
了。忽然段斌从背后搂住了我,在我耳边喘着粗气说,童童我想死你了,我要你。
我说,你狗日的疯了?这是我家门口!他说那又怎么样?我说,子彤就在厨房切
菜。他说,我喜欢!他边说着边粗鲁地扒我的裤子,说,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痛苦地想了半分钟,无奈地说,好吧,那我们到安全通道里去。我知道18楼
安全通道的感应灯坏了,相对安全一点。他抱起我把我顶到墙角。我说,不行,
穿雨衣。他说,不用了,我身上没带。我说,狗娘养的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他
愣了一下说,可是我没有怎么办?我不说话从包包里侧小兜里掏出一个小袋袋。

  这东西就是为突然袭击准备的,没办法,人总得有点危机感。我一点感觉都
没有,他却兴奋得不得了,看着他扭曲的面孔,我觉得很恶心,盼望着这种折磨
早点结束。于是我压抑着喉咙,假装高潮。忽然安全出口的门被人推开,我惊愕
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黑暗中站着子彤。我惊呆了,整个身体一下降到了冰点。
段斌也停止了动作。虽然天色已暗,但是我估计子彤应该已经看到了,即使没看
到,应该也已经听到了声音。我想我来之不易的幸福又这样轻易地断送了,而且
可能永远都无法挽回了。我懊恼至极,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泪马上就下来了。可
奇怪的是子彤并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他说,哦,你们在谈事情啊?我在厨房里听
到有人在说话,您是被请来调查老鼠事件的吧?段斌慢慢放下我,两手搭在裆前
说,是啊,我们在这里看能不能发现线索。子彤说,那好,你们忙,我先进去了,
一会儿别走,过来一起吃饭啊。子彤走后,段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上来抱我。
我推开他,压低嗓音说,你这条公狗,要是现在有把刀,我一定把你个狗日的捅
得稀巴烂!段斌说,我的宝贝经得住任何刀枪剑戟,即使我的身体被捅得稀巴烂,
但是我的宝贝会更加斗志昂扬地昂起它高贵而倔强的头。我还想再骂他,忽然他
的机响起,他赶忙掏出手机,裤子却掉到膝盖处。他接完电话说,指纹已经验好。
我说太好了,是谁呢?他说,现在怎么可能知道是谁,这要跟嫌疑犯来核对的。
我沮丧地说,真麻烦,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你就会给我画饼充饥。段斌
说,不过这次指纹有点怪。我说,怎么了?他慢慢地说,留在箱子上的两只手的
指纹都只有四个手指,而且指纹非常独特,很难辨认,我想这一定是个惯犯,做
完案还戏弄我们一把。三十一我惊愕地说,四个手指?不是动物都是四个手指吗?
难道是个什么妖怪?他一边提裤子一边说,你真该洗洗脑子了,妖怪?我还八戒
呢!你放心吧,这事我一直在盯着,只是目前线索少得可怜,总有一天会让我查
出来的。我哼了一声,说,算了吧,你们就喝着茶水上着网,安心当你的人民公
仆吧。我看我们才是你们的公仆,交税养着你们,还得出钱出力出身体供你们玩。
他妄图狡辩,我赶紧推着他往外走,他握着裤腰带一边往上提一边说,别急,我
的宝贝还卡在外面呢。说到裤腰带以下的玩意,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说,我前
一阵子得罪了一个私家侦探。他在我家想要强奸我,被我踢伤了蛋子,他出门前
甩出一句狠话,说让我等着。段斌沉思了一下,说,你把他电话给我。我一边翻
手机一边骂,一定是这个狗娘养的马勇!忽然段斌拍了拍我的肩膀,把右手食指
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出声,我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他。他停顿了几秒钟忽然猛
地沿着楼梯冲了上去,十几级的楼梯他三步就上到顶,然后在上边大喝一声。我
也赶紧跟了上去,看见张阿姨正在摆弄一个电子仪器。

               第三十四章

  段斌说,我是警察,你站起来。张阿姨愣了一会儿,慢慢站了起来。段斌说,
把你手里的东西拿来。张阿姨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手。我说,张阿姨你在
这儿干吗?她停顿了一下,我看到她的表情极其恐怖,像一个福尔马林溶液里泡
着的医疗标本。她瞪大了眼睛,我感觉她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她直勾
勾地看着我说,舒童,我在拍鬼,有鬼啊!我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躲到段斌身后。
段斌拿过张阿姨手中的dv,打开看了一下,里面什么都没拍。段斌把dv还给
她,说,你赶紧回家吧,再胡说我把你抓起来。张阿姨说,你是警察?那我要向
你报告一个事情。三年多以前,有一阵子我经常能闻到一股臭味。后来我觉得臭
味是从楼下传上来的,于是我就到楼下敲门,可是没人开。我再从厨房的窗户往
里看,结果发现床棱上抓着一只手,我想大概人家不愿开门。于是我就没再打扰。
可是过了几天,我实在被臭味熏得受不了了,于是我又来到楼下,敲了半天门,
还是没人开。我再到厨房去看,天哪,那只手还在窗棱上抓着。肉都烂掉了,有
的地方都露出了白骨……这房子就是现在舒小姐住的房子。后来警察来了,发现
房子里死了三个人,有个人的手没了,原来它就是抓在窗棱上的那只手,可是一
只手怎么会跑到窗棱上呢?三年多了,我晚上经常能感觉到从地板上伸出手来抓
我,所以我觉得舒小姐家里一定有鬼,可是谁都不相信我,所以我要拿摄像机把
鬼拍下来,你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拍到吗?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因为鬼是
没有影子的。我捂住耳朵尖叫着,不要说了!段斌大喝一声,你闭嘴!再说我拘
留你,你这是恐吓!张阿姨不说话,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转身看了我一眼,那
眼神中,根本没有人的气息,似乎儿时的我与这个眼神似曾相识。子彤听到了声
音,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菜刀。子彤问,怎么回事?段斌说,没什么,有人
打老婆。他让子彤先回去了。然后对我说,不要相信她,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
疯子,神经肯定不正常。我说,是啊,我们物业的人也这么说。不过,如果她说
的是真的,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啊。你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段斌说,我真不
知道,你忘了那时候我刚从别的区调过来?我说,那你回去帮我查查啊。他说,
行吧,不过不一定能查到。再说了这种事情你根本不用当回事。你看我们警察每
天要处理多少这样的事情,我们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你不要相信一个疯婆子的话,
这都是迷信。不过我倒觉得她挺可疑。她的眼神中有太多东西,不管她是不是疯
子,总之明天我会找人过来取一下她的指纹。我说,不可能是她,她为什么要害
我?他说,你不要这么自信,很多事情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段斌走后我回到家,试探着问子彤,说,要不我们换个房子住吧。你赶紧找
你以前的装修公司帮我们把海上豪庭的那套房子装修一下,这套房子我们卖掉吧?
子彤说,为什么啊?这房子我住着挺好的,别折腾了。我说,我住腻了想换换环
境。子彤说,房子还是常住的好,到了新地方还得重新熟悉周边的环境,多麻烦。
我不再说话,我实在想不明白,子彤为什么这么不愿离开这所房子。我一边吃饭,
一边时不时地狠狠地用筷子戳着碗底。郑孟逸是在第二天早上来到我的办公室的,
他一进来我眼前一亮。他还是一如既往,穿着白底杂花的长袖衫,略有透明,能
看到里面背心的边缘。虽然有点消瘦,但是很精神,实在是太漂亮了。他不好意
思地说,舒经理,你不会算我旷工把我开了吧?我说,你想借刀自杀?门都没有。
他笑笑,我用四川话说,你个龟儿子,还知道回来啊。他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才
不回来呢。我说你大概是为老张吧?你们是不是什么远房亲戚?他低着头不说话。
我说算了算了,你先好好工作吧,等公司上层变动结束之后,我来帮你申请加官
进爵,帮你长俸禄。他笑而不答,我说去吧,你注意身体,有什么情况早点跟我
说。照顾下属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照顾脑子活的,这种人懂得帮你歌功颂德,
另一种是讲义气的,这种人不会忘恩负义,张琪属于前一种,郑孟逸属于后一种。
这年头脑子活的多,讲义气不忘恩负义的是凤毛麟角。就像刘相杰,这次我想办
法把他调到常州任锡常片区副总经理,职位上算是平调,但那里的油水是这里五
倍不止,可这家伙光嘴皮子上谢个不停,但从来都没有拿点实际的东西孝敬我一
下。要不是嫌他在我身边当鸡肋,我才不会给他这肥缺,当然不是肥缺也支不走
他。郑孟逸刚出去,我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我出去一看,吓了一跳。老陈光
秃秃的脑壳上留下五道血淋淋的痕子,鲜血不停地往下淌。张琪像个被抢了崽子
的母狼一样虎视眈眈地看着老陈,右手指甲里都是血。我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去
劝开,心想难道老陈想强行攀爬张琪胸前的两座庐山?

  张琪说,反正都要被开除了,老娘我怕谁啊?你个老秃驴,就是一个卧底,
公司谁出事都是你搞的。老陈自始至终笑容不退,他用旁人递过来的纸巾仔细地
擦着头顶,有人提议,打110吧,被老陈制止了。有人说,那要不打120吧。
老陈同样制止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独自出去了,那背影有点凄凉。我把张琪
领进来,她说,我要被开除了。我不说话,张琪继续说,昨天郑孟逸刚回到上海,
作为同事我想为他接风,于是我请他到星巴克喝咖啡,没想到被老陈发现,他非
说我们谈恋爱,要把我们都开除掉,或者至少开除一个。说公司规定,恋人是不
能在同一个公司上班。我说,知道了,呵呵,捅出你的绯闻,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你先好好上班,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她眼睛左右环顾一下,梨花带雨地跺着地板
出去了。这事情比较复杂,首先老陈这么急着要干掉张琪和郑孟逸,明显是在拆
我的台。老张走了,这个舞台上跳舞的就剩下他和朱宜了,因为我跟朱宜的关系,
所以干掉我是必须得。一轮战斗结束,又拉开了另一场战斗的序幕。而张琪这么
愤慨,则是想竭力否认什么事情,我隐隐觉得她跟郑孟逸有问题。一会儿张琪从
msn上发来一张照片,我接收完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如瀑的长发,
淡红的眼影,鲜红的嘴唇,属于极品。我说,是你新女朋友啊?那妖艳程度仅次
于我了。她说,这是我们部门的人。我说,咱们部门不就我们两个女的吗,肯定
不是我,难道是毁容前的你?她打了个哭脸过来,然后说,我没有说他是女人啊。
她一句话说得我发蒙,我仔细看了一下不禁大惊。我说,这是郑孟逸?她打个笑
脸过来。我说,这谁干的?难道他变性了?她说,不是,是我从他电脑里偷过来
的,我想是他自己做的。他是个gay,我怎么可能跟他谈恋爱?gay不ga
y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关键我忽然想到了前一阵马勇发给我的照片,每一
张都是子彤在跟别的女人缠绵,这很有可能是马勇用photoshop修出来
的。当时我就有这样的怀疑,现在看到郑孟逸的图,更坚定了我的信心。我马上
给郑孟逸交代任务,让他在周杰伦的屁股上给我做一个直径五厘米的浅褐色心形
胎记。郑孟逸说,舒经理,我没有周杰伦的裸体照片啊。我说,我不管,三十分
钟后我要看到。

  等待这三十分钟的当口,我思考了一下眼下的形势。朱宜坐上老总位置之后,
不知道公司的职位会怎么调整。还有老张最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要真给毙了,
晚上可别来找我算账。我刚摆脱了鬼交的厄运,别又让老张给我来个鬼压床,还
有我那十万块钱的红包怎么办?越想越乱,觉着憋得慌,刚想起身出去散散步,
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我还想这是哪个不听话的敢不敲门就进来,抬头一看,我
却愣住了。进来的人居然是老张,他照样摇头晃脑像帕金森晚期。他淫荡地笑,
说,舒童你洗干净了没有啊?我说,你谁啊你?他说,我是张国伟张总啊。我说,
不是吧?你诈尸了?他说,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盼着我死啊?我还没看到我们亲热
的录像呢,死了不可惜?我有个外号你应该知道的?叫做「职场不死鸟」啊!我
说,你叫职场不举鸟算了。我不想跟他啰嗦,拿起电话想要打给朱宜问一下。老
张按住了我的手,我狠狠地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说,你快点给我说清楚,不
然我报警了。他背着手在我面前踱了起来,说,我们这么博学的舒经理怎么会不
知道我们国家法律中有「取保候审」一说?我说,取保候审?你根本不够资格。
他说,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病人?我病得很严重啊!我说,你除了不举,还有什么
病?他说,舒经理你真聪明,我不举难道是因为地球引力太大吗?肯定不是!那
是病,我病得不轻啊。我想这家伙可能是交了保释金或者找人保释了,这样一来,
问题就严重了。老张刚准备继续嚣张,却接了个电话,像孙子一样唯唯诺诺,一
扫刚才的骚劲。接完电话就像太监一样迈着小碎步走了。不过临出门前他回过头
来说,舒童,别怪我太狠!我还在想这事,思考着这个代罪之身能掀起多大风浪,
忽然郑孟逸发了图片过来,我打开一看,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周杰伦的屁股做上
胎记的样子跟马勇照片上的屁股没有什么区别。我问郑孟逸,这效果难做吗?他
说,你看看时间,到现在连找周董图片到制作完成,一共才十几分钟,你说能有
多难?我说,这屁股真是周杰伦的?他说,你又没见过周杰伦的屁股,你怎么知
道它长什么样?

  我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马勇给我的那些照片在一段时间内纠缠着我,让
我寝食难安。因为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没有正脸,但是她的屁股上有个很明显的胎
记,那个心形胎记我认识,我十一岁上初一的时候就认识,那个有胎记的屁股,
属于陶子!现在我知道了,那些照片是ps出来的,肯定是,至于马勇怎么知道
陶子屁股上的胎记,我想马勇跟拍了她那么长时间,发现这点秘密也算是他分内
的事情了。但是后来想想我不能掩耳盗铃啊,虽然遭遇了小三儿的姐妹们有的时
候是要有点掩耳盗铃的精神,范伟不是说「要想生活过得去,不怕头上戴点绿」
吗?但我心里多少还有点怀疑她,要把这事搞清楚。假如陶子屁股上的胎记早就
用激光做掉了,那我岂不是冤枉了她?于是我拨了陶子的电话,但是她的电话成
了空号,我心想可能是拨错了,于是我又重新拨了几次,但一直都是空号。怎么
几天不联系,她的号码就注销了么?我觉得奇怪,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二天我又拨了陶子的电话,可是号码依然不存在。我实
在坐不住了,来到了朱宜办公室。朱宜现在虽然已经代理了老总职务,但是他仍
然坐在原来副总的办公室里。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背地里不把老张捅死不罢休,
表面上却永远一副低姿态。他说,你找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我说,这件
事情最重要,我就是要知道陶子去了哪里!我这话相当于把他们两人的关系直挺
挺地揭了出来,但他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说,陶子她去了日本。我说,你骗鬼
呢,陶子上个厕所都恨不得给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还别说去日本呢!他说,真
的,她怕你去送她,她受不了,她说这个城市里唯一能让她去不成日本的人就是
你,所以,她不能让你知道。她今天刚到日本,说是会给你发邮件解释清楚的。
我一听,眼睛有点湿润,我想快点离开,朱宜却叫住了我。他说,老张起死回生
了,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点点头,他说,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就范。不过没
关系,顺其自然吧。我说,他现在只是取保候审,跟无罪释放是两回事。他说,
我知道,就算他无罪释放也没关系,大不了我离开公司。我说,是啊,实在不行
你就换换环境吧。朱宜笑了笑说,你也这么想?我这才觉得我这话似乎说得有点
暧昧,因为坊间有小道消息传我对副总的位子一直觊觎,否则张琪也不会说出那
样的话。

               第三十五章

  朱宜摇摇头笑了笑说,换环境只能离开上海了,上海没有公司能容得下我,
折腾不起啊。我说,怎么可能,这么牛的优思公司出去的副总,其他公司还不抢
着要?他说,正是因为优思公司牛逼,我才没有机会,谁敢要一个背着篡位罪名
的副总?创业也难,十年二十年混不出名堂也难说,风险也大。我想了想,似乎
有点道理。我说。那成成就可怜了。朱宜叹了口气说,是啊,我倒没关系,就是
觉得对不起他啊。这个话题有点沉重,我想到了万恶的老张,我说,这事是谁在
帮他。朱宜说,这个人你我都认识,但估计你想不到。我说,别卖关子了。他苦
笑了一下说,就是悠悠老公隋焕武。我一听,心里一紧。心想谁让你当初就给人
家找个一百块的小姐,还一身性病。我说,那老张用什么绝活拴住这匹种马的?
朱宜说你说都说出来了,既然是种马,自然是好色了。老张真他妈狠,直接送了
一套房子给隋焕武,并且在房子里给他养了两个二奶。老张这招真绝,用两个超
大螺母拧住隋焕武超大的螺杆,这事,当然牢不可破,而且还有悠悠手上带着的
那个泰国过来的无价之宝,财色双保险!老张为了保命,这次可是豁出老本了,
朱宜终究不是老张对手。至于隋焕武有没有这么大本事,我还是有所怀疑,虽然
大学的时候我就通过悠悠知道了隋焕武家人脉铁硬,但这是法制社会,总不能指
鹿为马吧?朱宜说,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姜氏兄弟就有嫌疑,这样一来隋焕武只要
背地做做手脚,把罪责推到他们身上,给老张来个金蝉脱壳。老张可潇洒了,一
来保全了自己,二来打击了对手,一箭双雕啊。我说那姜氏兄弟不要屈死?还有
没有王法?朱宜笑笑说,王法?呵呵!「不过隋焕武其实挺可怜的。」朱宜换上
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说。我说,他有什么好可怜的,年纪轻轻就翻云覆雨,连二
奶都有人给他包好,就差上厕所没人给他提裤子了。朱宜叹了口气说,爱一个人
又不能跟她在一起,甚至都不能让她知道,你说痛苦吗?我说,你没事吧?骚呼
呼地吟什么诗?他说,其实你不知道,隋焕武一直喜欢你。我摇摇头说,朱总,
都这时候了,别开这种玩笑了。朱宜说,真的,其实在大学的时候他之所以跟悠
悠好,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你,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长得丑,配不上你,所以只
能远远看着你,这一看,就是十年啊!那时候他找我谈过,我没理他。我说,他
找你谈什么?他说,他让我离开你。他虽然得不到你,但是他也不希望别人得到
你!

  我没有再接话,离开了朱宜的办公室,心情非常差。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个
好消息。朱宜是想提醒我,现在唯一能搞定隋焕武的人是我,可是我为什么要搞
定他?我又不是妓女也不是二奶!段斌打来电话,说,指纹不是张阿姨的,案件
又没有了头绪。我不想再理他,他带给我的除了随时随地变态的性生活,其余的
就是失望。这时张琪又给我发来一个网址,还说了句「太不人道了」。我随手点
开,是一个播客网站。视频不是很清楚,能看清楚是几个身高马大的家伙在围殴
一个人,起初我并没注意什么,看着也挺难受,因为那男的被打得太惨。但是慢
慢看下来,我居然发现似乎案发现场就在我们家附近,而被打的人,跟子彤非常
像!我立刻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视频里的人,我发现被打的人居然真的是子彤!
因为他身上穿着我今天早上为他挑的黑白相间的竖条纹衬衣,视频结束的时候,
子彤已经躺在地上,一个脸部特写,他满脸是血!三十二我感觉全身的血一下都
冲到头上来了,手脚发颤。我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想把张琪喊进来问问究竟,
可是忽然觉得我要冷静一下,于是我重新坐了下来。第二遍看完的时候我都不知
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满脸都是泪水了。我拨内线让张琪进来,张琪一看到我,吓
得「啊」了一声。她说,舒经理你怎么了?我说,这视频你从哪里弄来了?她说,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我说,里面被打的人是我的男朋友!她显然不敢相信,站了
好长一会儿说,对不起舒经理我不知道。我也是早上一上线,外地的朋友发了这
么一个视频地址给我,说看看吧,你们上海人真野蛮。我紧咬着嘴唇,感到非常
无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四年前,有次我在地铁上被人用鸡巴顶住屁股蹭来
蹭去,我猛一回头,看见一个身高一米八几五大三粗的家伙正一脸陶醉的表情站
在我身后。我抽手就是一个耳光,嘴里愤怒地描述他妈跟狗发生性关系的细节。
那家伙长满络腮胡子的腮帮子骤然抖了起来。我一看觉得实力相差太悬殊,心想
这下要被他夯锤一样的拳头夯成人干了,除此之外脑子一片空白。那时候我跟子
彤刚认识不久。当时他就站在我前面,见此情况他立刻把我拉到身后,把脸部表
情扭曲成狰狞状,把音量调到噪音状,把胳膊挥舞成痉挛状。整个车厢的人都震
惊了,有人甚至用手捂住了耳朵。子彤的表演持续了半分钟,车就到站了,络腮
胡子嘴里嘟囔着就下车了。事后我说,子彤你真勇敢,有你我好有安全感。我又
问他不怕被揍吗?他说,我老早就观察过,这家伙之前打了个电话用上海话,我
知道他是上海人。在上海遇到这种事情,只要把影响搞大,一般不会有人动手,
就看你怎么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当时我说,你这家伙不当演员可惜了。

  多年之后他当了演员,可是那么勇敢的他却被打了,没有人帮他。他英俊的
脸贴到冰冷的地上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绝望。最要命的是我担心他被打是因为
我。我说,张琪你先帮我调查几个事情,一是这段视频是偷拍还是事先安排好的,
二是想办法让网站把这段视频删掉,最好再能找到发视频的人。嘱咐好张琪,我
赶紧打电话给子彤。拨完号我才想起,我这样问,无异于直接践踏他的自尊,他
好不容易竖起来的信心怎么能这样毁在我手里?我得变变方式。电话响了五声之
后,子彤接了电话。从他的声音里我听不出任何异常。我说,官人在拍戏吗?他
说,是啊,有事吗?我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关照你别忘了多拍些剧照回来。他
说,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说过剧组不让拍嘛,好了晚上回家再说。说完就匆匆挂
断电话,基本上跟平时我在上班时候打电话给他时的表现无异。我又打给阿诺,
他说,童姐我还想问你呢,子彤是不是老二乱窜被你逮住了?也不能这样揍法啊,
脸都肿了,妆都盖不住。我没心情跟他扯淡,我说,除了脸其他地方没事吧?他
说,腰带以下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反正其他地方貌似没事。挂上电话我的心情稍
微平稳了一些,毕竟能够确定子彤现在问题不大。我开始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报警绝对不行,子彤肯定受不了,但是这事绝对不能这么善罢甘休。张琪进来,
说,联系过了,网站不提供上传者的资料,只说注册地是上海。我说,这不是屁
话吗?那他们答应删掉这段视频吗?张琪说,他们说他们无权随便删除作者的作
品。我说,什么狗屁权利不权利?还不是钞票说了算,你快点去办。我开着车子
来到我家附近,围着平时子彤打车的几个地点转来转去观察地形,终于发现一条
早餐街跟视频中的地点非常像。我停好车子,把公司的尼康专业相机挂在脖子上,
来到了街上。整条街在中午的烈日下散发着一种难闻的臭味。乳房严重下垂的女
人,边刷牙边时不时地把嘴伸进脸盆里喝口水来漱口,对面的老男人眼睛不断从
女人领口瞟进去,享受着偷窥的快感。因为基本不打车,所以我很少来这里。我
来到刚刚刷完牙开始洗脸的妇女旁边,问她早上这里有没有发生打架事件,她先
是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说,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没有发生过还是你不知道?
她还是摇头,我无奈,说,我是警察,你必须把事实告诉我。这下可糟了,她把
一盆水当着我的面一泼,转身就走了。我想来硬的可能不行,这时候旁边的老男
人走过来。我很友善地说,我是东方电视台的记者,想就早上这条街打架的事情
采访一下你。我说完下意识地按了一下领口。老男人很开心地笑了,笑了半天说
不知道。我说,你都笑了,你肯定知道,你放心,我们采访是有报酬的。如果你
说了实话,我会给你一百块钱当奖励的。说着我就掏出一百块钱,在他面前晃了
晃,然后重新装进钱包。老者犹豫了一下说,有的,是三个人打一个年轻小伙子,
那三个人是附近一个修锁的和他雇的两个伙计。我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不会是瞎编的吧?他说,没骗你,那个修锁的是我儿子。我还没回过神来,老男
人已经伸出了手。我说,等等,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打架?老男人不说话,
把伸出来的手晃了两下。我把钱放到他手里。他接了钱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
么打架。我说,既然是你儿子,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呢?他挥了挥手里的钱说,这
些钱够我挣好几天的。我摇摇头,心想世道怎么了?狡猾不分老幼,出卖无所谓
父子。

  我按照老男人的指点来到了锁匠的店铺,一进门我就看到了一个身高足有一
米九的男人,他看到我也有点惊讶。我压着心中的火,不说话,想听听他说什么。
因为他肯定认识我,他不但是视频里打子彤的人,而且当我看到他真人的时候,
我想起来,他就是当时我抓奸的时候,帮我开陶子家门锁的那个马勇的助手。他
犹豫了一下,故作坚定状说,别的我不多说,我收了马老板的钱,这是我帮他干
的最后一笔活。就算你报警我也不怕,大不了拘留几天,算啥?我冷笑着点点头,
说,你狗日的还是条汉子。他说,汉子不汉子你说了没用,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来
吧。你找马老板也没关系,你能找得到他算你牛逼,我叫刘大壮。我看了他一眼,
还有他身后的两个伙计,然后点点头离开了。我上车往公司开。车开了一路我也
哭了一路,想起子彤的样子我就浑身打寒颤。子彤的祸是我给他惹来的,他再一
次为我的行为埋单。这一次我没有看到他张牙舞爪地表演,即使表演了也没用,
别人就是要他好看,要我好看。在公司门口,我看见朱宜正跟一个中年男人并肩
往外走,有说有笑满嘴胶东半岛土着语。见我过来,朱宜赶紧拉住我,说,我们
老同学来了,我正找你呢,走我们一起到三楼餐厅吃饭。我说,什么老同学,在
哪里?他拉过中年人说,就是他啊。我看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老觉着他看起
来应该是我们老同学的家长。中年男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来跟我握手,说我就是当
时经常给你们宿舍老大送黄瓜吃的吴海龙啊。我说,是吗?哦,我想起来了,那
一阵我们老大说什么都得提黄瓜。我又想起了老大推荐悠悠用黄瓜破处的事。我
勉强笑笑说,你在哪发财呢?说着我们就进了电梯。他说,毕业后工作不好找,
就回老家跟老爸一起种黄瓜了,现在种出了点名堂,黄瓜贩到上海来了。一顿饭
吃的我忐忑不安,就急着回办公室。朱宜在席间又提起要向总部提议让我出任副
总的事。我说,好啊,那就谢谢你了。本来副总这职务我并不排斥,只要有钱赚
什么职位都一样,而且我知道朱宜见了老同学之后的虚荣心,就像见了美女之后
的荷尔蒙一样,又泛滥成灾了。总归给他点面子,但是我知道这事不是随便说说
那么简单,而且现在又是非常时刻。吴海龙有点高了,拍着桌子说,当时我们学
校毕业两万多人,就属朱宜混得最好,舒童你是第二。但是我说了实话你也别生
气,我们知道都是朱宜照顾你的。我说,不生气,你说的是事实,已经有两万个
人跟我说过了。我说得很轻松,完全没有嘲讽谁的意思,朱宜一边摇头一边笑,
我太了解他了,他对这种赞美从来都是照单全收。他其实没错,有了利,谁不再
图点名,只是需求大小有差别而已。

  饭没吃完我就匆匆起身要走,朱宜劝阻了我一下。我说,公司实在有事情,
下次老吴你再来上海,我一定吃喝玩乐奉陪到底。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猛地站起来
抓住了我的手,腼腆地笑笑说,舒童,其实当时候我给你们老大送黄瓜,是想多
一些机会好接触你。现在事情过去十年了,说出来就当笑话了。我抽出手说,你
喝高了,这话让我老大听到可要伤心了。他说,我已经跟她说了多少年了,她早
不生气了。我说,什么意思?你们一直有联系?他说,她现在是我老婆。我说,
她离婚了?老吴一下愣住了,说,没有啊,大学毕业之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啊。我
感觉像一口吞进去个馒头,哽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憋得慌。老大毕业
后很少跟我联系,而我出了当年那回事之后,也基本不会主动联系谁。只是有次
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在青岛找了个公务员老公。没想到她早就成了黄瓜西施了。
我回到公司让张琪到后勤部帮我领了一台摄像机。她很认真地问我干什么,我说,
没事,随便拍点东西。下午没什么大事不要打我手机。我想她八成猜个差不多了,
否则她不会这样跟我说话。我找马勇没用,相信他一个私家侦探想躲我,我是没
本事找到他。我也不想报复他了,我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江湖规矩。我要做的
就是要找人揍刘大壮和他伙计一顿,然后把视频拍下来发到网上,让子彤看到,
我想这对他的心理会有帮助。也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途径了。下午三点左右,
我来到了刘大壮锁店附近的工地,租了辆车子,雇了八个民工,说好完事给他们
每人两百块,他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对他们说,以把他们三人放倒在地为标
准,每人脸上必须有血,但一定要注意不要伤筋动骨或伤了内脏,出了人命我可
不负责任。太阳不错,是个拍摄的好天气。我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
临时黑社会。「弱肉强食」这话没错,在现代就是「穷肉富食」,所有事情,都
能靠钱来解决,谁钱多谁是老大。刘大壮他没我有钱,所以,他必须倒霉。

               第三十六章

  我先找人试探了一下,说一个老板两个伙计都在。心想中午本来我应该找人
冒充客户来稳住三个人的,但是一着急忘掉了,现在老天爷帮我补上这个漏子,
这叫「一个都不能少」,这是天意。我没有出面,找了个比较好的拍摄位置,架
起了摄像机,然后打了个手势。打手们像憋了多少年的性饥渴见到免费妓院一样
冲了进去,一通嘈杂的声音之后,里面有了莫名其妙的安静,我正纳闷,忽然三
个人被推到了街上。他们并不还手,躺在地上抱着头,任打手的脚踢来跺去,换
了谁这时候也不会还手,那不是找死吗?我都不太忍心看,想起早上的子彤,眼
泪又流下来了。视频拍得差不多了,我示意停手,他们倒也收发自如,停了下来。
我重放了一遍视频,感觉效果不错。打手们回到了车上,我跟着上了车,心想把
钱分给他们,这事就算成了。我两百两百地分着,可是他们似乎并不满足。我在
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办妥,忽然,他们却抓住了我的手,我努力甩了两下,可
无济于事,感觉自己像被一群巨大的螃蟹钳住了,他们脸上浮现除了极端猥琐的
笑。我心想这下完了,我太大意了。我心目中曾经的阴影浮现了出来。我大声喊
救命,有人把袜子塞进了我嘴里,一股恶臭让我恶心得整个胃剧烈地痉挛。车子
开动了,他们把我拉到了附近的工地,这种场景引起了我的巨大恐惧。车门打开,
我看到了刘大壮和他的两个伙计也在,我知道我小看了民工。我掏出钱包里的所
有五千多块钱,拿在手里说,你们放我走吧,这些钱都归你们,我回去后再给你
们每人一千。他们粗鲁地抢了我手里的钱,瞬间瓜分得一干二净。刘大壮说再来
一万也没用了,你长这么漂亮,给我们过过瘾吧,比多少钱都强!我一看这情形,
腿一软跪到了地上,说,你们别这样,五年前我被强奸过,后来我毫不犹豫的报
了案,他们全都被抓起来了。你们别乱来,否则你们也会坐牢的。刘大壮一边脱
衣服,一边说,跟警察斗,我有的是办法,威胁我?他说完脱掉内裤。我心想这
下完了,就算他们不杀我,我也要被他们折磨死了。

  从刘大壮的裆下,我忽然看到了一个dv镜头,镜头的后面是马勇丑陋的脸,
我知道我这次彻底失败了,马勇让我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我放弃了挣扎,任
他们把蟒蛇一样的手伸上来。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一声断喝惊散了十几个
男人的荷尔蒙组成的小宇宙,犹如上帝的震怒。我看到了不远处站着朱宜,朱宜
大声说,警察两分钟之后就到,我不想你们伤害她,所以你们快点跑吧,现在还
来得及。没来得及脱裤子的民工纷纷跑掉了,剩下的几个人也捡了裤子作鸟兽散。
朱宜脱下外套盖住了我,我拼命捂住了脸,因为朱宜的身后还站着张琪和郑孟逸。
我太知道这种事情被传出去的代价了,还好是他们俩,要是多了旁人,那可要了
我的命了。朱宜开车把我送回家,他说,你没事吧。我嘴唇颤抖着说,你怎么知
道我在这里。他说,中午我看你的表情就不对,我知道你肯定有事,所以我就去
问张琪,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我觉得事情不妙,赶紧赶往你家,路上人
说看见一伙人在打架,然后一车人开往工地这个方向,我赶紧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还好,不算太晚。我哭着扑到他怀里,说,为什么每到关键的时候总是你!他拍
着我的背说,我们报警吧,你应该能认出他们。我说,算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
人知道越好,报警的代价,实在太大。也许当初不报警,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惨,
有家不能回,亲情海天相隔。现在报警,我还会把残存的爱情和事业都丢掉,也
许还有我的命。没有了子彤,没有了事业,我想我一定会死。朱宜拿出dv,说
还好它没坏。他要打开看,被我拒绝了。子彤还不会这么早回家,于是我抓紧时
间把它复制进了电脑,并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我有个惊人的发现。在打斗的过
程中,我看见从刘大壮的身体上掉下一块东西,我把视频放大,我看到那个东西
大概是一根手指。这件事情有两种可能,一是刘大壮的手指现场被打断,二是他
的假手指脱落。如果是真手指被打断,那么他后来对我欲行不轨的时候就不会那
么轻松自在。那么只可能是假手指,也就是说,他只有四根指头,那么他就极有
可能是放老鼠恐吓我的人。而且,他的背影让我不止一次感觉到,似乎跟那天晚
上的鬼影非常相似。况且保安说当时用血泼我车子的人有个高大的背影。难道这
一切都是他干的?不过似乎理由并不充分,因为他没有必要这么做。难道真正的
主使是马勇?那他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仅仅是为了报他老二之仇?

  实在想不出头绪,我于是先把视频传到了网上,并注解:恶人必有恶报。然
后给段斌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一起研究一下视频,他终究比我专业,我渐渐发
现我背后似乎真的隐藏着一只鬼。这只鬼是谁呢?我只能沿着这条线继续想,想
到了我跟马勇的相识,是因为我得到了一张他的名片,而名片是我坐在陶子的敞
篷奔驰里的时候,有人扔进来的。难道是陶子跟马勇串通好的?不可能,陶子她
没必要害我,而且她现在去了日本。我忽然想到朱宜说陶子要给我邮件,于是我
点开了邮箱,里面真的有陶子的邮件。我正打算看,忽然房产中介打来电话,说,
舒小姐不好意思,你的房子实在卖不出去,你看看能不能再降降价。我说,怎么
可能,我的房子楼层好,装修也好,而且我开的价本来就不高,怎么可能比平均
价格低那么多。他说,您真的不知道?我说知道什么?他说算了,你同时也挂一
下别的中介公司试试吧。挂断电话,想到张阿姨的话,我毛骨悚然。三十三「童
童,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怕你会太伤感,我不忍心,你是我最爱的
女人!」这是陶子邮件的第一句话,看到这里,我眼睛就湿润了。高三的时候,
学习很紧张,第二次全市通考,陶子取代了我获得了第一名,我心情非常差,有
点恨她,不想理她。当然现在想想这分明就是我的无理取闹。后来有次在食堂吃
饭,陶子主动坐到了我对面,尴尬了半天,后来她摸索着拿出一张纸,都有点潮
湿了,上面写着:童童,如果「爱」字可以用来形容女孩和女孩之间的感情,那
么我愿意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当时我不知道她这句话出自哪里,光知道自己
彻底被击倒,失去了反抗力。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会对我说这样的话,让
人如何关得住眼泪的闸门。「日本很好,我需要这样新鲜的环境,这里并不像我
们想象中的那样色情,至少我见到的日本人都是穿着衣服的。但日本女学生的裙
子确实短,短到盖不住内裤。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觉得发发邮件挺好,就不给你打电话了。我们之间有太多恩怨,过去的
事情就让它随着下次大姨妈的离去,一起印在卫生巾上扔掉吧。我在上海也没有
别的牵挂了,只有朱宜,他是我最爱的男人!这一点我不想再瞒你了,当然我想
你这个人精也早就知道了。宜子虽然表面强大,但他内心其实很脆弱。我最爱的
女人和最爱的男人,希望你们能互相照顾,我在日本也安心了。」陶子一改往日
风格,时而花里胡哨,时而朴实无华,看得我一阵阵心酸。她就这样带着我对上
海一半的爱,只身东渡扶桑了。邮件看完不久,子彤就回来了。他总是躲躲闪闪
不愿见我。我使出必杀技,用胳膊缠住他的脖子,然后尖叫说,官人你的脸怎么
了?骚扰女演员被打了?子彤有的时候挺天真,如果我事先没有看到那段视频,
我绝对不会在看到他的脸之后还有心情开玩笑,这分明是反常的,可是这样的细
节,他觉察不到。他抬起头说,从来都是女演员骚扰我,我怎么会挨打。主要今
天有几场打戏,导演非要求真打。唉,赚点钱容易嘛我?我说,你们不是拍现代
都市言情悬疑励志片吗?怎么还打人呢?他说,错,我们拍的是现代都市言情悬
疑励志动作片。我说,操,幸亏我们肺活量大一点,不然一口气说完能憋死。再
说你们导演也太狠了,这样的戏怎么不用替身啊?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找他。子
彤搂住我说,别闹了童童,我一个没有背景的新人,跟替身有什么区别啊?我这
饭碗端得不容易啊,你让我吃顿饱饭吧。我眼泪「哗」下来了,说,官人你真辛
苦啊,为了养我还要挨打。我越哭越厉害,哽咽着话都说不全,我真不想这样,
担心子彤会看出点端倪,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子彤紧紧搂住我,也压抑地啜泣
着,他的眼泪里有太多内容,让我更加无法自持。第二天早上我直接带着电脑和
刻好的光盘找到了段斌,我们在他办公室附近的上岛咖啡研究两段视频。段斌看
到我拍的视频后拍案叫绝,说,我早就怀疑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一系列事件是有人
在背后操纵了,现在好了,只要找到这个刘大壮,一切就明了了。我说,你说的
都是屁话,等于没说。关键刘大壮能招供吗?段斌恶狠狠地说,让他招供,我有
的是办法。我说,难不成你要用刑?辣椒水?老虎凳?他说,我们审犯人的手段
可多了,你说的那都过时了。我说,不是国家不允许用刑吗?他说,舒小姐,你
也太天真了,自古以来审犯人有不用刑的吗?我说,社会在进步,这些旧社会的
弊病要革除。他说,行了阿姐,有些事情谁都改变不了,不是说有人的地方就有
江湖吗?我们人类几万年都是一夫多妻,现在新社会改变了吗?名义上是一夫一
妻,可有几个有钱人只有一个女人的?我点点头,心想这话跟男科老中医说的一
个意思,但还挺在理。我说,行,那我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你能不能先说
说你的看法?他摇摇头,说,这个说不好,你身边的人都有可能,包括我。我说,
没关系,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他说,我觉得你们张总的嫌疑较大,陈总和
朱总次之,当然你的手下有没有觊觎你的职位很久又深藏不漏的高手,那我就不
得而知了。这是事业方面,感情方面你的花花事多,我也不知道你都得罪了哪路
神仙,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男朋友的嫌疑非常大。

  听到这里我差点把手中的咖啡泼他脸上。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被枪打过了?
我看你嫌疑比他大。他摇摇头故作深沉状,我们僵持了很久。我刚准备拎着包扬
长而去,他忽然说,老张是个不倒翁,这次估计还是放不倒他。这话题提起了我
的兴趣。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点上一支烟,狠抽一口,从嘴里吐出来,灰白
的烟雾分成两股,像两条白蛇从他的鼻孔钻进去,呼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灰黑
色。他说,老张当初那条假酒生产线就是托人租用姜氏兄弟的,这一点二姜当时
并不知道,所以这次出事,究竟是老张死还是二姜死,就看谁后台更硬了。我想
二姜终究不是老张的对手。老张这次可是被惹急了,我估计他出来之后,朱宜和
老陈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我点点头,心想这狗日的老张,混社会的本事还真不
是盖的。坐在车子里,我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这边是老张重新勃起,我跟朱宜的
生存受到了严重威胁,那边是害我的人扑朔迷离,让人无法琢磨。但我敢肯定子
彤不会害我。他为什么要害我?他不是鬼,也不用采什么阴精了,他爱我还来不
及呢,干吗要害我呢?我想段斌提出这个说法,无非是为了挑拨我跟子彤的关系,
他好乘虚而入,这个卑鄙的家伙,难不成背后的鬼真的是他!我越想越害怕了,
一个身经百战的老警察想要玩死子彤,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不过我想判断他到底
是不是背后这只鬼,只要看他给我的结果就知道了,如果他说是子彤,那么真正
的鬼八成就是他了。因为他想以此排挤子彤从而占有我,从一开始认识他,他就
一直在背后说子彤的坏话。以前我一直忽视了这个问题,只觉得他嫉妒子彤,现
在想想有点后怕,「情」令智昏啊,感情常常使人变得不理智。到公司后,张琪
告诉我马上有个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张琪转身离去时,我看着她的背影发呆,段
斌的话让我毛骨悚然,我身边觊觎我的位子很久又深藏不露的高手,张琪似乎有
点靠谱,乱了,全乱了,看谁都像!

               第三十七章

  会议室的格局居然都发生了变化,老总位子旁边没有了其他座位。朱宜一个
人坐在会议桌的前端,像神坛上的偶像。他对老张事件做了简单的总结,对销管
部的工作给予了肯定,然后对本次拍摄的广告片大加赞赏。我能看出朱宜有内心
深处流露出来的略带天真的窃喜。想到这个辛苦从胶东农村来到上海滩艰苦打拼
到现在的孩子,好不容易坐上了今天这个位子,居然只能是昙花一现,我的心就
莫名的刺痛。而最让人难过的是,这一切他居然都蒙在鼓里。我真的有点迷茫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帮他,现在也许唯一能救他的人就是我了。其实时至今日老张跟
朱宜比的无非就是谁能给隋焕武他最喜欢的东西,有些东西,钱真的买不来。我
非要帮他吗?毕竟我曾经几次用我的身体报答他,并且曾经以命相搏。我的优思
奋斗史,就是一部身体出卖史,而我的大部分出卖,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朱
宜。但是没有朱宜就没有了我的今天,也许此时我还在建材老板的胯下忍受一个
月几次的顺奸式性生活,最高职业愿景就是成为上海滩顶级二奶。从某种意义上
来说,朱宜改变了我的一生,他给了我除了爱情之外的一切。危难的时候他总是
我最后的依靠,我们之间根本无法计算谁帮谁更多。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很差。傍
晚的时候,太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均匀地铺在室内,我的办公室顷刻间变成一个
盛满阳光的大容器,我就是容器中的鱼。我抱着硕大的玻璃杯倚在窗前,看着楼
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外边的喧闹声挤在玻璃的缝隙外,偶尔透进来的,像某年某
月某日某人临死前遥远的呼唤。阳光穿过我的发梢,洒进我的眼睛里,暖暖的,
我的眼中瞬间出现了一条通往太阳的碎金铺成的路,路的尽头似乎有个头上带光
圈的老头呼唤着我:涅槃吧,过程总要痛苦,结果却无比美好……若干年前,这
样的傍晚我经常跟一个小女孩一起赤脚奔跑在金黄的海边,我们总是边满怀憧憬
地讨论着将来在海边盖什么样的房子,边并排坐在海边的大坝上用蛤皮刮掉踩在
脚底的海鸥屎。如今,这个曾经被我抢了男人的女人,狠心地把自己放逐到了东
瀛,临走的时候把她最爱的男人托付给了我,现在她的男人遭遇了空前的困境,
能帮他的人只有我,而我要做的是跟一个奇丑无比老二硕大又是我好朋友老公的
男人上床。

  为两个朋友背叛另外一个朋友,还要忍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老天爷
总是喜欢这样把人都当灵长类动物来耍。我决定帮朱宜。就当它是一次涅槃。阳
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电话响起,我擦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一滴泪,接
起电话。阿诺打来电话,说,童姐我们出来吃个饭吧,我好好请请你,咱们这条
广告片总算是过了,你们公司的钱我也收全了。我说,不用了,不能总让你破费。
我说的是心里话,其实阿诺是个上路子的人,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毕竟,酒肉朋
友也算朋友,现在这个年头,想交个酒肉朋友都不那么容易。阿诺说,你来吧,
还有个人想见你,你认识的。我说,想见我的人多了,让她领个号后面排队去。
他说,插个队吧,她是四姐啊。我说,算了,我最近排得都比较满,有空的时候
我打给你吧。这个四姐不简单,听说上次夜总会之后,她跟朱宜搭上了。她找我
也无非是盯上了我们公司每年几百万的印刷业务。按说有了上次夜总会那第一次
过招,今天这第二招我不接的话似乎不太合套路,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我
已经够能委屈自己的了,这种小事还是放纵一下自己的心情吧。说到吃饭,我又
感觉到一阵恶心。最近几天我经常会有这种感觉。我想我的胃大概有点问题了,
我得赶紧搞定它。安排好公司的事情,我就去了悠悠的医院。她的肚子已经微微
隆起,穿着防辐射服,一副幸福的准妈妈相。她见面就抱我,说孩子他丈母娘,
都多久没见你了,我要多抱抱你,沾沾仙气。我说,你咒我成仙了?她说,你美
得像仙女,多抱抱你,将来我儿子好漂亮点。她的话让我感到伤感,我一阵眼热。
她悄悄地在我耳边说,我已经b过超了,我肚子里的是个小鸡鸡。我本想开句玩
笑说又一个小矿泉水瓶子要诞生了,但我怎么都说不出来。一来她当妈妈的幸福
我永远都体会不到,二来,我决定要偷她老公的身体了,可是她却这么紧地抱着
我。

  我在内科看了半天,片子也拍了,化验也化了,可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最
后医生说,我帮你转到妇产科门诊吧,你这症状,有点像怀孕了。我愣了半天,
嘴巴抽搐了两下,说,你搞错了吧医生。他摇摇头说,你的胃是没有什么毛病的,
起码这一点我没有搞错。我忐忑不安地走向妇产科,边走边想当时医生跟我说我
再怀孕的几率不到千分之一,难道我真的有那么幸运?我有点眩晕了,跌跌撞撞
不知道怎么来到了妇产科。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尿液在试孕棒上渗透,然后把两
条线都染红。我激动地拿给医生看,医生漫不经心地说,怀孕了。我说,医生你
好好查查,我怎么可能怀孕?医生不说话,扯过一张红单子,让我去验尿。当我
拿着单子再次回到医生面前,医生说,你确实怀孕了,诊断这一点比诊断你是否
感冒都简单。我说,我流过产,子宫受到过创伤,当时医生说我再怀孕的希望非
常渺茫,到现在还不到半年。老医生从老花镜上边看着我,说,世事无绝对。你
属于子宫前位,比较容易怀孕。但你上次流产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我建议你还是
别要这个孩子了,挺危险的,你要实在想留下她,就要格外小心了。我从妇产科
继续跌跌撞撞走出来,满脸都是泪水,这是我的孩子,是我跟子彤的孩子。悠悠
被我的样子吓坏了,说,怎么了童童,别害怕,现在医疗科技发达,大不了咱把
不好的东西切了,不会扩散的,跟正常人一样。她边说边哭,还吹了个大大的鼻
涕泡。我看着她说,悠悠,你在说什么啊?我好端端的切那玩意当毛肚吃啊?她
一下愣住,说,死相,你没病哭个什么劲啊?我说,就是因为没病我才哭,我高
兴啊。她愣了一下说,就许你高兴了哭啊,我高兴了就不能哭啊?我重新抱住了
她。我真想先冲着她尖叫一通,把她叫晕,然后告诉她,你要当婆婆了,我也怀
孕了。可是我不能说,这事要从长计议。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了,这样就只能怪
朱宜命不好,这次我救不了他了,这是老天爷安排的,我不是王母娘娘,改变不
了她老公的决定。这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一来我算是已经被医生确定为不会下
蛋的鸡了,二来子彤阳痿了这么多年,现在刚勃起就中了头彩。这不能不说是上
天的恩赐,也许是老天爷为了不让我再去冒险而送给我的一份大礼,一个最能游
的小蝌蚪,将来是要把他培养成游泳界的刘翔了。

  我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变成短信发给了子彤,期待着他能激动地打电话过
来并且像个孩子一样狂喜。可是他很快回过来一个字:阅!晚上回到家里,我一
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子彤风尘仆仆地回来,说,小娘你怎么跟个雕塑似的,拗
什么造型啊?好歹把菜切好啊。我说,人家不能动,别动了胎气。他「扑哧」一
声笑了出来,说,那你最好别上厕所,别一不小心把他拉出来了,最好屁都别放
……他被自己的笑话逗得前仰后合,我却怒不可遏。我说,你给我闭嘴,有你这
样拿自己的孩子开涮的吗?他不笑了,我说,你今天发个阅字过来什么意思?你
以为你是老师批作业啊?他不说话,像电线杆一样杵在那里。我说,你到底什么
意思?反正我上次子宫肌瘤切除之后,医生说怀孕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这次如
果打掉的话,我就断子绝孙了,你也好不到哪去。他伸手想要过来抱我,被我打
开。他说,小娘这真的太突然了,我真的没有准备好。我说,你要准备什么?我
们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有房有车有事业,你还要准备什么?行了,你什么也别说
了,明天我们就去登记,这孩子我要定了。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我说,你知道不
知道我多想有个孩子?上次医生说我基本不能怀孕了,我死的心都有了,你就忍
心让我一辈子当不了妈?子彤把我搂在怀里,说,好吧,不过我明天比较忙,我
会在一个星期之内抽出时间陪你去登记的。我一听,马上心花怒放,说,对了子
彤,你没有户口我们怎么登记呢?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太得意忘形了,保守
了半年多的秘密怎么一下就脱口而出了呢。子彤一下愣住了,他表情复杂地问我,
怎么这么说。我想既然说破了,那就说明白吧,这个哽在喉咙里半年多的骨头,
终于要吐出来了。于是我把当时帮他办居住证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做好了应对
他的暴风骤雨的准备。没想到他听完居然笑了笑说,可能是他们搞错了,没户口
我变黑人了。他说得异常平静,根本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我万万没想到,困扰了我大半年的户口问题,被子彤说出来竟然轻于鸿毛。
难道这本来就是个误会?或者是我本身心理有问题,把一件原本小得不能再小的
误会看成了大得不能再大的灾难?这太不可思议了。可是公安机关能随便把一个
人的户口弄错?我不知道。第二天上班,看到朱宜我也释然了,只能在心中暗暗
祈祷老张不要太狠,如果朱宜真一蹶不振,我会认下成成做干儿子,我来跟他一
起养。即使我跟朱宜一起倒台,那我有多大能力就用多大能力,这是唯一的方案。
一整天我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当中,我开始在网上浏览网店,看防护服的品牌款
式,以及各种婴儿用品。小孩的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上官阅。我也懒得动脑了,
这名字反正男孩女孩都能用,将来孩子问起来,怎么也算是他爸给他取的名。想
象着将来一个从你身上复制下来的小人跟在屁股后面叫着妈妈要糖吃,天哪,简
直幸福得要昏过去。晚上回到家我继续上网查资料,一口气查到肚子饿得咕咕叫,
要是在平时我顶多拎过来一包零食边点鼠标边往嘴里塞,可是现在我是孕妇,我
不允许自己这么随便。子彤竟然还没有回来给我做饭,我一看时间,已经十点钟
了,他有点不像话了。我赶紧给子彤打过去,可是电话关机了。我有种不祥的预
感,因为子彤手机昨天刚刚充过电,不可能没电了。而除非没电,否则他从来不
会关机的。我又给阿诺打电话,他说,童姐你怎么自己男人都管不住?要我帮你
管可以啊,除非你答应把子彤拿来我们一起玩。我筋疲力尽地说,阿诺,我生病
了,需要人照顾,你快点告诉我子彤在不在你那。他说,童姐你早说啊,不好意
思,子彤今天的戏上午就拍完了,他下午就没在片场。阿诺的答复让我不知如何
是好,我正愣着,忽然有电话打进来,我迫不及待地接了。段斌说,一天一夜啊,
这个狗日的硬骨头终于还是招了。三十四我把车子开出来,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说不出的难过。我不知道现在我有没有必要把子彤失踪的消息告诉段斌。一来我
不知道子彤这样算不算失踪,二来刚刚段斌告诉我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刘大壮招
供,说是这事是子彤花钱买他干的。这消息无异于在我后脑勺上打了一闷棍。

  我没那么容易相信人,我认为这事最大的可能是段斌串通刘大壮,子彤不可
能害我。车子行驶在金沙江路上,我敞开车窗,任秋风吹进来撕扯着我的头发,
冷得瑟瑟发抖。我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往嘴里塞威化饼,边塞边抖。不管
怎么样,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治我于死地,都是恨不得把我生吃活剥的魔鬼,我
仍然要填饱肚子。因为现在我不是一个人,我要让我的孩子幸福,也许现在只有
她能让我信任了。不多会一包威化就吃完了,车子停在中山西路的红灯处,我有
点失控似的在车子里找其他能吃的东西,最后总算找到一包薯片。这些都是子彤
放的,他知道我爱吃零食,所以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放了我爱吃的东西。黄灯
亮起,我用力地撕扯着包装袋,但是打不开,无奈我只好用牙齿咬着袋子一角,
左手用力一拽,哗的一声,整包的薯片瞬间被我扬出窗外,在路灯下飘飘洒洒,
像一场鹅毛大雪。我把包装袋狠狠砸在方向盘上,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蹿了出
去。段斌拿着一个本子,说童童,这是刘大壮的供词。我说,我懒得看,你说吧。
他说,刘大壮供认,往你车子上泼血、半夜装鬼到你家吓唬你还有往你家放老鼠,
包括最后殴打子彤,都是子彤付钱雇他做的。我不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段斌
说,这个面具是我们在刘大壮家搜出来的,你先看看是不是那天晚上在你家里出
现的那个鬼脸。我一看到那个面具,不禁惊叫一声。它在段斌的手上拉得老长,
一颤一颤的,做出诡异的表情。我说,是的,就是它。段斌满足地笑笑,像一只
斗赢了的公鸡。但是单凭刘大壮自己的供认,怎么就能证明是子彤做的呢?我质
问他。段斌叹口气说,童童,这事到现在其实也没立案,我这说到底也就是个以
权谋私。现在就看你怎么想的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马上立案,现在就把子彤
抓过来。我说,段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子彤,我跟你的关系从一开始讲
明了不要影响到他。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把他置于死地呢?就算子彤死了我也不会
嫁给你!段斌有点慌了,说,童童,你误会了,其实我真的只是为你好。就算不
立案,我们可以私下里跟他谈谈,事情说开了,以后你也不用生活在恐惧中了,
你说呢?我说,你不用找他私下里谈了,因为他失踪了。段斌一听,立刻站了起
来,说,我就知道他有问题。我说他能有什么问题?那你告诉我一个理由啊!他
到底为什么要害我?

  「理由其实很简单,」段斌抽了一口烟说,「他大概有了外遇吧。」我说,
有外遇?有外遇可以直接跟我分手啊,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在一起呢?简直是胡扯。
段斌笑了笑说,有外遇就要分手吗?那么我问你童童,你不是也有外遇吗,你跟
他分手了吗?谁都有自己的世界,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就会
知道的。我老婆性冷淡多少年了,我一个月跟她做一次爱还要求她半天,干她一
次就跟干半拉猪肉一样,她哼都不哼一声,我龟头都拉得生疼,就这样他妈一个
女人,她居然还在外面养了小白脸,天天颠鸾倒凤水乳交融,谁信啊?可这就是
真的。段斌一句话把我噎住了。我依稀记得当天晚上朱宜把我送回来并住在我家,
鬼影来骚扰我。我们刚把鬼赶跑,子彤就回来了,这个巧合有点恐怖。而且无论
遇到什么事情,子彤从来都不让我报警。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仍然不太相信这些
事情是子彤做的。我说你今天说话蛮奇怪的,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是不是你知
道什么事?他摇摇头,说,就是一种感觉。子彤整个晚上都没有消息。我抱着被
子在床上坐了一夜,偶尔能迷迷糊糊睡着,一会儿就醒了。睡不着的时候我会给
子彤打电话,但他一直都关机。除此之外我就给宝宝唱歌讲故事,我要尽早给她
胎教,好让她将来聪明绝顶,不会像她妈妈一样被人骗,被人欺负。早上一到公
司,郑孟逸就表情凝重地来到我的办公室。我说,小郑你不是在下边分公司巡察
终端包装吗?他说,是啊舒经理,我这不刚回来吗?我说,有什么问题吗?他顺
势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说,舒经理,问题大了。我努力地笑笑说,别神经兮兮
的,你就喜欢小题大做,能有什么问题?他说,锡常片区的终端根本看不到我们
的宣传品,基本被「清华金思力」和「劲酒」给灭了。锡常片区的经理是刘相杰,
郑孟逸跟他一向有过结,所以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可信度有一定的问题,李连杰
不是说过吗?不光漂亮的女人不能相信,连貌似忠良的男人也不能相信。我喝了
口茶说,小郑,作为总部的钦差,反映情况要真实可靠……我没有说下去,他要
是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紧张了一下,说,舒经理,真的,你怕是要早点动手
了。

  我看郑孟逸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如果是真的,这事可大了。我赶紧去财务部
找到于晨,如今升任财务经理助理的他已经有了一间独立的小办公室。见到我他
说,舒经理你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憔悴?我笑笑说,没有吧,心里却一阵酸。
他帮我找出了今年给锡常的宣传费拨款记录,陆陆续续加一起,有两百万!如果
真像郑孟逸所说,那么这两百万拨给锡常片区,基本上没有用过,没用过那这笔
钱去了哪里呢?我边想着边往我的办公室走,正想着怎么给刘相杰打个电话探探
口风,忽然看见这家伙正风风火火地冲向企划办公室。我叫住了他。刘相杰胖了,
满面春光。他双手握住我的手,说,谢谢舒经理栽培,在锡常的日子才让我找到
了我的天堂。我说,你什么意思?是变着法骂总部是地狱了。他说,是啊,我那
时候真的是整天在地狱里等待天堂。我说,别贫了,不在常州给我盯紧了,跑总
部来干吗?他神经兮兮地说,想您了,这不专程来看你吗?边说着,他边尾随我
进到了我的办公室。他说,舒经理,你先等一下。说完他背着包就出去了,我看
着他不断从包里往外掏着瓶瓶罐罐放在每个企划专员的桌上。最后又回到我办公
室。我说,你个狗日的搞什么名堂?他说,舒经理,谢谢你还像以前那样骂我,
一点不把我当外人。我说,有事说事,都当经理了,正经点!他伸手从包里掏出
一张借记卡,放在桌子上推到我面前,说,舒经理,请笑纳。我立刻站了起来,
说,拿上你的东西给我滚,我就知道你个狗日的干不出什么好事。他马上站起来,
一脸尴尬的表情说,舒经理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我想了想,这事暂时不能搞
大,这样我也脸面无光,于是重新坐下来。他继续在包里摸索,半天掏出一份有
十几页的文件,说,舒经理你看一下,这是我起草的锡常片区今年的宣传计划。
我说,我没空看,你直接说吧。他说,好的,我经过总部几年的学习和销售一线
的长期锻炼,终于发现当今保健品的营销已经过了「一招鲜吃遍天」的时代了,
高举高打的营销策略已经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大趋势。电视媒体的费用这么高,
明显标志这一个后保健品营销时代的到来,那就是由高空战转向地面战。

  他说得唾沫星子横飞,不过听着似乎有点道理。我说,怎么个地面战?他说,
这就是玄机所在啊。以前我们总是把大量广告费都砸在电视上,今年我准备探索
一条地面战策略。就是削减电视广告和终端包装的费用,转而组建一只强大的宣
传队伍,走进社区,由与敌人正面交锋的大会战变成打入敌后的游击战,说白了
就是由老蒋变老毛。老蒋打仗是用美元铺路,老毛是小米加步枪,最后还不是老
毛胜利?我说,你说得天花乱坠,具体怎么实施?他说,你放心吧?我的宣传队
有百来号人,分开了能同时进入二十几个社区,放电影、露天晚会、全民健身…
…要啥有啥,指哪打哪,边活动边体验,战无不胜。一个中小城市能有几个大社
区?我皱着眉不说话,因为我还是有顾虑,锡常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拿来进行
这种战略方针的探索实验,有点冒险。他重新推过银行卡说,舒经理,我真的是
在做一件大事,还望你支持。我这套思路说白了,是有点冒险,所以我估计公司
高层不会答应,我只能悄悄来干,我只要再撑几个月,到年底我会用数字说话。
小岗村几个农民的大胆探索揭开了改革开放的大幕,现在,我就要做优思的小岗
农民。现在您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别阻止我就行。我看着卡犹豫不决,不知道里
面有多少钱,值不值得我冒这个险。他说,舒经理,这里面有三万块,是我私人
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的。我喝了口茶说,我希望你能赢。公司确实在宣传
上遇到了瓶颈,你如果能走出去,你就是公司的英雄,把钱拿回去好好干吧。我
站起来要送客,他顺势把卡压到了我鼠标下面,说舒经理我一定努力,不给你丢
脸。说完他拿出一张付款申请单,上边写着「《优思健脑天地》dm印刷费用」,
数额是十万元。我帮他签了,然后让他送给朱宜签一下。小额的广告费的付款,
基本上我签过了,朱宜看都不会多看。这事问题不大,刘相杰要是赢了,我也是
功臣,他要是输了,总部顶多治我个失察之罪,罚我两万块了不得,而且我会派
人盯紧他,发现问题我会提前下手灭了他,说不定我自己还能捞个功。这一把有
必要赌一下,现在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钱最亲了。

  郑孟逸还是公正的。我重新让他去常州,暗中观察一下看看刘相杰所说的宣
传队伍怎么样。如果这也没问题,那我暂时就高枕无忧了。下班前我又给子彤打
了个电话,这是我今天给他打的第六十七个电话了,前六十六个,都提示对方关
机。第六十七个,子彤居然开机了。我的心跳一下快了起来,电话响了六声之后,
子彤接了,说,小娘你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想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我说,你
要思考什么?要多久?他说,我也不知道,考虑好我会回来的,你等我。他说完
挂断电话,我再打过去,又关机。我不明白他要考虑什么,难道结婚生孩子有那
么恐怖吗?难道是我提出了他的户口问题,碰触到了什么敏感神经?我都想找陶
子帮我算一卦了,看看我今年为什么这么不顺,我能不能挺过去。可是她现在在
日本,我很羡慕她,不管好坏,至少那个世界是全新的,可以重新活一次。我正
想着,张琪敲门进来说,舒经理,判决下来了,张国伟无罪。我手里的杯子一下
掉到了地上。我说,怎么回事?这还他妈有公平可言吗?她说,是啊,简直是践
踏国体,不过陈总正在准备新一轮上诉。我说,哦?再探!我实在看不明白老陈
了,这么起劲地要把老张整死,可是又得不到老总的位子,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难道是想个个击破,下一个就是朱宜?可朱宜又没有假酒厂,小打小闹贪点财,
不至于被放倒吧。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看看再说吧。内线电话响起,朱宜让我过
去一趟。没想到老陈也在,老陈劈头盖脸地说,舒经理,锡常片区的终端包装有
问题吧?我心想这秃驴消息可够灵的,什么事他都管。我说,既然你知道了,那
我也不瞒你了,锡常片区正在探索一种新的推广思路。放心吧,刘相杰跟了我三
年,我看好他。朱宜说,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相信你,你从来都不会给我惹
出乱子,放手去干吧。朱宜发话了,老陈也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我这才明白
过来,大概老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向了朱宜一边,我想老陈这么玩命地干倒
老张,大概就算是抱朱宜大腿的礼物了。朱宜让我坐下,说,恭喜了童童。我说,
喜从何来啊?他说,呵呵,听说你怀孕了?我一下愣住了。他说,你一定想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吧?别忘了,悠悠也是我的校友,既然这样你也别太累了。我一直
想找个机会跟你道个歉,上次我说隋焕武的事情,事后我才发现我说的多不合时
宜。你记住了,一定不要掺和到老张这件事里,就算我被整死你也别管,这事你
管不好,连累了你不值得,我希望你快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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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朱宜几句话说得我心里翻江倒海,要是我没怀孕,说不定我当场就表决心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过我不明白,悠悠是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拖着疲惫的身体
回到小区,看到我家门前有白色粉笔画的圈,圈里有一堆纸灰。不知道上海人为
什么那么喜欢烧纸,而且非要画个圈圈,似乎圈里面是鬼的地盘。人的世界,为
什么要给鬼留地盘?秋风吹起,纸灰随着秋风翩翩起舞,像附着了鬼魂的精灵。
进到电梯里,里面居然有很多火纸。在老家的时候,我就听说死人后,要在路上
撒火纸,这样鬼会踩着火纸上天堂。我盯着火纸,心想不知道这些纸上有没有站
着死鬼,正舌头伸得老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电梯打开,我赶紧逃了出来,我想
一到家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紧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清理掉这些讨厌的东
西。楼道里竟然有女人的哭声,异常惨烈,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下来的,我不知
道谁家死了人,难道是张阿姨卧床多年的老公死了,如果真是那样,那这对我来
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进门给物业打了个电话,物业说是19楼的张阿姨死了
老公。我说,怎么死的?他说,这我怎么能知道,反正他躺了那么多年了,也该
死了。我说,那你赶紧找人把电梯收拾一下啊,里面全是火纸。他说,算了把吧
舒小姐,网开一面让鬼走吧,不然鬼走不出去,对谁都不好。我实在无话可说,
愤愤地挂断电话。我打开音响,放班德瑞的「蓝色天际」,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我要用它给我的孩子胎教。我边听音乐边走进厨房,想要给我和孩子弄点吃的,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漆黑的夜晚,敲门声令人毛骨悚然,我迟迟不敢开门,屏着
呼吸壮着胆,从猫眼往外望去,一只硕大无神的眼睛堵在猫眼上。我吓得尖叫一
声往后退了几步。门外响起了张阿姨的声音:舒小姐,是我啊,你把门打开吧,
我有话跟你说啊。我说,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天晚了,不方便。她说,
我有急事,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

  我想想也是,她虽然神经兮兮,但估计是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打开门,她站
在门外,冷冷地说,我老公死了,现在你威胁不了我了,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哈哈。她的笑冰冷冰冷。笑完之后她说,舒童,你别以为你聪明,你能算得出我
老公什么时候死吗?哼哼,我要把你的丑事告诉你男朋友,让你身败名裂。说完
她打开手中的dv,在我面前晃了晃,里面是一些裸体镜头,但是她很快拿走,
我没有看清楚。她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后边哈哈大笑边一溜烟消失了,留下她深
邃而阴险的笑声在走廊里久久回荡。我心情凄凉透顶,琢磨着这事怎么找点线索,
忽然灵机一动。段斌说,这一切都是子彤花钱雇刘大壮干的,倒是提醒了我。既
然这事铁定跟刘大壮有关系,那么我只要给足了他钱,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我
想一顿打对他来说也许还能挺得住,但是这钞票要是砸下去,估计他也就只有束
手就擒的份了。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微笑,是钞票,能砸死一切。事不宜迟,
我套上外套就下了楼。我到刘大壮的锁店,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我走了大概
五分钟,忽然被路边店里出来的一个人拦住了。三十五刘相杰的确有一支宣传队,
但根本不像那么回事。郑孟逸打电话跟我说。这个消息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说,
怎么可能?刘相杰那瘪三人呢?他说,不知道,他公司的人都说不知道他去向,
他手机也一直关机。我说知道了,我来试试。我还试什么啊?他要成心关机,我
再怎么打也不能把他手机给打开机了。我想这瘪三,八成是卷款潜逃了,不过还
真没想到他有这胆量。我正想着,朱宜门都没敲就闯进了我的办公室说,舒经理,
刘相杰逃跑了。我心里一惊,嘴上却说,好端端的跑什么啊?他说,刘相杰拿了
两百万广告费,什么广告没投,全部拿去澳门赌了。前几天那十万块估计是他最
后一搏,你说这畜生,赌就赌吧,能赢也就算了,他倒好,两百多万输了个精光。
这不,人刚刚抓到。我说,那怎么办呢?他说,警方已经介入了,听说这家伙被
他手下就打得够呛。我说,贪公司的钱,怎么还轮得到手下的人打?现在的员工
都高尚到要以殴打当事人为手段来表达自己对贪污腐败的深恶痛绝?朱宜摇摇头
说,因为他这样一搞,他手下的人今年的奖金就全黄了,少则几千,多则几万,
能不急吗?他最得力的助手最先用铁链把他绑在仓库大铁门上,一群人用钢管钢
筋打他,警察赶到的时候,他喉咙都喊出血了。见到警察第一句话就是有气无力
地让警察帮他找条裤子,原来这家伙屎都被打出来了。唉,他的一生,算是这样
被废了……不过你放心童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记住,你自己别瞎忙活,别
帮了倒忙。见我表情凝重不言不语甚至还流下一滴泪,朱宜补充道。

  其实我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我只是为刘相杰痛心。不知道如果我这次栽
了,张琪郑孟逸一干人等,会不会也爬到我头顶拉屎拉尿。我用小指轻轻挑了脸
上的泪珠说,宜子你别折腾了,听天由命吧。这事就是我导致的,我怎么能不会
有事呢?我有事不说,这次恐怕真要把朱宜给埋进去了。往坏里想,这次已经不
是罚款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弄不好我要被停职,那就完蛋了。现在让我到别的公
司去当空降兵,根本就不现实。上边没人,我自己很难搞得定,上司讹死我,平
级挤死我,下属捧死我,哪个公司不一样?况且我还背着被这个公司解雇的黑档
案,所以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我不能没有钱。但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只
能祈祷刘相杰别交代出给我的那三万块了,只要他不交代,我只能算渎职,还算
不上受贿。我打算去阿诺的剧组探班,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子彤了,我想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见到子彤,亲口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是什么能够隔断糟糠之爱,
疏远来之不易的亲情?看他怎么说,到底他是不是真的像段斌说的那样是这一切
的幕后黑手?我不想怀疑他,但又不能不怀疑。昨天晚上我在刘大壮锁店里面的
一间屋子里见到了光着上身的刘大壮,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身上却并没有什么
大伤。我心想也不知道是段斌根本没怎么打他,还是他的手段太高明,表面根本
看不出什么伤。我拿出两千块钱在手里说,刘大壮,你老实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恐
吓我,我把这些钱全给你。对你过去想要强奸我的事情,我也就当没发生过。他
勉强扭过头来看了我一样,眼珠子都是暗红色。他说,我要强奸你?你报警啊。
我咬咬牙,感觉牙花子都有点疼说,我也不跟你多啰嗦了,你就说你要多少钱才
肯说?他说。你还是走吧,我不会说的,就算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说是你老公雇我的,你会相信吗?有啥意思?他说的有道理,我想我还得考虑
一下,想想办法才行。我拿了一千块给坐在床边一直看着我的他老爸,然后转身
走了。刘大壮既然能被人收买做出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活,估计智商也不会低到哪
去,我丢下一千块钱就当少买几条内裤,说不定会有用处,而且,我给的是他老
爸,出来打工肯把老爸带在身边的人,估计孝心不小。

  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先给阿诺打个电话确认一下。阿诺说,童姐你真把子彤
弄丢了?子彤的戏已经拍完了,几天前就离组了。我说,阿诺跟你说实话吧,我
跟子彤之间出了点状况,我们都好几天没见面了。我找不到他,你要是知道他在
哪,一定要告诉我。阿诺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之间有问题了,不
过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我还想找他呢,很多事情,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样
吧,有空我们聊聊。阿诺的电话让我再次没了方向。我不知道子彤在上海还能有
什么去处,他平时向来就没有什么朋友,上次失踪就是住在陶子家,陶子是我的
朋友。想来想去,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若干年前的建材老板娘。我先是打1
14查建材老板公司的电话,但是电话已经注销了,我又没有他的手机,最后我
只能凭着几年前的点滴记忆,找到了建材老板的家。建材老板一副沧桑的样子,
一张起伏不平的丘陵脸,上面的杂草似乎多少年都没有修剪过了,好像老了三十
岁。不过他居然还能认出我,摇摇头说,你别找我了,我已经搞不动了,也怕了
女人了。我说,我看出来了,我这次来是想找你老婆。他呆了半天,然后说,我
老婆已经跟人跑了好几年了。她跑了之后,我找了个女朋友,结果被女朋友卷走
了我公司的财产,现在我只剩下这套房子了。我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心说怎么不
连房子都给你骗走,让你无家可归直至曝尸街头,让你小头捅出的窟窿用大头来
补。诅咒完建材老板,我真不知道该去哪了。此时老魏打来电话,第一遍我没接,
心想这家伙让我耳根子清净了一阵子,怎么又冒出来了。他又锲而不舍地打来第
二遍,我没好气地说,你有屁快放。他说,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样了?我不知道这
老鬼想打什么主意,但我知道他一直盼着我们快点分手,他好有机可乘。我说,
很好,他现在就在我身边,要不要让他接电话?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给竿就爬说,
好啊,我跟他沟通一下。我不耐烦地问候他早已过世的老妈。他说,童童,我知
道你不快乐,可是你身边不是有很多像我一样关心你的朋友吗?可以找我们倾诉,
找我们帮忙啊,你为什么老是自己撑着呢?我愤愤地挂断电话,我跟一个强奸犯
有什么好倾诉的,难道要倾诉我被他强奸是否有快感?过了一会儿他发了一条短
信过来,我看完短信,不小心跟前面一辆车追了尾。

  被我的车子吻了屁股的是一辆国产越野。我急匆匆地下来,一看,他的车子
屁股高高地翘着倒没事,我的车头漆被蹭坏了一块。对方车子下来一位穿着得体
的中年男人,我说,先生我有急事,这样吧,你车子基本没什么问题,我赔你两
百块,我们就别叫交警了,我耗不起。他沉默了一下说,两千块私了,我放你走。
我心想,他妈的穿得人模狗样的,到底还是个穷鬼,我要不是看了老魏的短信着
了急,我就跟他耗。我不说话,回到车子里拿了钱包。等我把钱数好交给他的时
候,他却不接钱,猥琐地笑着说,您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开这么男人的车子,有
个性,钱就算了,你这朋友我交了。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我在心里把他祖宗问
候到元谋人时代。这家伙一看就是狗皮膏药型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他胡扯。
我说,这样吧,你把电话给我,我也把电话留给你,等我有空了我们再联系,我
现在确实有急事。他高兴地掏名片,我接过名片说,我没带名片,我把我手机号
告诉你。说完我打开我那个永远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打了他的手机,说,我姓上
官。说完我把钱递给他,他赶忙把我的手推回来,还趁机握了一下。我抽手,扬
扬手机说,那我等你电话。对不想让他们找到我的人,我总是告诉他们我姓上官。
这一辈子不知道能不能嫁给子彤,但是我早已经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了他的姓氏。
这个习惯来自于朱宜,大学的时候,朱宜经常称我为朱氏舒童,我就称他舒朱氏。
还有这车子,其实刚刚那个人说得没错,这车子线条比较硬朗,适合成功男士,
它并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坐骑。我曾经讽刺陶子选车的品位,其实我也一样,跟
一般暴发户没什么区别,我喜欢宝马的330i敞篷版,当初我要凌志,老魏也
颇为不解,说要不给你买辆宝马吧,我说难道我看起来特别像农民企业家或者他
们的二奶?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雷克萨斯ls430是子彤最喜欢的车,因为以
前他们老板有这么一辆,他开过。

               第四十章

  老魏的短信说,你别骗我了,子彤没有跟你在一起,我想你大概在找他,我
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在中山公园会合,之后我开着车子跟在他的帕萨特后面。天
刮起了大风,伴着大雨,天气预报说有一个名字温柔性情凶猛的雌性台风正在上
海附近撒泼,老魏开的很慢,我在他后面时不时地按着喇叭。路上积水很多,我
们就这样一会儿陆路一会儿水路,开出了外环,直至我的手机收到了浙江的短信,
说欢迎来到嘉兴云云。我打电话给老魏说,你个老东西是不是想把我卖了?他说,
如果你是我的,我只会收藏或自用,不会销售。我刚挂断老魏的电话,张琪就打
了进来说,舒经理,你快回来吧,出大事了。我心一沉,说,怎么了?她说,刘
相杰被抓了。我说,抓就抓吧,慌什么。她说,你都知道了啊?但是我刚刚听说,
这件事情已经报到总部了,董事会非常恼火。我愣了好长时间,说,我知道了。
朱宜终究没搞定,三年了,我在公司出的所有问题都是朱宜搞定的。我的所有同
学都知道朱宜是神仙,有三头六臂,都知道在着名的优思公司,朱宜就是舒童的
金钟罩,有他舒童就刀枪不入,舒童是绝对不会死在职场上。可是现在,三头六
臂的朱宜被打回了原型,金钟罩被废了武功。车子终于开进了一个吴越风格的小
镇,路牌上写着「枫泾」。我想起来,这地方我来过,以前我们公司在这里拍过
广告片。不管公司那边怎么样,我想总归要把子彤找到再说。老魏把车子停好,
撑一把大黑伞,到我车旁接我,本来我不想躲在他伞下跟他靠那么近,一来我不
喜欢他,二来这样被子彤看见也不好。可是没办法,我没带伞,我又不能着凉,
我肚子里还有我下半生的幸福。虽然雨很大,幕天席地,但仍旧能看出江南古镇
的白墙黑瓦,石路拱桥,很有《白蛇传》里古老的杭州城的感觉,如今我是许仙,
我的白娘子像一条大蛇一样隐藏在这小桥流水之中,我要把他找出来,领回家。

  我跟随老魏,七拐八拐来到一个破旧的厂房门前。老魏说,你进去吧,子彤
应该在里面,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状况你赶紧叫我。我犹豫了一下,说,雨这
么大,你……他笑笑说,这可不是雷厉风行的舒经理的风格,你去吧,我进去不
方便,我在这等你。我有伞,不行找地方躲躲,就算淋点雨,也没事。他要等就
随他吧,不过他还算懂事,没有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当电灯泡。我顺着一条幽暗
的小过道往里走,过道里晾着各色的内衣,散发着一种纤维、洗衣粉混合精子的
味道。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没有女性的内裤和胸罩,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下。
毕竟跟我抢男朋友的人都远离了这片净土——黄雯被抓起来了,陶子也去了日本。
再往里走,豁然开朗。这里明显是一个废弃的厂房改装而成的影棚,因为我看到
了眼前有一个盛满水的大坑,坑里还竖着铁栏杆,似乎是电影里的水牢场景。而
这影棚似乎也废弃很久了,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风从缝隙里刮进来,像小
倩的哀嚎。我有点怀疑老魏的用心,因为我不理解子彤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我
正盯着屋顶发愣,忽然一阵脚步声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子彤
正穿着睡衣,拿着一盆青菜走出来,像一个居家男人。看见我站在面前,子彤也
愣住了。我手里的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眼泪流了出来。我说,子彤,你这
么狠心不要我了?躲在这里干什么?他不说话,转身要走。我带着哭腔喊他的名
字,连喊三声,他终于站住了。他回过头,说,舒童,你走吧,我们不适合。我
说,有什么不适合的?你不想结婚我们就不结,你不想要孩子我就打掉她,你想
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他慢慢地走近我,站在水牢的另一边,摇摇
头说,不是因为这些,真的我们不适合。风声更大,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瞬间癫狂
不已。我急了,跺着脚要撒泼,忽然哄的一声巨响从头顶上传来,我还没弄明白
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了水牢。幸亏水不深,我挣扎着站起
来,抓住了水牢的栏杆,水没到了我的肚子。光线太暗,我隐约看见子彤在铁栅
栏另一边的水里,像一个即将沉入水底的人在垂死挣扎。我大声喊,子彤没事的,
别怕,这里水不深,可以站起来。他总算也抓住了栏杆站稳。我知道他很害怕,
因为他一直怕水。见他没事,我四处看了一下,感觉大概是厂房的房顶被台风掀
翻,一些大片的石棉瓦和梁柱掉了下来。

  我伸手抓住了子彤的手,说,你没事吧?他说,我没事,你呢?我哭着摇头
说,我没事,小娘没事。我说着伸手要去摸他的脸,他却躲开了。我说,你也不
用躲我了,估计我们会死在这里了。我的手机也泡坏了,跟外面根本联系不上,
如果老天爷一定让我们生不能再同室,那么他也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让我们死能
同穴了。他说,不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说,这么大的风,不会有人来的。
他停了一会儿,说,舒童,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我
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说,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我说,官人,我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哼了一声,说,你当我是傻子啊?三年了,你一直当我是
傻子。难道我说我们不适合,你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听到这里,我忽然感到
刺骨的冰凉。一只蜻蜓的幼虫爬到了我的手上,我抖掉它。三年多了,我一直坚
守「淫而不宣」的原则,竭尽全力地不让他知道我的「放荡」行为,因为我知道
这样对一个男人是多大的伤害,而对我来说,丑事被子彤发现,更会让我崩溃。
没有谁比我的心理更脆弱,除非她也被轮奸过。上次在我家门口被子彤撞到我跟
段斌的事,就差点让我崩溃,还好他似乎并没发现。我说,官人我不知道你都知
道些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他苦笑了一声说,你真的爱我?你真
的爱我为什么要故意拍你打人的录像发到网上羞辱我?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我上官子彤受委屈了要靠自己的女人来帮我出气?听到这句话,我头嗡的一下就
大了。我想辩解,可是他没有给我机会。他歇斯底里地说,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会不行,就故意给我找两个小姐,还美其名曰给我治病,怕是在试探我吧?你知
道不知道为了让你满意,小姐给我吃伟哥,之后每次跟你上床之前我都要吃伟哥?
我为什么不行?从跟你在一起我就没行过,你说是谁的责任?我偷人家丝袜,你
以为我愿意变态啊?你还找私家侦探来调查我,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可是你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能当上那么大的上市公司的企划
经理?你的凌志车是哪来的?这可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别以为你直接说出来
我就不相信了。你上次住院是因为什么?还有,你跟阿诺是什么关系?我是怎么
当上演员的?我满足不了你我知道,你有别的男人我说过什么了?可是你非要在
家门口,在我满头大汗为你做饭的时候,在我眼皮底下跟别的男人干下流勾当,
这样羞辱我你很开心吗?居然告诉我你怀了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证明那是我的孩
子?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你还有什么脸来找我?说你真的爱我?

  我的手从子彤的手上滑了下来,借着微弱的光,我看见水里蛆虫孑孓泛滥,
我想大概地狱就是这个样子吧。子彤说,以后不管跟谁在一起,注意手机短信看
完早点删掉。我从来没有承诺不看你的短信,我承认,我利用了你的信任。我不
知道该说什么了,忽然间我感觉自己像被脱光了衣服挂在外滩的钟楼上,下面是
数以万计的游客,我拼命捂了很多年的布满瑕疵的胴体被展露无遗。我感到冰冷
无比,呼吸困难,我想我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就在这时,子彤头顶上的断壁残
垣被人扒开,他不断地喊着子彤的名字,然后抓住子彤的手,奋力把子彤拉了上
去,我朦胧中看到那张脸似曾相识。我看着那个人把子彤救出去,然后轰隆隆一
声,我头顶上的东西塌陷下来,压在了我头上。我奋力地用头往上顶,以使我的
脸可以露出水面,不至于被憋死,我不是怕死,关键很多事情我还没跟他解释清
楚,即使要死我也要跟子彤死在一起,。我听见一个似乎很遥远的声音在喊我,
然后,我的身体瘫软了,慢慢往下沉,我的整个世界漆黑一片,我失去了知觉。
三十六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见子彤正看着我,我努力地挣扎着坐起来,可是
我的身边只剩下光头老魏了。我四处环顾,像找妈妈的孩子一样。老魏说,别找
了,这里没有别人了。我说不可能,我刚刚看见子彤了。他说,那大概是你的幻
觉。我说我现在看见你才是幻觉!我正想下床去找子彤,忽然病房门开了,阿诺
风风火火地进来说,童姐,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这么神武,居然把影棚都搞塌
了,你没事吧?老魏说,她没事,主要是受了点风寒,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休
息一下就好了。阿诺说,你没事就好,要不我怎么向老朱交代,不过,呜呜,我
有事!因为那是我的影棚啊,不久前买下来的,正准备好好装一装呢。我并没有
因为阿诺的话而感到愧疚,因为毕竟那个破影棚的倒塌不是我导致的,不过我倒
隐约记起,我昏迷之前看到那个奋力把子彤拉出去的人,似乎是当时阿诺曾经在
夜总会带在身边的男人。我说,阿诺,你上次说要找我好好聊聊,什么事?你是
不是丢人了?

  阿诺无奈地摇摇头,说,童姐你骂人越来越有水平了,已经渐渐超越了单纯
以畜生和狗日的为口头禅的初级阶段了。不过我这辈子,脸没少丢过,人是第一
次丢。我说,等等,你那个尚郁不是个gay吗?他说,正是,纯正的gay,
据说一生下来就是gay,gay了二十几年了,就跟蓝宇似的,分不清是温柔
还是他妈的骚,老子丢的人,就是他。我说,那子彤……老魏说别说了,你现在
最重要的是休息。阿诺接茬说,是啊,魏总说得对。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别的
事等你好了再说吧。我在床上四处扒拉着找到我的手机,拿起来就要拨子彤的号,
却看到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是子彤发过来的,我的心不由得立刻紧张了起来,
我颤颤巍巍地打开:童童,谢谢你帮我进了阿诺导演的剧组,我才认识了尚郁。
之后我发现,其实跟男人在一起,我似乎才更踏实,你给了我很多的爱,但是跟
你生活在一起,我总是莫名地恐惧,我太缺乏安全感了,请原谅,也请成全我。
我放下手机,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似乎真是那么回事。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曾经他信誓旦旦地当着一公里以外神坛上的偶像张学友发誓,说只要我想飞,他
随时可以放开我。如今,他已经试飞过两次了,又要飞第三次。唉……飞吧,不
放你又能如何?这时候护士进来,我说,我的孩子怎么样了?她说,医生说暂时
没什么问题,还要进一步观察。我笑着摸了摸肚子,忽然狠狠地打了一拳,老魏
和阿诺抓住了我的手,老魏说,你疯了舒童,别又流产了!我知道老魏是有点急
了,否则他不会当着阿诺的面把我流产的事漏出来,但是他不懂女人,女人疯了
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我没疯,我是不想活了。子彤带着他的男性女朋友飞了,
我的爱人、孩子的爸没了;优思公司也即将把我扫地出门,我的工作没了;而前
天晚上在我去找刘大壮的路上,我重新登记的一家房产中介的业务员拦住了我并
客气地告诉我,您的房子我们卖不出去,因为那里面确实死过人,我的家没了;
加上我早就一刀两断的家人、我东渡日本的死党,除了钱,我的一切的一切,都
没了,我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

               第四十一章

  老魏居然几天几夜没怎么睡觉,一直陪在我身边。有次他坐着睡着了,鸡啄
米一样。我想走走,就到外面的厕所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趴在走廊的窗
户上一边往外看,一边歇斯底里地喊我的名字,锃亮的脑袋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我想他大概看出了点苗头,怕我会跳楼自杀。他不知道,杀我自己容易,但杀我
的孩子,其实挺难。

  临出院的时候,悠悠挺着大肚子来了,见了我就哭,说,你个没良心的,住
院也不到我们医院去。还当不当我是孩子她婆婆了?我说,臭娘们你怎么知道我
怀孕的?她说,人家还不是关心你?那天你神经兮兮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又
不肯说什么毛病,我怕你出事,就去问了医生,这才知道,你小骚货居然偷偷怀
上了,未婚先孕你可要注意了。我说,告诉了你就相当于告诉了广播电台,你还
怪我?她做含冤状看看头顶说天怎么不下雪。我说,你可别喊,小心冰雹砸死你。
我问你,是不是你告诉朱宜的?她这才挠挠头说,这家伙,也是个大喇叭,我只
是想让他偷偷照顾照顾你,唉……我心里一暖,心想就是这样的朋友。我竟然曾
经打算勾引她的老公,当初如果做了,现在就算戴着铁面具,也会被我的脸烫红。
老魏执意开车送我回家,以表现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在路上每到红灯他
都会打个盹,每次绿灯亮起,他的车子都是在后边如浪般袭来的喇叭声和问候老
娘声中发动起来。好几次我实在屏不住要求我来当司机,都被他拒绝了,我想想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还省得我费心想怎么个死法。我忽然想
到一个问题,我问他怎么会认识阿诺。他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他们那个电影,我
有一半的投资。我心情不好,如果是平时,听到这话,我一定挫他两句,说这明
摆着是个赔钱货,你还上,真对不起「上海奸商」的光荣称号。我说,这也是你
知道子彤躲在枫泾的原因?他点了点头,说,童童,其实我已经观察他很久了,
之所以没有早点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误会我有什么企图,但是我也没想到会是今
天这样的结局。我不说话,看着窗外崎岖的人行道上,一对外表亮丽的年轻人走
在白桦树下,他们衣着单薄朴素却精神饱满活蹦乱跳,对未来充满希望。那是2
003年的舒童和上官子彤。那天我接到了朱宜的电话,让我到优思公司去面试,
那时候我跟子彤都失业很久了,没有钱却有大把的时间,于是我们决定走到南京
西路去。那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走几公里的路都觉得开心。面试完之后,我跟
子彤沿着南京路走到了外滩。天黑了,黄浦江的水在灯光里一跳一跳的,我说,
子彤,真奇怪,我忽然觉得水都不是水了,哪天我活够了,一定要从这里跳下去。
我边说边哭。

  当时人力资源部经理让我先在企划专员的岗位实习,月薪税后6000,整
整几天我都觉得眩晕,无法接受。也就是那次面试,改变了我的生活。到家之后,
老魏企图以坐在沙发上装睡为手段而赖着不走,被我严词拒绝。他吞吞吐吐地说,
我怕你一个人在这个家里害怕。我说,怕什么?他说,你不是一直觉得这房子里
面有鬼吗?我冷笑了一下。到这时候我才知道,当一个人把生死都看得很轻的时
候,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我执意把他撵走。等我关上门,回过头的时候,忽
然看见子彤站在我面前,一脸天真的笑,跟每天早晨上班前俯下身吻我时的表情
一样。我眨了下眼,他就不见了,我知道,这又是幻觉,心却隐隐地痛。我想到
厨房榨点胡萝卜汁补充一下维生素,因为孩子已经跟着我受了很多罪,在医院里
虽然都用无副作用的药,但我还是不放心,担心她会畸形。到厨房里,要打开冰
箱拿胡萝卜的时候,却看见了冰箱上贴着我和子彤的大头贴。2004年夏天里
的某一天,我忽然搭错神经,非要拉着子彤去拍婚纱照。子彤二话不说,拉着我
就走,那架势把我吓了一跳,结果在小区门口对过就有一个拍大头贴的,子彤拉
我过去,慷慨地给了人家5块钱,说来个全套的。我开心的不得了,因为子彤不
喜欢拍照,那是破天荒的一次。回来后我要把它贴在冰箱上,他不让,说,你这
样不是要把我们冻起来吗?我说,非也,我把它贴在保鲜柜上,这样可以为我们
的爱情保鲜。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心想也许当时真不应该贴这张相片,
它使我们的感情,陷入了零度以下的恒久严寒中。我奋力地撕扯着照片,看着我
们的笑脸一点一点的被我抠得支离破碎,我大声地哭。照片贴得很牢,揭不干净,
我于是从旁边拿起一把菜刀,想要用它把照片刮干净,可是不小心却把手割破,
血汩汩地流出来,把冰箱和冰箱上我们残缺不全的笑容染得鲜红且血腥味四溢,
我边哭边刮着血肉模糊的冰箱,忽然窗外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没有理他,只是继
续刮,直到露出白森森的铁皮。

  段斌说,童童,你怎么想不开啊。为这样的人不值得,开门啊!我有东西给
你看。我说,你滚吧变态狂,现在子彤不再是我的男人了,你不要再找我了。他
说我真有东西给你看,是关于子彤的。我打开门,他猛地冲进来,握住我的伤口,
然后大声问我纱布在哪里。我有气无力地说,没有纱布,只是一个小口子,死不
了。他抱着我两个房间走来走去找布条,折腾半天,终于把我的手包好,松了口
气说,今天本来我就要找你,后来老魏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说你这边情况不好,
我马上就过来了。他在为他的不请自来找借口。我哼了一声,心想他们倒是挺大
方,这就打算把我的时段分配掉了。我忽然想起来这房子,愤然骂他你个畜生,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这房子不干净?他惊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是上次你让我回
去查一下,才知道的。童童,要不你这别住了,重新找个地方吧。我说,你有屁
快放,我没时间陪你卿卿我我,你要是能娶我,我就跟你去你家。他猛地站起来,
说,真的吗?我说,真的,不过我要带个孩子,你要把她养大。他说,哪来的孩
子?我摸摸肚子说,在这呢,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想给孩子找个爹。他犹豫了
一下说,子彤的?我说,是的。他愤愤地说,这个狗日的,还算个男人吗?我给
谁养孩子也不给他养,你这样对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他凭什么?当
初真不应该帮他。说着他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扔到桌上,说你自己看吧,看你为
之寻死觅活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还让我给他养孩子!我拿过照片,看到了照片
上都是赤裸裸的一男一女叠在一起。那个女人有着超大的胸脯。段斌继续说,这
是从一个私家侦探那里得来的,我想一直以来你身边的鬼影应该就是上官子彤了,
这些照片应该能说明问题。我扔下照片,感到头一阵阵发胀,我说,你拿这些给
我看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证明这照片是真的?难道它们就不能是电脑合成的?
他说你太小看共和国的民警了,我们有专门的证据鉴定专家。这照片,是真的。

  我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子彤可以跟黄雯做爱,跟我就不行?到底
是我的问题还是子彤的问题?又或者是段斌有问题?我抓起照片就撕,像陈鸾一
样又撕又咬,段斌说,撕吧撕吧,发泄一下也好,我那还有,你尽情撕吧。等我
平静下来,段斌说,我知道我现在证据还不足,你放心吧,你们楼上的张阿姨今
天被我们拘留了。我们发现他老公的死因比较蹊跷,有着一些他杀的迹象,案件
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我想她跟你的事情多少有些关系。我说你带我走吧,送我去
一个地方。我确实害怕呆在这所房子里,因为这里面触目可及的都是子彤的印记,
它们让我难过得喘不过气来。段斌问我,你不恨他?我说,为什么要恨他?他跟
黄雯上床,纯粹是充当了我职场战争的炮灰,其实他是受害者。段斌摇摇头,说,
你中毒太深了,我真羡慕那小子。我给张琪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去她家住一晚。
她犹豫了一下,说,童姐,上次那么不愉快,这次你不怕出事?我说,我不怕了,
我什么都不怕了。你不是不欢迎我吧?她说,哪里,你来吧,还是老地方。出门
之后我专门去了一趟刘大壮的锁店,想看看他有没有悔改的意思。结果再一次令
我震惊,他已经人去店空,带着我给他的一千块和关于我的一大堆秘密,就这样
人间蒸发了。张琪家还是老样子,只是厅里换了一拨人,剔牙的和讲荤段子的少
了,看似素质好些。张琪的房门上也多了一把锁,不过仍然看似不很牢固。张琪
抱着我痛哭不止,两个柚子般大小的乳房顶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有点尴尬,问她
公司怎么样了,顺势把她推开。她像孩子一样用胳膊抹着泪说,公司不太好。我
说,怎么了?她说,你真想听。我说,废话,再不说我扣你奖金了,该不会是公
司把我开除了吧?她低着头说,差不多吧。我笑了笑,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就像
电影里地主托民女的下巴一样。我说,我早就想到了,我不怕,这对你来说也算
是好事。我下来了,估计你要上去了。她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我说,童姐,如果
我上去了,也能像你一样八面玲珑吗?我说,能,你比我强多了。你不是早就盼
着这一天吗?说完我才感觉到这话有点歧义,我想解释,她说,你别说了童姐,
你没事,是朱总。我说,朱宜?朱宜他怎么了?张琪说,张总被判无罪,这样总
部就没有理由让张总下台,而且,张总挖出了这么大的制假窝点,不但没罪,表
面上看还有功。我说,我问的是朱宜,你老说老张干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说,其
实朱总不让我跟你说的,他……他已经把刘相杰贪污的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加上张总要回来,朱总就向总部提请辞职了,在等总部批示呢。

  听到这里,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我这才知道朱宜在刘相杰出事之后胸有成
竹地说我没事是什么意思了,他竟然为了保我而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知道
什么时候,张琪已经换上浴袍,说,童姐我先洗澡了,要不你跟我一起洗吧?我
说,行啊,你先洗,边洗边等我。我站到床边,看着虹口足球厂外熙熙攘攘的人
群,我想大概又是谁开演唱会了。不知道又有多少故事在某巨星演唱会的场内场
外上演,是不是也会有当年的上官子彤因为买不起票而在场外的门口趴在地上从
窗帘的缝隙往里看,是不是也有当年的舒童听到子彤说只要你想飞,我随时会放
开你,然后一边大口吐着白气一边偷偷抹泪。他们三年之后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
于江湖?我正想着,没过多久张琪就回来了。我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知
道黄雯现在怎么样了?张琪一边往脸上抹东西,一边说,她其实挺惨,本来她要
跟老张一起出来了,可是临出来之前,她在看守所里因为跟人发生口角,被人用
磨尖的牙刷扎了。据说当时对方只是想给她点教训,没想到牙刷扎破了她的胸,
等送到医院的时候,杂七杂八的液体都已经顺着血管流进心脏了,死的时候还瞪
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这个消息对我震惊不小,我挺可怜她,她再有错,也不至
于遭此下场。张琪边脱下浴袍边说,这事对老张打击挺大,老张看来是真的喜欢
黄雯了,这世界上的事,真说不好啊。张琪抬起胳膊穿上睡衣,那一刹那,我看
见她的腋窝里有一道颜色深深的东西,我一下惊讶地叫了一声。她立刻抱紧胳膊,
说,怎么了童姐。我说,没事没事。但是刚刚一幕给我造成的震惊迟迟不能削减。
我认识那道深色的东西是什么,曾经有美容院向我推荐过这种隆胸术,她们拿照
片给我看,说疤痕在腋窝里,外人看不到。当时我就火了说,老娘c罩杯可以了,
我是人,不是家畜和家禽,我不当奶牛不当鸡,要那么大干什么?可是天真到不
知道包皮是什么的张琪,原来胸前那一对明晃晃的柚子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又一个不折不扣的隆的传人!我感到脊梁骨一阵阵发凉,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谁
能信得过。生活,这层华丽的外衣下,包裹着多少丑恶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第四十二章

  我躺在床上,尽量让自己平静,可是太多的事情让我的脑袋成了贸易市场,
有无数角色在里面逛来逛去买卖交易。我静静地思考着这些事,却没有任何头绪。
我就这样直挺挺地躺了一个多小时,忽然我听到门上有轻轻的敲门声,第一次我
以为是我听错了,第二次紧接着又响了起来,我立刻感到毛骨悚然,心想几个月
前的一幕似乎要重新上演。我刚准备起身抄家伙,忽然张琪坐了起来,套上睡衣
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样
又躺了半个小时,张琪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我有点担心,怕她出事。于是我
穿好衣服,轻轻拉开了房门,借助朦胧的月光,向外望去。眼前的一幕把一直自
诩见多识广的我吓了一大跳。三十七张琪竟然赤身裸体跟几个男人纠缠在一起。
这场面让我想起了若干年前我的那场浩劫和半年前夜总会里的三只鸭子,没有任
何美感,让我看着难受,就像把心脏一会儿捏成五角星一会儿拍成大饼,总之横
竖就是变态。我的心像长在胸腔里的拳头一样撞击着我的肋骨,我轻声喘着粗气,
慢慢关上了门。却在关好门抽手的一刹那,碰掉了门上的挂锁,我伸手去抓,却
没抓到,它砸到地板上后又弹了起来,声音之巨大无异于晴天一声惊雷。最要命
的是我想赶紧把它捡起来,却又没拿住,晴天惊雷再次响起,我一不做二不休,
拉开门搓着眼睛做熟睡初醒状,说,琪琪你还不睡啊,困死了,说着我就径直进
了洗手间。然后张琪做宠辱不惊状说,谈点事情马上睡。哼,谈鸡巴说成谈事情,
还有那声音,憋足了劲也压不住高潮边缘的波澜壮阔,颤音都赶上帕瓦罗蒂了,
有半夜黑灯瞎火谈事情声音紧张成这样的?第二天早上,张琪坐我的车子上班,
阳光从左侧车窗射进来,一切跟往常没有什么分别,似乎都很美好。我在这样美
好的阳光里想到了张琪的事情,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我用眼睛余光看看她,只
见她那张平时文静的脸瞬时间变形,五官重新组合,幻化成一个巨大的「淫」字。
张琪一声尖叫,我猛打方向盘,还好没有啃上。一个表面上天真无邪的女孩,竟
然背后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把我都吓出幻觉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而且,上次我在她家的遭遇,如此看来分明就是她导致的,可是我居然还在屁颠
屁颠地为她做这做那,还用大慈大悲的心肠安慰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说不
定,当时她正在心里偷笑,这个傻逼还真当自己是南海观世音了,其实就是个泥
菩萨。我忽然想到上次段斌说的话。一个隐藏着这么多秘密的女孩子,很难说不
会因为要得到我的职位而对我下手。

  朱宜整个上午都没到公司,打他手机居然不接。他不到公司倒是正常,但不
接我电话就十分反常了。我有点急了,过去问她的助理。助理说,朱总请了调休
假。我说,朱总还要请什么调休假?她说,这次朱总调休了三个月!目前由陈总
行使总经理职权。我说,三个月?他休产假呢?助理摇摇头。我也没有追问下去,
因为简单思考之后我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朱宜递交了辞呈,在等总部的回复,
但是他已经对公司失去了信心,所以借故把手上几年以来积攒下来的调休一次全
部用掉。毕竟他三个月的工资要十五六万了,带着十五六万的薪水休息三个月,
这差事看似赚大了。我赶紧处理掉手头上的事情,准备到朱宜家里去打探个究竟,
临出办公室的时候,居然被郑孟逸堵在了门口。他问我对朱宜辞职的事情怎么想。
这不是郑孟逸的风格,这个老张的卧底在我看来一直都非常的不称职,可是今天
他居然关心起国家大事来,有点蹊跷。我说,怎么着要教训我?他说,舒经理,
朱总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这事你管不好。我没说话,觉得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向
我袭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成功地感化了郑孟逸,我先是多次挑起了他跟刘相
杰之间的矛盾,然后决绝的不顾多年老部下刘相杰的感受,以自己的职位为筹码
来保郑孟逸。然后又通过麻将事件挑起他跟主子老张之间的矛盾,救他于老张的
虎口之下,最后拿出几万块钱来帮他救老母亲的命。如果说前几次都是我主动设
的局,算不得我的慈悲,那最后一次出钱给他母亲治病,就绝对算得上是我的义
举了,可即使是这样,我却仍然没有降服他!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阻止我帮
助朱宜。又是一个深藏不漏的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恐怕是看准了时
机,要助老张一臂之力,为虎作伥地戳朱宜的死穴了。我说,我知道了,我自己
的事情我有分寸。他犹豫了一下,说,舒经理,上次你借我的钱,我会马上还你。

  这句话再次让我震惊。这明摆着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好使自己不再欠我什么
了。我笑了笑说,不急。他犹豫着不肯走,说,这个年头小人当道,你要注意身
边的人。我说,小郑你今天哪根神经搭错了?回光返照了?那我要不要相信你呢?
他犹豫了一下,说,当然,我也包括在内,不过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要相信我今
天说的话。我搞不清他具体想干什么,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他还欠着我的钱,
就不怕他跳。在路上我还在想要不要去看望一下陈鸾,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我虽然已经被这些是是非非折磨得有点精神失常,但还没失常到可以跟一个真疯
子取得良好沟通的地步,所以我去看她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弄不好再被她打就不
合算了。下午的阳光妩媚动人,浦东大地在阳光照耀下分外妖娆,我一直认为浦
东跟浦西风格完全不同,应该算两个城市。浦西市历史悠久海派气氛浓烈,浦东
市就像某市一样,是改革开放造就的早熟儿,有着成人一样的身体,儿童一样的
性格。而朱宜就住在早熟儿一样的浦东市川沙镇。出了过江隧道,我感觉有点冷,
忽然想到子彤,不知道他这时候跟谁在一起,有没有加衣服,我想着想着眼泪就
下来了。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只是提醒他多穿点衣服,这很重要。可是打过去,
这个号码已经不存在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可能真的永远失去子彤了,这种感觉
就像是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从此以后这个人就化做一抔黄土,再也变不回原
来的人形了。如果他爱上的是女人,那么我死也要找到他,可是如今他居然爱上
了男人,这让我望而却步。如果爱上男人只是子彤拿来跟我分手的一个借口的话,
那么他这个理由非常成功,可是我都没有机会问问他,这到底是不是只是一个借
口。离朱宜家越来越近,我把车子停在路边,好好整理了一下眼睛,然后开进朱
宜家小区。可是朱宜家铁将军把门,难道他带成成出去玩了?但是我心里老是隐
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来到门房,看门人告诉我,朱宜的小孩昨天晚上出了意外,
好像是伤得不轻。我的心猛地缩了起来,我再次拨了朱宜的号码,很长时间朱宜
才接了。我说,在哪个医院?他说,什么医院?我说,别他妈废话,我问你我干
儿子在哪个医院?他沉默了一下说,东方。我匆匆来到东方医院,成成已经从急
诊转到了病房。在病房里,我看到了手上插着吊针,头上绑着纱布的成成。朱宜
和张小妍一左一右像夫妻俩一样守着成成。我轻声质问朱宜到底怎么回事。朱宜
说,昨晚成成自己跑了出去,等我发现成成不在的时候,才冲出去,此时小区的
灌木丛中传来了成成微弱的哭声,那声音……朱宜哽咽了一下说,那声音就像小
猫叫一样,我赶紧冲进去,发现成成被人打了,头上一个大口子。我说,人呢?
凶手呢?朱宜说,跑了,监控摄像头恰恰坏了,根本找不到人,不过我想大概是
我得罪了谁吧。他说完看了张小妍一眼,张小妍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愤愤地骂,
老张这个老畜生。我说,成成现在怎么样呢?朱宜说,没事了,伤口没有伤到骨
头,我想凶手大概是想恐吓我一下吧。

  这时候成成忽然醒了,张小妍赶紧靠上去,成成嘴角动了动,叫了声「妈妈」。
这一声差点惊掉我的下巴。朱宜发现了我的失态,尴尬地说,成成现在学话,只
会叫妈妈,见了谁都叫妈妈。我说,那他会不会叫爸爸呢?朱宜摇摇头说,还不
会,也怪我平时陪他太少,对他也比较严厉,他比较怕我。这时候我倒有点嫉妒
张小妍了,这个据说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贿赂老师来换取班干部的家伙,居然有这
样的福气,白捡了个这么可爱的大儿子。不过她有点憔悴了,她原本就不太漂亮,
如此一来就更加对不起观众,无论脸上堆了多少雅诗兰黛,身上套着多少阿玛尼,
手上戴着多贵重的泰国国宝手链,都掩盖不住她内心的矛盾。她最爱的男人和最
爱她的老爸因为一个职位拼得你死我活,换了谁都要掉十斤肉。不过,朱宜出了
这么大的事情,两个人居然还能在一起,真有点相濡以沫的感觉,之前我认为朱
宜跟她好纯粹是为了用床来巩固椅子,如今椅子没有了,床居然还在,看来朱宜
真的是爱上这张床了。朱宜把我叫到门外,我们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着抽烟。朱
宜说,我走了,相信公司也没有那么多是非了,你好好工作吧,你一个人自己要
注意,不能锋芒太露。朱宜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看上去大义凛然。我刚要张
嘴说话,他却阻止了我,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相杰的事情只是个引子,主要是我知道张国伟被判无罪了,这样我呆在公司已
经毫无意义了。与其被人整死,不如自己全身而退,只是我太痛恨这个世道了,
为什么坏人如此猖獗却人人无能为力呢?我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说,我
还没怎么想好,大概会带着鸾鸾和成成回山东老家吧。优思公司在上海这么有名
气,我以这样的原因辞职,估计没有哪个公司会再用我了,而自己创业的条件还
不是很成熟。说完他狠狠地抽了口烟,说,终于可以回老家了,感觉像要上天堂
了。但是他的表情却让我感觉到一丝要下地狱般的恐惧。

  我说,那张小妍呢?他笑笑说,她如果愿意,可以跟我回山东,白天跟我摇
橹出海,晚上给我和鸾鸾洗脚,给成成洗澡,把猪和鸡喂好,为我老爸煎药……
说完他哈哈大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一种巨大的悲伤感向我袭来。我说,你
不当许文强了?你一直的理想不是在上海滩出人头地,然后衣锦还乡吗?现在这
样灰头土脸,你怎么回去?他叹了口气,说,不想了,现在不想出人头地了,现
在只想安稳过日子。我说,你骗黄雯去吧,我养了几年的驴还不知道驴肚子里的
病?他说,真的,你说人怎么样才算快乐?有理想并为之奋斗,快乐的只是理想
实现的那一刻,况且不是每个人的理想都能实现,有的人理想实现了,他又要为
下一个理想奔波,不然理想实现了,再干吗?而没有理想的人,时时刻刻都是快
乐的。我说,那是懦夫的观点,你没有资格享用。他摆摆手,说,我就是个懦夫。
我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探讨下去,因为我知道这明显是借口。我直击要害,说,
成成怎么办?你想让他长大了也跟你一起摇橹出海?他不再说话,眼睛里却有亮
晶晶的东西在闪烁。我说,不让他出国了?不让他进华尔街了?这是我们在大学
后期经常探讨的问题。他说,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要到国外读书,打入最发达的
美帝国主义的心脏,毕业了直接进华尔街,将来他得拿美金英镑来孝敬我们,得
给我找个外国媳妇,把我这一辈子没有实现得理想全部实现掉。我说,外国媳妇
要是黑人怎么办?他张口结舌,老半天冒出一句话,说,他要是敢给我找个黑媳
妇,我就敢给她媳妇买大宝,不光搽脸,全身都能用,当然还要把这家伙鸡巴敲
歪,否则别给我整个黑孙子出来。朱宜仰着头,我估计他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为了避免尴尬,我说,我先进去了。朱宜跟在我后面进来。我趴在成成脸上亲了
一口,忽然成成响亮地喊了声,妈妈!我一下感觉天地翻转,泪就下来了。我转
过头问,朱宜,我说他这是在叫我吗?朱宜点点头,我又亲了他几下。也许是太
用力,成成竟然哭了起来。我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哄,张小妍把我拉到身后,
上前嗯嗯啊啊地像叫床一样几下就把成成哄好了,我心里暗暗吃醋。我拍拍朱宜
的肩膀说,孩他爹,我这就算孩他妈了。朱宜不说话,我想这大概是默认了。

               第四十三章

  回到公司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很多事情一目了然。没有了朱宜,我在这公司
还有什么意义?朱宜替我顶包而辞职,这份情谊重于泰山,我拿什么来报答他?
他救了我,可是谁来救他呢?正在我痛心疾首地感慨命运多舛的时候,我手机上
收到一条短信:舒童,老同学你好啊,上次你帮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
什么时候我请请你?隋焕武。这条消息让我打了个寒战,就像是你家里刚刚从银
行里取出几万块钱,忽然有小偷在你家门口贴张条子,说找个时间来帮你数钱。
这哪是要吃饭,分明是要吃我。我想给陶子发一封邮件,告诉她我成了成成的干
妈,至于朱宜跟张小妍的现状,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她。上次陶子给我发
邮件那个信箱,其实我不常用,这次我想换我常用的邮箱给她发,可是居然打不
开了。当我重新打开上次陶子发邮件过来的信箱时,看到了陶子发来的第二封邮
件。「亲爱的小猫咪,好想你。」这家伙居然把我当成宠物了。最近你还好吗?
小日本真是个无聊的民族。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生活挺孤单,连a片都老是那
么几个人,老是那么些姿势,腻歪。我去北海道钓鱼,去长野滑雪,去富士山玩
勾魂过山车,去箱根泡温泉……可是去哪里都是一个人。非常想念上海,也许只
是因为上海有你和宜子,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了,你们大概不会勾搭上吧?我想过
一阵我实在熬不住了,我还是会回上海的。钓鱼可以去南汇,滑雪可以去银七星,
过山车锦江乐园不是也有吗?温泉泡不上就去桑拿,无所谓大小好坏,随便玩玩
总可以吧,最主要的是我不用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到时候你跟宜子要组成浩大
的队伍在机场欢迎我,有再大的事也推掉,你们俩一个都不能少,这事就这么定
了。她的宜子要回山东当渔民了,可是她却要求我保证一个都不能少。我狠狠地
合上电脑,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如果不帮朱宜,也许我暂时能保住这份
工作,但是老张一重新上台,我肯定没有好日子过,我的结局同样会很惨;我如
果帮了朱宜,我就要出卖我的身体,背叛我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可能会伤害到我
的孩子,但是这样也许我还能保住我现在的位子。现在孩子连爸爸都没有了,把
她生出来,注定一生要受到别人的歧视,这同样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我忽然非常想家,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怀孕之后我尤其想家。不知道
老爸的身体怎么样了,还能坚持多久。本来我想等这次浩劫之后再打电话回去,
可是我有点等不及了,我似乎是要从这个电话里得到些什么,来帮助我做这个决
定。我把办公室门反锁,拿起电话拨了那个曾经拨了无数次又删掉的号码,我的
心还是跳得厉害,删掉两次之后,我终于按了ok键,电话响了六声,中间几次
我都企图挂掉,但我还是坚持住了,第七声,有人接了。老妈说,喂,谁啊?我
努力地想忍住,但还是哇的一声就哭了。老妈沉默了半天,说,你……是童童?
你还没死?是不是你?我说,是,妈,是我。老妈说,我等你这个电话等了五年
了。我哽咽着说,妈你还好吗?老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急切地问我现在在哪里,
怎么样了。我说,表弟磊子没有告诉你吗?我在上海,都挺好的。我说,老爹怎
么样了?老妈沉默了半天说,你爹死了四年多了。我啊的一声,不敢相信我的耳
朵。我说,怎么可能,磊子前些天还给我打电话,说老爹生病了。老妈说,当年
你失踪之后,你爹找了你半年都找不到,以为你死了,后来他就上吊死了。我腿
一软,瘫坐在地上,我说,老妈你骗我的吧,前些天我还打了三十万给磊子,他
说要给爹治病呢。老妈说,是他骗你呢,磊子这几年一直没有工作,到处招摇撞
骗。我泣不成声地说,这畜生怎么这样?老妈说,童童你别这样说,有件事我一
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他是你亲弟弟……提前有了一个儿子,我想我是需要给儿子
一份厚重的礼物了。我给隋焕武发了条短信:你不是要请我吗?下周五晚上十点,
仙霞路百紫千红夜总会,我等你。发出短信,我坐进车子,鳞次栉比的高楼从我
的车窗外飞快地往后漂移。我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放在小肚子上,潜意识里似
乎能感觉出她的胎动。我抽噎两声,却流不出眼泪,似乎有种哭干了泪水的感觉。

  我最后在电话里说,老妈我过几天回家看你,再也不走了。老妈说。既然走
了,就别回来了,我都习惯一个人生活了。我哭着说。老妈你怎么会这样,五年
前的那次事故,又不是我的责任。我现在挣得钱也都是干净的,我在大学朋友帮
助下,对就是朱宜,你知道的,我在大学时候的男朋友,我在他的帮助下在一个
大公司当经理,我的钱都是干净的,你怎么会不要我了呢?老妈说。你是城里人,
就应该过城里的生活,不要到农村来,打乱我们的生活,我受不了。我给百紫千
红周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我要请一个贵宾,让他给我留出下周五晚上的包房,给
我安排一些好的节目。那是一家着名的以内容丰富而骇人听闻的夜总会,圈内人
士都知道,它的杀手锏就是现场直播和烤鸡大会。所谓现场直播就是鸡鸭现场表
演,观众可以在任何时段加入其中,所有节目可以任由观众自助。而烤鸡大会就
纯粹是挑战男人的性能力和心理承受力的,仿佛回到了母系氏族社会,一圈男人
围着一个女人转。夜总会每天推出一名头牌,然后由男性宾客进行比赛,看谁时
间最长,谁当晚就可以免费把头牌带走,并且获得两万块的烤鸡之王的奖金,完
了还要分时段评奖,跟时下流行的电视节目差不多,分别有某省海滨游,阿姆斯
特丹游,拉斯维加斯游等诱人奖励,当然游的这些地方,都是挑战男性腰力的地
方。这地方我来过几次,都是朱宜招待黑心卖场经理的,到了关键时候我就会借
故离开,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到那个程度,之后的内容,都是听他们周老板介
绍的,朱宜说接下来的内容他也不知道,他总是偷偷买完单就开溜,我不知道,
一个男人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开溜吗?还要偷偷的?然后又给悠悠打了个电话,
让她帮我约一下他们医院产科专家,我要提前检查一下,听听专家怎么说,我要
了解一下这场浩劫会给我造成什么,会不会让我连命都搭上。然后我再请悠悠好
好吃顿饭,也算找点心理平衡。

  朱宜的辞呈不会那么快批下来,我想时间应该足够。如今我已经成了彻头彻
尾的弃儿了,我不知道晚上该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我开着车子在内环上一圈
一圈地兜,看着我熟悉的一幢幢高楼,它们很多都曾经留下过我的笑声和泪水,
不久的将来,也许我将离它们而远去。我到底是被谁遗弃了?我不知道。悠悠发
来短信,说,童童我刚刚电话里忘了跟你说了,你这时候要多补充叶酸,要不孩
子将来神经系统不好,我可不希望将来我的儿媳妇得精神病。看这条短信的时候,
我正围着我家的小区一圈一圈转悠,却迟迟不愿上去。忽然一片树叶从天窗飘了
进来,我鬼使神差般的就觉得叶酸应该吃树叶来补充吧,于是我拿起树叶放在嘴
里咬下一块,颤抖地咀嚼着,一边嚼一边流泪,然后我把整片树叶全都塞进嘴里
疯了一样地嚼,直到我感到嘴里有血腥的味道。三十八我停下车子,扶着路灯一
阵呕吐。这种精神恍惚行为异常,在我身上最近时有发生,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
精神病的前兆。想想也有点害怕,谁受这样的折磨,也会离发疯不远的,我抬起
头,远远地看见陈鸾在路边向我招手,吓得我赶紧躲进车子里,又是幻觉。我决
定等这次帮朱宜解决完问题,我就好好找个心理诊所治疗一下,我可不想进精神
病院。我最终还是没有回我那间鬼屋,屋子里到处都是子彤的影子,比鬼影子更
让我难受。我在我家附近的锦江之星住了六天,第六天晚上九点多,忽然有人敲
我的房门,那时候我正吃着零食看金?凯瑞的片子,这是我从泡吧、逛街、到网
上装柴火妞骗色狼等消遣方式中挑出来的最能让我快乐的一种。就在我如此这般
破罐子破摔、像绝症病人一样等待着被矿泉水瓶子袭击的厄运的时候,居然有人
找到了这里。我一开门,两大捧鲜花堵在了门口,老魏的光头和段斌英俊的脸齐
刷刷地从鲜花后面探出了出来。我住到锦江之星来,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躲他们
俩。我不想在周五搞定隋焕武之前,受到任何阻拦,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找到
这来了,还恬不知耻地说是闻着味找过来的。在他们俩面前我从来不掩饰我的泼
辣,我说,你们两个狗东西,我身上除了骚味还有什么味?那骚货不是满大街都
是吗?怎么单单能闻到这里来?老魏挠挠瓦亮的光头说,童童你别这样作践自己,
没有了子彤还有我们两个呢。你不知道,我们轮流在你家门口等了几天了,后来
才在这门口看到了你的车子,这真是天意啊。我们俩反正讲好了,公平竞争。我
哼了一声说,你们俩真是他妈好哥们,这么晚了找我干吗?为了那事吧?是轮流
来还是一起来?我说着就要脱衣服,段斌赶紧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就是怕你孤
单了,来陪陪你,你如果觉着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两人放下花就要走,我心
里却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说,这样吧,这周我没空,下周我约你们。

  刚揭掉两贴狗皮膏药,这边悠悠又来了电话,光看到她的号码就够让我头痛
的了,明天就周五了,她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有点不合时宜。我犹豫了半天还是
接了。她说,亲家,这周我们医院来了一个国际着名产科专家,进行孕期讲座,
我定了三个位子,到时候你一定来哈。我说,什么时候?她说,明天晚上八点到
十点,之后可以跟专家一起宵夜,有什么问题还可以边吃边聊。我一听,心里咯
噔一下。我说,专家就是专门骗钱的行家,不去不去,再说我约了人谈事呢。她
说,管你呢,你约了布什也不行,人家专家平时根本看不上我们第三世界国家,
这次这是给足我们院长面子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关系到子孙万代
的大事,而且听完讲座,我们也好好放松一下,找个音乐酒吧坐坐。我这肚子越
来越大了,我决定生孩子之前,最后一次消遣,我们天不亮不回家,所以,这个
主,我做了。我想这下可糟了,百紫千红那边房间我都定好了,这时候退掉,不
太好,而且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朱宜辞呈批下来,一切就没有意义了。我
说,那另外一个位子是谁啊?她说啊?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我们家相公了,这个
要夫妻一起参加的,只是你现在就一个人……我说,你家相公同意了?她说他同
不同意?我们家是外事不决问悠悠,内事不决还问悠悠,他只有选择性建议权和
无条件服从权。我想给她来点狠的。我说,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你老公的主你做,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了?她说,你甭给我来这一套,想激我,嘿嘿,门
儿都没有。再说了,我做我们家未来儿媳妇的主,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要破坏
我们婆媳团结?你也别废话了,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你周五约的谁?谈鸡巴事?
我来跟他谈判,保证让他把你让给我。我心想这家伙整个一内分泌失调啊,或者
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我说,我约了你老公了,准备在月黑风高夜,品尝
一下矿泉水的味道。她说矿泉水一块五一瓶,超市里买去,我们的事就这么定了,
拜拜。她这样决绝地不给我讨价还价的机会,不是她做事的风格,似乎有点蹊跷,
难道她知道我约了隋焕武了?可这基本不可能,这事只有我跟隋焕武知道,他不
可能告诉悠悠说我约了他准备权色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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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仍然没有想出最佳解决方案,替补方案是不管三七二十
一,先捏爆矿泉水瓶再说,剩下的事情慢慢解释吧。再说了,那时候我是死是活
还说不准呢,前天我去悠悠医院产科检查,医生说你这子宫跟网兜似的,能怀上
孩子就不错了,别人都是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能同房,你必须整个怀孕期间都不
能同房,否则你这孩子绝对保不住。我说,那我自己能不能保得住?医生愣了半
天,说,你就不能忍着不做那事?我说,如果实在忍不住呢?她说,难说,子宫
大出血也是有可能的。检查完之后,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请悠悠去东方明珠旋转餐
厅吃了一顿,边吃我就边想象着将来悠悠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愤怒地甩过她的
巴掌。当时就想,这就算是最后的晚餐了。我脑子里一团糟,理不出头绪。张琪
也不太在我面前晃了,估计她也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她的英勇壮举,有点不好意思
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对付隋焕武了,之所以把他约到那种地方,就是为了先尽量
消减他的战斗力,好使他尽可能少的伤害我,当然,不让他舒服了,他也不可能
给办这件事。我正想着,段斌又打我电话,我掐了。他发过短信来,说,对张阿
姨的审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从她家中搜出了很多录像带,其中大部分都是跟你
有关。短信令我瞠目结舌。我赶紧打过去,他说,晚上下班后我带你去局里吧。
我说,晚上我有事,来不了啊,你先告诉我录像里都是些什么。他说,晚上六点
钟,我在局里等你,证物今天我还能调出来,过了今天就不行了,而且我拿不出
来,我没办法。我心里竟然有些激动,预感到很多事情似乎即将明了,终于可以
把我身后一直暗算我的那个畜生揪出来了。张琪此时敲门进来,眼睛看着桌面说,
舒经理,有两件事情要报告你一下。我心里暗笑一下,觉得她大可不必这么尴尬,
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人,这年头多了。她说,第一件事,刘相杰招供说曾经贿赂
过你三万块钱,所以他挪用公款才这么方便,这事已经报到总部了;第二件事是
我们最大的经销商忽然单方面撕毁协议,宣布拒绝再跟我们公司合作。我说,你
说的是魏哲?她说,是的。我说,为什么?她说,具体还不清楚。这两件事对我
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对第二件事情更疑惑。我刚准备给老魏打电话,忽然
陈总敲了我办公室的门。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一直是飘忽不定,有的时候我觉得他
绝对是个色迷财迷,没有什么证据,就是一种感觉。有的时候又觉得他似乎有点
深度,上次被张琪抓破了头皮给我的震撼就不小,而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似乎跟
朱宜沆瀣一气对付老张的,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似乎有更大的野心,毕竟当过政
府要员的人,水不浅。

  他还是那种一贯的色迷迷的笑容,似乎我在他眼里是没穿衣服的,突的翘的
都被他尽收眼底了。他说舒童,你知道你犯了大错误了吧,上次我就提醒过你,
可是你不听,唉……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我是他不听话的二奶一样。他
继续说,不过我觉得你人本质还不错,这次的事情我想办法帮你混过去,以后可
要注意了。我一边点头一边无奈的笑笑,心想这老鬼忍了半年了,估计这次算是
找准时机,准备乘人之危,要伸手脱我裤子了。我还在等着他明示或暗示,他却
不见了踪影,这家伙,城府太深,不知道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我拿着手机想了
想,还是没有打给老魏,我想无论如何先过了今天晚上再说吧。但是公安局我一
定要去。再有两个周就要冬至了,转眼又是一年。风挺大,感觉整个上海滩都在
大风里摇摇欲坠。下班后我急匆匆地赶往公安局,路上风卷着落叶,有点像八十
年代电影里英雄就义前的气氛,我包里装了一盒避孕套,准备上战场了,避孕套
都是35的,国内最大号,昨天我找了好几家成人店才找到,但我还是觉着不够
大,我说有没有55的?店员偷偷把我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说您这是买给人用
的?他的潜台词大概是说你这不是买给毛驴用的吧?由此可知隋焕武的尺寸,在
中国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估计也就秦始皇老妈的二爷嫪毐能跟他有的
一拼,按照吕不韦列传的记载,嫪毐可以用老二举起并转动桐木车轮,真可谓一
举成名。公安局依然雄伟而威严,三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那是我得到子彤撞
车消息的第二天,我从长沙赶回来,下了飞机就直奔公安局。第一次站在公安局
门口的时候,我的腿都哆嗦。在看守所里,我见到了头上顶着血包的子彤,他笑
着说,我是从太平间里出来的,差点被冷冻了。我的泪流得稀里哗啦。子彤说,
你别哭了,留着眼泪过几天哭吧,我撞死人了还没驾照,这次不判死刑也是无期
了。我哭着说,你别怕,我找朱宜,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的。子彤摇摇头说,算了,
别折腾了,朱宜又不是齐天大圣,估计只有局长能救我了。我沉思了片刻,偷偷
给了看守五百块钱,让他告诉我怎么能找到局长,他没有让我找到局长,却找到
了神通广大的段斌。一个周后,子彤被释放了。

  我一进办公室,段斌就扔给我一个袋子,说,看看吧,这都是慈祥的张素娥
阿姨拍的,纪录片一样,血淋淋的。我说,天够凉快了,别再他妈说风凉话了,
赶紧找个机器给我放放啊。他说,你拿着袋子跟我来吧。我跟在他身后来到一间
黑屋子里,不久,屏幕上放出来的镜头就令我瞠目了。视频上全都是我跟子彤在
缠绵,有的光线好一点,有点很模糊,镜头抖动得厉害,就像拍摄的人得了帕金
森。但最让我惊讶的是,子彤居然真的从来都没有硬过,不管用什么,但无一例
外,子彤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甚至冷酷的有点吓人,真的像没有人味的鬼。段斌
说,我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不行,跟别人却行?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段斌反问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想段斌大概知道不少事情,但这不是说这事的时
候,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快关掉吧!我们重新回到段斌的办公室,这时候已经
六点半了。我算了一下,今天是周末,我赶到悠悠医院至少要半个小时,也就是
说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说,段头,长话短说,张阿姨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段斌松了口气,点上一根烟,说,这老太太嘴还挺硬。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听说
她有个姘头,就调查了一下,发现她那个姘头根本就是个骗子。他一直骗张素娥
说他离婚了没老婆,原来这家伙,不但有老婆,小老婆都有好几个。我就找人偷
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回来给她看,她终于崩溃了,在我们的强大攻心战术下,她
这才招任是她毒死了自己卧床十年的老公。我也从段斌烟盒里抽出一枝烟来,觉
着自己有点紧张。段斌继续说,她说她老公最近病情严重了很多,十年了,她实
在被折磨的不行,终于动了邪念,趁着老公病情发作的时候毒死了他,妄图就这
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老公来个抱病而亡,但她老公的妹妹不依不饶,终于报了
警。说来这老太太也挺可怜的,据说当初她老公有老婆,她是第三者,就这样第
三者一当就是十年,后来她老公顶着压力跟原来老婆离婚了,跟她结婚,她这才
算是转了正。但十年后她老公就得病卧床不起了,她又成了第三者。就这样前十
年她一直被婆家人看不起,后十年她又一直被婆家人怀疑。

  这些听起来虽然挺震撼,但我还是看了看表,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说张
阿姨交代,说三年半前,朱宜帮你买房子的时候曾经专门到你家楼上拜访过她。
并时不时给她点钱,让她好好照顾老公,她觉得朱宜人不错,后来朱宜就给了她
一个摄像机,让她偷拍你。当时为了钱,她就答应了,她住你楼上,对你家就格
外注意。也怪你,办事的时候就喜欢假装高潮,叫声大,她听见了,就会用绳子
绑住摄像机,从窗户上放下来偷拍。我说,是啊,朱宜在大学的时候就有当电影
导演的梦想,拍一部惊世骇俗的a片是他的最高目标,他大概这是让别人在帮他
收集素材。段斌知道我在挫他,摇摇头说,是啊,张素娥也说不出朱宜让她这么
做的原因。我说,差不多了吧?段头,我还有急事呢。段斌说,等等,我知道你
不相信,最初我也不信。后来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我之前推断要害你的
人是子彤,确实欠考虑,说不定还真是朱宜呢。我说,你有证据吗?张素娥说那
么多,她有证据吗?段斌摇摇头说,没有。我说,这不就行了吗?没有证据就别
瞎说了。再说了,她是个神经病,她说的话能相信吗?你倒是说朱宜为什么要害
我?段斌再次摇摇头说,我也是一直想不明白。我说,你行啊公狗,没看出来你
还真挺阴险。之前我跟子彤在一起的时候,你说是子彤要害我。现在子彤离开了
我,你知道我跟朱宜是曾经是恋人,又要栽赃给朱宜,你倒是赶尽杀绝啊。朱宜
那么傻,不会想到张素娥会说出来?段斌说,这一点你就错了,第一,就像我们
现在这样,朱宜知道就算张素娥说出来,也没有证据;第二,张素娥的老公一直
卧床不起,只要他不死,张素娥就不会出事,也就不会轻易说出来,这是一种平
衡。但谁想到,如此孱弱的老太太,会毒死自己老公呢?相信朱宜也想不到。段
斌说得有道理,我反驳不了。我说,张阿姨不会被判死刑吧?段斌摇摇头说,她
已经被鉴定出有精神分裂症,属不完全行为能力人,不会判死刑。我点点头,心
里有些许安慰,人不管怎么闹,只要活着就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我说,你
知不知道朱宜的儿子被人打了?段斌点点头说,知道。我说,一个一岁半的孩子
啊,被打的那真叫一个惨啊,身上多处淤血,头都打破了,真不知道谁能下得来
这狠手!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说其实我怀疑这事情是老张的党羽干的。段斌说,
是啊,就是这事扰乱了我的思路,虽然这事朱宜很低调,不想警方介入,但是我
还是想查一查。我点点头不置可否。

  段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瘫在椅子上,说,真他妈累啊,最近老觉着从里到外
累得一塌糊涂。我说,看你那小脸红扑扑的,怕是滋润的一塌糊涂吧。他说,我
这是发烧烧的,上次发肺炎,到现在也没好。他烧不烧我不是太关心,我刚准备
收拾东西走,忽然他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马勇刚刚死了。
我一听有点吃惊,心想这事可不好,他会带走很多我想要知道的秘密。我说,他
怎么死的?段斌说,是开刘大壮的农用车,撞到前面一辆停在路边的大卡车屁股
上,大卡车拉了很多三角钢,直接插进了他脑袋里。我觉着不可思议,说,这样
都能撞死?他喝酒了?段斌说,这倒不清楚,不过现在法医科正在抓紧验尸呢,
大概今天能出结果。这时我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是尚郁,子
彤跟我在一起,但是他说他身上有命案,迟早要出事,所以想移民,可是又没有
钱,他很痛苦,我想只有你能帮他。移民加拿大,大概需要八十万。我看完短信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段斌顺手接过我的手机,看完以后像猴子一样跳了起来。他
咆哮着说,这是欺诈,这是勒索,等老子把他铐起来,这个畜生。我说,你分析
一下,这短信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他绑架了子彤?段斌说,什么啊,根本就是
两个人串通起来骗你的。我说,不会的,子彤不是这种人,他不贪财,他都一直
反对我赚太多钱,我看他是真的要移民了,他身上有命案,你又不是不知道。段
斌拍着胸脯,轰轰作响。他拍着胸脯说,只要我段斌还有一口气,我保证不会让
他有事,我不是三年前就承诺过了吗?童童,你为了他牺牲了多少了,你自己有
没有想想这值得吗?我说,只有你们上海人才会计算值不值,再说了,值不值你
还有脸来说?说完我拿起包往外走。我说,子彤这事你别管,你管他我就不管你
了。出了段斌的办公室,我就哭了。这样为子彤付出,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
知道我是真心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三年前子彤出了车祸,就是在这里,为
了救子彤,我跟段斌有了一个交易。他说他来做手脚,保证子彤没事,但是我要
答应他一个条件,做他的情人,我没答应,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让我好好考虑
一下。我在家里整整流了一天泪,心里的那种感觉跟几年前被强奸没有什么分别。
第二天我擦干眼泪收拾妥当,找到了他,告诉他做情人不行,但可以以跟他发生
一次性关系为交换的代价。段斌说,三条人命呢,一千次吧。

               第四十五章

  一千次?除去来大姨妈,一年两百多天,就算一周跟他做一次,也要二十年。
二十年后我更年期都该到了,我这一辈子的性生活还不都要围着他转?这跟当他
一辈子情人有什么区别?最终我们谈妥,五百次,由他来决定时间和方式,我必
须随叫随到。我答应了。开始我挺恨他,后来我知道他妻子性冷淡之后,也就慢
慢理解他了。但这家伙心理有点变态,似乎每次总是要寻找刺激。我出门打子彤
的手机,可是号码依然不存在。我打回刚刚那个号码,尚郁接了电话,说,你不
要报警,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子彤在我这很安全,他其实不让我找你。但
是我也没办法,只有你能帮他了。其实他最爱的人是你,但是很多事情让他无法
再跟你在一起。我强作平静说,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他说,其实八十万不够,我
自己有二十万也会给他的,你的钱算我借你的,我打借条给你。这钱,我就算下
半辈子出去卖也会还你。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一个爱子彤爱的发疯的男人,
以下辈子卖淫为代价送子彤出国,且告诉我子彤最爱的人其实是我,而他似乎又
在用行动证明,最爱子彤的人分明是他!扭曲得一塌糊涂。三十九从局里出来的
时候,还有一个小时到八点,我打算吃点饭再去悠悠医院,虽然我知道孩子很可
能就快没了,但我还是想多吃点,多给她补充点。这时候老魏打了我的电话。我
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我,非要对我的行动百般阻拦。不过想
到老魏终止与我们公司合作,我知道这里面有大文章,还是接了电话。老魏劈头
盖脸地说,我要见你。我说,你以为你谁啊?相见就见,我档期紧着呢,你最早
也要排到后天。他说,没关系,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十分钟就行。我想了想,
说,你找我什么事?跟你撇了我们公司有关?他说,是的。我沉思了一下,心想
悠悠那是听课,迟到一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我还是要见见老魏,这事不小,我
要搞清楚。我说,行,你请我吃饭吧,不过要抓紧,我们在中山公园的雨花见吧。

  我开车从中环一路左奔右突,到中山公园刚找地方停好车子,忽然收到了段
斌的短信,段斌说,检验结果出来了,马勇在出车祸前三小时就死了。我全身的
汗毛都竖了起来,死人居然会开车!见到老魏的时候我还惊魂未定。老魏说,你
身体不舒服?我说,没,赶得太急了,你有什么事快说吧。老魏说,童童,我一
直在琢磨你的事,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局。我说,你先说说你干吗尥蹶子不干了?
他说,其实我代理你们的黄酒是被朱宜和老张逼的,我对这产品一直都不看好,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问题。但是没办法,他们给我开出条件,只要我想代理优思
脑动力,就必须顺带着带上四神酒。这俩王八蛋,生意哪有这么做的?可是没办
法,有钱赚就得做。不过现在这俩产品绑在一起对我来说利润空间已经很小了,
而且四神酒又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我算算也不差你们公司这几个钱,不陪他们玩
了。他那边说着,我这边端起一盆苹果沙拉,这是我专门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点的。
我上网查过了,多吃苹果可以补充叶酸,我估计当时我老妈怀孕的时候就是因为
吃不起苹果,所以现在我的精神这么脆弱,可是我都没有机会亲口问问老妈了。
老魏拿大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他说,我们再来说说你的事。实不相瞒,我一直在
观察你的事情,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轻蔑的翻翻白眼说,你说吧,至于小
账以后再跟你慢慢算。他说,你有没有发现,你身边有个人跟你的关系很奇怪?
我说,你是想说我身边的这个真命天子就是你吗?他摇摇头说,不,不是真命天
子,是鬼,一只厉鬼。我一下愣住了,头皮一阵阵发麻。想到死了还能开车的马
勇,我简直要疯了。我刚准备发作,老魏说,你听我说,这个鬼就是朱宜。我皱
了皱眉,没说话,觉得这事有意思了,不知道是不是朱宜在太岁头上撒过尿了,
怎么在我要帮他搞定隋焕武的关键时刻,这么多人跳出来阻止我。不过也难怪,
朱宜现在正走霉运呢,子彤曾经有句名言,叫男人倒霉的时候打飞机都能射到自
己的脸。

  老魏继续说,你想啊,你的房子是朱宜帮你买的,现在发现房子里竟然死过
人?我点点头。他又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最好的朋友陶子背叛了你,而她最喜
欢的人是朱宜?我说,陶子没有背叛我。他说,你别自欺欺人了,我投资阿诺的
那个电影,拍的时候我到过几次片场,每次都能看到陶子在等子彤。只是我怕你
说我挑拨离间,就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我忽然想到了马勇曾经寄给我的照片,是
子彤跟陶子纠缠在一起,我自欺欺人地劝说自己相信陶子屁股上的胎记是电脑做
出来的。老魏又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说,你怎么知道陶子喜欢朱宜?老魏说,
你忘了成成的生日宴会?朱宜请的女人里面,至少有两三个跟他有不一般的关系,
这种事情,从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你以为陶子趴在你身上哭是因为疼你?那是
因为得不到朱宜。说还有上次你住院,其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是为了保朱宜
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我抬起头看着他,尽量让目光看起来更犀利。他赶
紧解释说,这些我是无意中从老张那里了解的。他继续说,你看看这一次又一次,
似乎都跟朱宜脱不了干系,我听说你们楼上老装神弄鬼的张阿姨被抓了,招认说
是朱宜雇她偷拍你和吓唬你的。难道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这次他又辞职,
而我却认为他没有辞职的必要,而似乎老张也是罪不可赎的,不太可能说无罪就
无罪的,难不成朱宜这次又要指望你来保他?如果是的话,你千万别轻信。这里
面有太多疑点,有很多我还没想明白。我吃得差不多了,拿起包起身说,你什么
时候想明白再跟我说吧,我还有事,先闪了。他赶紧站起来说,别这么急啊。我
说,你不是说十分钟吗?现在都半个小时了。他摇了摇头,松开了手。老魏说得
其实也有点道理,但是我还是坚持认为,没有什么证据的话,不能随便瞎猜。如
果是瞎猜,怎么说都有道理的,怀疑谁,谁都像。而且老魏也知道我跟朱宜的关
系,跟段斌一样,他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我实在不知道朱
宜到底为什么要害我,他们俩也都说不清楚,而要是我不救他,他就太惨了,这
一局我必须赌。

  赶到悠悠医院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悠悠掐我屁股说,臭娘们去哪里快活去
了。我说,泡了两个帅哥,介绍你认识吧?她说,再跟我提我老公之外的男人,
小心我卖你去当鸡。说完扔给我一个本子一枝笔,说认真听讲仔细记录,那架势
就像大学的时候逼我上课做笔记一样。那时候她没少逼我,可是我还是很少记,
考试的前一天我总是会偷走她的笔记看一天,完了考试我总是比她考得好。发榜
的时候她总是说,以后上社会了你要对我好点,不然你对得起我一边借笔记给你,
一边还要故意考不过你,满足你的虚荣心吗?隋焕武在悠悠身边,正襟危坐,目
不转睛。我心里骂,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会儿验明你的真身。再看看他的样
子,实在是丑得可以。高高的颧骨,怎么看怎么像历史课本上的北京猿人头像,
脸像月球表面,火山口一环套一环,上嘴唇短得无论如何也盖不住牙床,更别说
那参差不齐的黄牙了,眼泡肿的像刚刚哭过灵一样,最要命的是他那一对招风耳,
我怀疑他从小到大短跑没及过格,那耳朵得兜多少风啊?我想他脖子上扛着这样
一张畸形的脸坐在威严的法庭上,怎么看都应该像是个被告吧。可是一会儿我可
能就要遭受这样一个极品大律师的严刑拷打了,这太有讽刺意味了。忽然悠悠咳
嗽了一声说,差不多就行了啊,别看太久。讲座终于结束了,我说,悠悠我真得
走了,我顺道把你送回家吧。她说,别给我找不痛快啊,我酒吧都找好了。我说,
咱们肚子里都怀着宝宝,这酒也不能喝,大点声的音乐也听不得,帅哥也不能泡,
你说我们泡的哪门子吧啊?隋焕武也说是啊,真不适合,孕妇要早点休息,你还
是先回家吧。悠悠说,唉我说你们俩今天不对劲啊,该不会是你们俩约的出去h
igh吧?一句话说得我的心怦怦直跳。我顺势拐过隋焕武的胳膊,说,又被你
猜着了,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她说,那带上我也没关系啊。我纠缠不过,就借
机上厕所躲了出来,我想隋焕武大概也会有办法吧。男人想要得到心仪的女人的
时候,智商是最高的。

  百紫千红还是那么简陋,从外面看就是一扇水泥墙而已。可是推开水泥墙,
里面就别有洞天了。大厅里是正常的迪斯科酒吧,舞台上一个穿着丁字裤、黑丝
袜的性感美女正在跳钢管舞,一群淫民在荷尔蒙的作用下聒噪着。其实这并没什
么,基本算健康,上海的白领现在都流行跳钢管舞,说是减肥的好方法,不知道
几年后上海的写字楼里,会不会每个办公室竖一根钢管,大家没事耍着玩。服务
员把我带进包房,房间里一圈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中间一个低矮但足有双人床
那么宽大的茶几。墙上挂着一个印度女人赤裸着后背,侧脸媚笑,后背上一个巨
大的罂粟花文身。看到这场景我有点心跳加速了。这时我收到了隋焕武的短信,
说已经成功脱身。我放下手机,心里想起了电影里的镜头,热闹的午门,英雄末
路。午时将至,不知道我跪在刽子手的身下等待大炮发射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冲
进来大喝一声「炮下留人」!不过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来得好,因为这种情景,基
本在电影里都是英雄被先斩后奏了。我的这件丑事,与其先斩后奏,不如斩而不
奏,若传扬出去,可如何是好。没过多久隋焕武就到了,我亲自到门口去接他,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保持着必要的距离。我说,隋律师,怎么把你老婆哄好的?
他四下看看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我别说话,然后小声说,别叫我律师,到这来谁
都没有职业,我就是一流氓。我笑了笑,心想你他妈总算说了一句真话。他说,
女人好对付,我领她去了最近的酒吧,一瓶芝华士灌下去,她就翻了。她老婆肚
子都那样了,他居然为了偷腥,用烈性洋酒把老婆灌醉,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
一百遍,诅咒他矿泉水瓶变火柴,律师变囚犯。进了包房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无
奈地搂住了他的胳膊,外面的重低音节奏越来越快,我在迷离的灯光中昏昏沉沉,
感觉到一双非常硬的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像咯在岩石上一样难受。我说,我已经
点了一个五凤朝阳的现场直播,是个男人你就干翻她们。这句话是我事先准备好
的,我想是个男人听到这句话都会拿自己的下半身拼命。反正今晚他不拼命我就
得拼命。说完之后我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因为我在半个小时前吃了几片安眠药。
一来我不想看到这种场景,我心理有障碍,二来我不想记住这个丑恶的夜晚,不
能让这个痛苦的记忆毁了我的一生。

               第四十六章

  我隐约记得进来六个人,连互相脱衣服都跳着暧昧的舞蹈,我想每个正常人
看了这场景都会血脉喷张,柳下惠来了也要变柳上惠了。我说了句你先玩,我头
昏先睡一小会儿,醒了再陪你玩。之后我就彻底昏睡过去了。我知道他要碰我,
不会老老实实等我醒过来。

  我醒来的时候到处一片洁白。我想不知道天堂是不是白色的,此时有护士进
来,说,舒小姐,你醒了?我这才看清楚,护士我认识,还是上次老魏从倒塌的
影棚送我过来的那个医院那个病房。我觉得下身很痛,嘴唇也有点肿。我说,我
都伤哪儿了?她说,你阴道轻微挫伤,身上也有轻微的软组织挫伤。我说,我的
孩子呢?她说,万幸,孩子暂时没事,不过还要观察一阵。我松了口气,心想这
孩子命真大,还没出生就被矿泉水瓶敲脑袋,居然没事,大概是老天爷慈悲吧。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每次来都是她照顾我,有点熟悉了,她竟然问我要不要帮我报
警。我想她一定以为我被强奸了,我摇了摇头。我说,是谁送我来的,她说是一
个女的,挺着大肚子,大概怀孕有六个月了吧。我差点叫出来。我说,她人呢?
她说见你没大碍,走了。我说,她说什么了?她说没有,她没说什么,不过她挺
难过,不停擦泪。我说,知道了,你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我的事别跟别人
说,出院后我请你吃饭。她笑笑说我知道,你放心吧,这是我们分内的事,不用
请吃饭。我重重地躺了下去,用被子包住了头,撕心裂肺地大哭了一场,我不知
道怎么会是悠悠送我来的,我在上海最后一个姐妹就这样被我深深地刺伤了。本
来以为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会让她知道,但是如今,想象着她挺着大肚子
哭泣的样子,我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某个部位拖出来剪掉,让我以后不再因为它而
伤害别人祸害自己。另外但愿悠悠不会把这事传出去,否则我真没法混了。当初
被强奸后我坚持报警,从此背井离乡,骨肉分离,让我知道了名声对一个女人有
多重要。

  第二天,张琪打电话过来,说张总终审被判扰乱市场经济秩序罪,有期徒刑
1年,朱总的辞呈总部不予批准,擢升其为华东总部总经理。在病床上又躺了一
天,我的病情好了很多,基本没有什么痛感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该出院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出去,我不知道我出院了以后该去哪里。我正想着,忽然有人在
外面敲门,然后朱宜就推门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张小妍,张小妍胳膊上抱着成
成,看起来像一家三口。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这不是什么好事。
朱宜先是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然后他往下一滑,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跪在地上猛抽自己耳光,一句话都不说。然后他拉成成一起
跪下,声泪俱下。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起来,最后我说,我帮你不是为了你,是
为了我自己,我这次受委屈是不想将来在优思公司再受委屈。有你朱宜在,我就
放心了。他这才站起来,说了一些万死不辞之类的肺腑之言。我说,这事还有别
人知道吗?他说悠悠告诉我的,我让她别再告诉别人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知
道吧。我说,悠悠怎么样了?他说,她不好。我说,她不好到什么程度了?朱宜
沉默了很久,然后捂着脸情不自禁地啜泣,哽咽着说不上话。我说,小妍,你告
诉我,悠悠到底怎么了?张小妍说,她做了引产,孩子没了,据说拿出来的时候
头发都长出来了!我听到这忽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了,我特别想抽
自己耳光,我用右手狠狠地抽了右脸一下,朱宜和张小妍都惊呆了,傻傻地看着
我,我接着左右开工,像疯子一样把自己打成了拨浪鼓。朱宜一下扑到我身上,
按住了我的双手,说,童童你别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跟你没关系,我是杀
人犯!成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更让我有种马上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冲动。我想挣
扎,但是我的身体动弹不了,我感觉一股血涌到我头上,从我的每个毛孔都在往
外渗,我的脑子里,鲜红一片。

  三天后我顺利出院了,没有人来接我,虽然有点失落,但这样也好,至少这
证明了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自己打车直接去了陶子之前的心理诊所,我感
觉自己就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了,再不治,我非跟陈鸾成病友不可。诊所里没有我
认识的人,这让我感觉到一丝安全。一个看上去很有亲和力的中年女医生询问过
我的情况之后,把我带到一个很安静的小屋子里,让我躺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
提出需要给我催眠一下,问我是否同意。半年前陶子也要给我催眠,我怕说出曾
经勾引过她男朋友的事情,被我拒绝了,可是现在最主要的是治病,无论如何我
不能成为一个疯子。她给我讲了一个我童年时似曾相识的故事,然后我就回到了
我的童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一种半睡半醒状态中醒来。就感觉整个过程我
一直都只能听到女医生一个人的话,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就像一场电影一
样,她是旁白,我是女主角。她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有的时候我会很痛苦,说
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哭起来。医生说,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非常缺乏安全感,
内心深处有着严重的负罪感。这样,你找一个比较信得过的朋友同住,不要再单
独住了,然后业余时间多参加社会活动,多到人多的地方去……她跟我聊了很多,
似乎有点效果,我隐约觉得生活似乎还是有一些希望的,最后她又开给我一些药,
让我过一个周以后过来复查。重新走在阳光下,觉得生活似乎挺美好,但是我还
是会时不时的猛然回头,生怕身后站着悠悠,面无表情地捅我一刀,说还我的老
公和孩子。找人同住有点麻烦,想来想去我只能找段斌了。老魏对我来说,似乎
还是缺乏安全感。我打电话说,段王爷,本小姐无家可归了,你要收留我了,我
要住你家。段斌居然沉默了一阵说,算了吧童童,你还是不要来了,我孩子住家
里,你来不太方便。我一下愣住了,我忽然觉得是不是我的丑事被他们知道了。
段斌又说,我们一起住你家吧,我陪你住。我这才松了口气,说,你个死鬼,还
以为你这上海小男人不理我了呢,你现在马上过来陪我。段斌沉默了一阵说,现
在不行,上次马勇案有了一些新情况,我们在他的头上发现一处钝器重击伤,是
在他撞车前三小时前产生的。我说,什么意思?你是说马勇是被人打死的?他说,
是的,后来的交通事故是假的,是有人发动了刘大壮的农用车,然后把马勇抬上
车子,给他加足了油门。

  我似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说,那犯罪嫌疑人找到了没有?段斌叹了口
气说,有个人自杀了,他是刘大壮。我一听刘大壮,心里豁然开朗。我说,我知
道了,肯定是他,他们是一伙的,肯定是分赃不均窝里斗了。段斌说,刘大壮留
了封遗书,交代说晚上发现有人在自家窗外偷拍,他就悄悄拿了一根钢管,绕到
偷拍者背后,照他的后脑就是一棍,偷拍者当场毙命,他这才看清楚,原来被他
打死的人正是自己的老板马勇。我笑了笑说,老天爷真是个爱开玩笑的老头,偷
拍的人最终死在偷拍上。段斌又说,可是刘大壮的证词明显跟验尸报告不符,凶
手似乎并不是他。我说又怎么回事?难道刘大壮拿命替别人顶包?他会那么高尚?
段斌说,是啊,案件线索到这戛然而止了,我愁啊。公司高层变动终于尘埃落定,
公司平静如常。朱宜对公司职位没有进行大的调整,只是让张小妍彻底退出了公
司,我知道他这是为了避嫌,这一招要比老张高明。朱宜让我把印刷这一部分权
利暂且交给他,说,毕竟公司也重新算洗牌了,给你百分之百的权利,怕是对外
对内都不好说,不过你该得的利益还是会给你。我知道他的意思,觉得他的决定
没有问题,我们在公司的配合向来默契,所以我爽快地答应了。他补充说,我打
算今年的印刷全部签给四姐。我认真考察过了,她的活不错,而且又是阿诺介绍
的,都是老朋友了,应该信得过。我没有表态,因为我对这个四姐印象一直不是
很好,但又不能让朱宜难做。周末的时候,朱宜约我一起去监狱看望老张,我不
知道朱宜是为了做样子还是发自内心,总归这一举动,我觉得挺好。而且我也一
直想去看望一下他,虽然他曾经伤害过我,但那毕竟是职场上的事,有的时候你
死我活身不由己,我能理解。朱宜还带上了张小妍,或者说是张小妍带上了朱宜,
总之这种组合让我觉得像是家庭聚会,我的加入似乎不合情理,不知道现场会不
会出现老丈人托孤的温馨场面,甚至这就是一个家族产业在斗争外衣下掩盖的和
平继承。

  老张憔悴了很多,脸上沟壑纵横,头上白发凝霜,怪谁呢?干坏事是要付出
代价的,躲不过。而且毕竟只有一年,驴子一样的隋焕武,做事还是有些分寸,
这个结局臻于完美。老张看到张小妍,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他不是张小妍老爸,
倒像是张小妍的儿子。看得我都心里酸酸的,偷偷抹眼泪,我知道老张是真的太
爱这个女儿了。可是奇怪的是,张小妍竟然无动于衷。我正纳闷,忽然张小妍换
上一副冷漠的嘴脸说,张国伟,我早就让你把股份转给我,现在好了,全被没收
了,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张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我不是把大部分
的存款都存到你的账户了吗?这时候我也有点晕了。忽然朱宜笑笑说,张总,听
说你老婆已经回云南找她的初恋情人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一直不知道,但是现
在我有必要告诉你,你知道吗?其实小妍根本不是你亲生女儿!她老爸是云南人,
是你老婆跟当地土着生的,你帮别人养了二十几年孩子。我眼睁睁看着老张的脸
瞬间变得没有了半点血色。

  四十傍晚的太阳大而无神,像一滩无精打采的血。我走在朱宜和张小妍夕阳
下的背影后,忽然恐惧万分。朱宜大概看出了我的不适,赶忙解释说,张国伟就
是个干尽坏事的王八蛋,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伤害你的?我叫你来,就是为了帮
你出出气。我笑了笑,说,是啊,这口恶气出的,真叫一个爽。朱宜哈哈大笑,
似乎感到无限荣耀,我却从内心深处感到无比悲凉。老张已经武功尽废,完全失
去了反击能力,朱宜还要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为我复仇之心义薄云天,手段之
毒辣骇人听闻。晚上回家开门的时候,段斌已经到家了。我说,现在民风肃然路
不拾遗了?怎么警察都没事做,这么早就下班了?他笑笑说,然也然也。我知道
他是怕我自己不敢一个人在家,就先回来等我了,心里不禁一阵温暖。没想到一
进门更让我惊讶,他竟然把饭都做好了,我忽然想到了子彤,眼泪憋了半天没憋
住,还是掉了下来。段斌不知所措,说,怎么了怎么了。我说,你看你烧的菜,
黑糊糊一团一团的,让我怎么吃啊。他嘿嘿一笑,帮我拉了椅子,说,浓油赤酱,
这可是地道的本帮菜。他边吃边说,童童,你还有没有别的房子?我说,你当我
是你们上海土着啊,动迁一下补好几套,我们这种「村里来的」,能在上海滩置
上一屋半舍,那都不知道是祖上做了多少慈善了。

               第四十七章

  他说,你挫人的功夫炉火纯青了嘛?我是想这房子还是早点卖了吧,不行价
码压低一点也没关系。我没说话,其实这房子是以子彤的名字买的,我只能帮着
找下家,真正要卖还要子彤来办,可是子彤都不愿露面。我说,你怕了?他说,
我有枪,不过……还是有点怕。他的样子蛮可爱,我有瞬间心动的感觉。从子彤
跟我分手之后,我跟段斌的五百次约定就再也没有兑现过,当然五百次已经用掉
接近一百次了。他不说,我也就当忘了,住到我们家,虽然在一个房间里,他还
是很自觉地打地铺,再也没有动过我,有的时候我很佩服上海人的聪明,用他们
的话说叫「拎得清」。因为他这时候继续动我的话,那么顶多也就剩下那么四百
次,我不会反悔,但是他要是不动我,那可能就是无数次了。我说,你发骚(烧)
好了没有?他摇摇头,说,没有,越来越骚,现在我上班都有点力不从心了,可
是医院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我的笑容慢慢僵住了,我说,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
别的什么病?他说,不会的,我身体一直很好。我忽然想起来,问他马勇的案子
有没有进展。他摇摇头说,没有,现在只知道刘大壮打马勇的时候,其实马勇已
经死了至少一个小时。我说,你的意思是说,马勇偷拍刘大壮的时候,其实已经
死了?他点点头。我说,都被你们搞糊涂了,你这是在给我讲悬疑故事呢,前一
阵给我讲死人开车,现在又告诉我死人偷拍。我就奇怪了,这马勇生前不是什么
好鸟,死后还搞这么多花头,是你们警察无能还是这死鬼太狡猾?段斌摇头不语,
我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他本来压力就大,身体又不好,我应该多体谅他。
明天就到我复查的日子了,除了上次去监狱探视老张,让我感到一些不适之外,
我觉得我已经离精神病渐行渐远了。早上到公司,我很友好地跟员工打招呼,已
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看到张琪,我也觉得她可爱多了,私生活混乱一下其
实也没什么,毕竟现在没有男朋友,女人也是人,体验一下不同感觉,不算太大
的错误。

  可是我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感觉到大家似乎看我的眼神有点异样。我仔细审
视了自己的衣服,似乎穿得没有什么不妥当,也没有哪的扣子开了或者哪条拉链
没拉紧,露出内裤胸罩什么的。我来到办公室坐定,心里有点打鼓。忽然销管部
姚经理进来,一脸犹豫的表情。我说,你到我这便秘来了?他貌似下了很大的决
心,说,舒经理,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不差那口饭,知道他肯定是有事
求我。我说,你直接说,有什么事。他说,您真爽快,是这样,我小舅子贩毒被
抓了,按律当斩啊,我丈母娘老鼠药都当饭吃,折腾不起了。我听说你司法口路
子很硬,没有搞不定的,你看能不能帮帮忙,把他放出来?我一定重谢。我在位
子上定定地坐了足有一分钟,最后说,这样,我考虑一下吧,回头给你答复。我
都不知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吓人。我知道我的事大概败露
了。我没有黄雯大胆,以前跟老张有暧昧关系的时候我都格外小心,战战兢兢如
履薄冰,生怕像当初被强奸一样,无奈将自己放逐。可是现在我跟隋焕武的事还
是没有包住。我看着他转身出门,真想取下身后墙上挂的桃木剑冲上去把他的脑
袋一劈两半。事实证明我猜对了,流言蜚语漫天飞舞,多种版本比肩流传。晚上
下班后我躲到楼上男厕所抽烟,听到连楼上的公司的男员工都在厕所里边议论我
边意淫,甚至连我开什么车,车怎么来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感觉我就是一个靠
绯闻上位的三流小明星。我用最后的理智支撑着自己去了心理诊所。进门见到医
生我就忍不住了,放声痛哭,边哭边痛诉我的遭遇,医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哭,听着我说。有的时候会拍拍我的背,摸摸我的头发。我哭了有半个小时,感
觉差不多了,最后医生说,对不起,请原谅。我一下懵了,不知道她对不起我什
么。她说,我上次把你催眠之后,把你说的话录了下来,原本只是为了辅助治疗,
但我发现了很多问题。恕我直言,你今天的这种遭遇,非常像有人故意设的陷阱,
一步一步让你越陷越深,企图把你逼疯。我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继
续说,我想你大概不能理解,不过这种例子在全世界甚至在中国,并不少见,事
实上把一个本来心理就挺脆弱或者受过某些心灵创伤的人逼到精神失常,对一个
懂心理学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我觉得你的问题比较严重,所以,我把你
的话传到了日本。我说日本?她说是的,陶楚芸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曾经
的儿媳妇。

  我说陶楚芸?陶子?她点点头,说,当初我儿子抛弃了她,我非常内疚,经
常找她聊天,起初她很抵触,后来她慢慢接受了我,我们成为了好朋友。她停了
一下说,我从你的话中得知,其实你知道陶子也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
你却丝毫不记恨她,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陶子一直觉得有愧于你,所以不辞而
别去了日本。我说愧疚不愧疚就先不说了,你先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摇摇
头叹了口气,说,她不好。我说,怎么不好了?她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她也不
跟我说。我重新躺了下来,说,我真想她啊。医生说,她也想你,不过现在我们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你的事情解决一下,这是她从日本快递过来的一封信,你
看一下。我觉得有点奇怪,陶子为什么不给我发电邮,还要写什么信呢?我边想
边迅速打开信:亲爱的:以前经常这样称呼你,你别以为我有多喜欢你。你初中
的时候撞见了我被禽兽老师猥亵,高中的时候又勾引了我的男朋友,我其实一直
挺恨你,就想把你做成木偶,然后边扎针边诅咒你。最不该,你介绍我认识了朱
宜。这家伙其实是个心理学高手,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本来我只是想勾引他,
可是我竟然被他勾引了。我知道我之所以爱上他,最初是因为他曾经是你的男人,
征服他我有快感,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他长得太像我们高中时共同的情
人了。我对他越陷越深,人常常会「情令智昏」,我也不例外,所以,当朱宜让
我帮他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我答应了,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老婆就是被他逼疯
的。你是他的第二个目标。勾引子彤、让你认识马勇等,都是我帮朱宜干的,马
勇带你到我家抓奸,其实就是朱宜导演的,想从感情上折磨你。可是你知道了我
跟子彤的事情之后,居然没有恨我。你这家伙,我彻底输给你了。我觉着我挺过
分的,而朱宜的一些行为让我无法接受,他是个为了前途和面子,什么事情都做
的出来的人,而且他的心理极度变态,他甚至喜欢做爱之后用异物塞进对方阴道
里,我怀疑他在性方面遭到过伤害。他一直怀疑成成不是自己的儿子,他曾经多
次带他去做亲子鉴定,每次的结果都是肯定的,但是他又怀疑是不是陈鸾跟医院
勾结起来骗他,于是他虐待成成,也以此来折磨陈鸾,虐待自己的孩子来惩罚自
己的妻子,这是人干的事吗?太可怕了!

  所以我选择离开,为了彻底忘记过去,我来到了日本。除了我妈妈(我前夫
的母亲),我不跟在上海的任何人联系,包括你。可是你居然去了我妈妈的诊所,
妈妈告诉我你的病情已经很严重,我心痛了,我爱你,我想我应该救你。你赶紧
离开朱宜吧,离开他离开优思公司,你就没事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自己主
动离开,但我希望你不要报复他太狠,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很可怜?另外,子彤其
实非常爱你,只是他心理太脆弱,你给他的压力又大,当然,男人有的时候会忍
不住肉体的出轨,他也不例外,大概也会对你隐瞒,也在情理之中,你还是原谅
他吧。还有,我之前常用的信箱可能被人盗用了,密码被篡改,我进不去了,你
要给我发邮件,就换一个信箱吧。没有这些事,我真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不过
我不是同志啦。什么时候我们去马尔代夫,我最近想过去买座海边的小房子,你
不是一直想去吗?初中那个禽兽老师猥亵我的时候,会喊出你的名字,我想大概
是你的泼辣让他害怕,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结果我成了你的替罪羊,你说我该不
该恨你。我知道陶子这最后一句话是为了证明这封邮件确实是她所写,因为这个
细节只有我跟她知道,她也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毫无疑问,她的担忧是有必
要的,因为她之前给我发的邮件,其实都是别人盗用她的信箱发的。我颤抖着看
完邮件,沉默着流了好一阵眼泪,最后我笑了笑,问陶子妈妈说,你跟上海的精
神病院熟不熟?她说,第八精神病院的副院长是我的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就像
你跟陶子一样,你还有得救,不用去医院的。我说,假如我就现在这个状态,你
能不能帮我进去?我要当一阵疯子。她起初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陈
鸾就在第八精神病院,我想这大概是天意。之前段斌和老魏的推断似乎都不幸成
为了事实,江湖上常有句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报复朱宜,但
这个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确切的地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朱宜干的,我要
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第二天,我先去了监狱,我虽然恨老张入骨,但是有时候想想也怪可怜他。
年过半百的老人,突然间一无所有了,这种结局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我
想如果我不来,估计再也不会有别人来看他了。老张再次见到我,没有太多的表
情,我想他大概已经麻木了。我说,张总,你他妈要挺住,我还等你出来跟我斗
下去呢。他说,舒童,你要是故意来羞辱我,有什么酸的臭的就快点来吧。我说,
你个怂包,是不是男人?蹲一年牢算什么,不出来干倒朱宜这畜生,你不如趁早
像黄雯一样死了算了。老张淡淡地笑了笑,像看破红尘的和尚。他说,舒童你总
算知道朱宜是个畜生了,但是太晚了。朱宜这瘪三,一肚子坏水,你等着看吧,
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我说,他总比你好,起码他不好色。老张说,没有男
人不好色,好色是为了传宗接代,这天经地义。我心想,你他妈的再好色,你也
没有完成传宗接代的光荣任务,辛辛苦苦二十几年,还不是给别人养了孩子?老
张继续说,再说你也别怪我好色,谁让你长得像妖精似的,要不你怎么能那么容
易得到那么重要的位子,从第一次在朱宜办公室见到你,我就决定要搞定你。老
张说的第一次见到我,是我到上海一年之后,实在混不下去了,于是想到了朱宜。
忐忑不安地联系上他之后,他把我约到了他们公司,就是那时候,我喜欢上了优
思公司,优思公司的老总喜欢上了我。老张说,其实你肯定不知道,那次朱宜把
你约到我们公司,就是为了让我看见你。朱宜的目的达到了,我喜欢上了你,可
是却一直没有好的机会。这样下去可不好,朱宜比我更急。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迈
出这一步的吗?当时朱宜面临下岗的威胁,于是你挺身而出,主动对我投怀送抱,
目的是为了保住朱宜,你真是个好人。我说,你别骂人了,这年头说别人好人那
不等于说别人是傻子吗?老张紧接着说,你不傻,你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
知道吗?朱宜那时候根本不会下岗,只是他见我对你觊觎已久,却老是没有机会,
于是跟我一起演了这一出,好让我得手,以此来巴结我。结果你还就真上当了。

               第四十八章

  我感觉自己就像浑身上下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这事如果是真的,那么我进优
思公司就是朱宜的一个阴谋。老张继续说,可是两年多了,我对你都只是动动手
而已,因为你知道我那玩意已经下岗了,可是它后来怎么又下岗再就业了呢?还
是要感谢你。还记得朱宜被免掉副总职务的那次吗?其实他最初是去总部告我的
状,然后总部派太监过来调查,不是单调查他,是调查我们俩。我们公司一直有
财务问题,这个总部知道,当然我也知道。总部做出姿态,让朱宜下放一个月,
其实是为了杀鸡儆猴。朱宜早就知道,可是他并没有告诉你。你像董存瑞一样再
一次挺身而出,我知道你肯定偷拍了我们的视频,可是我根本就不怕。第一,朱
宜本来一个月后就会官复原职,所以你开出的条件我肯定能答应,我答应了你,
你就不会把我怎么样,我知道你,你还是上路子的。第二,公布出去对你不好,
你的损失一点不比我小,你又不傻。所以我放心。你主动找我还能是好事?我知
道你八成是偷拍了,其实在你之前黄雯就用过这种手段,这路子我熟,伟哥是个
好东西,嘿嘿……老张沉浸在回忆里享受着意淫的快乐,我却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会不会老张说这些是为了挑拨我跟朱宜的关系,好等他一年后出来将我们一举歼
灭?但老张的故事逻辑很清晰,不像是现编出来的。我说,你行啊,啥都知道,
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就应该到天堂上去当上帝啊。我的潜台词是你那么有本事还蹲
在这里忍受牢狱之苦干吗?老张也不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这一次老子认
栽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去找过隋焕武,其实隋焕武那点本事差得远,我是我大
舅子保出来的。但是,朱宜下了步狠棋,他利用了小妍。其实除了钱和小妍,我
什么都没有,你知道我那老婆,那就是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我没有想到小妍
对朱宜那么死心塌地。我想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希望还是寄托在小妍身上,希
望她能过好,既然她是真心喜欢朱宜,朱宜也对她好,我委屈一下退居二线没什
么。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如此宝贝的女儿,竟然不是我自己的。本来我都可以
去美国了,我把百分之九十的财产都打在她的账户上了,可是这一切原来都是假
的。唉,你说我女儿是不是被朱宜迷了心窍跟朱宜一起来骗我的,他怎么可能不
是我女儿呢?

  从监狱出来,我庆幸爹妈遗传给我的善良除了让我受伤,总归也帮了我一回。
朱宜上次带我来监狱看望老张,就是为了避免以后我跟老张单独接触,而老张的
嚣张也让朱宜放心了,他大概预料到我是绝对不会再来看望老张了,他小看了我。
我先给段斌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出差一阵。虽然段斌现在跟我生活在一起,但我
还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计划,在计划没有成功之前,我不能让任何一个多余的人
知道。不是我多疑,这个世界本来就太可疑。完了我又给陶子妈妈打了个电话,
她说,第八精神病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你公司那边,我来
帮你通知,放心吧,没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光通知不行,还要让他信。我给阿
诺打了个电话,说,你个死鬼死谁石榴裙下了?说是找我好好聊聊,也不见你的
鬼影。他说,怎么几天不见我就变鬼了?不过我真快成鬼了,我正做电影后期呢,
昼伏夜出可不跟鬼一样吗?不过我倒真有事,可我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找你喝酒,
既然这样我就电话里说了,你快点管好子彤吧,让他把尚郁还给我。我说,你他
妈的忙成那样还有心思想这个,你先帮我把正事办了再说。他说,行行,有啥事
你来个痛快的。我说,我给你一篇文章,你给上海各大报纸的记者朋友发过去,
让他们明天就发,红包你先垫着,回头我还你。记住,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发的,
还要让记者都封住口,别说出是你发给他们的。阿诺说,这红包得大点,时间有
点紧了。再说你家伙是要捅福布斯上谁的绯闻呢?我说,两个男人的手和屁眼之
间不得不说的故事。阿诺呸了一声就挂断了。文章是我写好的一则新闻,题目是:
极限重压,上市公司女白领发疯入院。朱宜不是喜欢演戏吗?这次我就给他搭个
台子,看看这戏他怎么来唱给我听,我想朱宜大概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这一天,
我料定他必定会来。陶子妈妈的同学帮我安排在了特护病房,不然我跟真的精神
病在一起,说不定我真的也跟着发疯了。我还没安顿好,就有一个病友过来看我。
我看着她如炬的目光心里开始有点怵,不知道她是要冲上来跟我玩命还是要干吗。
陈鸾忽然拉着我两眼泪汪汪地说,舒童你早该来了,你不来我就出不去啊。我看
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她说,我一个人根本搞不倒朱宜,不过也没办法,谁会相
信一个疯子说的话。我松了口气,笑了笑说,你怎么也不至于装疯吧。她说,那
你又为什么装疯呢?不装疯也被人逼疯了,咱不装疯怎么能肯得下这块硬骨头?
其实我上次都跟你说了,我这样一来可以保护成成,二来,我在外面生不如死,
在里面反倒清净,只是特别想成成。我说,他没事,我刚刚看过他,他刚会叫妈
妈,贵人语迟啊。陈鸾高兴地笑了,眼神中那种幸福感是常人无法伪装出来的。
忽然她的笑容僵住了,说,他叫谁妈妈?我意识到这话我说得有点多了。我赶紧
说,他自言自语的时候叫妈妈,我想他是想你了。陈鸾脸上的表情瞬间由疑惑变
成了悲伤。我安慰她,说,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就没事了。她说,是啊,你总算
是明白过来了,不过,其实这里也蛮好的,人都特单纯,我想马老先生给我们描
述的共产主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我都不想走了。说完我们俩相视大笑。

  陈鸾教了我一些装疯的方法,比如呆坐,流口水,傻笑,打人,乱跑,乱说
话,自虐等等,她一边说还一边给我示范,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其真切程度令
人瞠目结舌。我说,你行啊,学得还真像。她说,这就是环境的力量,谁都一样,
要是把你在动物园猴山上关一个月,放你出来,你见着竿就想爬了。我笑笑跟她
学动作,最终我选择呆坐和乱说话。因为傻笑太丑了,流口水我又没有那么多,
打人我下不了手,自虐就更不用说了,还不如打人。第二天早上我正练着,忽然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心想大鱼不会这么快就上钩了吧?我眼睛不打弯
地抬头一看,原来是郑孟逸。他的身后还跟着个挺文静的男生。我马上进入角色,
盯着墙目不转睛。他见了我呆滞的目光,摇头叹息。自言自语地说,舒经理,我
还是晚了一步。我今天刚把朱宜借给我的钱还上,可是,你却这样了。我对陈鸾
说,你们家那边土豆多少钱一斤啊?陈鸾说,八块,挺便宜的。说着口水就滴滴
答答滴到我床上,把我恶心得翻江倒海。我强忍着说,还行,我们那八毛,也没
见好到哪去。郑孟逸愣了半天,显然是在思考八块和八毛到底谁的购买力更大,
然后摇了摇头,说,借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上。我昨天上午辞职了,我不辞职也会
被辞退的,因为张琪昨天下午接到公司的辞退通知,下班离开了公司。走的时候,
是被保安盯着的,没有保安的话,我想她大概会去把朱宜的办公室掀个底朝天了。
我一听笑了出来,顺势傻笑了下去,不知道装得像不像,但郑孟逸似乎没什么反
应。他继续说,我一直说要报答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我其实一直不让你帮
朱宜的,可是你不听,也没办法,那时候我还欠着朱宜的钱,我只能做那么多了。
有件事现在告诉你也没意义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张琪一开始就是朱宜安插在
你身边的卧底,其实我也是,刘相杰也是朱宜的人。张琪是朱宜的人,我多少有
些感觉,但郑孟逸居然也是朱宜的卧底,这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我不知
道该傻笑到什么时候停,感觉腮帮子肌肉抽了两下筋,我想我得换个方式,不然
要面瘫了,如果真的口歪眼斜了,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于是我开始唱歌,唱了
两句老鼠爱大米,觉着就算神经病也不至于唱得这么难听,我正在内疚,忽然陈
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也开始傻笑,我想她大概实在憋不住了。

  我嘴上唱着歌,脸上挂着笑,心却在抽搐,感慨朱宜这盘棋,一步一步布下
了这么多局,可真是屁眼里栽葱——缝缝不漏啊。最后郑孟逸摸了摸我的脸,说,
我下午就回成都了。其实你猜得没错,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不然我想我真忍不住
会追你。朱宜就是看中了我这一点,他想让你喜欢上我,而他知道我是永远不会
爱上你的。这样你就能受制于我,受制于朱宜。他说着有点难为情地转过头看看
他身后的男生。我想这大概就是他的女朋友了吧,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阴阳互补
的自然定律都被打破了,以后太上老君的八卦图该改成一张大烧饼了。郑孟逸真
把我当成疯子了,并没有看出我的惊讶。他继续说,唉,你是优思公司唯一一个
好人,还有一个人不算太坏,但是也没有好下场。你知道吗舒经理,张总在监狱
里自杀了,听说死得很惨,拿磨尖的牙刷在手腕、胸口等地方戳了好几个洞都不
行,最后插进脖子上的大动脉了。法医说从扎第一个洞开始到最终死亡,他折腾
了五六个小时!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噌地站起来大叫着跑开了,一边跑
一边流泪,几个护士拦住了我,把我按在墙角,我咆哮着艰难地扭过头,看见郑
孟逸喘着粗气目瞪口呆地站在我身后,泪流满面。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至于闹到
这步田地,太令人心寒了。我像犯人一样被押往我的病房,然后一个护士按着我,
一个护士拿出了针管抽了一些药水,另外一个护士跑了出去。我吓死了,大喊我
没病,我这是装的,可是她们根本不理会我,护士拿着注射器就朝我扎过来,就
在这时候门外的护士喊了一声,还好比较及时,刀下留人了。我的值班护士救下
了我。我还惊魂未定,忽然陈鸾跟着跑了进来,花容失色。我下巴脱臼般说针、
针、针没打上,你别紧张。她居然也结巴上了,说,不、不、不好,朱宜来了。
四十一朱宜来了,像狼来了一样让陈鸾紧张,但对我来说,朱宜来了,不是不好,
是太好了。他早来我早点解脱,否则我不知道神经病要装到什么时候。我就这一
两招了,再来多人,我就黔驴技穷了,装也装不下去了。我求护士给我准备了一
管打在身上对健康没有什么影响的药,让她一会儿帮忙在朱宜的大戏里面客串一
个小角色。陈鸾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的录音笔,向我示意了一下又重新装了回去。
我的整个计划就这么多内容,非常简单。对付朱宜这种头脑复杂的人,简单一点
的手段反而更奏效。

  朱宜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跟陈鸾打牌,没有正眼看他,只觉得似乎不止朱宜一
个人。我甩出两张a,陈鸾甩出两张小三,说,两张成成。我说,你疯了,这是
小三,不是成成,拿回去拿回去。我正伸手拣起陈鸾的两张三,忽然朱宜握住了
我的手,把两张小三拿了过去,对陈鸾说,鸾鸾,这不是成成,成成在医院呢。
他被人打了,头上被打出一个三厘米长的口子,血哗哗地往外流。我看见陈鸾眼
睛里闪过一丝惊愕但迅速恢复了原样。我知道了朱宜的用心,他是在试探陈鸾,
可是我想他是不会发觉陈鸾的异常的,因为他没有那份爱心。成成被打的事我没
有告诉陈鸾,怕她难过。现在想想,其实我应该早点告诉她,就不至于遭今天这
份罪,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朱宜的畜生相已经初露端倪了。我转过头看着朱宜,
然后眼睛一亮,说,你这家伙怎么才来?说完这句话我能感觉到朱宜的脸色一下
变了。我心中窃喜,然后我说,你愣着干吗,还不快抓牌,昨天你输得那么惨,
今天还不知道早点过来翻本。朱宜又愣了半天,我满脸堆笑地说,老刘你愣着干
吗?不认识我了?朱宜这才缓过神来,笑着说,童童我先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是
我表哥,是从咱们老家过来的。说完他把身后的人拉过来。我一看那人的样子,
头一下懵了,还好刚刚一直在练,笑容僵在脸上。我伸手过去说幸会幸会。那人
犹豫了一下伸过手来。我却忽然缩回手,继续甩出两张大王,说,我灭了你。我
虽然最近记性不太好,但是朱宜领过来这个人,我死都忘不了。他就是当初在老
家骗我去拍戏从而强奸了我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人!朱宜顺势坐下来,在我耳边说,
我表哥犯了强奸罪,被判了五年,刚放出来,你来上海也有五年了吧?真巧。我
说,你快点抓牌,再不抓牌要被抓回去打针了。你还欠我两个亿,抓紧吧。我又
对朱宜的表哥说,都是自家人,我就不招呼你了,你先自己找地方坐。我在心里
说,朱宜,我要你死!

               第四十九章

  朱宜站起来,说,舒童,我也不管你他妈是真疯还是假疯,只要社会上的人
都知道你疯了,只要你不得不离开优思公司就行了。你知不知道,把你整疯还真
他妈累!我说,你还来不来了?再不来你欠我的那两个亿要涨利息了,现在利息
涨得飞快你又不是不知道。朱宜说,我倒希望你是装疯,不然我的故事不是白讲
了吗?其实从一开始你被强奸,到现在你这幅样子,都是我一手操控的。谁让你
当初在大学一直装矜持?害得我被八食堂老板娘折磨,那真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不过我真没想到我表哥下手会那么狠,我只是让他帮我报复你一下,也怪你长的
太勾人,听说你被强奸了?还是被一群人轮奸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啊?朱宜
这副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异常猥琐,把小人得志演绎到了极致。我的心怦怦跳,
真担心自己忍不住,上去咬住他的耳朵活生生给他撕下来,但是我强迫自己继续
满脸笑容地跟同样压抑的陈鸾打牌。一局打完,重新抓牌,我说老刘你别闲着,
边抓牌边讲故事啊。朱宜冷笑了一下,伸手抓起了牌。边抓边说,可是你还不死
心,居然跑到上海来找我。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美女来孝敬老张呢,而且
把你培养成我的情人,把我大学没有得到的性生活补上去,那有多好?另外,把
你安排在那么好的位置上,帮我捞捞油水,在同学中我又赚足了面子,一石数鸟,
太爽了,天底下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可是你他妈太贪了,你有今天的下场全怪你
自己,对付你这种人,我只能心狠手辣了,不然早晚有一天我要毁在你手里。你
这种人我太清楚了,天有多大,你的贪欲就有多大,我怎么知道呢?因为我就是
这样的人?哈哈!你身边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人,是不是很惊讶啊?朱宜说到激动
处,手摁在牌上不动,被陈鸾扇开,说,老刘你再不快点不带你玩了。朱宜说,
最不该你编了那个狗屁品牌宪法,让董事长盯上你。你想骑到我头上?你不能脱
离了我的控制,否则你就得死!可是没办法,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你在优思公司有
我朱宜罩着,你如果因为工作原因离开公司,只能怪我朱宜无能罩不住你,那我
多没面子,嘿嘿,没办法,我只能慢慢折磨你,让你因为非正常原因离开,什么
是非正常原因?比如你死了,比如你病了,再比如你疯了。

  我本来也想过要放过你,可是你偏偏拿了我五万块不给我,我不是心疼钱,
主要是不能让你掌握了我的罪证,我实话告诉你,往你车上泼血的,往你家放老
鼠的,找人打子彤摄相的,让人强奸你我好扮成英雄救美的,让陶子勾引子彤然
后让马勇后面带你去抓奸的,让你楼上的疯婆子偷拍你,然后时不时吓唬吓唬你
等等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到你家吓唬你的鬼也是我找刘大壮干的,你家被翻了两
次,都是我让刘大壮去找那张卡的。第一次进去了没找到,第二次他居然连门都
进不去了,我只能让陶子把子彤勾走,然后我适时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上套了,
主动邀请我去你家陪你,我正好把刘大壮弄进来。一来扮鬼吓吓你,让你在通向
精神病的道路上跨出坚实的一步,二来也顺便找找那张卡。然后我再让陶子把正
在床上跟她云雨的子彤打发回来抓奸,整个计划天衣无缝,我是不是很有才啊?
对了,忘了说了,你那房子当初我是费了好大劲找到的,那时候你刚刚弄出那个
狗屁品牌宪法,坐上了企划经理的宝座,风头正劲。我就是给你找那样一个房子,
以备将来能派上用场。其实死几个人有什么?闹什么鬼?老子从来就不相信这世
上有鬼,你为什么害怕?因为你干了太多坏事,你怪谁?我也干了很多坏事,可
是我不怕。你心理素质太差,不然我怎么那么有把握能把你逼疯?把你弄死是犯
法的,但法律没有规定不能把人玩疯,喏,看看你对面这位,也是我的作品。朱
宜说完狠狠地扔下牌,说,玩个鸡巴牌,老子是朱宜,是优思公司的朱总,不是
什么狗屁老刘。我看看他说,老刘,你小点声,再瞎说被护士听到要打针的。朱
宜一听四处看了一下,我差点笑出来。朱宜继续说,本以为你个贱货会对我投怀
送抱,但是你居然死抱着那个无能的男朋友不放。其实你不知道,在你出差的时
候,他经常跟你们之前的建材老板娘厮混,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情?你以为
你不当我情人我就不能干你了?我照样干你,干了你你还不知道。怎么样?看看
你现在多可怜,连生气的份都没有。就算你没疯又怎么样?刘大壮杀死了马勇,
然后自己自杀了,陶子去了日本老死不相往来了,张素娥疯了没人相信她的话了,
老张自杀没得玩了,老陈也被我收归麾下服服帖帖给我当狗了,还有谁能把我怎
么样?你不就是有我一张五万块的卡吗?可是我就说那是我自己的钱怎么着?你
以为阿诺跟你比跟我铁吗?舒童,看你输得有多惨。也怪我,以后我再找核心部
门的经理,绝对不会给他太多的实权,张琪想跟你一样风光?那是找死。我辞退
她是为她好,不然将来她的下场就跟你今天一样。

  然后他凑在我耳边说,舒童,你以为隋焕武是神仙啊?他可被你害惨了,律
师都没得做了,不过最惨的还是悠悠,你能想象得到她挺着大肚子看着自己的老
公浑身精光地骑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是什么滋味吗?朱宜背着手站在窗边自言
自语,我感觉他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我不能让他有什么顾虑,他嘴上说希望我
是装疯,但其实他还是希望我真疯了,不然我都怕我会被他杀人灭口。我想这台
戏的高潮就要到了,于是我大骂陈鸾,说,你他妈的会不会出牌,又出错了。老
是成成成成,成什么成?陈鸾说,你他妈才不会出牌呢。我扔下牌揪住她的头发
就往床上按,陈鸾发出高分贝的问候我老妈的叫声,然后值班护士就拿着注射器
冲了进来,强行按住我,我把护士当成朱宜,使出浑身的劲跟她拼命,最后还是
留了点空隙让她把药水打进了我的身体。我慢慢地安静下来。如果我跟陈鸾一定
要有人挨这一针,那肯定是我,她太苦了,不能再让她受罪。朱宜都看呆了,看
完之后笑笑说,好玩,真好玩。护士对朱宜说,对不起,请你们离开,这两个病
人病情很严重,受不了刺激,你们还是等她们好点了再来探望吧。我看着朱宜心
满意足摇头摆尾地走了,心里又悲伤又畅快。然后我听见陈鸾兜里的录音笔响了
一下,我让她拿出来回放了一遍,我们俩颤抖着听完,录制的效果还不错。我给
段斌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听故事。我想我要对不起陶子了,我要朱宜血债血偿。
段斌和陈总一起赶到了医院,这倒出乎我的意料。陈鸾说,陈总是她叫过来的,
我更加不理解。我说,你不会真疯了吧?你怎么会认识他?再说你为什么会把朱
宜的人叫过来。陈鸾笑笑说,其实陈方舟是我的远房叔叔。她说当时叔叔正在市
某核心部门当负责人,朱宜就是看上我有个有权的叔叔,可是等我们结婚,我叔
叔却调到外地了,鞭长莫及,根本帮不上朱宜什么忙,如今叔叔退了下来,被优
思董事会请过来,进驻问题比较严重的华东总部,他知道朱宜是块难啃的骨头,
于是低调介入,并做出好财好色的假象,让朱宜以为他早就被自己的糖衣炮弹击
倒,安心被收复。

  我跳起来拍案叫绝,心想原来优思公司最大的卧底是陈总,真是善恶有报,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看朱宜拉稀了。没想到,段斌听完录音之后,沉默了一阵
子说,这东西基本没有什么用。我以为我听错了,我说,他要把我逼疯,难道这
不是犯法的?朱宜说的这些事很难取证,而且现在你除了这份录音,就像朱宜说
的一样,你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人和证据。我叹了口气说,行吧,我早该吸取教
训,对你不应该抱什么希望。我说,陈总,不能让朱宜坐牢,起码要让他下台吧。
我想视面子和利益如生命的朱宜,如果丢了优思公司老总的位子,一定比死都难
受。可是没想到陈总居然也摇了摇头说了一个字,难。我双手插进头发里,不知
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就这样输给朱宜?从肉体到灵魂,所有的一切
输的一败涂地?陈总说,你先别怪段斌了,他说得有道理,我也仔细调查朱宜半
年了,但是他基本没有什么违规行为,财务上也审不出任何问题。我拍拍脑袋无
奈地摇摇头。其实本来不用这么大费周张的,我本来保存了一份我跟朱宜的受贿
记录在我的电脑里了,可是当时电脑被我用桃木剑砍坏了,张琪拿去给我修了一
个星期,回来就说硬盘数据无法恢复了,我现在才知道,罪证是被张琪卖给朱宜
了。而我办公室里又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了,就算有,大概也早就被张琪偷了,
因为她有我办公室的钥匙,这大概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我说,你去调查四姐,就是代理我们公司印刷业务的那家公司,朱宜跟她肯定有
肮脏的勾当。陈总摇摇头说,我早就注意她了,可是很遗憾,什么问题都没有。
四姐不行的话,还有一个人八成行,我悉心培养了他那么久,我想该是用他的时
候了。不过这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联系,因为朱宜实在太狡猾,我不知
道于晨是不是也被他收买,如果是,那么我找他无异于自投罗网,这个风险我冒
不起。我心有不甘地问陈总,说那个财务部经理是个傀儡,你得从他的助理于晨
身上下手。陈总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所有的账目资料都是他提供给我的,说实
话,我对他并不是很信任,但是也没有办法。

  我心头一惊,心想还好刚刚没有打电话给他,对一个男人来说,财和色到底
什么更重要,谁也说不清楚。坐在床上,万念俱灰,我说,真他妈邪门了,乌鸦
还真能洗白了?陈总说,他太聪明了,实在抓不到什么把柄。现在哪怕是朱宜有
一点点受贿或索取回扣的证据,我就可以让他解甲归田,可是他屁股擦得太干净
了,什么都没有。我猛地站起来,说,一点点受贿证据?五万块算不算?陈总说,
当然算。我一拍脑袋,说,干倒朱宜就靠它了,说完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这
张卡跟了我大半年了,从朱宜一不小心给错我之后,我就没有让它离开过我。当
然朱宜曾经到过我家,可是他这样有身份的人不可能把它偷走。我说,这张卡是
代理我们公司广告片拍摄业务的「高粱红」广告公司贿赂给朱宜的,当时他刚刚
拍完我们的专题片,想要接下我们公司的形象片,就给了朱宜这张卡。段斌拿过
卡看了一下,说,还是难办,单凭一张卡,怎么就能证明是受贿呢?私人赠予不
可以吗?你有证人吗?我说,那个老板叫阿诺,跟我挺熟。段斌说,那么他跟朱
宜呢?我摇头叹气,说,也挺熟。我知道了什么叫职场不倒翁,朱宜是真正的高
手,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坏事,但是每件坏事每个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没有人
能抓住他的证据。他就像混在职场里的一条泥鳅一样,你用再大力捏他,他都会
滋溜一下滑出去。段斌说,似乎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阿诺了,就不知道什么能让他
开口。我忽然心中一亮,说我们可以试试,这样吧,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你是
第八精神医院的医生,有个叫尚郁的人精神出了点问题,被人送到这里,让他过
来看看。听听看他是什么口气。只要他还在乎这个人,我就能搞定他,你还记得
那条短信吗?问我要八十万的那条。段斌点点头。段斌打完电话,说,阿诺似乎
有点紧张,答应马上过来。陈总说,公司一大堆事,这事如果有进展早点联系他,
然后就急匆匆走了,陈鸾也回了自己病房。我兴奋了起来,可是段斌还是一点精
神都没有,我摸摸他的脸说,你怎么了?这么烫?段斌躲开我的手,说我呼吸科
查过多少遍了,都没问题,最后医生说让我去性病科看看,让我查个hiv。我
说,性病?hiv?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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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其实我知道hiv是什么东西,因为我曾经也去医院查过。他看了我一眼,
低下头小声说了三个字:艾滋病。我不仅一惊,我说,怎么可能呢?他说,是啊,
我又没献过血,而其实跟我发生过关系的只有三个人。我想了一下,说还有你的
那个女大学生?他摇摇头说,唉,什么大学生,我也被骗了,她就是一个小混混,
可是我现在连她人都找不到了。我说那你检查结果出来了吗?他摇摇头说没有,
还要一个星期。我开始害怕了,不单单是怕我也染上艾滋病,关键是我刚刚有了
个依靠,可千万不能又离我而去。阿诺按照段斌告诉他的房间号,很快赶到了医
院,来到了我的病房。见到我穿着病号服,他产生了瞬间的智障。我说,你跑过
来干吗?他说,怎么回事,昨天你给我那文章的时候我就想问你,原来你装疯啊。
有钱人啊,不知道玩什么到最后玩装疯了。我说,要不你也玩两把试试?他摆摆
手说,怎么有人告诉我尚郁在这里?段斌说,是我给你打的电话,我是在调查一
桩案子,现在要你协助做一件事情。阿诺似乎对段斌并不感冒,他说,尚郁那个
小骚货呢?我说嫌骚你还找他?阿诺摇摇头说,童姐,我都不好说你,你老公丢
了不要紧,干吗要拐跑我的人。我说你不是不在乎他吗?阿诺说,操,人啊,就
是犯贱,在眼前就心烦,不在眼前吧,就老觉着少点东西。我说,我长话短说了,
尚郁现在不在这里,但是我知道他在哪。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向警方承认
你向朱宜行过贿,我保证你顶多罚点钱,罚的钱我来帮你出。我可以让尚郁重新
回到你身边。他说,你这是让我出卖朋友啊,你说这事我要是干了,以后我在这
一行还怎么混?我说,我们俩多少年了,我不强求你。我的话意犹未尽,等着他
接下一句。阿诺沉默了一阵说,我答应你。我刚准备拍拍他的肩膀掉两滴泪给他
看看,以表示对我们默契的感慨。他紧接着又说,朱宜这畜生早该倒点霉了,每
次我们合作,他都抽我抽得特别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其实他前几天刚刚找
过我,让我什么也别说,以后保证所有的片子都给我拍。我还拍个鸟啊,我的这
部电影后期已经做好了,马上就送到捷克的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了,如果这次
得了奖,以后我就专拍电影了。我说,什么罗什么利?他尴尬地笑笑说,这电影
节其实是世界着名的一个a类国际电影节。我说,太好了,你得你的奖,我办我
的事,完了还能把你的小蜜完璧归赵,多好。

  四十二我盘算了一下,把我另外一套房子卖了大概能卖80万,但是我要还
掉50万的贷款,就剩下30万。我现在住这套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
如果可以,便宜一点大概能卖60万,同样要还掉30万的贷款,剩下30万,
我账上的存款还有20万,加起来正好80万,实在不行我再把车子卖掉,怎么
也能卖五六十万,这样日子还能过。于是我给尚郁打了过去。他接到我的电话,
显然有点兴奋,我说,我找你谈钱的事,子彤移民的80万,我给你,但是你要
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子彤出国以前,我要见见他;第二,子彤走后,你要回
到阿诺的身边。尚郁想了三秒钟,干脆地答应了。其实他不答应,我也会给他钱
的,不管怎样,我希望子彤能过得好。时间非常紧,必须马上办掉,不然夜长梦
多。于是我承诺尚郁,三天之内我给你钱,我们见面,一周之内你要回到阿诺身
边。这次尚郁沉默了好长时间,不过还是答应了。可是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想不行我得先借一借了。混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借个百八十万我还是有信
心的,别人不用说,老魏一个人就能给我搞定。我满怀信心地打了老魏的电话,
可是这家伙的手机竟然转到移动小秘书了。我再打他公司电话,他公司的人说魏
总去东南亚谈一笔生意了,具体什么时间能回来不好说,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我挂断电话,在心里恶毒地问候他老娘,心想这家伙,刚刚对他有点好感,他却
在关键的时候蒸发了。这事有点麻烦了。段斌主动承诺借我30万,说这是他全
部家当了,本来留着给儿子出国读书用的。我说,你个上海小男人,真小气,又
不是不还你。他不再说话,要是一个北方男人听到这种话,肯定立刻荷尔蒙冲昏
头脑,拍着胸脯说谁用你还了?可是段斌不会这样说。这样加上我自己的20万,
我只有50万,还有30万的缺口,这不是小数目,我想赶紧把我海上豪庭的房
子挂出去,把价码定得低一点,幸好现在楼市还比较热,只要有人肯买,再便宜
一点我都愿意,可是无论如何三天之内手续也办不完,钱更不可能到账,这事麻
烦大了。就算我把房子车子抵押给银行,也不会这么快拿到钱,眼睁睁看着计划
要破产,我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疯人院我是不想呆了,估计朱宜也不会再来看我了。我下午抽空出去办了点
事,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间过去一天了,还有两天时间,我却一点头
绪都没有。段斌在家里包着被子。我说,你洗个热水澡吧,对治你的发烧有好处。
再说你这身上的味儿也不对啊,你是不是怀里揣了个死耗子?段斌哼哼唧唧,想
要耍赖,但还是被我连哄带轰推了起来。他换上浴袍的时候,我豁然看见他背后
有几个花生米大小的红斑,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难不成他真的得了那
邪门的病?我正想着,忽然中介的人打电话上来,说要带两个人过来看房子,五
分钟就到。我有点小兴奋,觉着老天爷还是个善良的老头,不会让我走投无路,
我似乎已经看到朱宜接到辞退通知后抱着头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咆哮了。我刚挂断
电话,忽然洗手间里传来一声哀嚎。我赶紧冲了过去,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让
人省心呢,难不成他也撞见鬼了?段斌打开门,我看见地上有一些碎玻璃和一滩
血。我说你怎么了?伤哪了?他把浴袍一展开,只见他的老二上鲜血淋漓。我说,
这他妈怎么回事?段斌说,快找纱布,我差点变太监,你家里这什么鸟浴霸?灯
泡居然能爆掉。朱宜当时说怕他家的光暖浴霸爆掉切到他鸡鸡,现在我家的浴霸
居然真的切到段斌了。我慌里慌张找来纱布,要为段斌包扎,但是被他拒绝了。
他接过纱布自己包了起来,我知道他怕自己真得了艾滋病,通过伤口感染到我,
不禁有些悲哀。我们正手忙脚乱地处理他的老二,这时门铃响了,我把段斌关在
卧室,跑出去开门。中介业务员领来一对小夫妻,那样子看起来像极了若干年前
的舒童和上官子彤。三年了,一切都变了,这房子就将有了新主人,不知道会不
会一切又重演。他们四处看了一下,此时段斌也包扎好了,打开了房间门。两个
人对房子似乎都挺满意,摩拳擦掌像当初我刚拿到第一笔回扣时一样自信心膨胀。
我想了一下,还是对他们说了这房子曾经死过人的事。我想还是要让他们提前知
道,虽然我急等用钱,但也不能害人,而且这世界上虽有六十亿人,但是真正能
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可能并不太多,我希望他们好。

  他们点了点头,说,你还蛮诚实,其实我们知道的,不然这房子也不可能这
么便宜。不过我们相信,只要心中没鬼,就无所畏惧了。我笑笑,说,这最好。
心想两个人还真是愣头青,那我也没办法了。两个人说着,来到了洗手间,我这
才想到洗手间还没来得及收拾,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已经看到了地上的碎
玻璃和血迹。我尴尬地说,这浴霸用了快四年了,有点老化了,刚刚不小心伤到
了我朋友。不过你放心,过户之前我会换新的浴霸。他们也笑笑说,没关系。他
们在洗手间了看了看台盆马桶,检查了一下龙头花洒,转了一圈刚准备出去,他
们头顶上忽然起了咔嚓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往上看,就在这时候,整个
浴霸忽然全部掉了下来,伴随着浴霸下来的,居然还有一堆白骨!一个骷髅正好
砸在女孩头上,然后掉到地上滚到我脚下。女孩头上当即血流如注,翻了白眼,
男孩咆哮着抱起女孩往外跑。我尖叫着往后退,段斌扶住我,看着眼前的场景,
目瞪口呆。他把我扶回房间,焦虑地问我这房子是谁装修的。我颤颤巍巍地说,
是子彤。段斌一屁股瘫坐在床上,说了声,糟了!五分钟后两个警察就赶了过来,
又过了几分钟,又上来五个警察。段斌穿好衣服,把一张银行储蓄卡给了我,说,
密码是我的生日,里面有三十万,你全拿走吧。我说,你要干什么?别丢下我呀!
他摇摇头说,我完了,我自己都管不了我自己了,我得自首去了。我被带到警察
局询问了一夜,第二天我被放了出来。我接到了尚郁的电话,就马不停蹄地赶去
了枫泾,尚郁又把我约到了阿诺的影棚。影棚已经重新装潢过了,水牢还是地下
那个水牢,只是里面已经没有水了,铁栅栏一边摆着一张双人床,另一边是一张
沙发。尚郁让我进到有沙发的那边,然后他把我头顶上的门锁上了,我警觉地说
你干吗?他说没事,我只要钱,不会伤害你。说着他进了另一边,那边的床上坐
着子彤。

  子彤远远地看着我,不说话,他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胡子拉碴似乎比
以前有男人味了。我对子彤已经没有什么企图了,只是想看看他。我把储蓄卡递
过去,我说,这里面有八十万,密码是我们相识的日期,你快点走吧。昨天下午
我找了高利贷,把车子抵押给了他们,贷了三十万。我只贷十天,利息每天百分
之五。如果十天内我还不了钱,我的车子就是他们的了。尚郁把卡接过去,交给
了子彤。子彤拿着卡看了看,嘴唇翘了翘,说童童,我对不起你。他一句话说得
我泪如雨下,似乎多年的委屈都在这一个爆发了出来,我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
出来。尚郁说,我们得走了,来不及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但是我知道
这事肯定跟子彤有关系。昨天我家里出事之后,我马上把事情打电话告诉了尚郁,
让他转告子彤。我正想着,忽然隐约听到警笛声。子彤立刻跳了起来,说,糟了!
尚郁咆哮着要冲过来打我,说,你把警察带来了!子彤拉住了他。我从来没有看
到子彤这么慌张过,他上蹿下跳,像第八精神病院的病人一样,可是尚郁却渐渐
冷静了下来。他拿出一个针管,里面有半管透明液体。他说了句我们终究还是跑
不掉了,然后慢慢拉过子彤的胳膊,子彤缩了两下,但最终还是伸了出来,那种
感觉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死刑犯跪在地上等待背后袭来的子弹一样,充满了无限的
恐惧和无奈。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他们不说话。我隐约觉得不
对劲,我说,你要干什么?别伤害子彤。可是他根本不听,我歇斯底里地尖叫,
可是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动作。我看见子彤哭得浑身颤抖,然后尚郁哆嗦着,把针
头扎进了子彤的胳膊,子彤大声哭嚎着,战栗着倒在了床上。我隔着栏杆把手伸
进去,乱抓一气,可是离得太远,我抓不到他们。尚郁哭着把针头扎进了自己的
胳膊。然后扔下针管,两人躺到了一起,子彤挣扎着伸出手,手里攥着我刚刚给
他的储蓄卡。然后,胳膊一点一点放了下来。我抓着栅栏撕心裂肺地喊着子彤的
名字,用头不断撞着栏杆,看着子彤的身体一点一点软下去,我却无能为力。最
后我瘫坐在地上,头上撞出的血流进了眼睛,到处一片鲜红。

               第五十一章

  此后的很多夜晚,我常常会梦见子彤向我伸着手,眼睛里充满恐惧和绝望,
但是我帮不了他,然后我会从哭声中醒来,那些为爱受尽折磨的岁月,必定留给
我相伴一生的痛苦回忆。我去医院拿段斌的检查报告,段斌提前给医院打过招呼,
不然我就算拿着段斌的身份证也不见得能拿出来。见到慈祥的性病科医生,我才
豁然想起了当时我去检查性病的时候,在我身后的那个叫王茹茹的女孩,就是段
斌资助过的「大学生」!无奈我没有早点想起她,这也许是段斌的劫数。段斌的
hiv检测结果呈阳性,我接过单子出了门,在安全出口里坐着哭了半天。我拿
着单子来到了看守所里,可是段斌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被送进了医院,住进了隔
离病房,并且有专人把守。看守的人中,有一个是段斌以前的小弟。我恳求他让
我进去看看段斌,但是被他拒绝了,任凭我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他说,段头
让我告诉你一些事:你家洗手间顶篷掉下来的人骨,有被烹煮过的迹象,我们由
此推断,此人是被犯罪嫌疑人上官子彤杀死后,用高压锅将肉炖烂冲进下水道,
然后将人骨封进了洗手间顶篷,虽然他做得比较牢靠,但是由于时间较长,同时
冬天冷热交替,浴霸爆裂坠毁,人骨最终还是暴露了出来,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
漏。我想到了朱宜的话,我知道死的人是谁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当初包养子
彤的建材老板娘,大概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在朱宜的指点下找到了子彤,纠缠不
休,子彤不想被我误会,于是错手杀死了她。他继续说,上官子彤自杀了,不过
段头让我告诉你不要难过。我说我一直不明白,子彤杀了人,跟段斌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自首呢?他说,段头已经料到你会这么问,他让我告诉你,其实当时
上官子彤出车祸之后,最先找他的不是你,而是上官子彤,是他主动提出让他貌
若天仙的女朋友也就是你来做段头的情人从而换取他的自由,同时帮他换掉户口,
这是一个不小的交易。段头说,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非常排斥上官子彤的原因。
现在才知道,他就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执意要换掉户口。段头说,这是他一生
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大到搭上了自己的名誉和性命,不过也没办法,一个老婆
长期性冷淡的男人又遇到你这样美丽性感的女人,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不犯这样的
错误呢?警察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从病房玻璃窗望进去,段斌睡在床上,红色的疱疹已经蔓延到了脸上。我
在段斌小弟的催促下重新验了一下血,结果同样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出来。从医院
出来,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抽空了。我的爱人没有了,我退而求其次,找到一个
能给我安全感的依靠,可是现在我的依靠也没有了。站在医院门口的广场上,我
再一次迷失了,上海滩如此之浩瀚,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这时候陈总打来了电
话,说,朱宜因商业受贿,被免职了,连同他一起被免职的还有财务经理李勇和
助理于晨,很遗憾,你也被停职查看。有前面的就够了,后面的话我没听完就挂
断了电话,这时候这个消息已经引不起我的兴趣了,我的遭遇我早就料到了。我
的电话再次响起,是陈鸾打过来的。虽然是深冬了,但是没有风,温度也不是特
别低,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阳光在眼睛里跳跃,难得的好天气。我接起电话,
陈鸾说,朱宜疯了。朱宜住进了第八精神病医院。陈鸾说,舒童你在哪里,我过
去接你。幸亏她来接我,因为我身上只剩下三百块钱,有家不能回,车子还在高
利贷手里。等陈鸾的时候,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从我身边走过,然后重新回来。他
拿着一个小的电子产品,问我要不要。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就在这时候我发现
这个人我似乎曾经见过,他看见我也愣住了。他嘴唇颤抖了两下说,你是……你
还认识我吗?我是刘大壮他爹。我记了起来,说,你怎么在这里。他说,我儿子
死了,我现在连火葬场的火化费都交不起,这个东西是当天晚上大壮打了马老板
把他拖走后,我捡到的,我想这东西大概能值两个钱。我接过来看了一下,这是
个录音笔,跟陈鸾的那个一样,只是没电了,听不到里面的内容,我想了一下,
觉得这东西里面很有可能藏着破解马勇案的重要线索。我把他带到附近的一家小
旅馆,帮他开了个房间。我说你先住着,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钱,明天我就给你送
钱来,这东西我先拿走。老人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我们大壮欺负你,你上
次给了我一千块,这次又这么帮我,你真是个好人啊。

  我无奈地笑笑,我是个好人吗?可是好人为什么会遭此大难?我和陈鸾并排
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我的头无力地倒在了陈鸾肩膀上,陈鸾摸摸我的手说,舒童,
我说过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可是我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我说,成
成呢?她笑了笑说,在家呢,保姆带着,他不认识我。她停了停说,你骗我,他
喊的妈妈是张小妍。可是她「妈妈」已经去了美国,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抬起头
看着她,嘴唇动了两下却没说话,但是陈鸾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相处几天我就
发现,我们之间有着相当大的默契,可惜,这朋友认识的有点晚。她说,童童我
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现在最可怜就是成成了,老妈刚从疯人院出来,老
爸又进去了。将来如果我有什么意外,麻烦你有空偶尔帮我照看他一下。我说,
他是我儿子,我早就认下他了。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幸亏当时你没跟朱宜
在一起,好人不应该遭报应。陈鸾在车上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家一趟,把
成成带上然后去第八精神病院。我们就快到她家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号码
很陌生,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是段斌的小弟打过来的,我的心一沉,心
想大概段斌出什么事了。他说,段头进去之前,把一件事交代给我了,现在这事
有了结果。朱成成被伤害的案子查出来了,是一个无赖最近入室盗窃被抓,意外
交代出他曾经收钱伤害过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成成。他说,是朱宜出钱让他干
的。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不由自主地说了句,成成……然后一下哽住,眼泪就
下来了。陈鸾看了看我,猛地抓过电话。进了陈鸾家,我先找来电池装到录音笔
里,然后借陈鸾的耳机匆匆听了一下,里面的内容把我惊呆了,但我暂时还不想
把录音交给警察,朱宜再可恶,但毕竟已经疯了。陈鸾抱着成成,泪满眼圈跑,
说不管怎么样让成成最后再看看他爸爸一眼,从此以后他就没有这个父亲了。可
是成成拼命哭嚎,陈鸾最终还是带上了保姆,让保姆抱着成成。

  没想到,几天后我来到第八医院,竟然是这种情况。几天前朱宜在这里演戏
给两个被他逼疯的疯子看,几天后,朱宜却成了疯子,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给逼疯
了。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有戏剧性。朱宜穿着病号服,美滋滋地坐在床上,我想象
着他说录音笔里那番话的时候,不知道样子有多可怕,对朱宜尚存的一丝怜悯也
随之烟消云散了。我说,朱总,看来你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啊。朱宜说,童童啊,
你别逗了。朱宜一句话说完,成成忽然哭了起来,满眼都是恐惧,陈鸾赶紧抱着
成成转过身,保姆在旁边哄着他。我心想,这个禽兽父亲,能把自己亲生儿子害
成这样,还真是世所罕见。我一下觉得毛骨悚然,朱宜难道也是装疯?可是他有
刑事犯罪嫌疑,是不可能轻易装疯的。朱宜继续说,舒经理,你把广西电视台城
市频道的投放合同给我看一下,他们台长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我觉得这里面好像
有问题。我笑了笑,知道朱宜是真疯了,因为广西公司根本不属于我们华东总部
管辖,而且,朱宜没有装疯的必要,现在他已经不是老总了,他名利尽失,颜面
扫地,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打击。我说,朱宜你完了,我没想到你这畜生竟然能杀
人?我这有你杀马勇的时候他无意中保存下来的录音,你小子,算是蹦到头了。
我看着朱宜的脸,那张大学时我曾亲过无数次的脸,忽然扭曲地笑了,笑声有如
杀猪一般惨烈。我有点害怕了,此时陈鸾也抱着成成不由自主地转了回来,刚被
哄好的成成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病房里人声鼎沸。我转过头跟保姆一起哄成成,
陈鸾更是跟着成成一起掉眼泪。就在这时候,忽然朱宜猛得窜上来夺过了成成然
后飞一般地冲了出去。我们几个一下懵了,傻傻地站在那里,等我们反应过来追
出去的时候,成成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小,朱宜关上了电梯门。我们冲到电梯旁,
看到电梯在往上走。我赶紧让护士去通知其他人,并让保姆去报警,我让陈鸾守
着另外一部电梯,我自己冲向了楼梯。

  这座住院楼有十二层,有一扇小门通向楼顶,一般是不会开的,只是有时候
护工到楼上晾晒病人的床单才会打开小门,这是当时我和陈鸾想要上去看看的时
候,护士告诉我们的,我想朱宜大概不会知道。我边爬楼边在心里暗暗祈祷,希
望今天护工没有洗床单,即使洗了,也但愿朱宜找不到这扇门。等我一口气跑到
十二楼的时候,心里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我看见那扇小门赫然大敞着。四十三
我赶紧跑了出去,看见楼顶上飘飘洒洒地挂着白色的床单,它们随着微风徐徐飘
扬,整个楼顶像在举行谁的葬礼。陈鸾泪流满面地站在一旁,身边是瑟瑟发抖的
护工。她们的对面,是站在大楼边缘的朱宜,他一只手勒着成成的脖子,一只手
胡乱地挥舞着。成成的脸憋得通红,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偶尔会忽然停下来剧烈
地咳嗽几声。朱宜说,你们滚开,让我走,不然我就掐死这个野种。我往前走了
一步,朱宜猛得往后退了一下,说,你再过来我就抱着他一起跳下去,他情绪异
常激动,喷出的唾沫在阳光下沸沸扬扬。我退了回去,说,你别冲动,我们慢慢
谈,我不会把你的罪证交给警察,我把它给你,来换回我的干儿子怎么样?在这
里,你来拿。我说着掏出了录音笔,可是他并不为所动。警察和医院的领导陆续
赶了过来,朱宜的情绪变得更加烦躁。忽然一个警察领着一个女人来到了楼顶,
我想这次成成大概有救了。张小妍的出现,让成成不再哭闹,朱宜却依然暴躁不
已。张小妍说,宜子,我不去美国了,咱也不在医院住了,我带你回家。朱宜暴
跳如雷,说,你个丑八怪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吧,其实张国伟那畜生就是你亲
爹,那份亲子鉴定是我找人做的假的,是你逼死了你爹。朱宜的话让我震惊,我
看到张小妍脸上掠过一丝悲伤,但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我想她大概已经知道了。
这时候已经有全副武装的警察拿着长长的大枪躲在床单后面,我想这大概是狙击
手吧。

               第五十二章

  谈判一直没有什么太大效果,不过朱宜倒是渐渐安静了一些,哭着历数自己
这几年打拼的辛苦。他一遍一遍地喊着自己是被逼的,小时候父母逼他,大学时
我逼他,进了优思老张逼他,结婚后陈鸾逼他,生孩子之后成成逼他,最可恶的
是马勇,竟然威胁他要让他身败名裂,总之身边所有人都在逼他。我能感觉得到
他的无奈,我也彻底理解了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但其实谁都没有逼他,逼他的
人是他自己。我一直扶着陈鸾,生怕她会站不住倒下。忽然张小妍笑着喊成成,
说,成成乖,别怕。那是你爸爸,叫爸爸。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成成看着朱宜,
忽然张了张嘴,很模糊地叫了声爸爸。这一声虽然模糊,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了,当然听得最清楚的是朱宜。我看见朱宜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惊喜,他猛地把
成成举到面前,激动地晃着成成,让成成再喊一遍爸爸,成成却又大声哭了起来,
朱宜顿时目露凶光,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这时候陈鸾忽然甩开我的胳膊冲
了过去。我迅速地伸出手,但我还是没抓住她,陈鸾冲过去抓住了朱宜的手,朱
宜用力一转身,把陈鸾甩了出去,整个过程只有两秒钟,所有人都来不及动作。
陈鸾的脚在楼顶的边缘上绊了一下,然后伴着尖厉的叫声,整个人从我们的视野
中消失了,然后就是「嘭」得一声巨响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有人都惊呆了,包
括朱宜。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看着楼下,然后焦躁地举起了成成。就在这个时
候,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朱宜应声侧倒了下去,同时从朱宜身旁的床单后窜出
两个警察,一个抱住了成成,一个按住了朱宜。成成满脸都是血,却没了声音,
哽咽着似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警察扯下床单包住了成成的头,我想他大概是不
想让成成看到朱宜的样子,以免在将来留下心理阴影。而朱宜则趴在地上,两只
脚剧烈地抽搐着,子弹从他左侧太阳穴打了进去,穿出了他的大脑,打穿了旁边
的床单,一枪毙命。

  我哭着冲到楼下。陈鸾砸坏了一辆依维克,从她身体里喷出来的血把整辆车
子都染成了红色。我在公安局配合调查了一整天,甚至都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只
知道自己不停地在说话。最后我把刘大壮老爸给我的录音笔交给了警察,我说,
这是段斌托我交给你们的,是他出事前找到的,你们给他记一功吧。如果朱宜不
死,我想我不会把它交出来。我虽然恨朱宜入骨,但他已经疯了,真让我整死他,
我实在下不了手,可是如今,他却真的死了。录音里的声音是马勇正在威胁朱宜,
他说,如果不给他二十万,他就把朱宜干的坏事全部说出来,让他身败名裂一无
所有。朱宜起初是求他,我能听得出朱宜的无奈。他说,我已经陆陆续续给了你
几万块了,你这样下去在这个行当还怎么混?可是马勇根本就不给他劝降的余地,
说,老子这行当就是这规矩。我想朱宜以为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并不
是每个人都善良或愚钝。朱宜的天衣被马勇撕开了一个缝,朱宜企图补上,可是
无奈窟窿越补越大,直至无法收手。最后一番讨价还价,朱宜答应给他十万块,
但要他想办法干掉刘大壮,但是马勇拒不接受。我知道朱宜本来是想借马勇的手
杀死刘大壮,然后马勇也成了死刑犯,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个人全灭了。
马勇识破了朱宜的诡计,然后就是一声闷响,朱宜喊着,我操你妈的我让你威胁
我,想让老子身败名裂,你做梦!然后是一个人「啊」地惨叫了一声。轰轰的闷
响又响了几声,录音戛然而止。之后的事情我想大概是朱宜偷偷地把马勇的尸体
搬到了刘大壮窗前。陈总把我从公安局接了出来,他问我家怎么走。我说,我家
就在旁边的锦江之星。你借我一千块钱吧,不过我要说清楚,我不一定还得了。
陈总默不作声地掏出两千块,说,你好好休息一下吧,现在这个结局虽然不算好,
但是总算都结束了,如果你愿意回到优思公司,我会帮你争取,有什么困难你尽
管开口。我说,成成呢。他说,在我那,我会把他交给他外婆。我点了点头,我
想照顾成成,可是现在,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在这场浩劫当中,没有胜者。陈总损失了她的侄女,同样痛彻心肺,而这一
切都跟我有关,我还有什么脸面再麻烦他?我给了刘大壮老爹一千五百块,让他
把刘大壮的后事办了,然后早点回老家。临走的时候他说,不知道那个朱总怎么
样了,他人挺不错,他帮我买了医疗保险。我儿子就是孝顺,见朱总这么仗义,
他就死心塌地地为朱总做事,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上他?我摇摇头说,他走了,去
另外一个地方了,谁也联系不上他。刘老爹遗憾地摇了摇头说,唉,现在有钱人
都走了,外面真的有那么好吗?我在旅馆里躺了几天,整个人都麻木了,中间的
时候陶子的妈妈打过我电话,然后过来送了一些钱给我,她说,陶子已经知道了
所有的事情,让我安慰你一下。她说,如果你能去日本,她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但是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昏天暗地得又睡了几天,醒来之后还是迷茫。正不
知所措的时候,段斌小弟打来电话,说上官子彤案已经结案,他的尸体已经火化
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把他的骨灰取回来。我说,段斌怎么样了?他说,段头
病情很严重,治疗的费用很昂贵,且无法根治。段头问你的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如果不好要赶紧治疗,同时赶快终止妊娠。段斌真是个心细的人,现在没有几个
人知道我怀着身孕。可是孩子他爹真的已经跟我们阴阳相隔,化成一抔灰了。我
坐在轻轨上,看着雄伟的万体馆,清幽的中山公园,拥堵的金沙江路……我的泪
流了一路。拥挤的车厢里,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我不断用眼睛四处搜寻,希
望能从哪个旮旯里看到那张英俊的脸,哪怕是一张英俊的鬼脸,可是,什么都没
有。所有的人对我来说,都是行尸走肉。若干年以前我一无所有,坐在轻轨车厢
里头靠在子彤的肩上,想象着将来开着车子沿着轻轨下面的凯旋路撒欢地狂飙,
羡慕死头顶上坐轻轨的人。可是等我有了车子之后,我再也没有走过凯旋路。若
干年后我又一无所有了,本来靠在身边的人,也变成捧在手里的灰。可是我已经
不再去想自己开着车子满世界跑了,什么都不想。

  我想要带着子彤回我们的家,那个带给我太多恐惧和无奈的家。可是刚下轻
轨,我忽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我扶着路灯站稳,冷汗开始从我的额头渗出来,
我一只手抱着子彤的骨灰,一只手伸到裤子里摸了一把,满手尽是鲜血。我叫了
一辆车子,让他带我去我家附近的一个小医院,我身上的钱已经支付不起大医院
的诊疗费了。我坐上车子抱歉地对司机说,对不起,我是孕妇,下身流血了可能
会把你的车子弄脏,我会赔你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脚油门踩
了下去。下了车子,我把我的电话留给了司机,说,我一定会把钱赔给你。他看
了看我,说,我等你出来,不打表了,反正我车子已经被你弄脏了,今天不清洗
也拉不到客人了。你再打别人的车子,估计也不会有人拉你了,但是我不会陪你
进去的,万一你出了事情,我可不想负责任。我努力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医
院虽然不大,但是就诊的人很多,尤其是妇产科。我领了号坐在椅子上排队,就
感觉下身的血越流越多。血从椅子上缓缓地滴下来,身边的人都在看我,我很抱
歉地站起来蹲到了旁边的地上,血从我的裤子里滴滴答答地往外流。很多人劝我
说,别排队了,你赶紧去急诊吧。可是这时候我已经站不起来了,我想就算我站
起来也一定会一头栽倒,我看着地上的血集成一滩,开始向别处流去。我很尴尬
地对身旁一位妇女说,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找一个脸盆接一下。说完我眼前一
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走廊里一张床上,走
廊里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些病床,病床上还有很多重病号在痛苦地呻吟。我产生瞬
间了错觉,以为自己已经被阎王爷收了。一个护士走过来,说,舒童。我说,是,
我是。她说,你的孩子没保住,你的子宫有创伤,需要住院,你有没有亲人过来,
去交一下住院费。我说,我唯一的亲人没了,现在就剩我自己了,也没有钱,要
不我还是走吧。她说,你现在走会有生命危险的,我边说没事,边挣扎着坐了起
来。

  有生命危险也没办法,老天要我死,我还挣扎什么?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看见号码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接起来说,喂老魏,你在哪呢?我不行了……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说到这我又晕了过去。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个锃亮
的光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努力地挤了挤眼,重新睁开眼睛,看见老魏和陈总
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原来陈总也剪掉了那鸡肋般的几根头发,剃了个老魏一
样的光头。老魏说,童童对不起,我国外有个大单必须签。我勉强笑笑,说,你
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不能怪你,商人就是要做生意。他说,其实不光是做生意,
还有别的目的。我忽然想起来,说,你先去帮我送一千块钱给外面的一个出租车
司机,高高瘦瘦戴眼镜的一个上海人,我把人家车子弄脏了。老魏出去转了一圈
回来了,说,没有。我说,怎么可能,他刚刚还在。老魏说,你说的是几号的事?
我想了想说8号。他说,小姐,现在已经9号了!我惭愧地找我的手机拨司机的
号码。他说,算了,以后你多打电话叫我的车就是了。我忽然想起了子彤的骨灰,
我问护士,我的盒子呢?护士说,在你床下呢,给你急救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
才从你手中把盒子夺下来。护士忍不住好奇,问我,那里面是什么宝贝啊?我看
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里面是我男朋友。小护士脸都变了,吐了吐舌头转身
走了。陈总笑笑说,你个家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公司企划那一摊子事情怎么办?
我迷茫地看着他。他说,看什么看?我这光头都是为你理的。魏总说你喜欢。来
年的广告投放计划总部一直在催,唉,难道让我找空降兵啊。我想了想,笑着说,
你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我艰难地拿出手机把郑孟逸的号码给了老陈。我说,
他行。然后我又给郑孟逸发了个短信,说,你欠我的几万块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赶紧回来给我挣!我的孩子终究没有了,我连哭的冲动都没有了。我想这大概都
是命,我没有那个福分。

               第五十三章

  老魏帮我转到了瑞金医院。我说,魏老头你为我花了多少钱可要记好账,不
然将来我可不认账了。老魏说,放心吧,我听见「账」字就跟鲨鱼闻到血味一样
兴奋,你就等着下半生给我当牛做马来抵债吧。我不再接话,我知道他是在投石
问路,他石头是投出来了,但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指路,如果没有当初他强
奸我并且后来不让我留孩子这两档子事,说不定我会考虑跟他在一起。我现在什
么都不求,只要有个不太坏的人要我就行。但是,他留给我的伤害并不会因为他
现在为我做了多少而被抹杀掉。来到瑞金,医生为我做了全面的检查,我的病情
不容乐观,于是医生试探着给了我一个很不好的建议——让我切除子宫。我没有
同意,我怎么能同意?现在除了我自己的身体,我什么都没有,再切掉我的子宫,
别说要孩子,我连做女人的份都没有了。老魏一直陪着我,我说,你每天不出去
做生意,得损失多少钱啊。他说,不在这儿陪你才是我的损失呢。说实话,我其
实很喜欢你生病。我一听这他妈说的还是人话吗?他也觉出自己这话说得极为弱
智,就赶紧改口说,不是,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我很喜欢到医院照顾你。我说,你
这不还是希望我住院吗?他扇了自己嘴巴两下,信誓旦旦地乱表决心。我说,行
了,你有这工夫要不帮我去看看段斌吧,他情况不好。另外顺道去高利贷那把我
的车子去赎回来,今天最后一天了,连本带息四十五万算我借你的。他盯着我看。
我说,看什么看,又不是不还你。他瞪着眼睛说,谁用你还了?我心里一阵窃喜,
赶紧说,好,这是你说的。他爽朗地笑了,笑声像他的光头一样单纯。老魏走后
我拿着电话犹豫了很久。现在在上海,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悠悠了,我不知道她现
在怎么样了,但是我又没有勇气打给她。翻来覆去地想着,我竟然睡着了。等我
醒来的时候,老魏已经回来了。他说,四十五万赎那辆车子?没多大意思,我重
新送你一辆得了。我说,那就不赎吧,不过我也不要新的,你的帕萨特偶尔给我
坐坐就行了。他兴奋地点头。我说,快别说车子了,说说段斌吧。老魏脸一下子
沉了下来,说,段斌他……已经走了。我一下愣住了,说,怎么可能?前几天我
还去看他了呢。他说,段斌的免疫系统已经崩溃了,前几天不小心感冒了,马上
引发肺炎,没多久就不行了。他的律师让我把他死前留下的遗嘱复印件带给你。
老魏说着拿出了段斌的遗嘱,对我的部分只说借给我的三十万将来我还给他儿子
就行,对还款期限不做要求,且免除所有利息。我看着遗嘱笑了笑,仿佛看到段
斌腼腆地跟我说,我们还有三百八十八次,为了表彰你态度认真,以后一次算两
次……我笑着笑着,泪水模糊了眼睛。老魏要过来给我擦泪,我使劲躲开,忽然
感觉下身又有东西流出,我低下头,就看见洁白的床单已经染红了一片。

  当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老魏握着我的手气喘吁吁地跟着我跑。
我想我大概正躺在担架车上被推往手术室,我艰难地说,不要切除我的子宫。说
完两眼又一片漆黑。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
最近我的黑夜总是比白天多得多,似乎自己就要变成阿诺一样昼伏夜出的鬼了。
医生过来看了看监测仪,说情况很稳定,基本没有什么危险了。我这才想起来,
我挣扎了两下想要坐起来,却被医生阻止了。我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把我怎么样
了?医生沉默了一阵说,我们切除了你的子宫。我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对我如此
狠毒,连我最后一线希望都无情地给我打破,从此我不再是女人了。医生说,是
你爱人签的字。另外,他为你请了全上海最好的妇科医生。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
我们只切除了你三分之一的子宫,剩下的三分之二会让你保持正常的女性性征,
也就是说你可以有正常的月经和排卵。但是很遗憾,不能再怀孕了。不过即使不
切除那部分子宫,你的子宫也已经没有了适合受精卵着床的环境了。我摆摆手示
意他不要说下去了,此时老魏从外面进来了。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他,我
怎么能有如此龌龊的老公?就算是假的也不能龌龊到这种程度。直到出院我都没
有再理他。他的光头甚至让我产生了心理障碍,使我见到圆的光的东西,不管是
灯泡还是健身球,我都想把它们砸得稀巴烂。还有一天就是元旦了,医院通知我,
今天可以出院了。这是个不错的日子,是2007年的最后一天。我想我应该在
这样的日子里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可是我的新生活从哪里开始呢?跟谁
一起开始?我甚至连个家都没有。不过我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抱着子彤的骨灰
往外走。那时候我竟然看着手里的子彤,有种邪恶的想法,觉得子彤活着不如死
了好,这样他就不会飞来飞去了。老魏跟在我身后要帮我拿东西,被我甩开。我
出门放下东西,打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电话刚挂断,又响起来,是银行打来的,
说我的银行账户解冻了。

  她们说的银行账户就是我给子彤的那张卡,当时我没有子彤的身份证,就用
我的名字开了卡。子彤出事后,公安局冻结了账户,把卡作为证物收走了。后来
卡退还给我了,可是账户一直没有及时解冻。老魏在我面前打开他的车门,毕恭
毕敬地请我上车。我看见他的光头就来气,愤愤地掏出银行卡扔到他的光头上,
说,拿去吧强奸犯,这卡里的钱你拿走三十万,剩下的给段斌儿子,以后你就跟
你的一切见鬼去吧,能见多久见多久!老魏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忽然冷却了。他
拣起卡握在手里说,童童,如果你实在讨厌我,我可以离开你,只要你开心我怎
么都行。不过现在朱宜死了,有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了。其实当时迷奸你的人不
是我,是朱宜。四十四我说,朱宜都死了,你就饶了他吧,别再把屎盆子扣到死
人头上了,是不是人都死了,赖起来就更无后顾之忧了?老魏说,真的,当时在
夜总会你睡着了,朱宜把你扶了上去,我本来都走了,后来朱宜又打电话叫我回
来。我来到房间里,才知道朱宜强奸了你。朱宜穿起衣服正要走,临出门的时候
他说,魏总,你脱了衣服在她身边躺会儿吧。想干吗可别客气,我保证她不会告
发你。当时我恨不得掐死他,但那时候我正在争取你们优思的上海总经销权。你
知道,那对我来说是一年上千万的收入,所以,我只能忍气吞声替他顶罪。我知
道这事不光彩,说出来对我也没好处,但我确实没有强奸你。我知道没有证据我
说了你也不信,不过说出来我心里舒服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你怀孕了我坚持
让你打掉的原因,我不想你将来的老公替别人养孩子。还有,这次的手术,如果
我不签字,你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就算冒名顶替也要让他们把手术给你做了。
假如你手术真出什么问题,我坐牢都愿意,这比我眼睁睁看着你死要好得多。还
好,你恢复得不错。天很高,有清晰的龙斑云。老魏抬头看了看天,长长地出了
口气说,总算都说出来了。我老婆走了十年了,我都十年没有尝过爱的滋味了。
如今我喜欢上你了,却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这大概就是命吧。说完他用无限沧
桑的眼神看着远方,白色的气从他口中吐出,瞬间升腾,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云,
在哪年哪月哪日在哪里下一场雨。这一刻,他魅力无边。

  我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把卡放回我兜里,说,钱你先留着吧,如果
一定要还我,等以后吧。如果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这些钱就当是我们曾经共
同走过这一段时光的纪念吧。这句话我倒没多想,因为这时候我忽然想起当时发
现自己被强奸后,保留了一份精子在悠悠那里,同时我又在楼上洗手间拿了一份
朱宜的精子,现在我只要把这两份做个dna检测,如果这两份精子是一个人的,
那么那个人肯定就是朱宜了,否则就是老魏。如果那个人真是朱宜,那老魏可真
是个爷们。我还隐约想起当时我醒来时觉得下身有点痛。陶子曾经告诉我,说朱
宜有些性心理变态,喜欢把异物塞进对方下身。我想如果是真的,这大概是拜我
们大学八食堂老板娘所赐吧。如此看来,朱宜的可能性比较大,可能我真的冤枉
老魏了。至于他替我签字做手术,其实我已经不怪他了。我毕竟不是白痴,这道
理我明白。这时候出租车到了,司机恭维了我两句,说我气色好,女人味足。我
现在最怕听这话,我子宫都削掉一半,根本就不算一个完整的女人了。他说完就
过来帮我搬东西,我迟疑着看看老魏。猴精的老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明白
过来,上去拿过司机手中的骨灰盒,然后又过来帮我提东西。我说,你先把钱给
人家。老魏匆匆掏出一叠钞票数都没数就给了司机,打发司机走了。我说,你还
愣着干吗,把东西放车上,给我开车门啊。他嘿嘿一笑,说,别,你还是坐那辆
车吧。他说着转过身,指了指他身后一辆红色的宝马330i,说,你的车在这,
其实农民企业家也蛮好,你说呢?我看着阳光下老魏闪闪发亮的光头,有些许眩
晕。我在前面开,让老魏在后面跟着我走。我把车子开到了悠悠医院,我想我要
是打电话给她,她肯定不接。我不如直接见见她,跟她当面道个歉,哪怕她当众
抽我几个耳光,她打我左脸,我就把右脸也伸给她。可是悠悠已经离开了医院。
我找到了悠悠帮我介绍的妇科医生,她叹了口气说,悠悠蛮可怜的,孩子引产了,
老公被解雇了,他们也离婚了!我不说话,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绞痛。

  老医生说悠悠临走的时候留了一些东西给你,她看了看老魏。我说,没关系,
你说吧。她说好像是几份精子标本。我说,我知道了,这样,你帮我做个dna
鉴定吧,看看这两份精子是不是一个人的。老医生尴尬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魏。
我说,没关系,他是我爹。医生这才放开了些,说,一个周后出结果,如果你不
高兴来拿,我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就行。老医生的话忽然提醒了我,我谢过她之
后,借故上厕所,赶紧打了个电话去段斌就诊的医院,让他们帮我看看我的化验
结果。虽然老魏多少知道一些我跟段斌的关系,但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他们说我们不可能帮你查看化验结果,不过可以告诉你,这个月医院只查出一例,
是一个男的,姓名不便透露。我虽然没有太多惊喜,但还是松了口气,也不需要
他们透露姓名了,我知道那个人是段斌。回来的时候老魏在前面开,我在后面跟
着,车子开进了天钥桥路一个高档小区,这里是老魏的家。老魏把我带进顶楼的
一个复式房。我的房间一半是墙壁,一半是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森林一样的
徐家汇和花瓣一样的万体馆。老魏说,以后躺在房间里就可以看演唱会了。可是
他不知道,子彤死后,我不想再看任何人的演唱会。我靠在老魏的肩膀上喃喃地
说,好冷啊,以前在北方,一直觉得上海的冬天会很温暖,可是没想到,上海的
冬天比北方还冷,我们离开这里吧。我的老家是海边的一座茅草屋,冬暖夏凉,
螃蟹会爬到院子里打洞产卵,海鸥满天飞翔,钓鱼、划船、游泳……看男人结实
的肌肉,听渔夫震天的呐喊,那才是我的天堂。老魏帮我擦掉流到下巴的眼泪,
拿出两张机票在我面前晃晃,说,我早就把我们的家安在天堂了,那里没有冬天。
透明的玻璃地板下面就是游来游去的鱼,院子就是淡蓝的大海,客厅门口的台阶,
都是泡在海平面以下的,想串个门都要划船,一年四季穿泳装……听他这样一讲,
我迫不及待地看了一眼机票上的到达地点,豁然写着「马尔代夫」。我疑惑地看
着他,他诡异地笑笑说,其实前一阵子我出国,就是去马尔代夫了。一个日本朋
友提供给我一个信息,说她想找个人给她最好的朋友在马尔代夫买座小房子,觉
得我比较适合。我一听,还真觉得全中国还真就我最适合干这件事。但由于时间
紧,我必须那时候去,又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没等我问,老魏就向我交代了,说,那个日本朋友姓陶,她最好的狐朋狗友
叫舒童。我猛地跳起来,抱住了老魏的脖子。老魏瘦了很多,原来松垮的皮肤也
都紧致多了,身上的肉蛮结实。粘在他身上,就像是童年时趴在老爸的背上一样,
有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如果dna鉴定结果出来,证明老魏没有强奸我,那么
我没什么顾虑了,就决定把我伤痕累累的灵魂和本来不抱太大希望的下半生托付
给他了。机票上的日期是1月15日。我说,还来得及,我得先办几件事情。老
魏说,我知道,把子彤的骨灰安顿好,把段斌的钱还给他儿子,把你那鬼屋处理
掉,怎么样?我替你想得周到吧?我抱着他的脖子,腿夹着他的腰不肯下来,说,
怎么个意思?你真以为你是我爹啊?你不是我爹总得是我的啥吧?不然你就想这
样不明不白把我骗到漂在海上的小茅草屋里?他说,对对,我得先轰轰烈烈把你
给办了。我说,嗯?敢情你为我做这么多就单单是想办老娘?老魏赶紧改口说,
不不,把你娶了,把婚礼办了。我说,你想轰轰烈烈地娶,我还不想轰轰烈烈地
嫁呢。女人一辈子谁不想轰轰烈烈嫁一次?可是我暂且不能,出了这么多事,为
我死了那么多人,我应该缅怀。但我不能再吃亏了,无论如何要先跟老魏把无期
限苟合合同签了,不然他半路跳槽的话,我找谁哭去?再说了,他要是死我前面,
我还得分他遗产呢,这家伙代理优思就五六年了,还有别的产品,我估算他至少
有一个亿。社会主义的最高理想是共产主义,我就先在老魏家把社会主义的最高
理想实现了,把老魏的产给共了。但是签合同之前我得先考验一下他。我说,人
家已经是个不会下蛋的鸡了,你就不嫌弃?他的脸当场就变了,说,你这说法是
有问题地,首先你不是鸡,其次我儿子大学都毕业了,我还孵什么蛋啊?我从他
身上滑下来,说,我有个一岁半的儿子,你打算这蛋让我自己孵啊?他看着我,
脸上表情先是迷惑,后是怀疑,然后是顿悟,最后是震惊。他眼珠子左右一摆,
拍拍脑门说,我知道了。我说,还好你没老糊涂。老魏说,不过我就担心这小家
伙,要是遗传了朱宜的基因,那太可怕了。我说,不会的,他一定会像陈鸾一样
善良。再说如果他像朱宜,那我就天天揍他,让他父债子偿。说完我摸着老魏的
光头哈哈大笑。老魏说,不讨厌我的光头了?我说,你大概沾了陈总的光,因为
他剃了光头,所以我看着你也舒服了。老魏瘪瘪嘴说,切,他是跟我的风。我说,
少来,人家干吗要跟你风?他说,其实他偷偷喜欢你呢,不过人家是正人君子,
要含蓄,哪像我这样直接?

  我假装不理他,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起码还有挺多人喜欢我。本来我想把
子彤的骨灰撒在海里,在抱着子彤的骨灰去南汇海边的路上,我想想还是算了。
我的下半生终究要跟海生活在一起了,我不想一抬眼就看见子彤的尸体,勾起我
痛苦的回忆。相见不如怀念,若怀念而不能相见,不如让一切烟消云散。于是我
掉头去了天马山公墓,朱宜、陈鸾和段斌都在那里。路上接到悠悠医院的电话,
老医生说,你给我的两份精子标本,是同一个人的。我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
上海的太阳,其实同样美丽,圆溜溜光秃秃的东西,还是蛮可爱的。我在心里一
本正经地宣布:从此以后老娘光荣退休了,下半辈子我就趴在地板上看鱼了!留
墓碑资料的时候,我让他们在墓碑上加上尚郁的名字。我想他们死在一起也应该
会是一起火化的,大概他们的身体已经融合到了一起。就让这个爱人陪着子彤在
下一个世界里过他们的幸福生活吧。安顿好子彤,我买了三炷香去看望他们仨,
陈鸾和朱宜没有葬在一起,陈鸾仅存的年迈老妈坚持不让朱宜死后有任何虐待自
己女儿的机会。陈鸾和段斌的墓前都有香烛和供品,我也稍稍安了些心。我想大
概最可怜的就是朱宜了,他一定孤零零冷冰冰地躺在那里,没有一个阳界的朋友。
可是当我来到朱宜墓前,却发现有人刚刚上过一炷香,我知道上香的人应该就在
附近。我抬头四处观望,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让我心灵震颤。在大学的时
候,那个背影我看了四年。我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可是那人却越走越快,直至忽
然消失。我站在墓园门前掏出手机拨打悠悠的号码,可是电话已经关机。我在冬
日的暖阳下掩面哭泣,感慨老天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有人说悠悠根本
就是个荡妇,她的孩子不是隋焕武的,是谁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要死赖着
隋焕武这个丑八怪给她孩子当爹;有人说悠悠在大学的时候就跟朱宜勾搭上了,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消息来自她的医院,来自我的大学同学,来自我的
旧同事,来自隋焕武的律所,来自四面八方。

  我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办妥,准备回老家接了老妈去人间天堂。忽然老家公安
局打来电话,要我协助调查一起案件。最近半年的生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
活得不舒坦的时候,就净跟公安局和医院打交道了。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
如果他们重新提起我被强奸的旧案,我就跟他们翻脸。可是他们却说,周小磊涉
嫌诈骗,我们需要受害人提供一些证据,希望您能配合。我含混不清地把他们敷
衍过去,然后给姑姑打了个电话。姑姑接到我的电话痛哭流涕,我耐心等她哭完,
最后她告诉我,童童,其实你是我的亲闺女。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说我是您侄
女,是我妈的亲闺女。她说,我就是你亲妈,你被我从小过继给了你舅舅。磊子
是你亲弟弟,当初你舅舅没有孩子,执意把你要过去。我不肯,最后他保证一定
让你过得比在我家好,软磨硬泡的我才同意了。直到你读完大学,他都没有让我
失望,可是,谁知你后来却遭了那样的难,直到他死我都不能原谅他……她未说
完,我已泣不成声。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被强奸后,父母执意不让我报警,我也
终于知道老爸在我失踪后为什么会那样绝望。那边姑姑继续说,你快回来看看吧,
当初你走了,你爹死了,你妈哭为了你把眼睛都哭瞎了,现在她什么也看不见,
就靠大家接济过日子了。听到这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背
着那样一个伤痕逃离现实,自以为整个世界都欠我的,一厢情愿地来到上海,想
要力挽狂澜,却害了我最亲的人。直到现在,还有多少人在为我牵肠挂肚!原来
老妈执意不让我回去,其实就是不让我看到她现在的悲惨境遇。我拿到了飞烟台
的机票。带着成成跟老魏去虹桥机场的路上,我说,你买的海草房几室几厅的?
老魏掐了掐手指说,反正够我们仨住的。我说,还有我老妈,虽然她瞎了,但是
不管她看不看得见,那片海都是她的。老魏说,放心吧,房子有得是。不行咱买
个岛,自己盖房子,要螃蟹养螃蟹,要海鸥养海鸥,偷偷告诉你,钱我有得是。
我开心地笑了,大概是因为我的贪欲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其实有多少人知道,我
之所以那么贪婪,还源于我心中一个渺茫的希望——早一天能够有足够的经济基
础,好带着父母一起离开那片带给我无限屈辱的土地,从此无忧无虑地生活。飞
机还没离开跑道,老魏就像二师兄一样睡着了。我知道除了公司的事情,他还一
直在帮我忙很多事,他太累了。成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显得异常兴奋,虽然他一
直不叫我妈妈,但是我一点都不介意,反正他都已经是我的儿子了,叫不叫妈都
是我儿子。这时候乘务员提醒关掉手机,我拿出手机要关机的时候,发现不知什
么时候收到一条短信。我打开一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我是子彤,我刚被提名
为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祝贺我吧。我愣了一下又笑了笑,把手机
卡拔出来,放进了垃圾袋中。飞机冲上了云霄,我检查好成成身上的安全带,拧
好可乐瓶盖,然后站起来走到洗手间。其实我并不是想方便,只是想跟天堂上的
亲人朋友离得更近。我回到位子上时,成成正脸上堆满笑看着我,我心里甭提多
甜蜜了,摸摸他的脸然后坐下来,却发现我的可乐竟然少了半瓶,可是瓶盖却没
有什么变化,心想这小家伙,这么小就知道偷我的可乐喝。我正想着,忽然觉得
屁股底下冷冰冰的,我猛地站起来一摸,座位居然全湿了!我手忙脚乱地清理衣
服,却看见成成脸上的笑霎时间变得异常诡异,在他身旁的地上,遗落了一张照
片,照片上是张小妍丑陋的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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