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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方寸光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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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

  文渊略加沉思,说道:「紫缘,你说听到木石脱动的声音,那是什么样的声
音?」

  紫缘道:「就好像老旧的木门开关时,门轴转动不灵的声音。」

  想了一想,又道:「对了,在那之前,好像有东西落在我躲着的箱子上头,
那声音传出来时,地面似乎有些震动。」

  文渊听了,思索一阵,道:「如此说来,这里多半有什么翻板机关。」

  说着回头扫视后殿各处,看来看去,也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红木箱。紫缘看着
他转来转去,也帮着四下查看,走到自已藏身的木箱旁边时,抬起头来,往墙上
望去。

  那边文渊见了,心觉奇怪,问道:「紫缘,怎么了?」

  紫缘道:「我在想,落在箱子上的到底是什么……你看,这里根本没有其他
东西,而且在你来以前,没有别人的脚步声了,应该不是有人清理过这里。」

  文渊一听,忽然起了个念头,说道:「或许不是东西,是个人呢?」紫缘一
愕,道:「人?」文渊点点头,轻轻一跃,站在木箱盖上。若是轻功极高之人,
旁人听来可能悄然无声,但紫缘身在箱中,箱上突有动静,自能察觉。

  文渊道:「或许有人站在箱子上开启机关,使得这后殿中央地板陷空,让师
妹她们落了下去。这些箱子下面必是实地,足以落脚,皇陵派的人在其上开动机
关,不致一同落下。」

  紫缘转念一想,道:「不对啊,我也听到有很多男子的惊呼声,不只韩公子
一人。」

  文渊一怔,道:「这就奇怪的紧了。」又道:「不论如何,得先找出有无机
关。」他立在箱上,仰首察看墙上层层石砖,忽然发现离头顶约莫三尺之处,一
个砖头边缘带着少许血迹。他心下暗道:「若是激战之中鲜血飞洒,不该会到如
此高处,可能是那人手上沾血,或是负伤,扳动此处机关,留下了痕迹。」

  想到此处,文渊企足抬手,试着去推动那砖头,砖头纹丝不动。他沿着砖头
边缘或按或推,推到石砖左侧时,那砖头缓缓转入了半吋。文渊大喜用力一推,
条形石砖陡然左右翻转一圈,翻出的一面金光灿烂,刻着一个金字「皇」。

  突然之间,后殿地板隆隆作响,殿中地砖剧烈震动,突然「康啷啷」一串沉
厚声响,中央一大片地板快速变化,有的向四方收入,有的向下疾翻,正中央十
余块却崩离分解,直落而下,殿上陡然现出一个长八角形的巨大空洞,于黑暗中
扬起大片尘土,层层扩大,巨响于地宫中回荡不绝。

  忽听紫缘一声惊叫,纤细的身影跌落洞中,脚下的地板竟也一同消失无踪。
文渊大惊,叫道:「紫缘!」身子一跃向下飞落,原先所踏的木箱紧跟着落下。
文渊倒身纵落,顺势一蹬木箱,落势陡然增快,右手一伸,握住了紫缘手腕。但
是两人已经身在虚空,文渊无处借力,虽然拉住紫缘,两人依旧飞快跌落,耳边
飕飕风声扫过,火折被劲风所熄,倏然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陷入黑暗,仅是瞬息之事,两人旋即冲入一片亮处,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碎
石地,地上躺着数名男子。文渊临危应变将紫缘拉入怀中,内息接连急转三周,
凝神默存「御风行」心法,眼见离地已不及丈许,当下内气放松,身子一轻,直
坠之势竟然缓了不少,斜偏而出,半空中身子转直,右脚尖在一个疾落的木箱旁
用力一踢,借力移身,坠势急转横飞。

  御风行功法一出,如落叶飘零,舒缓自在,将下坠之力重重化解,这一横飞
飘出三丈有余,脚尖一落地,随即向前冲跃,以减力道,再次着地时,文渊陡觉
右脚一软,被这股大力冲得一阵酸麻,一时站不住脚,向前直倒。

  他唯恐紫缘摔伤,还没碰地,便急忙翻身,背下面上,「砰」地一声,文渊
跌躺在地,又滑出数尺,紫缘在他身上,却是丝毫没有受伤,只是「啊」地惊呼
一声。

  文渊虽然撞得头昏眼花,总算没有和紫缘直接跌得重伤,松了口气,笑道:
「咱们命大福大,没摔个粉身碎骨。」

  紫缘余悸犹存,低声道:「真吓死我了……」话才说出,只听得砰砰磅磅一
阵乱响,一堆木箱夹带着无数砖板自空而落,一个个砸得支离破碎,不少压在地
上那几人身上,也无反应,显然都是死尸。

  嘈杂止息,文渊缓缓坐起身子,道:「看来机关找到了,可有点不太对劲,
这地洞开得只怕大多了,这些箱子本来没落下来。」

  紫缘微笑道:「本来我们应该还站在上面。」

  文渊笑道:「总之是要下来找人的,不过下来的方法就不太高明。」叹了口
气,道:「韩非子曰:『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我没先研究清楚,匆匆忙忙
地乱动机关,招惹祸害,非只愚也,乃愚不可及也。」

  紫缘嫣然一笑,道:「子曰:『不迁怒,不贰过』,文公子,这不迁怒你已
经做到啦,只要注意不贰过,那就可与颜回相提并论,颜回岂可谓之愚哉?」

  文渊微笑道:「颜回敏而好学,闻一知十,我可大大不如,担当不起。」

  两人站起身来,走到落下处抬头探看,顶上已然封死,不知地板如何复原。
环顾周遭,乃是一个天然生成的巨大石窟,机关通落处,洞顶高逾十丈,数条岩
洞通道延往四面八方,岩壁上悬挂了盏盏油灯,照耀得洞中灯火通明,照得两人
身前身后淡影无算。

  文渊沉吟道:「这地洞浑然天成,不像是长陵地宫设计中所该有的,定是皇
陵派所另行接通。」

  紫缘道:「皇帝的陵寝,怎能容许他人随意改建?」

  文渊道:「我也想不透龙驭清再怎么得势,也不可能擅自将皇陵视为己地,
此中必有古怪。」说着看着脚边木箱残骸,若有所思。

  紫缘轻轻抿着嘴,想了一想,说道:「文公子,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是否为
真。」

  文渊用手指绕绕剑穗,道:「也许我们正好想的一样。」

  紫缘道:「我猜想,这个长陵地宫可能是假的。」

  文渊一弹剑穗,点了下头,说道:「地宫入口如此明显,中殿、后殿都没有
皇帝后妃的棺木,而这些木箱……」说着向地上一指,道:「……里面没有任何
陪葬器物,加上又有这个位在地宫之下的洞穴,全然不是地宫的堂皇模样。」

  紫缘道:「正是,这地宫多半是成祖皇帝的一个假陵。」

  帝皇陵墓,为防后人蓄意入侵,或掘墓盗宝,或毁坏龙体尸身,自然重重防
卫,他人就连想寻得地宫都未必可得,遑论探墓。曹操传说有七十二疑冢,令人
难分真伪,后世真龙天子的陵墓,也有种种传说,迷路石、暗箭、飞刀机关,越
发增其神秘色彩。

  若说此处为成祖所建的假陵,并非无稽之谈。建造陵墓,耗费人力物力极钜,
然而对于贵为九五之尊者,又何足惜?若说此处真为假陵,而皇陵派将之作为本
门所有,便合理得多,当朝皇帝也可容许。

  文渊和紫缘多方推敲,更觉所想不差,文渊抬头望着已然关闭的洞顶,轻声
道:「这里隐蔽于地底,深幽难至,或许任师叔便是被关在此地。」

  紫缘道:「这么多通路,可往哪一条找才好?」

  文渊说道:「这里几具尸体,看来刚死不久,若非从上头跌死,便该是跟师
妹她们交手而被击毙。我们且先找找附近,看有没有打斗留下的线索。」

  两人一齐绕行地洞,共有六条岩洞通道,里面亦有油灯照明,其中一个洞口
前落着一枚弹子,文渊捡起一看,正是杨小鹃所用的白蜡弹。文渊道:「弹子落
在这儿,可不知是从哪里射过来,或是行走掉下的。」

  紫缘道:「既然无迹可寻,只有听天由命,随意选一条了。」

  当下两人往面前洞道走了进去。这洞道高约二丈,蜿蜒曲折,却甚是宽阔,
两人足可并肩而行。走出约莫十来丈远,眼前又是一个大洞窟。相连着三条洞道
之外,壁上又有五道铜门,各自分散排列,洞窟中央摆设着几张石桌石椅,几名
汉子正围着一张桌子喝酒笑闹,见到文渊、紫缘来到,都瞪大了眼睛,并非注意
文渊,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紫缘。

  容貌本已娇美绝伦的紫缘,此时衣衫不整,上身披着文渊的长袍算是无事,
双腿却只有衣摆稍加遮掩,若隐若现迷人之极,洞中数人真是看得灵魂出了窍,
一个人看得出神,没拿稳酒碗,「乓」地砸碎在地,酒水散了一地。

  虽说重要部位都有掩蔽,可是被一群陌生男子看见自己裸露的双腿,紫缘还
是羞得面红耳赤,后退了一步。文渊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立时飞身而出,双掌飞
舞,东一掌,西一掌,先后五掌打出,将五名汉子一一击昏。这五人也是武功平
庸,全无抵挡余地,只看得美人一眼,还没来得及起色心,便已当堂受报。

  文渊见五人服饰相同,腰带上都有龙鳞纹样,微微一怔,道:「他们是龙宫
派的。」

  紫缘奇道:「龙宫派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文渊道:「想来是龙驭清请来协助看守任师叔。」心中暗想:「这么说来,
敖四海也可能在这里,我气力未曾全复,倒要小心提防。」

  紫缘说道:「文公子,这里有门,可能通到什么房间或牢房。」

  文渊道:「我来看看。」他放轻脚步,走到西边第一扇门前,侧耳倾听,不
闻有何动静,轻轻推门,那门应手而开,里面乃是一间石室,摆设整齐,有床有
桌,只是空无一人。

  他走到第二道门前,里面也是一样景象。第三间房依然如此。到了第四间房
门前,文渊凝神静听,隐隐听到几声呻吟,语音清脆,乃是少女声气。

  只听一个男子笑声传出,说道:「怎么样?你可服本少爷了吧?」那少女叫
唤得越发急促,哀求道:「够……够了……真的不行了……啊、啊……」

  只听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少爷,骆姑娘是要和敖掌门、唐先生他们一起
看守要犯的,该让她快点回去,万一巾帼庄那些人找到了……」

  忽听一声闷响,似有什么重物碰撞声,跟着那男子大声喝道:「放屁!那些
女娘有什么本事,难道敖四海应付不来?就算加上什么小慕容,也有唐非道在,
他不是没几招便把那丫头伤了吗?你这老头还担心谁能救出任剑清?去!别扰了
我的兴致!」那老者不再说话,门后只传来那姓骆少女的阵阵呻吟。

  文渊听得清楚,暗暗吃惊,心道:「敖四海果真在此,那姓骆的女子,莫非
是神驼帮的?我只知骆天胜有一子骆英峰,倒不知有女儿,不过武功该当相差不
远才是。那唐非道是什么人?小茵战至兵器断折,便是与这人交手么?这男子和
老人又是何人?少爷,少爷,难道是龙驭清的儿子?」

  紫缘见他驻足不动,心知他定是听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当下蹑手蹑脚地走
了过去。她虽然身无武功,不若文渊内功精深,耳目灵敏,却也听到门后传来一
波又一波荡人的春声。又见,文渊一副专心倾听的样子,不由得羞不可抑,低声
道:「听什么?这种事情也好听的这么入神?」

  文渊一怔,知她会错了意,当下压低声音,说道:「他们说到了任师叔。」
紫缘一听,脸上现出微笑,道:「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会……这么专注呢。」
说着别过了脸,抿嘴轻笑,脸上泛起红晕。

  文渊见了她这般羞涩模样,加上门后的浪荡声音,忍不住心中一跳轻轻抱住
紫缘,低声道:「里面那女子是该在看守任师叔的,要探出任师叔的所在之地,
正可着落在她身上套问,又或许他们一会儿会说起。」

  紫缘轻声道:「你还要听下去?」文渊虽觉对紫缘太过羞人,但要找到任剑
清,这是极要紧的线索,当下低声道:「只得听了。」

  两人倚在门边,静静探听,只听那少女越叫越失神,几声高亢的呻吟后,终
于停了声息,紫缘没再听到声音,文渊内功精纯,也只稍稍听到几声男子粗重的
喘气,夹杂着两三声少女嘤咛。

  原以为房中已然完事,不料忽听那少女一声大叫,声音中混着欢愉和苦楚,
紧跟着又是激情的吟叫,如波浪般起伏不止。紫缘被文渊抱在怀中,耳听得浪声
阵阵,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略一转身,胸口贴着文渊胸膛,螓首倚在他颈边,
「哎」地轻轻叹息一声。

  此时,她没有拉着衣襟,文渊给她的长袍没盖住她胸前,两人胸口身体相贴
处,只是紫缘一件肚兜,文渊上身薄衣。文渊抱着紫缘,香泽微闻,娇躯在怀,
又感受到她酥胸的柔软,心中实难克制,忍不住在樱唇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之下,两人心情激荡,柔情增生,房中的声音溜过耳边,都没加以注
意。好在那称作少爷的男子全心翻云覆雨,那老者也没多说话,两人自也没漏掉
什么要紧消息。文渊伸手轻轻抚摸紫缘后颈,爱怜之极,另一只手则在她腰后缓
缓揉着。

  紫缘满脸羞红身子酥麻如醉,软绵绵地靠在文渊怀里,柔声道:「文公子,
我……我们现在可不能乱来。」

  文渊心中一凛:「这话不错,我跟紫缘身在敌境,可没有调情的空闲。」当
下低声道:「我们都自制些罢。」紫缘微微颔首,娇羞难言。虽说是要自制,两
人却不肯分开,只是没再亲热下去,凝神听着房中动静。

  然而房内那一对显然短时间内没再说正事的余地,男的连连呼喝,女的浪声
不停,而且越演越烈。两人听着听着,只有越抱越紧,紫缘心神不定,自觉呼吸
渐促,心跳加快,只羞得耳根也红了,只盼房中快快进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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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一)

  房内声息时起时伏,也不知过了多久,从门后传出了那少女绝顶的呻吟,安
静了下来。紫缘轻噫一声,搂着文渊的双臂更紧了些。文渊轻轻呼了口气,低声
道:「结束啦。」

  紫缘满脸赧红,轻声道:「文公子!」

  文渊道:「什么?」

  紫缘启唇欲言,忽然脸现羞态,低声道:「不……没什么。」

  文渊心中一动,低头望着紫缘娇美的脸蛋,情意上涌,又在紫缘唇上深深一
吻。紫缘娇躯一震,身子稍一绷紧,随即放松,全身像是失了力气,柔弱地投在
文渊怀中,陶醉地轻轻回吻文渊。文渊爱怜地吻了几下,低声说道:「倘若我们
不是在这皇陵派的地方,那就……那就……」

  紫缘双目朦胧,悄声道:「就怎么样?」文渊嗯了一声,似乎不知道怎么出
口。紫缘自也想得到,不禁双颊生晕。

  正在两人心怀绮念之时,忽听那骆姓少女的声音低低传了出来:「龙少爷,
我要回去牢房了。」

  那男子道:「去罢,到换班时,再到我房里去。」那少女应了一声。

  文渊一听,心知那少女便要出房来,心念一动,低声道:「紫缘,快躲到那
边房里去,别给发现了。」紫缘点了点头,快步奔进一间石室,才进门文渊便拉
了两名龙宫派弟子进房,接着又将其余三人拖了进来,以免给那少女察觉有人潜
入,这才关上铜门,低声道:「那女子要到关任师叔的地方,咱们得跟上去。」

  紫缘低声道:「我不会轻功啊,跟着你走,定会害你也被发觉的。」

  文渊道:「不打紧,我带着你便是。」说毕,凝神倾听门外动静。

  耳听门外脚步声起,步履轻巧,当是那少女已出了房间。文渊听那脚步声慢
慢隐去,当即打开房门,抱起紫缘,飘身出房,往脚步声去处的洞道跟了上去。
过了一个转折,便见正有前方一个苗条的背影,脚步有些不稳,缓步前行。文渊
抱着紫缘远远跟在后头,放轻步伐,全无半点声响,那少女丝毫不觉,迳自往前
走去。

  走过洞道,又到一个与先前相似的大石窟,连着四条洞道,却无人在洞中。
如此洞道接着石窟,石窟又接着洞道,接连四次,终于到了一个只连接来路洞道
的石窟,一个青石砌成的阶梯通往窟顶一个圆洞。

  文渊藏身于洞道中,见那少女走了上去,也抱着紫缘走上阶梯。到了阶梯尽
头,文渊探头察看,位在这石窟之上的乃是一间小石室,石阶对正一道铜门,门
边站着一个黄衣汉子,正背对阶梯,要把那门关上。

  文渊身形疾纵,一掌拍中那人背心。那人哼也不哼,应声而倒。文渊闪进铜
门,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昏暗的长廊,壁上虽有油灯,却不明亮,不见尽头的长廊
中冷气阵阵,更显得阴暗骇人。那少女远远走在前面,身影旋即隐没。文渊放下
紫缘,两人携手向前走去。

  紫缘低声道:「文公子,这地方阴森森的,说不定……便是你那位任师叔所
在了。」文渊点了点头,心道:「方才上了那阶梯,此处总是离地上近了些,对
救出任兄有利多了。」

  忽听「辄辄」几声,前方一丝微弱光亮扩散开来,那少女已到长廊另一端,
开了道门,门外亮光洒入,却也只是稍增明亮而已。很快地,那少女走出了门,
又将那门关上。

  文渊牵着紫缘,赶到门前,却是一道铁门。文渊轻轻一推,不见动静,亦没
听到门后有任何声音,当下用力推动,那门「辄辄」而响,便即开启。文渊过门
一看,只见两条石砖通道往左右两侧通去,不知那少女是前往哪条通道。文渊暗
暗咋舌,道:「这地方简直跟迷宫没两样。」

  紫缘道:「现下该怎么走才是?」

  两人正没主意,突然,右边通道处传来几声极轻极微的呼叱声,紫缘没有听
见,文渊却听得分明,低声道:「先往这边!」拉着紫缘,往右快步行去。

  过了大半通道,紫缘也听到了呼喝争斗之声,低声道:「有人在打斗。」

  文渊道:「有女子的声音,说不定是师妹她们。」说着脚下奔得更急。他托
住了紫缘腰后,助她奔行,紫缘这才跟得上。

  忽听一声痛楚的呻吟传来,文渊心头一震,道:「是蓝灵玉姑娘。」

  紫缘惊道:「真是蓝姑娘?她……她受伤了么?」

  两人奔过通道,陡然进入了一间宽阔的石室,室中正进行着一场怵目惊心的
大战。只见石壁上处处鲜血飞溅,两个人影拳来掌去,正在飞快过招难分难解,
乃是龙宫派掌门敖四海和石娘子。凌云霞手挥齐眉棍,与赑屃太子双掌相斗,呼
吸急促,似乎已支持不住。

  杨小鹃倒在墙角,一动也不动,蓝灵玉挡在她身前,双戟飞舞,独战饕餮、
睚眦两太子,一身衣衫染红了大半,一望而知伤势沉重,只是咬牙撑着。二十余
名龙宫派弟子或空手,或持兵器,不时上前插手助战,只是不敢向石娘子出手,
都是往凌云霞、蓝灵玉二女攻去。

  一见到巾帼庄四名庄主,便是身陷重围的险境,文渊心念电闪之际,立拔长
剑出鞘,展步奔上,一道银白剑芒陡然连划三个大圈,影影绰绰,流转自在,正
是当日大败敖四海的「潇湘水云」剑术绝艺。敖四海不料有人横加插手,眼见剑
法来路精妙难言,登时大吃一惊,慌忙撤身退避,喝道:「什么人?」

  文渊逼退敖四海,挥剑一笑,道:「敖龙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

  敖四海稍一定神,见到来人竟是文渊,不禁大骇,嘶叫道:「是……是你这
小子!」声音中惊怒交杂,又带着三分恐惧。

  石娘子见到文渊来助,心中大喜,叫道:「文兄,请你去救二妹、三妹,敖
四海我来应付!」说毕猱身而上,双掌连环抢招,敖四海惊魂未定,一时招架不
来,十分狼狈。

  文渊见蓝灵玉受两人夹击,最是凶险,当下步法一晃,长剑递出一圈一转,
登时接过睚眦太子手中剑招,由「潇湘水云」剑法一变,使出一路「风雷引」剑
意,于流畅严整之中,夹带着至为苍郁险峻的剑路。

  睚眦太子剑法虽狠,竟也无力反击,被气势迫人的「风雷引」压制得全无还
手余地,不出三招,立时中剑,大叫一声,摇摇晃晃地向后仰倒。饕餮太子大惊
失色,叫道:「不好!」一收铁鼎,转身奔逃,竟然是溜之乎也。

  文渊无暇追击,才解蓝灵玉之危,又飞身而至凌云霞身边,长剑连刺,便将
赑屃太子迫开数步。赑屃太子知道他武功胜已甚远,不敢再攻退了几步,叫道:
「龙王,当真不好了!」

  敖四海率领数名龙宫太子,本可擒下巾帼庄四女,不料文渊一到,立时扭转
局势,心中早已慌了,此时,眼见睚眦倒地,饕餮逃开,赑屃慌乱大呼,更加骇
异。石娘子见他气势已馁,当即全力猛攻,清叱一声,一路掌法使得奇快,犹如
一挂鞭炮炸将下来,脆快刚猛,一掌掌之间几乎没半分停息,打得敖四海措手不
及,接连中了三四掌。

  这几掌打得他气血翻腾,只怕文渊随时杀至,更是斗志全失,连忙使了个,
「巨浪排空」的虚招,趁机后跃,叫道:「快退,快退!」

  龙宫派弟子慌忙抬起睚眦太子,纷纷往石室另一边通路窜去。文渊以事在紧
急,适才几招剑法都是出尽全力,此时也需要稍稍回气,又担心四女安危,便不
追去。

  蓝灵玉护着杨小鹃力战,早已精疲力竭,此时危机一解,心头一松,险些站
不住脚,倚着墙缓缓滑坐地上,不住喘气。凌云霞也是大耗气力,以棍支地,才
能站稳。石娘子功力最深,剧战之余,虽也十分疲累,却仍是气定神闲,向文渊
微笑道:「多亏文兄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姊妹四人可就真支撑不了了。」

  文渊连忙说道:「份所当为,石姑娘何必言谢。四位伤势如何?杨姑娘还好
吗?」

  蓝灵玉低声道:「四妹中了唐非道的掌力震荡,只怕一时是起不来了。」

  凌云霞道:「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

  石娘子说道:「文兄,紫缘姑娘,怎地不见向兄?」

  文渊道:「师兄在龙驭清手下受了伤,眼下只怕没法子过来。」

  石娘子脸色一变,低声道:「这可不太妙了。」

  紫缘说道:「石姑娘,韩公子、华姑娘、慕容姑娘不在这里么?」

  石娘子摇摇头,说道:「当时慕容姑娘把你藏在木箱中后,我们中了地宫后
殿的机关,落下地洞,韩公子护着华姑娘突围,跟我们失散了。慕容姑娘一人把
唐非道引开,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文渊接连听到唐非道之名,问道:「石姑娘,那唐非道是什么人物?」

  石娘子一怔,道:「你一路来到这里,竟没见到么?他是旁门左道中极厉害
的角色,官虽只到百户,却是锦衣卫中第一高手,除了黄仲鬼,其他皇陵守陵使
也没有能胜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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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二)

  明朝厂卫横行,为祸极烈,然而听闻锦衣卫中竟有武林高手,文渊不禁大感
诧异,道:「石姑娘,那唐非道若当真如此厉害,怎么会甘心只居百户之位?」

  石娘子道:「这就非我等所知了。但是此人武功之强,绝对无庸置疑。我跟
这唐非道交了两掌,他的掌力阴柔诡异,我承受不起。」

  文渊心道:「如此说来,小茵一人要将他引开,岂非十分危险?尤其,这里
是深在地底,小茵不熟地形,便要脱逃也极是不利。」想到此处,不由得大为担
心,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石娘子摇摇头,道:「慕容姑娘是在机关陷落处就将他引走的,走的路线全
然不同。」

  文渊一听,更是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道:「这地洞,也不知究竟有多
大,要遇上小茵可更加难了,可怎么办才好?」

  石娘子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略一思索,道:「文兄,那龙驭清也回到
地宫来了吗?」

  文渊道:「我跟师兄摆脱龙驭清后,师兄先留在隐密处疗伤,我便一路赶来,
当时龙驭清或许还在城中搜索我们两人,现下可就不知道了。」

  石娘子道:「只要龙驭清不在,那便好办。文兄,你记好来路,方才应该有
左右两条通道罢?」

  文渊道:「不错。」

  石娘子道:「这两条路各自通往一个地牢,任大侠必是被囚禁在其中一间。
敖四海他们是从这里出来的,那么,这条路便该是通往任大侠所在。你先去找韩
兄、华姑娘、慕容姑娘他们,紫缘姑娘跟我们四人先待在这里等。三妹、四妹都
太累了,也得要先调理伤势。」

  文渊稍加沉吟,心道:「没找到师妹跟小茵,我总也安不下心。可是蓝姑娘
和杨姑娘伤疲交加,我如果离开,要是又有高手来袭,这里如何应付得来?加上
紫缘不会武功,又要石姑娘她们保护,更难应敌了。」

  石娘子看出他心里为难,当即微微一笑,道:「文兄,你放心去罢,敖四海
之流不足为惧,我自有方法对付。」

  文渊见她说得胸有成竹,当下拱手说道:「那么,烦劳石姑娘照顾紫缘姑娘
了。」

  石娘子道:「这个自然。」

  文渊正要回身循来路走去,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石姑娘,在我来到
之前,可有一个年轻姑娘从这里走过?」

  石娘子道:「没有。」

  文渊道:「她是受命看守任师叔的,正要回去,我和紫缘姑娘便是跟踪那女
子过来,但是在前头岔路失了踪迹。你们既然没有见着,那么必是走了左边的通
道。」

  凌云霞一怔,道:「这么说来,任大侠该是在另外一边,何以龙宫派却在此
阻截我们?」

  石娘子道:「或许是障眼法,要把我们引诱过来,便有陷阱埋伏。」

  文渊道:「敖四海已被击退,倘若前头真有陷阱,留在这里反而安全。

  石姑娘,你们还是先待在此地,等我回来再一起绕到左边通道去。」石娘子
道:「正是。」

  当下文渊便走回头路,动身去寻小慕容、华瑄、韩熙三人。他孤身一人,行
动自比带着紫缘时迅捷得多,一路上奔行如风,到了上来时的阶梯,那守门人依
然倒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文渊不加理会,走下阶梯,回到石窟,沿原路走回。
他本有默记来路,此时遇得岔路,便以剑刻壁,留下记号,以免分不清一个个相
似的洞窟通道。

  也不知是地洞太过辽阔,还是皇陵派留守之人太少,文渊接连走过了八九个
大石窟,居然未曾碰到一人。文渊在岩壁通道中发足疾奔,心下暗急:「再这么
走下去,何时才能找到小茵跟师妹?」

  穿出通道,又是一个大石窟,窟中并无铜门,只有三条通路。文渊正要往西
首洞道奔去,忽觉有些不对,停步回身,望向东首通道。但见阴暗的通路中全无
光亮,只有前面一段受到石窟中油灯照明,稍显明亮。文渊大疑,心道:「何以
这个通道没有安置油灯?」

  他走到东边洞道,向内一望,但见石壁上置有盏盏油灯,只是都没点着。文
渊点燃火折子,照着油灯一看,只见一盏油灯上半截毁坏,灯中尚有灯油,显是
被人打灭。走到下一盏油灯处,亦是如此。文渊灵光一闪,心道:「定是有人在
此打斗,一路破坏了油灯。不知道是从这里一路打过去,还是从对面打了过来?
且去探探。」当下凝神戒备,从洞道中一步步走过去。

  一路上,油灯全部被人毁去,文渊凭着火折照明,倒也无碍。转过两个弯折
后,身后石窟的灯火已全然照不到洞道中。过了洞道,眼前的石窟只有一条通道
往前,也是全无灯光,一样给人破坏了。

  文渊身上只余下这一个火折子,一旦燃尽,自己身陷黑暗,便是危乎殆哉,
不敢贸然探进,当下先将石窟中几盏油灯一一点燃,心道:「该在这里保留一些
火光,以策万全。」

  他点完第三盏油灯,走往下一盏时,步过一处洞道前,忽然听得几声轻微声
响远远传来。这声音似乎来自通道彼端,相距甚远,但是地底宁静,这些许异声
还是传到了文渊耳中。

  文渊登时留上了神,心道:「这是什么声音?」这声音实在太远,文渊没能
听清楚,当下缓步往洞道走去,一边小心观察前头是否有变,一边慢慢前行。

  走了数丈,那声响再次传来。这回文渊听得分明,乃是女子的哀鸣,夹杂着
空洞的喘气。文渊一听,脑海中陡然嗡嗡乱响,这声音他熟悉之极,乃是小慕容
的语气。

  听到小慕容这样的声音,文渊惊惧无已,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心中掠过一
个不祥的预感:「难道……难道小茵被……」

  他飞快地奔过洞道,眼前微现光亮,这个石窟却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
下,几片碎布散在地上,一个体态纤弱的少女无力地坐在墙角,倚着石壁,双手
掩着下身,衣裙都已被撕裂,肩头、胸脯、腰部,到处露出白皙的肌肤,汗水淋
漓,俏丽的脸上泪痕宛然,双目紧闭,眼睫颤动,竭力压抑着口中声音,神情满
是痛楚,对于文渊的来到似乎全然没有发觉。

  霎时之间,文渊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五雷轰顶,脑中再也无法思考,大声
叫了出来:「小茵,小茵!」他冲了过去,将小慕容紧紧搂住,声音哽咽,说不
出话来。

  小慕容一被他抱住,身子陡地一颤,勉力张开双眼,低声道:「你……你来
啦……」说话之间,脸上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文渊用力抱紧小慕容,呜咽地道:「小茵,你……对不起……我……我来晚
了……」说着说着,两行泪水滑下脸颊。

  小慕容低声道:「你……你哭什么嘛,我都没有哭,你……你……」一句话
没能说完,又不自觉地呻吟一声,俏眉紧蹙,显得十分苦楚。

  文渊低声道:「是……唐非道?」小慕容一时无力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文渊心神大乱,一时间,心中对自己痛恨到了极点:「如果我来的早一些,
小茵就不会受到这种污辱……唐非道……」想到「唐非道」三字,文渊陡然怒火
中烧,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叫道:「小茵,我……我一定会把唐非道……把他杀
了!」突然想到:「即使杀了唐非道,小茵还是遭遇了这样的不幸,那……那又
能弥补什么?」想到这里,心绪悲恸混乱,只想大哭大叫一番。

  忽听小慕容轻声道:「不必啦,他就在那儿,已经死啦。」

  文渊呆了一呆,道:「什么?」

  小慕容微笑道:「我解决他啦,往你后面看啊。」文渊怔征地转过头去,就
在自己进来的通道旁边,一个白衣男子趴倒在地,头发散乱,一动也不动。

  文渊道:「唐非道?」

  小慕容轻声笑道:「是啊。」

  文渊见她神情轻松,虽然说话中气虚弱,却不似心情悲苦,心中忽然闪过一
道希望,叫道:「小茵,莫非你没事么?」

  小慕容微笑道:「我不是还好好的活在你眼前?」

  文渊大力摇头,道:「不,不是!我是说……你……你……你没被他……没
被唐非道侵犯吗?」

  小慕容一怔,脸颊霎时染得通红,轻声嗔道:「你乱说什么?谁……谁跟你
这样说啦?」

  此言一出,文渊的一颗心好似从绝望深渊飞腾重生,大喜过望,欢声叫道:
「真的?小茵,你……原来你当真没事!」激动之余,抱着小慕容的双手竟微微
颤抖。

  小慕容微感错愕,但她聪明机敏,马上猜到了文渊的心思,不禁噗哧一笑,
道:「你啊,你……你也太会操心了吧?我说你怎么一来就哭呢,原来是你自己
胡思乱想。我没事,真的没事啦!」

  文渊满心欢喜,吻了小慕容几下,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看你
这个样子,真的是吓坏了,什么都不会想了。」

  小慕容嫣然一笑,道:「只差一点,你就没有白哭了。虽然我现在没事,刚
才可惊险的很。」

  文渊道:「石姑娘说这唐非道武功极高,你……你是如何收拾他的?」

  小慕容微笑道:「他死前打了我一掌,难受死了,现下没什么力气说话,你
先帮我运运气。」

  文渊「啊」的一声,道:「伤势重么?觉得如何?」

  说着右手掌心按住她背后「灵台穴」,左手轻轻搭在她丹田上,默运玄功,
助她畅通血气。

  过得片刻,小慕容精神稍复,笑道:「好多啦,就说给你听吧,免得你心里
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

  文渊笑道:「既然知道你安然无恙,我是不会七上八下的了。石姑娘说,你
独自一人把唐非道引开,却是如何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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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三)

  小慕容笑道:「啊,石姑娘她说了这么多啦?那么前面的事,我倒省下口舌
啦。」

  说着顿了一顿,道:「这唐非道当真厉害的很,我根本打不过他,短剑也被
他弹指震断,华家妹子跟石姑娘她们已有敌人包围,只好一路逃。好在他轻功没
比我高,他追不上我,我摆脱不了他。逃到外头那几个洞窟时,我突然想了个主
意,一边跑,一边把油灯打灭。明着打我敌不过他,如果摸黑过招,倒还可能取
巧。」

  文渊道:「你不熟附近地形,一片黑暗中,岂不是十分危险?」

  小慕容道:「我本想如果不成,就趁黑偷偷溜走,不料跑到了这个死胡同,
前面没路,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过……」

  正自说着,见到文渊神情紧张,不禁微笑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文渊沉吟道:「这可当真为难。」

  小慕容道:「我跟他勉强拆了几招,趁机把这里的油灯也打灭了,都瞧不见
对方,可是我还是逃不开。那时我想了个把戏,故意被他的掌力扫到,假装重伤
不支,倒在地上,找机会反击。」

  文渊叫道:「小茵,你武功不如他,这不是太危险了么?」

  小慕容道:「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有听天由命啦。那唐非道也不确定我是不
是真的受了重创,点明了一盏灯来看,故意来对我毛手毛脚的。我看他有些试探
意味,知道他还没相信,干脆演得像些,稍微挣扎一下,再哭一下,他就当真信
啦。」说着伸伸舌头,笑道:「你见过我装哭,该想像得来罢?」

  文渊忍不住道:「小茵,你这可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是他点了你的穴
道,那不是万事休矣?」

  小慕容笑道:「我看准了他是个大色鬼,决不会点我穴道的。」

  文渊奇道:「这是从何说起?」

  小慕容道:「一来他无遐想到,二来……」说着脸颊微红,道:「你说,我
跟你做这事的时候,要是我动也不动,你不扫兴么?」

  文渊一怔,这才恍然,笑道:「可以想见。」

  小慕容道:「虽说我是使计,但要给他这样占便宜,可真是气死人了。这个
唐非道粗暴得紧,把我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还一直压在我身上。我瞧时机差不
多了,就趁机踢了他一记。」

  文渊道:「唐非道内功深厚,这一脚真有用么?」

  小慕容一扬眉,笑道:「有用得很,我踢他下阴。」

  文渊「啊」的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可就太狠了些。」

  小慕容道:「他自己起了歹念,我可不必对他手下留情。他那时正兴奋着,
这招撩阴腿踢了下去,那一声惨叫可也吓了我一跳。」

  文渊向唐非道的尸身望了一眼,道:「难道这一踢便将他踢死了?」

  小慕容道:「也没那么容易,他中脚之后只是哀嚎仰倒。我赶紧翻身起来,
出指点他膻中穴,谁知道他突然反出一掌,打中了我的腰边。好在我那一指先行
点中,他的后力不足,不然那一掌说不定会要了我的小命。」说话之间,脸上神
情余悸犹存,轻轻拍了拍胸口。

  文渊听她说得轻松,却仍是听得提心吊胆,明知小慕容有惊无险,但是面临
失身之危,如果这一击没有奏效,要面对的便是无情的蹂躏。眼见小慕容全身上
下衣衫褴褛,更是心疼,轻轻抱住小慕容,柔声道:「小茵,都怪我没能好好保
护你,让你身处险境……」

  一句话尚未说完,小慕容右手两指封在他嘴唇上,娇柔地轻轻微笑,说道:
「我才不用你保护呢,你敢看不起『大小慕容』么?」

  文渊在她指尖轻轻吻了一下,笑道:「不敢,不敢!」

  既已平安找到小慕容,文渊接着便想到华瑄,当下跟小慕容说起。小慕容听
到韩熙和华瑄一路,登时皱眉,说道:「这可教人放心不下了。」

  文渊道:「韩师兄武功修为甚是高明,保护师妹应当不成问题。只是要救出
任师叔,非得要大家聚在一起,同进同退,有谁落单都对行动不利。」

  小慕容叹道:「谁担心他武功够不够好啊?我只怕华家妹子心地太好,又没
见过世面,怕要吃些亏呢。」

  文渊一怔,道:「却是为何?这我可不懂了。」

  小慕容在他额头上轻轻叩了下,笑道:「你们师兄妹两个一样没心机,当然
不懂啦。别说啦,我们快去找人。」文渊虽觉莫名其妙,但是也不多问,和小慕
容齐步去探寻其他通道,心中暗道:「小茵也真奇怪,总是对韩师兄有所不满,
倒不知师妹又觉得如何?」

  当时石娘子等人在地宫后殿陷落机关,地洞之中,除了皇陵派门人,又有龙
宫派、神驼帮诸人伏击,加上几名锦衣卫中的高手,迫得众人手忙脚乱。其时华
瑄正与狻猊、趴夏两太子交手,又有一名锦衣卫在旁伺机攻上,眼见小慕容引走
唐非道,却无暇跟上,在一片混乱的战阵中与石娘子等四女越离越远,到后来变
成了自己一人身陷重围。

  她凭着八方风索招数凌厉,一时得以自保,却是不由自主着急起来,心道:
「我只有一个人,怎么跟这么多人斗?跟不上石姐姐她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
走……」

  正当处境凶险之时,韩熙仗剑冲至,逼退数敌,叫道:「华师妹,往通道里
走!」华瑄正没主意,见到韩熙来救,不假思索,便往身边最近的一个洞道中奔
去。韩熙一边断后,一边跟上,到了洞道彼端,韩熙陡然朝通道中掷出一物。猛
地里听得一声巨响,阵阵浓烟弥漫,尚在通道中的狻猊太子等人出其不意,个个
类流满面,咳嗽不止。

  华瑄呆了一呆,道:「韩师兄,你这是……」

  韩熙已冲了过来,挽住她手臂,低声道:「只能挡他们一阵,快走!」华瑄
身不由主,被他拉着朝另一通道中疾奔而过,全不停步,接连走了四五个石窟,
所过的岔路繁杂,狻猊太子一众再难追上,这才缓下脚步。

  韩熙眼望四周,道:「眼下暂且是安全了。」

  华瑄定了定神,回头望向来处,只见洞道深长,所处石窟之中,通道共有四
个,又有三面铜门,该往哪里走当真全然没个头绪,心中不觉担心,心道:「跟
慕容姐姐她们都失散了,该怎生是好?」

  韩熙见她脸色困惑,当即淡淡一笑,说道:「华师妹,不必怕咱们一起走,
去找石庄主她们。」

  华瑄点了点头,却难掩心中的不安,低声道:「我们得要小心点,这里……
这里是地底,要是迷路了,那……那就糟了。」

  韩熙道:「有我在这里,华师妹尽管放心。」

  两人来回穿梭于石窟通道之中,偶尔遇见几名皇陵派、龙宫派、神驼帮的寻
常角色,都被韩熙出手制伏。走了许久,周遭便是一个个石窟和洞穴通道,景色
几无差别。华瑄走在韩熙身边,只觉走来走去总像在原地打转,忍不住道:「韩
师兄,我们好像真的迷路了。」

  韩熙瞧着她的脸,微笑道:「这里是皇帝陵墓的地下,现下走不出去,莫非
是有鬼魂作祟么?」华瑄「啊」的一声,颇有惊恐之意。她年纪尚轻稚气犹存,
对于魂灵幽冥之事,本是有些畏惧。此时身在陵寝地下,四周空空洞洞,寂然无
声,本就有些令人生惧,韩熙这一说,华瑄更觉周遭鬼气森森,寒意大增,慌忙
说道:「韩师兄,你……你别乱说啊。」

  两人正在一条通道之中,忽然周遭渐暗,前头一盏油灯燃尽,火光熄灭,虽
然尚有两盏油灯远远点燃,通道中却大为阴暗。华瑄不自觉地轻呼一声,刚刚才
说到个「鬼」字,油灯便灭,心中不免有些害怕。韩熙笑道:「华师妹,你真会
怕鬼吗?」

  华瑄嗫嚅地道:「不……不会……」

  不料话才说出,又是一盏油灯熄灭,紧接着第三盏、第四盏,剩余的油灯火
光也是渐趋黯淡。韩熙皱眉道:「怎地这等凑巧,灯火都烧尽了?」

  华瑄急道:「韩师兄,我们得快点走……」

  最后一盏油灯随即灭了,只在片刻间,通道中一片漆黑,全无半点光亮。这
地洞极宽极广,皇陵派却无多少人会时常留在这里,自然不可能随时点着灯火。
韩熙、华瑄二人所处之地,正是地洞中甚为偏远之处,皇陵派也不常步及,油灯
并未添满,烧得久了,灯油耗尽,是以一一熄灭。

  地底下毫无光亮,两人登时身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华瑄一惊,伸手入怀
想找出火折点着,却没带火折火石,问道:「韩师兄,你有火折子吗?」

  韩熙说道:「没有。」

  身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失却光亮,华瑄焉能不怕,急道:「那……那该怎么
办?韩师兄,我们必须想法子才行。」韩熙嗯了一声,并不答话。黑暗之中,也
看不到他神情如何,是否担忧。

  华瑄努力思索一阵,道:「这个地洞这么大,其他地方或许还有灯火,我们
慢慢往前走,小心探路,总会找到有火光之处。」她话说出口,韩熙却没回答。
华瑄微微一怔,低声道:「韩师兄?」

  眼前全是不见尽头的黑,华瑄完全不知身旁情况如何,又不闻韩熙回应,心
中紧张,声音更低,颤声道:「韩……韩师兄,你在这里吗?」

  忽听韩熙的声音自耳后响起,说道:「华师妹,我在。」

  华瑄一听,舒了口气,回身说道:「韩师兄,你别吓我啊……」一回身,正
好碰到一物,撞到了韩熙身子。

  华瑄一慌,连忙退开一步,转过了身,低声道:「韩师兄,我们走罢?」

  她正要起步,突然两条手臂伸出,缓缓放在华瑄腰际。华瑄全没意料,被韩
熙稍一使力,身子被他向后一拉,背部已靠在他身前。华瑄登时又羞又惊,低声
叫道:「韩师兄!你……你别这样……」

  她羞急之下,连忙去推韩熙手臂,韩熙却紧紧从华瑄后面搂住了她的柳腰,
轻声道:「华师妹……」将脸往她的一头乌云秀发轻轻磨娑,缓缓吐了口气。

  华瑄手上没使内力,这一下没拨开韩熙的手,更是羞得双颊绯红不知所措,
低声道:「放开我……韩师兄,你别闹了,我……我会生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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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四)

  韩熙却依然搂着华瑄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吹气,低声说道:「华师妹,你要
生气便生气罢。你让我抱一抱,亲一亲,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是死而无憾。」
说着手指抚动,往她胸腹之间慢慢摸去,缓缓搓弄,欲去还回,不停挑逗。

  华瑄惊羞之下,一个失神,不知不觉呻吟了一声,声音既无奈,又轻柔。韩
熙低声道:「好可爱的声音……华师妹,真可爱啊……」手上越加恣意而为,往
她酥胸下缘摸去。

  华瑄惊觉,登时羞不可抑,使劲挣开韩熙怀抱,退了几步,喘了口气,急叫
道:「韩师兄,你别这样说,我已心有所属,你……你该知道啊。」

  韩熙道:「是文师弟,我自然看得出。」

  华瑄脸上微红,低声道:「那就是啦,韩师兄,你是正人君子,不该说这样
的话,对我……对我……」她本要说出「调戏」二字,却觉得对韩熙未免有些不
敬,不禁难以启齿,只是脸颊发热。

  韩熙叹道:「倘若没有文师弟在前,我也不会按耐不住。华师妹,我实在对
你太过钟情,不能自拔。」

  他这样直述其情,华瑄呆了一呆,霎时羞得面红耳赤,明知黑暗之中,韩熙
瞧不见自己神色,却仍然偏过了头,口中支支吾吾:「韩……韩……韩师兄……
你……你……我们才见面一天啊!」

  只听韩熙缓步走来,柔声道:「你或许昨天才见到我,我却在那之前便看过
你了,再也无法忘怀。华师妹,在昨日之前,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与你再会。昨
天夜里,我已下了决定,此生定要和你长相厮守。」

  华瑄心里慌乱,随着韩熙走近,她也不住后退,背心抵上了石壁,颤声道:
「韩师兄,不行的,我……我……我只喜欢文师兄。韩师兄,我决不能跟你在一
起。」

  韩熙一阵默然,缓缓地道:「话虽如此,只怕文师弟已然不在人世。」

  华瑄心底一惊,叫道:「韩师兄,你说什么?」

  韩熙叹了口气,说道:「龙驭清武功之高,举世罕逢敌手,单凭向师弟和文
师弟二人之力,断非其敌。加上卫高辛、葛元当等人,更是凶险。龙驭清下手狠
辣,一旦取胜,怎会放过他们?」

  这番话说得华瑄花容失色,眼前仿佛现出一幕文渊、向扬力尽而败,惨遭杀
害的恐怖景象,不禁惊叫一声,叫道:「不会的!向师兄跟文师兄,绝对不会有
事,他们……他们能平安打退黄仲鬼,不会被龙驭清……他……他……」情急之
下,几乎要哭了出来。

  韩熙却道:「龙驭清的厉害,岂是黄仲鬼所能够比拟的?文师弟功力更加不
及……」

  忽听一声清脆的少女轻笑,远远说道:「不劳你操心了,他可还活得好端端
地。」接着一道火光照来,通道中立现光明,两个人影飘然而至,正是文渊和小
慕容到了。

  华瑄见到文渊,大喜过望,奔了过去,欢声大叫:「文师兄!」双手一伸,
投在文渊怀里,紧紧抱住,叫道:「文师兄,你终于来了!」她正被韩熙说得提
心吊胆,又惊又怕,此时看到文渊,登时由忧转喜,欣喜无限。

  文渊轻轻抚摸她的发际,笑道:「韩师兄在这里,别撒娇啦。」华瑄面上微
热,心道:「文师兄没听到韩师兄先前说的话罢?」稍一站直,离开文渊胸膛,
却仍是不胜爱恋地望着文渊,心中甜丝丝地暗想:「虽然对不住韩师兄,可是我
总只喜欢你。文师兄,你也只能喜欢我跟慕容姐姐、紫缘姐姐喔。」她跟紫缘、
小慕容相处有如姊妹,既无心结,自然而然地将她们想到一起。

  韩熙见到华瑄对文渊如此亲匿,脸色微显僵硬,但随即平和,笑道:「文师
弟果然好本事,能在跟龙驭清交手之余全身而退,当真了不起。」

  文渊忙道:「韩师兄过誉了,尚未救出任师叔,自然要先留得有用之身。」

  小慕容眨眨眼,笑道:「是啊,要是你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些存心不良的贼
人可就乐了,那怎么可以?」说着侧目向韩熙一望,笑道:「韩公子,你说是也
不是?」

  韩熙若无其事,说道:「是啊,文师弟,皇陵派曾在你们和巾帼庄手里受过
挫败,这地洞又是古怪甚多,你须得小心在意,别要中了他们的报复暗算。」

  小慕容瞄了韩熙一眼,心中暗暗咒骂:「你这王八蛋倒会演戏,本姑娘迟早
拆穿你。」她跟文渊来到附近,只听到韩熙说着文渊或已遇险云云,之前和华瑄
之间的对话并未听到,否则小慕容暗刺的言语定然不只于此。

  华瑄向文渊身后望去,说道:「向师兄呢?向师兄怎么不在?」

  文渊道:「师兄受了伤,正在调养伤势,不能来长陵地宫了。」

  华瑄一惊,连忙追问道:「向师兄受伤了?伤得重吗?」

  文渊微笑道:「被龙驭清反激出来的内劲震伤,虽然不轻,但是性命无虞。
有咱们未来的师嫂在照顾着,师兄该当会快快复原的。」

  华瑄「哦」了一声,稍稍放心,笑道:「这就好啦。」

  文渊道:「好了,我们快去跟石姑娘她们会合,一起打到关着任师叔的大牢
去。」

  华瑄喜道:「文师兄,你找到石姐姐她们了?」

  文渊笑道:「正等着我们呢。」

  在文渊领路下,四人一齐赶往石阶之上的地牢所在地。疾奔之际,华瑄不经
意地瞥见韩熙一眼,只见他的眼光始终往自己这里投来,不禁心里一羞,加快脚
步,跟在文渊身边,心中默默暗想:「韩师兄,对不起了,你武功高明,人品也
好,世上的姑娘这么多,一定能和你相配的伴侣,可千万别再想我了,不然文师
兄也会很困惑的。」

  她生性善良,对韩熙先前的举动虽然气恼,却也不是十分在意,只道他是情
意过炽,一时不能克制,心中只盼他另寻良缘,别要害得文渊跟他身在同门,而
起纠纷。

  文渊以韩熙身为师兄,甚是相敬,全没想到他对华瑄有所冀望,心中只想:
「这地洞非是善地,大家都能平安无事,实乃大幸。趁着龙驭清未回,正是救出
任师叔的大好时机。」只是华瑄等轻功有所不及,他便不能全力施为,脚下虽已
极快,也只是七八分力,以免华瑄、小慕容跟不上。

  过不多时,四人已上了通往地牢的石阶,穿过长廊,来到巾帼庄四女与龙宫
派大战的石室。只见石室中躺着二十来具龙宫弟子的尸体,却不见石娘子、紫缘
等人。

  文渊停下脚步,怔了一怔,心道:「莫非石姑娘她们先去地牢了么?」

  却听小慕容笑道:「啊呀,龙宫派中有这样美的女弟子吗?」一边说,一边
弯腰瞧着一个龙宫弟子的尸身。只听那人轻声而笑,居然坐了起来,说道:「茵
妹眼光好厉害,真瞒不过你。」只见那人眉目如画,清秀端丽,乃是紫缘,只是
换作了龙宫派中人的装束。

  只见众多「尸体」之中,另有四人一一起身,正是石娘子、凌云霞、蓝灵玉
和杨小鹃四女,都穿着龙宫派的衣装。文渊一见,登时了然,笑道:「石姑娘,
原来这便是你的应敌方法。」

  石娘子微笑道:「下下之策,倒还挺管用。本来倒在这里的龙宫派之人,还
没这么多。」

  却原来文渊一走,石娘子便吩咐诸女换上死去的龙宫弟子身上的外衣,将尸
体用自己的衣物稍加掩盖,听得有人来到,便伏地混在阵亡的龙宫派门人之中,
只是不露出面貌。待得敌人走近,趁其毫无防备,立时翻身而起,将其除却。

  此法原是为了提防皇陵派守陵使,或是敖四海等武功高深之辈,以免蓝灵玉
等久战无力,不易应付,是以借重奇袭之效。只是直至文渊带着韩熙、华瑄、小
慕容回来,也只击杀了数名来回巡视的龙宫弟子,算得平安。杨小鹃亦已转醒。

  文渊见紫缘穿上男装,衣服显得有些宽大,腰间裤管处处皱褶,但总比先前
只有少许遮掩的衣装好得多,只是她面貌太美,和这身男子装扮着实难以搭调,
不禁低头微笑。

  紫缘见他暗笑,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嗔道:「怎么啦,有什么好笑?」

  文渊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过,这龙宫派门人穿来平平无奇的衣服,
现下可觉得好看得紧。」

  紫缘脸上一热,微笑道:「你若喜欢,我就穿着。」

  凌云霞咳了一声,笑道:「文公子,现下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

  文渊一阵尴尬,笑道:「是了,我们这就走罢。」

  众人走上回头路,到了分岔之处,走向左边的通道。这通道由石砖所叠砌,
两侧通道几乎完全相同,走了一阵,眼前一宽,也是一个大石室,油灯中火光昏
黄,不甚明亮。

  文渊等人穿过石室,继续前行,过了十来丈长的石道,尽头赫然是一道黑铁
大门,门外却无一人。众人缓缓走近,只听得铮铮声响,几声琴音隐隐自门后传
来。紫缘轻呼一声,极低极细地说道:「文公子,是你的琴啊!」

  文渊更是心惊,听这琴弦所发之声,确是文武七弦琴,不禁暗叫不妙:「糟
之极矣,看来龙驭清已回来了。」心念一动,又是一凛:「龙驭清必然知道文武
七弦琴是师门重宝,难道他竟在参悟琴中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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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五)

  那琴声只弹了数声便即止歇,一个男子声音传出:「任师弟,你听得明白,
这难道还不是文武七弦琴吗?」语音中颇有得意之情。文渊、石娘子等听出说话
之人便是龙驭清,都不由得暗暗戒备。

  但听另一男子哈哈大笑,声音响亮,极是粗豪。文渊一听,登时又喜又忧,
耳听这正是任剑清的声音,相隔一门,便能会面,如何不喜?但是龙驭清已归,
又不知门后尚有多少高手,却又十分可忧。

  龙驭清沉声道:「有什么好笑?」

  只听任剑清大声说道:「大师兄,你夺得了文武七弦琴,却又如何?这琴中
的奥妙,你能领会得到么?老实告诉你,要从文武七弦琴上修练本门绝艺,当今
武林,除了我跟文兄弟,只怕很难找出第三个人。」龙驭清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忽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口音道:「任师叔,你和爹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何必闹
得水火不容?你把文武七弦琴的秘密说了出来,与爹尽弃前嫌,彼此重修旧好,
岂不美哉?」

  任剑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小子,你不必花心思哄骗任某,这个谎
撒的太不高明,别指望我上当。」

  文渊心道:「听这男的说话,便是那位骆姑娘口称少爷的人了,原来真是龙
驭清的儿子。」

  思索之际,只听龙驭清冷冷地道:「我能不能找齐十景缎,你还管得着么?
任师弟,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说出文武七弦琴的秘密,交出师父传下的十景
缎,做师兄的顾及同门之情,从此不再为难你便是。」

  任剑清说道:「大师兄,我额头上这道剑疤,是你当年追杀我时划的,只要
再深入几寸,此刻我早就一命呜呼。十几年来,你的同门之情我领教多了,大伤
小伤总结起来,可以杀掉十个任剑清。反正你已经拿到了文武七弦琴,我这个师
弟是生是死,你也不放在心上。十景缎我是不会交出来的,你有本事,自己去找
了出来,也不必给我什么机会了。」

  龙驭清大怒,道:「好!你不说,要充硬汉,我就成全了你。」说着顿了一
顿,门后悄然片刻,众人不明就里,都是惊疑不定。

  忽听龙驭清扬声吐气,显是运起了极高深的功诀,缓缓地道:「这『寰宇神
通』的威力,你该清楚的很,我要杀你,可以让你一掌而毙,也能让你辗转痛苦
十余日。」

  任剑清笑道:「好极了,师父只传了我九转玄功,寰宇神通我承受不起,随
你施为,我等死就是。」

  龙驭清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那十景缎我自有方法找得出,文武七
弦琴也还有那文渊小子知道运用法门。你是那老贼的好徒弟,我就送你去跟他相
会。」话声一止,便听任剑清发出一声长长的闷哼。

  文渊大惊失色,心知龙驭清恼怒之余,已决心痛下杀手,哪里还能按耐,一
拍掌,猛然震开铁门,叫道:「龙驭清,看剑!」只一瞬之间,他纵身飞奔入房
长剑飞腾出鞘,去势疾如流星,快似闪电,直刺龙驭清后心。

  他这一下出手刻意扬声,正是故意要龙驭清发觉,有所迟疑,以免任剑清被
他毙于掌下。果然龙驭清听得破门喝斥之声,心头一惊,暗道:「这小子竟然闯
到了这里!外头的机关竟没拦下他?」

  他右掌才按上任剑清心口,文渊的长剑便已逼到身后咫尺,当下撤掌回扫,
一股浑厚掌力广被六尺,坚同屏障,剑刃被压迫得弯曲欲折。文渊一声清啸,轻
飘飘地一个跃身,长剑一圈一抖,柔劲激发,略化来力,退开数步。

  文渊既已闯入,华瑄、小慕容、石娘子等不落人后,纷纷抢入。众人一看,
任剑清身子紧靠一面铁壁,双手平开,颈、手、腰、足均被半个铁环弧扣锁,完
全动弹不得,双足却又悬空,这份苦楚更加难当。

  牢房中甚是宽广,却全无其他摆设,地为石砖铺设,四面却都是铁墙。龙驭
清一掌逼退文渊,旁边数人纷纷呼喝,那青年首先上前,怒声喝道:「好大的狗
胆,竟敢到皇陵派的地盘撒野!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文渊长剑一摆,眼光迅速望向房中众人,只见龙驭清身后尚有三人,一个是
精瘦老头,白发苍苍,穿的是太监服色;一个青年男子,认得是神驼帮少帮主骆
英峰;旁边站着的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女,年纪瞧来不过十七八岁,神情漠然,
冷冷地看着文渊。

  文渊心道:「看她服饰,当是我和紫缘跟踪而来的那位骆姑娘。」

  那青年见他不答,更是怒气冲冲正要发作,龙驭清已走上数步,冷冷地道:
「好,想不到你们居然能通过重重机关,算是有些本事。哼哼,可是来到这里,
你们依然是死路一条,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慕容笑道:「重重机关?这就奇了,我们可没碰上什么厉害机关啊。

  那陷落的地板,倒是想通不过亦不可得。」龙驭清一听,甚是诧异,心道:
「外头石砖通道布满暗箭毒气,脚步落得不对,便会触发,难道这些家伙竟然全
数破解了?」他之所以放心亲自到京城捉拿向扬、文渊等人,除了有精密布置的
诸多高手,也因为这暗器步道非同小可,任你武功通天,只要中了一枝毒箭,都
是难逃一死。

  眼见文渊等人尽皆安好,似乎根本不知有暗器一事,心中大疑,暗道:「即
使机关没能截下他们,现下既然送上门来,我便亲自出手,亦是相同。」

  想到此处,龙驭清脸上杀气大盛,双掌蕴劲衣衫轻轻鼓动,随时便要出手。
文渊视若无睹,大声叫道:「任师叔,你安好吗?」

  任剑清哈哈笑道:「这条命还在身上,自然好得很。我早说过别叫我师叔,
我听来可真不习惯。」说着笑容一敛,道:「文兄弟,石庄主,你们来到这等险
恶之地,可不是闹着玩的,任剑清生也无益,死不足惜,何必冒险而来?」

  石娘子道:「任大侠重信好义,今日落难,巾帼庄岂能不救?」

  忽听那太监模样的老者咳嗽一声,缓缓地道:「石庄主,古道热肠,令人佩
服。龙掌门,你意下如何?」

  龙驭清道:「这群贼人擅闯长陵地宫,自然要请吴公公一并捉拿了。」

  石娘子望了那太监一眼,道:「这不是滇岭派的吴先生么?滇岭派竟也派人
入了东厂?」

  吴公公摇摇头,说道:「石庄主此言差矣,老夫本来身在东厂,后来才拜了
滇岭派白掌门为师。」

  文渊一听,心道:「滇岭派毒功诡谲难测,葛元当已甚是厉害,这老太监的
武功却又如何?」他想到了先前紫缘不慎中毒,心中不敢大意,不觉往紫缘望了
一眼,又全神贯注地提防。

  但听得龙驭清道:「腾明,这是你华师叔的得意门生文渊,你们两人切磋切
磋。」那青年龙腾明应道:「是!」大步上前,一振双袖,神情大显剽悍。

  文渊见他随意一站,自有一股堂皇气势,霸气凌人,心下微微一凛。只听龙
腾明喝道:「姓文的,你别以为到了这儿,就算是了不起了!本少爷来教你见识
本派正宗武学的威力,瞧仔细了!」双掌一前一后,两劲层叠,凝而不发,双掌
之间突然爆出几声清脆细响。

  任剑清喝道:「文兄弟,小心在意,这是『寰宇神通』!」文渊闻言一惊,
心道:「任兄曾经说过,师父学遍了本门武功,其中也包括了『寰宇神通』,可
却没传给我跟师兄,师妹武功未成,自然也没学到,师父却已过世。龙驭清将师
兄和我一举震伤,那时所施展的内劲深沉奇幻,自然就是寰宇神通,原来他已经
传给儿子了。」

  然而此时已无他思索的闲暇,龙腾明双掌陡然分开,五指似爪而非爪,十指
虚拿,内劲疾窜周身经脉,便如一张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文渊见他不使兵刃,
当下收回长剑,拱手道:「谨向请龙兄领教一二。」

  龙腾明嘿地一声,道:「等你领教完,便该死了!」说罢,脚下一起,大吼
一声,猛地扑去,双掌刮起风雷厉响,威势骇人。

  文渊深悉九通雷掌的刚劲厉害,不欲硬拼,见他来得猛恶,正要运使柔劲化
解,突然一道柔和之极的内力自身后传来,如暖风吹拂,温淳不烈,绕过了他的
身子,迎向龙腾明双掌之力。龙腾明被这道劲力一挡,雷掌之力犹如深陷泥淖,
顿时消解无踪。

  这一下龙腾明固然惊异之极,文渊也是一阵错愕,却听一个清朗的中年男声
自身后响起,说道:「寰宇神通,包含万有,怎能如此拘于霸道?文贤侄,你该
当记清楚了,日后开始修练之时,断断不可犯此谬误。」这声音只近在耳边,来
人何时来到,文渊竟然全然不觉,一怔之下,回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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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六)

  一望之下,但见身后之人年约四五十岁,身材高瘦,风采清雅,留着三绺长
须,穿戴方巾长袍,便如一位世外高人,飘然有出尘之态。文渊一见,不由得心
生敬仰。想起他称自己为「贤侄」,当下道:「是韩师伯么?」

  那人尚未回答,韩熙已走上前来,道:「爹!」

  那人点了点头,道:「熙儿,你先退下。」

  韩熙道:「是。」这几句对话之中,众人已明明白白知道,此人正是龙驭清
同门四人之中,隐居多年的韩虚清。

  龙驭清面色铁青,冷冷地道:「韩师弟,你果然本领不小,竟然脱身了。」

  韩虚清淡然一笑,道:「机关纵然造得如何巧妙,毕竟由人所造,便也能由
人破去。这地牢外面的机关暗器,小弟也顺手解了。」

  龙驭清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文渊心道:「听韩师伯这么说,他是被困在什么机关处,无怪乎我在地洞奔
了大半天,始终没跟韩师伯碰上面。」正在想着,忽听韩虚清道:「大师兄,多
年不见,你仍是对先师传物如此执着?」

  龙驭清道:「这十景缎,你也拿了一疋。韩师弟,你难道就不想一探其中奥
秘?」

  韩虚清缓缓摇头,说道:「我们师兄弟四人,也不过十得其四。其余六疋,
也不知下落何方。集齐十景缎会惹起多少风波?大师兄,你为了巾帼庄一疋『花
港观鱼』,已然大动干戈,将来也必多肇祸端,师父在天之灵,焉得安慰?」

  文渊和华瑄听了韩虚清一番陈词,心中甚喜。他们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师伯一
无所知,此时听他对龙驭清极是不以为然,都觉欣喜,都想:「韩师伯如此说话
一无所图,那么是跟龙驭清划清了界线,要对付龙驭清便多了一分力量。」

  任剑清哈哈大笑,说道:「韩师兄,十几二十年没见面了,你讲话依然跟从
前一模一样。」韩虚清面露微笑,并不多说。

  龙驭清却大为光火,怒声喝道:「你们都来跟我作对,我又怕得什么?韩虚
清,你在苍山龟缩二十年,我一直没去找你,现下你却来坏我大事。嘿嘿,难道
你真不怕死吗?」话一说完,蓦地大喝一声,双掌霎时间凝聚了「寰宇神通」神
功,掌路一开,气势浩瀚深广,直冲当先韩虚清、文渊二人。

  文渊但觉一圈圈真气绵密涌至,犹如深不见底的惊涛漩涡,竟尔稳不住身子
脚下一跌,被龙驭清双掌吸引过去。紫缘、华瑄、小慕容齐声惊呼之中,文渊更
加惊骇,心道:「九通雷掌并无此招,又是寰宇神通的变化么?」心惊之际,自
然运使相应功法,轻声喝啸,脚下一轻,两袖飞展,旋步登空。

  龙驭清这一招真力惊人,势欲吞噬万物,韩虚清本拟文渊接之不住,亦难寻
后路可退,正要出手化解,不料文渊身形潇洒,这一跃一中,转折自如,好不巧
妙,自龙驭清奇招之下轻易脱险,半空接连三个回旋,飘然着地。

  韩虚清随手一卸龙驭清掌力,退开几步,眼见文渊竟能安然避过这一招,大
为惊奇,道:「文贤侄,你这身轻功,并非本门所传,是什么功夫?」

  文渊一个躬身,道:「这是『鹤舞洞天』,侄儿初次动用,还请韩师伯多多
指点。」

  此言出口,龙驭清大为惊怒,暗道:「这门『鹤舞洞天』的轻身功夫,又与
这小子先前所使不同,怎地这小子竟有恁多名堂?」韩虚清也甚感疑惑,不明所
以。任剑清却大为惊喜,叫道:「好哇,文兄弟,你说这是『鹤舞洞天』么?妙
极妙极!世上竟有与琴曲同名的武功,我可真大开眼界了。」

  文渊与任剑清得以相识,实缘起于这曲「鹤舞洞天」,任剑清此时一呼,文
渊便即笑道:「任师叔,你瞧这门功夫还使得吗?」

  任剑清大声叫道:「妙不可言!」又道:「又要我说一遍,别叫我师叔。」
文渊微微一笑,心道:「此时跟任兄称兄道弟,那末跟韩师伯岂非平起平坐?这
可不妥。」

  韩虚清解下腰间长剑,交给文渊,道:「文贤侄,先去救你任师叔。」

  文渊心道:「除了韩师伯,怕也没人挡得住龙驭清。」当下应道:「是!」

  一拔那剑,一道白光随之而出,却是柔不刺眼,深藏剑刃,剑锋似有流华转
动。

  龙驭清望见那剑,脸色大为震惊,喝道:「好啊,你在云南这许多年,竟把
那老贼封藏的『太乙剑』也找到了,这难道不算是贪图宝物吗?」

  韩虚清道不愠不火,说道:「师父在指南剑谱之中,便已点明了太乙剑的封
藏之地,我将之寻出,乃是顺师父之遗命。」

  龙驭清哼了一声,双眼瞪大,猛地往文渊一望,喝道:「拿剑来!」右臂举
起,掌力一吐,雷掌之力劈空击向文渊。

  韩虚清飘身迎去,挥掌接下,回身道:「文贤侄,这把剑削铁如泥,快快斩
断你禁锢你任师叔的铁圈。」

  文渊大喜,道:「多谢韩师伯!」正要奔到任剑清身前,手臂连挥,剑光起
落,内力催动神兵利器,只听「嗤嗤嗤」连声轻响,扣锁任剑清全身上下的铁环
一一被太乙剑削断,落在地上,铿啷有声。

  龙驭清深知韩虚清武学精深,多年不见,更不知他进境如何,当下凝神盯视
韩虚清,毫不分神,对文渊也就鞭长莫及。

  任剑清手足得获自由,长啸一声,翻了个身,笑道:「舒服多了!」脚下突
然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文渊大惊,连忙上前扶起,叫道:「任师叔,怎么啦?」

  任剑清挣扎起身,骂道:「四五天没东西下肚,饿得全身乏力,连我这双脚
也站不住,真他妈的。」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龙腾明飞身赶至,喝道:「小贼!」这一出手,乃是九
通雷掌的正宗招数「疾雷动万物」,来势快极狠极,文渊正在关照任剑清,惊觉
背后风声乍响,已然无法闪避,当下回身刺出一剑,尽显「指南剑」之要旨,全
无花巧,一剑之中后劲绵密,太乙剑上银光浮动,直指龙腾明心口。

  倘若文渊空手应对,仓促之间,绝难抵挡「疾雷动万物」快如风雷的进击,
但是手中三尺青锋,却替他争了招数上的先机。龙腾明掌力及于文渊之前,自身
胸膛定会伤在太乙剑锋刃之下,指南剑又是稳重取胜,文渊纵然中掌,剑势未必
便消,只怕自己反要惨遭穿心之祸,不禁骇然,当下掌力分拍左右,脚下一点,
又已退开,一进一退之间,身手迅速矫捷,反应之快,与文渊可说不分轩轾。

  文渊笑道:「承让!」反手掷出太乙剑,准确射还给了韩虚清。韩虚清一手
抄住,随意指向龙驭清。

  龙驭清见他摆出指南剑起手式,从心所欲,法度自然,心中暗哼,口里冷冷
地道:「这指南剑你该练得熟极而流了,又有太乙剑在手,要是还死在我手上,
可没有怨言了罢?」

  韩虚清淡淡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顿了顿,又道:「熙儿,
你们护着任师叔出去罢。」

  韩熙道:「孩儿遵奉爹爹之意。」

  上前要去扶任剑清,却见任剑清挺身站起,笑道:「走路也不能走,那还得
了?不用你们扶了。」回身向龙驭清道:「大师兄,现下我没力气跟你打,咱们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大步往门口走去。

  任剑清说话之时,韩虚清手中太乙剑依旧分毫不动,对正龙驭清中路,龙驭
清若要阻拦,便要先斗上韩虚清,他自是心里有数,但要让任剑清悠然自得地离
开,却如何不怒?双眼怒张,喝道:「我这长陵地宫,岂容你们来去自如?」左
掌一提,寰宇神通功力循环奇经八脉,一掌正面拍向韩虚清。

  韩虚清挺剑相对,凭着太乙剑的无坚不摧,这一招指南剑威力更加的惊世骇
俗,旁人只见白芒倏闪,紧跟着崩然巨响,龙驭清的九通雷掌打在了空处,韩虚
清手中剑锋也没刺在对手身上,一道道低沉的声响却在石室中缭绕不散,好似重
重闷雷,又如狂风怒号,众人耳中无不隐隐生痛。两股深不可测的内力交相擦过
余威竟波及四方,一至于此,委实匪夷所思。

  龙驭清纵声大喝,怒目鼓气一掌一掌击将出去,都是惊天动地的莫大神威。
韩虚清身形游走,仗剑护身,太乙剑化作道道光屏,或横出、或直送、或斜行,
原应招数简洁的指南剑竟然生出万般变化,却又不失沉稳,剑法开阖繁密无比,
居然每一剑都是实招,剑风逼得四周冷气飕飕。

  文渊看得惊佩交加,心中不绝赞叹,暗道:「韩师伯剑术之精,神奇至此,
当真举世无双。指南剑能使到这等地步,已非剑法原创所及。韩师伯钻研指南剑
到了此等造诣,我可不及万一了。」

  他正看得出神,忽听紫缘在一边叫道:「文公子,快走啊!」

  文渊霍然惊觉,转身一看,任剑清、巾帼庄四女、韩熙等人都已退出门外,
只紫缘神色急切,等在门口。文渊心道:「有韩师伯给我们掩护,龙驭清应当追
不上来,正是脱身良机。宋有程颢言曰:『志不可慢,时不可失』,此言断断不
错。」当下朝韩虚清一躬身,道:「韩师伯,侄儿先走一步,必定护送任师叔平
安离开。韩师伯,你千万小心,龙驭清居心险恶,不能久斗。」

  韩虚清手上剑招不缓,淡然笑道:「去罢,外头有人引路。」

  文渊牵了紫缘的手,飘步出门。龙腾明见父亲尚在激战,留在一旁照应,并
不追赶。吴公公却紧跟而来,尖声尖气地道:「你们闯入皇陵禁地,想这么一走
了之,东厂岂能坐视?要走不难,留下小命来。」

  骆英峰自知武功远不如文渊,不敢当真急追,那神驼帮的少女也使尽轻功身
法追来,叫道:「文渊狗贼,有种的就别逃!」声音中充满愤恨之情。

  文渊微微一怔,回头一望,见那少女远远落后,身法寻常无奇,料想武功平
平。吴公公的步法却灵活诡异之极,步伐跨出极小,每一步之间却踏得奇快,自
己奔出一步,他便急赶了三四步,居然越追越近。

  众人冲过通道下了阶梯,只见两名青衫男子立在前头,向韩熙拱手为礼,一
人说道:「少爷,老爷已经破了这里最近的一道暗门,直通地上,请往这里。」

  韩熙喜道:「好极了,快快带路!」

  那汉子道:「遵命!」转身领着众人而走。

  文渊和紫缘此时也已跟上众人,后头吴公公一路窜下阶梯,步法之快,竟比
文渊迅速逾倍,只这一段阶梯之差,便已追到了文渊背后,一掌软绵绵地拍了过
来,显是满含阴劲。文渊身子一侧,飘然让开这招。吴公公咕地一笑,道:「小
子身手果真不差。」

  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被吴公公缠上,一齐回奔。韩熙叫道:「华师妹,怎么
了?」

  华瑄道:「我去帮文师兄!」

  韩熙皱起眉头,道:「这可要落后了,会找不到出路的。」

  华瑄急道:「我们先走,文师兄跟紫缘姐姐也跟不上啊!」

  韩熙轻轻顿脚,回身向领路的两人道:「先等一会儿。」众人便即停下。

  小慕容奔到紫缘身边,低声道:「先过来,让他应付。」

  紫缘点点头,轻声道:「文公子,要小心啊。」跟着小慕容往后退开。

  吴公公轻声道:「这么容易走了?」忽尔身形一晃,飞快绕过文渊,直向小
慕容冲来。

  文渊心随意转,脚下方位奇幻无方,正是「庄周梦蝶」的神妙步法,吴公公
未及霎一霎眼,文渊又已挡在他面前,心头一惊,倏然停步,小慕容和紫缘已好
整以暇地远远退开,只听小慕容笑道:「容易极啦,有什么难?」

  吴公公一咧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很好,很好,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
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说话之际,一阵脚步声急响而来,那骆姓姑娘也已追到,
呼吸急促,额头微渗汗珠,似乎颇为吃力。

  她喘了口气刷地拔出腰间一柄弯刀,叫道:「吴公公,这个人让我来杀!」

  众人见她身材挺秀,面容秀丽,脸上神情却满是恨意咬牙切齿,无不愕然。
文渊更是大感意外,被她瞪得莫名其妙,道:「姑娘何事如此愤慨?在下与姑娘
无冤无仇,为何一出口就要取我性命?」

  那姑娘一横弯刀,叫道:「文渊,你听清楚了!我是神驼帮帮主骆天胜的女
儿骆金铃。你跟向扬杀了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我……我要你以死偿还!」也
不知她是过于激动,还是另有它故,身子微微抖动,刀上寒光也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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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七)

  骆金铃这番话一出口,文渊登时回想起那日在巾帼庄后山,自己从山崖上冲
下,出掌协助向扬震飞骆天胜,使他葬身万丈断崖,当下说道:「那时在下急于
解师兄之危,并非有意要害了骆帮主性命。」想了一想,又叹了口气说道:「虽
说事出无奈,不过令尊确实是死在我们师兄弟两人手下。姑娘找我报仇,那也合
情合理。唉,冤冤相报,何时方了?」

  骆金铃走上一步,脸怀仇视之色,低声道:「你终于认了吗?」手中弯刀霍
然一劈,一道银光疾划文渊咽喉,一出手便是致命招数。文渊退了一步,避开刀
路,单掌轻扬,一股柔和掌风扫出,冲在弯刀之上,骆金铃但觉虎口一热,已然
握不住刀柄,「铿啷」一声,掉落在地。

  她一招失利,次招立出,右手掌倏地一翻,当先护身,左臂疾伸,一掌往文
渊右胁打来。文渊挥臂一格,内劲发出,将骆金铃手掌震开。骆金铃但觉手臂一
酸,反被文渊这一格的劲力激得内息紊乱,连忙收掌卸劲,微一定神,右掌紧跟
着朝他肩头掠去。文渊顺势一卷衣袖,催动柔劲,又已挡回骆金铃掌力。骆金铃
闷哼一声,接连退了两步,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苍白,险些跌倒。

  两招交过,文渊已试出骆金铃武功平常,与其父骆天胜相差甚远,决计伤不
了自己。可是,他格挡骆金铃掌力之际,却隐隐察觉她的内功之中,有一道浅浅
的真气,与「九转玄功」同出一路,将他所发出的真力抵去了两三成。文渊心下
大奇,寻思:「这位骆姑娘明明是神驼帮的,怎么会习得本门『九转玄功』的功
法?」

  若说拳掌刀剑,固然能够从旁观而学其架势招数,可是,其中的内劲运行之
法,却如何看得出来?骆金铃以神驼帮帮主之女,而练有「九转玄功」内功,实
是大出文渊意料之外,心中暗想:「虽然修为尚浅,但的确是九转玄功,万万错
不了,可她是怎么学来的?古人有云:『不学自知,不问自晓,古今行事,未之
有也』,实在令人费解。」

  正在他心生疑惑之时,忽觉身侧劲风微作,一人出掌劈来,正是吴公公忽施
偷袭。这一掌所蕴含的内劲精深无比,跟骆金铃不可相提并论,文渊察觉,立时
步法一变,先避其锋,右手运劲回拦,玄功透出,将吴公公逼退几步。

  吴公公一招不中,阴恻恻地笑了笑,突然起步奔行,步伐间距仍是极短,然
而快速敏捷,四下游走,身形诡异,猛然一脚向文渊腰际踢来。文渊正欲闪避,
伺机反击,不料吴公公左脚踢到半途,右脚紧跟着踢出,左脚势道未及尽头,便
迅速转而踏地,脚招转变之快,直是出人意表。文渊一个疏忽,险些被这一脚踢
中,但是「庄周梦蝶」身法幻异出奇,依然避了开去,得保无伤。

  吴公公嘿嘿而笑,右脚力尽而落时,左足又已飞起,招数交替更迭,紧凑无
比,双腿连珠疾踢,招招阴狠,一脚落地之时,悄然无声,身形方位却已暗暗移
开。旁人但见吴公公两条腿此起彼落,绝不曾同时在地,腿法繁密奇诡,着实厉
害。

  文渊未曾见过如此武功,一时之间,被他攻了个手忙脚乱,不及回掌相攻,
唯有先以绝佳轻功相避,察看他腿法精要所在。一时之间,旁人只见两个身影飞
快来去回绕,模糊不清。

  任剑清叫道:「文兄弟,这是滇岭派『连环百足』,他的杀着并非腿招,乃
在手上!」

  文渊闻言一惊:「不错,他的腿法固然凌厉,可是以他武功未必能够胜我,
断无双手空闲、单凭脚踢便能致胜之理。」才想到这里,吴公公双手齐向文渊疾
攻,虎口剧张,内劲迸发,来势犹如两只铁钳,直扑文渊咽喉,当真猛不可当。

  亏得石娘子及时点破,文渊吟啸一声,身子一旋,运使「鹤舞洞天」心法,
飘然拔身而起,自两只手掌之间钻了出去,起腾身法毫无滞涩,犹如仙鹤翔于云
表,极尽美妙。

  吴公公这一下「蜈蚣铁手」,原是他钻研多年的毒招,在「连环百足」的一
轮快腿之下,骤然施展此招,令人防不胜防,只需双手十指搭上对方脖子,立时
抓紧,不知多少英雄好汉因而断喉惨死。文渊居然躲过此招,吴公公大为惊怒,
心道:「若非那任剑清提醒于他,此时这小子已该尸横就地,该死,该死!」

  文渊避过险招,半空俯腰折身,叫道:「吴公公,该轮到你接招了!」

  右手三指屈起,拇指食指合拢,凌空而下,迳点吴公公顶门「百会穴」。此
时他居高临下,吴公公就算起飞脚去踢也难以伤他,当下侧头一避,翻掌挡架。
他本以为文渊这一指过去,便该着地,岂知文渊体内真气一转,「鹤舞洞天」融
合「御风行」,身体仿佛顿时轻了,尚未落地,一昂首,竟又翻身飘上数尺,身
在空中,手上变招,指化为掌,斜劈吴公公左肩。

  吴公公压根儿没料到有世上此等奇异轻功,单见他半空重起身形,已是惊得
瞠目结舌,来不及躲避文渊这一掌,慌忙中举臂一挡,右手臂接了这掌,臂骨顿
时剧痛欲折,胸口真气也被冲得一团乱。

  文渊藉着这一掌之力,再上空中丈许起落自如,他人望之无不惊叹,紫缘心
中忽然浮现出苏轼「放鹤亭记」所述:「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
择所适。翻然敛翼,婉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

  这等腾空而连攻的武功,吴公公更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胜骇异,气势
登时大为挫败,加上文渊身不着地,「连环百足」无所施其技,更加全无还手余
地。文渊得其所哉,飞身腾挪,轻巧灵动,掌指交错,绵绵无尽使将出来。

  任剑清一拍手,赞道:「好功夫,便是这么着!文兄弟,他踢你不着,你只
管攻他肩膀手腕,这阉贼上路武功仅及于此,奈何不了你!」吴公公一听,更是
惊惧,心中一慌,突然大叫一声,转身便跑。

  这一来背门大开,文渊顺势一掌打去,打中吴公公背后「陶道」「身柱」二
穴,一翻身,站在地上。吴公公中掌之后,依然向前直奔,突然身子一抖「噗」
地喷出大口鲜血,大声咳嗽,脚下跌跌撞撞,扶墙站定,头也不回,一颤一颤地
仓皇逃逸。

  文渊回头道:「任师叔,放过他吗?」

  任剑清道:「这老阉贼时日不多了,中了你这掌,只怕已然半死不活,放他
一马罢,快快离开这鬼地方才是正经。」文渊笑道:「不错。」转头一看,骆金
铃已捡起了弯刀,双唇紧闭,狠狠望着自己,却远远站开,微微发抖。

  文渊心知杀父这等深仇大恨,无可化解,也不想多加辩解,心道:「骆天胜
虽算不得什么好人,毕竟也有妻儿子女。他落崖而亡,尸骨无存,这位骆姑娘如
此悲愤,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感慨,方才对吴公公一战大胜之情登时淡了,朝骆金
铃微一躬身,道:「骆姑娘,你想杀我以报父仇,在下无话可说,日后相见,你
随时可前来复仇。」说着转身便走,随着众人赶路离开。骆金铃待在原地,自知
武功非文渊之敌,杀父之仇却又是刻骨铭心之痛,一时心中茫然竟然没有追赶。

  一行人随着韩家仆从在地道中左旋右绕,紫缘由文渊牵着,尽跟得上。任剑
清虽然体力衰弱,但是他生来就是一副硬脾气,不住激发内力,仍是精神抖擞,
健步如飞。紫缘未曾见过任剑清,此时见他蓬头乱发满腮胡渣,衣衫破烂污秽,
唯有一双眼睛烁然如星,神态刚猛,不禁暗暗微笑。

  她这浅浅一笑,任剑清已然察觉,转头道:「小姑娘,你笑什么?」

  紫缘见他如此机警,微微一怔,道:「也没什么,小女子曾听文公子说,任
先生的琴艺十分高明……」

  任剑清道:「那便如何?」

  紫缘道:「小女子以为,任先生应是跟文公子一样,是位文质彬彬的男子,
没有想到……」

  任剑清又打断紫缘话头,笑道:「没想到姓任的是个邋遢鬼,像个路边的臭
叫化子?」

  紫缘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是觉得,任先生虽是不修边幅,可是,气度
磊落,视生死如浮云,小女子十分敬佩。刚刚又想到,文公子曾说任先生弹奏一
曲,毁了一张琴,我当时还想像不出是怎生情景,今日得见任先生形相,突然觉
得会有此事,却也合情合理,忍不住笑了一下,任先生切莫见怪。」

  任剑清放声大笑,道:「你这丫头,说话倒直。」停了一下,朝文渊笑道:
「文兄弟,你走的桃花运非同小可,上次见到你,已经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
娘,这回又多了一个红粉知已。任某生平对女人敬而远之,你却一口气有了三个
姑娘,却是如何?哈哈,啊哈哈!」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倒有四个人同时脸红,巾帼庄诸女莞尔而笑。小慕容在
一旁道:「任前辈,你是长辈,怎么可以胡说八道欺负人?」

  任剑清笑道:「怎么是欺负人?文兄弟兼容并蓄,这是他的了不起,我可当
真佩服。」

  说话之际,前头带路的两人停下脚步,欢声叫道:「到了,到了!」众人随
之停步,只见是身处一个大石窟中,石窟只有一道铜门,以及来时通道一条。

  忽听身后一人说道:「怎地还在这儿?」一个人影飘然越众,正是韩虚清随
后跟至,手中太乙剑沾着些许鲜血。

  韩熙道:「中途受了点阻碍。爹,你没受伤么?」

  韩虚清道:「不碍事。龙驭清受了轻伤,随后便会追来,快快离开。」

  领路的两人中,一人前去推开铜门,只见门后一级级青石阶梯,盘旋向上。
众人拾级而上,走入了一条狭窄地道,极是幽暗。走了数丈,忽然听到上面传来
一声凄厉的哀嚎。

  韩虚清低声道:「上面有人,大家留神些。」众人凝神提防继续向上攀行,
不多时,只见一个穿着青袍的身影由暗处一步步走近。韩虚清朗声道:「阁下是
哪一位?」

  那人嘿了一声,道:「你不认识我吗?」

  来人这一说话,蓝灵玉心中突地一跳,脸现惊惶。小慕容奔上前去,叫道:
「大哥!」

  那人咦了一声,道:「小妹?」走到洞壁油灯火光所及之处,照出面容,来
者却是慕容修。小慕容笑道:「大哥,你也来啦!可惜,你来晚啰,我们大功告
成,正要出去呢。」

  慕容修冷冷地道:「不晚,不晚!上面十几个皇陵派的守在这密道门口,杀
得还算过瘾。」

  小慕容稍一低头,望见慕容修右手,登时大惊,叫道:「大哥,你……你的
手指怎么了?」

  慕容修一举少了食指的右手,看了一看,放下手,道:「小事罢了,碰上了
个厉害对头。」

  小慕容道:「是谁?是黄仲鬼吗?」慕容修面色一沉,道:「没黄仲鬼的本
事,不过我可奈何不了他。」蓝灵玉听着,心中一乱,偏过了头,不与他目光接
触。

  小慕容瞧着慕容修神情有异,言语中精神不若从前心中暗暗奇怪。却听慕容
修道:「文渊小子,你那师兄受伤不轻哪,等会儿到了上面,我带你去找他。」

  文渊一怔,道:「师兄现下不在京城吗?」

  慕容修嘿了一声,道:「在城外,旁边有个女娃照应他,死不了的。」说着
哼了几声,道:「早知道你们现在便杀了出来,我大可不必操心,老远跑来这儿
多费手脚。」

  小慕容笑道:「大哥,我可不用你操心吧?」慕容修横了她一眼,鼻子哼了
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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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八)

  当下慕容修与众人并了一路,沿着通道蜿蜒上行,走着走着,前面忽有一道
凉风微微吹来。杨小鹃喜道:「到啦,有出口了!」

  只见前方洞顶微光清洒,柔色如水,照了一地朦胧光亮。众人大喜,纷纷自
洞口穿出。一出地洞,晚风拂来,月在西天,已是深夜,四下寂静清旷,却是一
处山野,洞口旁放着一块巨岩,想来本是关闭密道所用。

  从阴暗的地底回到地上,人人都是大感舒畅,心情为之一松。只有地上躺着
多名尸体,乃是方才为慕容修所杀,这才半点也不愉快了。

  任剑清抬头向天,纵声大笑,朝空处打了几拳,踢了几脚,神情欢喜无比,
叫道:「被关在地下这几天,真可闷得死人了!」

  他拳打脚踢一阵,舒了口气,向石娘子等一众抱拳行礼,道:「任剑清一介
匹夫,得蒙各位前来相救,恩德无以回报,只有在此先谢过了。」

  石娘子道:「任大侠何必客气?敝庄老庄主在世之时,说起任大侠的仁义,
时常感念在心,今日之事,乃敝庄份所当为。」

  韩虚清道:「这地方在天寿山之外是皇陵派出入地宫的密道,离陵寝不远,
皇陵派随时可能追到,必须速速离开,方算脱险。」

  文渊道:「韩师伯,现下该如何行止?」

  韩虚清道:「先往南边去,我已在一处安排了车马接应与向师侄会合之后,
再谋后定。」诸人之中,论到辈分声望,均以韩虚清最尊,此言一出,众人均无
异议。只有慕容修哼了一声,却不言语。

  一行人加快脚步,一路越过山林郊野,迳往南行。韩氏父子在前领路,众人
跟在后头。路上所经均是偏僻小径,荒草落叶湮灭来路,龙驭清即使率众追击,
也未必能分辨得清该往何处。走出二十来里,到了一处松树林中,只见五辆马车
停在前头,几名车夫迎上前来,齐向韩虚清父子行礼。

  韩虚清向众车夫道:「附近如何?可有见到皇陵派的人走动?」一名车夫答
道:「启禀老爷,四下一切安好。」韩虚清点点头,朝文渊道:「文贤侄,你便
随这位慕容兄弟,将向师侄接过来。」

  文渊还未回答,却听小慕容说道:「不必啦,我跟大哥去好了。」

  文渊一怔,道:「还是我去罢。」

  小慕容笑了笑,凑在文渊耳边,轻声道:「我有事情要私下问问大哥,你留
在这儿吧,我去就好。」

  文渊听了,微微一笑,道:「好罢。」

  小慕容走到慕容修身边,道:「大哥,走啰!」慕容修望了众人一眼,一回
头,使开轻功疾奔而出。小慕容足下轻点,捷若飞鸟地跟随在后,两人旋即不见
踪影。

  文渊心道:「慕容兄今日确是有些怪异,未有从前的疏狂之态。他的手指又
是何人所伤?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厉害敌手,致使慕容兄狂态消沉?可是慕容兄明
明说话中气充沛,并未身受内伤。高手过招,只受如此外伤,那是以兵刃交战所
致,可慕容兄以右手持剑,敌人若斩他手握剑柄之处,又如何只伤一指?」

  他想了又想不得其解,索性抛开不想,心道:「等小茵回来,问她便是。」
一瞥眼间,见到蓝灵玉低着头,脸色苍白,神情徨惑,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
禁说道:「蓝姑娘,你怎么了?」

  蓝灵玉身子微微一颤,微显慌张,强笑道:「只是有点累,没什么的。」心
中却想:「他为什么又来了?他……他还想对我纠缠不清么?可是瞧他神情,似
乎很是气闷和以前不同。他自己断了食指,应当是有悔过之意。可是,可是……
他这样的人,哪里会真正思过了?」

  却听韩虚清说道:「这一番辛苦下来,大家也都累了,都先歇一歇吧。」

  任剑清往林间草地上一坐,靠着一棵松树,翘起一只腿,笑道:「韩师兄,
你的精心布置,倒是不错,来得及时,接应得当,可惜就没有几坛好酒、鸡鸭鱼
肉,未免百密一疏。」

  韩虚清微笑道:「等明天一早到了前头镇上,随任师弟吃喝便是。」

  任剑清道:「等上一等,便不够痛快了。」说着伸伸懒腰张口打了个哈欠。

  韩虚清正色道:「任师弟,你也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随随便便,没半点
样子。」

  任剑清笑道:「韩师兄,你也该五十岁了,还不肯随随便便,那有什么人生
趣味?」

  韩虚清摇了摇头,笑骂道:「不可教也!」

  石娘子、凌云霞等人或席地而坐,或四下闲步,藉以纾解情绪,稍事休息。

  华瑄走到文渊身边,拉拉文渊的袖子,低声道:「文师兄,你过来一下,我
有话要跟你说。」

  文渊道:「在这儿说不成么?」

  华瑄脸上微微一红,道:「给别人听不太好。」

  那边韩熙听见,说道:「华师妹,等会儿向师兄他们来到,便要动身,还是
先别随意离开的好。」

  任剑清哈哈笑道:「人家小俩口要谈情说爱,你怎地去管了?」他这话说得
甚响,文渊跟华瑄大为窘迫,作声不得。韩熙喉间咕地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望
着华瑄瞧去。

  文渊朝紫缘一看,只见紫缘微微一笑,道:「文公子,你跟瑄妹去聊聊吧,
我正想跟任先生谈一下琴曲。」

  任剑清眼睛一亮,道:「小姑娘,你会弹琴?」

  紫缘道:「多少懂一些,只是不如文公子了。」

  文渊笑道:「那我们先失陪一会儿了。」说着挽着华瑄的手,往松林另一头
走去。

  两人走出数丈,华瑄回头看了看,轻声道:「文师兄,再走远一点。」

  文渊笑道:「什么大秘密,要离得这么远?」

  华瑄红着脸,低声道:「你别管嘛,去啦,走啦!」一边催促,一边推着文
渊往前走。走到了松林另一端,见是一片草地,林木稀疏,明月照映,四下宁静
平安。

  华瑄停下脚步,脸上表情犹豫不决红晕上颊,轻轻一咬下唇,细声道:「文
师兄!」

  文渊道:「怎么样?」

  华瑄神态忸怩欲言又止,轻轻拨着手指,期期艾艾地道:「文师兄,我……
我……我啊……」说来说去,却也只是几个「我」。

  文渊不禁微笑,说道:「师妹,别紧张啊。」

  华瑄嗯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文师兄,今天……在地宫里,你
跟慕容姐姐找到我之前,我都跟韩师兄在一起。」

  文渊点了点头。华瑄双手相握,压低了头,轻声道:「我……我一直都想着
你。」

  文渊轻轻抱住华瑄,笑道:「你就是要说这个么?」

  只见华瑄俏脸通红,道:「还没有完啊,我……我……不管是那时候,还是
现在,或是以后,我都只会想你……你……文师兄,你一定要相信我喔。」说这
话时,华瑄清澈的眼瞳中露出坚定的光彩,一张小脸却羞答答地显得十分稚嫩。

  文渊心中一动,双臂搂紧,柔声道:「师妹,我当然相信啊。即使你不说,
我也知道。」

  华瑄面露喜色,轻声道:「好啦,我说完了。」

  文渊不禁好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道:「你这个小丫头,真不知道打着
什么主意,特别对我说这些话?」

  华瑄颇觉害羞,低声道:「这可是很重要呢。」她心里所想的,其实是担心
文渊如果知道韩熙对她有意,或会对她有所误会,是以先行表白一番。

  然则她全没交代前因后果,说这话如同多此一举,文渊听来也就莫名其妙。
可是,她想法虽是天真,文渊耳听华瑄诉说心怀的浓情密意,却也不由得心情鼓
动,又吻了吻华瑄的樱唇。华瑄了却心事,正觉开心,更是主动回吻,发出几声
「嗯、嗯」的柔腻声音。

  既已平安解救任剑清,文渊也是心情清爽,此时两人心生柔情,无事压抑,
渐渐从站着变成坐着,从坐着变成横卧,手掌所抚摸的,也从衣服换作了肌肤。

  华瑄轻轻喘着气,道:「文师兄……不要……不要脱太多衣服啦……啊……
我……我怕有人来……会……来不及穿……」

  文渊听了,灵机一动,轻声道:「师妹,你把裙子撩起来好了。」

  华瑄羞红着脸,躺在草地上,纤纤玉手执住长裙下摆,向上拉起,轻声道:
「像这样子……是吗?」

  随着华瑄的手臂移动,长裙慢慢撩起,那双精致如细瓷的美腿也一分分展露
在文渊眼前。在月光轻临之下,丰润而柔嫩的大腿更加晶莹剔透,几与月色相融
为一,美得惑人之极。文渊不觉发出赞叹之声,柔声道:「好美啊。」短短一句
话,华瑄已然芳心大喜,羞赧之色溢于言表,更是娇艳绝伦。

  文渊伸出手掌抚摸着华瑄双腿柔肤,由外而内,缓缓揉动,到了下身仅有的
衣裤之上,轻轻压按一下登时有些湿湿凉凉的。华瑄大羞,颤抖着喘了口气,含
糊地道:「那么快……已经……已经湿了啊?」文渊轻巧地褪下那挡路的亵裤,
只见绛红色的私处晶光闪闪,湿润得不可收拾。

  文渊看得心旌摇动,轻声道:「师妹,我……我想尝一尝。」

  华瑄羞涩地道:「你……我本来就要给你啦……」说着只觉私处一凉,原来
微风吹拂之下,潮湿的肌肤上顿时大感清凉,却也更增心中羞意。

  文渊道:「不是,师妹,我想……我想这样……」低下了头,将脸往华瑄股
间探去。

  华瑄惊道:「文……文师兄,不要,那里不干净啦……啊、啊……嗯……」
突觉下体一阵刺激,忍不住颤了颤身,呻吟出来,原来文渊正轻轻舔着那娇嫩精
美的细缝。

  这一举动真要把华瑄的灵魂抛上天去,又是害羞,又是慌乱,失神地叫了几
声,便已难以承受,俏眉微颤,朱唇难合,连串娇声漏了出来:「好……好奇怪
啊……呼……啊啊……文师兄……啊!不要那样舔……嗯、嗯、啊呀!这……好
丢人……哎、啊……」

  文渊也是初次品尝到女子的下身,心中的惊奇和紧张,可也不在华瑄之下。
他以手拨开华瑄双腿,伸舌轻舐桃花源,撷取玉液,只弄得华瑄又酥又痒,又是
害臊,心头鹿撞之际,犹自暗思:「文师兄,难道不会怕脏吗?可是……好舒服
喔……」

  可是在文渊而言,华瑄全身上下都是圣洁无瑕,哪里有这等顾忌?他心中暗
想:「师妹也曾用嘴对过我,这次调转过来,也不算什么。」

  只听华瑄娇喘连连,柳腰摆动,已经快将禁受不起,想要紧紧抱住文渊,可
是文渊却又伏在她下身,如何能碰到他的身子?只觉私处一紧,「滋滋」几声传
出,文渊正尝试着吸吮洞中清泉,啧啧有声,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受刹那间传遍
华瑄娇躯,登时「啊」地叫了出来,一喘气,再也不能忍受,动手解开自己上身
衣衫,搓揉酥胸,稍微舒缓亢奋之情。

  才解到衣襟半敞之时,文渊的右手却又摸到了华瑄臀上,稍加施力,似捏似
推,柔软的香臀一陷下便又弹起,充分展示她青春的胴体何等诱人。文渊两面夹
击,华瑄顿时坠入迷情,春声紊乱,连连呻吟:「文……文师兄……太……太过
分了……啊……唔……啊啊……」

  她腰带未解,仅是将衣襟打开,已然迫不及待急切地摸着薄衫之下的肌肤,
叹声不止,迷迷糊糊地喘息着:「再……再这样子……唔、啊……我会……没办
法……再做……啊……嗯、啊!我……受不了……了……啊……」

  华瑄确然受不了了,她失魂落魄地揉着自己的双乳,汗水淋漓而下,满身衣
衫尽湿。文渊亦觉华瑄秘处泉涌不止,舔也来不及舔,已经到了情浓极处。耳听
华瑄的娇声阵阵,文渊的下体也难以克制,早就整军待发,极欲大展神威一番。
眼见时机成熟,文渊一抬头,轻声道:「师妹,我……我要去啰。」

  华瑄已被他引逗得满心盼望,就算文渊不说,她也打算忍住羞意直说了,此
时听他先行出口,不禁轻呼一声,眼中如要滴出水来,只是望着文渊,便已经尽
显自身情欲炽烈,难以描绘,一双小手却是急着去解文渊腰带,探着文渊阳物,
轻轻握着,喘着气道:「好热喔……文师兄,赶快……我……我快要……嗯……
啊……」

  文渊突然起身,扶着华瑄站起,卷起的长裙又垂了下来。华瑄正等他冲阵而
入,哪料他有此举动,疑惑之下,轻声喘道:「文师兄,怎……怎么啦……」

  文渊在她双唇印上一吻,道:「就要开始啦。」将她拉到一株青松之下,转
过她的身子,将她反压在树干上,从后面撩起了长裙。

  华瑄登时,羞怯难言,隐隐有些不安,娇声喘着:「这样子……好奇怪……
啊!」突然下体一阵力道贯入,文渊已经从她身后长驱直入,挺进了那片水乡泽
国。华瑄出其不意,忍不住惊声呻吟,猛地抱紧树干,随即开始承受一波波猛烈
的攻击。

  文渊从华瑄背面进攻,双手绕到娇躯之前,掌握住了两个浸满香汗的嫩乳,
施以重重爱抚,感受快意之余,更加激烈挺腰,冲击得华瑄娇吟不绝于耳:「啊
啊、呃、嗯!文、文师兄……你、你……啊、啊……你好坏……我……唔唔……
我还没……没……啊……准……准备……啊、啊!」她字字吐出,都已变成春情
荡漾的音色,随着文渊一进一退起伏不定。

  更有甚者,华瑄的肌肤摩擦着松树干,另有一种刺激。倘若松树有知,感受
到藕臂扶持、酥胸压迫、爱液灌溉的情境,不知作何感想?然而华瑄是当真被文
渊袭击得心神欢醉、魂不守舍了,只听她声声喘息中,夹杂着两人下身碰撞的声
响,虽然文渊仅是解开裤带,华瑄的衣服也尽数穿在身上,不过半遮半掩,反而
更加衬托她身段玲珑,引得文渊情炽一片,动作得更为明快,抽送之间,流泉飞
溅,洒得树干斑斑水渍,草地点点露珠。

  华瑄竭力克制喘息,颤声叫道:「文师兄,文师兄……拜……拜托……抱住
我……拜托!」文渊攻势正是如火如荼,心神放纵,听了华瑄的恳求言语,心中
一荡,握住华瑄双腕,将她带离松树,一把将她纤腰揽住,狂吻她纤细的颈子,
不胜爱怜,低声道:「当然好……师妹,我要紧紧抱住你……」华瑄嘤咛一声,
尽力转回了头,双眼因兴奋而显得迷蒙朦胧,口中不停呼出娇息。

  没有松树支撑,两人立时一起倒在地上。文渊一翻两人身子压在华瑄身上,
下体的神兵依然以强悍的威势进击。华瑄的衣衫已凌乱不堪,此时趴在草丛间,
迎接文渊的重重力道,只摆布得她全无抗拒之力,肩颈、双乳、腰腹全在文渊双
掌游走下,快感如潮涌至。

  松林之中,惟闻两人亲匿之声,文渊摆动越来越急,华瑄的呻吟也到了全然
抑制不得的地步,文渊吻她的颈后,她便勉力斜身伸手,一手去抚摸他的头发,
狂乱地呢喃着:「哈……啊……我……已经……不行……啊……」

  就在两人即将达到至高极乐之时,文渊忽然自身后架住华瑄两臂,身体一仰
将华瑄上半身稍稍架离地面。华瑄摇摇摆摆地扭动纤腰,三分哀怨、三分紧张地
呻吟:「文师兄……文师兄!」

  同一时间,文渊下身冲出一道巨力,热腾腾的阳精直贯华瑄娇嫩的肉体,华
瑄登时浑身滚烫,失声而叫:「啊、嗯啊、哈啊……!」俏目紧闭,粉红色的肌
肤娇艳欲滴,楚腰如欲断折,整个人好似要融化一般。或许是先前激烈过了头,
这一股热流爆发,注满华瑄玉体之余,又大量溢出,和着华瑄的充沛的蜜汁,将
两人交合之处濡湿大片。

  文渊「哈」地释出一口气,缓缓向一旁翻开,以免压住华瑄,双手却仍紧紧
环抱着她。华瑄的娇喘也自急促慢慢悠长,柔弱的呻吟余波荡漾,轻轻按在文渊
的手背上,胸口犹自无法平息,缓缓起伏颤动。

  文渊低声道:「师妹,喜欢吗?」

  华瑄娇柔地嗯了一声,轻声道:「喜欢……」身子微微一扭,娇声道:「文
师兄,你……你拔出来啦。」

  文渊微笑道:「在师妹的身体里,很舒服呢。」

  华瑄一羞,一张脸直红到了耳根,低声道:「可是,我……我好想抱你。」

  文渊笑了一笑,说道:「好。」

  两人下身缓缓分离,几道细丝仍然相连难舍。华瑄轻喘一声,转过身来,投
在文渊怀里,小小的手掌摩娑他的背脊,脸蛋倚在胸前,阖上眼睛,露出满足的
笑容。

  文渊轻轻拍着华瑄的肩头,一手托起她的脸颊,两人不胜缠绵地轻轻啜吻,
心中一片甜蜜,享受着激情之后的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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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九)

  正在两人温存之际,忽听几声轻笑自林间传了过来。文渊和华瑄听见,都是
大为窘迫,同时坐了起来。华瑄悄声道:「慕容姐姐来啦。」

  只见小慕容从松树林中走了出来,眼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神情似嗔似笑,
道:「好啊,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们就胡来了?」文渊甚是尴尬,只是笑着。

  华瑄羞红着脸,低声道:「慕……慕容姐姐,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啊?」

  小慕容面露捉狭之意,笑道:「不赶快回来,怕他被你累死啦,我跟紫缘姐
要怎么办?」

  这回却轮到了文渊脸红,道:「别胡说啦。小茵,找到师兄了么?」

  小慕容道:「找到啦!还有一位好漂亮的姑娘和一只小猫,全都来啦。」

  华瑄「啊」地一声,道:「那就是向师兄说的,我们以后的师嫂吗?」

  文渊牵了华瑄的手,笑道:「咱们去看师嫂去。」

  小慕容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先把衣服弄整齐点,别给人看笑话了。」两
人脸上一红,再将衣衫整理一阵。小慕容笑吟吟地绕到文渊背后,又转到华瑄身
前,突然凑到华瑄耳际,轻声道:「刚才他是不是从后面来的?」

  华瑄吓了一跳,嗫嚅道:「你……你怎么知道?」

  小慕容笑道:「你前面衣衫沾的沙土特别多,那还用说吗?」华瑄一听,登
时羞得面红耳赤,慌忙拍拍身上尘土。

  三人回到松树林中,文渊便见到向扬、赵婉雁两人正坐在一株松树下,慕容
修远远靠着另一棵古松,眼光不对着众人。

  文渊抢先奔上前去,叫道:「师兄!」

  向扬一见文渊,当即站起身子,笑道:「师弟,没受伤吧?」

  文渊道:「这要多谢韩师伯赶到,否则地宫之中,安危难料。师兄,你好多
了吗?」

  向扬道:「好得多了。」

  小慕容牵着华瑄的手走到赵婉雁身前,笑嘻嘻地道:「妹子,这就是你的师
嫂啦。」

  赵婉雁赶紧起身,面染红晕,慌忙说道:「哪……哪有,我跟向大哥,还不
是……还不是夫妻……」说着脸蛋更加红了,又道:「你……你是向大哥的师妹
吧?我听向大哥说过。」

  华瑄极是开心,握住赵婉雁的手,笑道:「我是啊,可是向师兄都不太跟我
说你的事。」说着凝望赵婉雁的脸,眨了眨眼。赵婉雁被她看得一阵靦腆,低头
微笑,偷偷看了一下向扬。

  忽见一个白色身影自树后窜出,在赵婉雁脚边跑来跑去呜呜而叫。赵婉雁弯
下腰去,将小白虎抱了起来,轻声笑道:「宝宝,乖一点喔。」小白虎闭上眼,
把头靠在赵婉雁胸口,轻轻摩擦。

  华瑄没看过小白虎,觉得好玩,道:「师嫂,这是你的猫啊?」

  赵婉雁微笑道:「是只小老虎。」说着脸上微微一红,道:「华姑娘,你别
叫我师嫂啦,我……我……听着好奇怪啊。」

  华瑄嫣然笑道:「那我叫你,赵姐姐,好不好?赵姐姐,让我抱抱看它好不
好?」

  赵婉雁微笑道:「好啊。」将小白虎交到华瑄怀里。

  忽听杨小鹃叫道:「华妹妹,这只小家伙不太安分,你可要小心喔。」向扬
和赵婉雁闻言,想到日间杨小鹃被擒之事,不觉都有些尴尬。

  华瑄愕然不解,道:「什么意思?」一边轻轻拍拍小白虎的头。

  小白虎窝在华瑄怀抱里,朝她胸口嗅了嗅,突然伸出舌头,往她衣襟之间的
肌肤舔了一下。华瑄「啊」地惊呼一声,脸上发热正觉微慌,小白虎又把头往她
右边乳房依靠过去。赵婉雁连忙把小白虎抱了回来,在它额头上叩了一下,道:
「才叫你要乖的,还要胡闹?」小白虎缩缩头,呜地一叫。

  华瑄转头一看,见到小慕容一副惊奇的神情,紫缘抿嘴微笑颇觉不好意思,
低声说道:「赵姐姐,还是你抱好啦。」

  一众女子正自嘻笑,那边文渊引着向扬见过了韩虚清、任剑清两位长辈。向
扬见韩虚清面如冠玉,气度超群,俨然一位有德君子,任剑清却是粗旷随性,全
没尊长模样,暗道:「师父同门四位,人品风范当真截然不同。」

  韩虚清道:「既然向贤侄已然会合,那么我们即刻行远,以摆脱皇陵派的追
击。至于这位赵姑娘……」话声一顿,脸色微见迟疑。

  向扬休养之时,已听赵婉雁说了自己脱险始末,心道:「婉雁倘若回去,势
必给她爹爹盘问,婉雁只怕应对不来,说不定龙驭清又会前去侵扰岂非危哉?」
上前几步,说道:「韩师伯,让赵姑娘跟我们一起走罢。」

  韩虚清道:「我正是打算让她同行。她是靖威王府郡主,如果就这样回到京
城,难保不会泄漏了我们的行踪。」

  向扬一拱手,道:「多谢韩师伯。可是有一件事,须让师伯得知:赵姑娘与
小侄同心同意,师伯其实不必多虑此事。」

  赵婉雁想到能与向扬在一起,登感心中欢喜,但是,思及童万虎等人大闹京
城,父亲必定会派人四下追查自己下落。日后与父亲相见,也必甚为难堪,不禁
黯然担忧。向扬看出赵婉雁心事,走近她身旁,安慰道:「婉雁,现下再怎么担
心,也是徒然,可是你必须先避过这场风波。」

  赵婉雁微微颔首,轻声道:「不要紧,向大哥……我……我能跟你在一起,
那就好了。」

  众人分别乘上五辆马车,趁夜续往南行。行出三十多里,忽听远方马蹄得得
向众人乘车而来。韩虚清分派两名汉子前去应对,继续行车,过不多时,便没了
人马跟随蹄声。

  待得马车行缓,一行人来到京城西路十里外的一处市镇,天色也已破晓,晨
光自车幕之间透了进来。韩虚清领着众人到了一间客栈,稍事歇息。任剑清腹里
早已饿得空空如也,一进店里第一个管的不是客房,首先据案坐下,叫道:「店
家,打三十斤好酒来,再来十斤牛肉,五只鸡鸭。」

  华瑄奇道:「任师叔,你吃得下这许多东西么?」

  任剑清笑道:「肚子饿了,多花银两不算什么,吃得饱要紧。这些酒菜也不
是我一个人吃,难道你们没一个饿的?」

  朝韩虚清一指,道:「何况有我韩师兄在此,银两不必我来花,多少帐也由
他付,大家大可不必担心。」

  韩虚清摇头微笑,道:「任师弟,你这脾气总该改改。」任剑清哈哈大笑,
眼见酒保拿了酒来,立时劈手夺过,斟了一大碗酒,咕噜噜一饮而尽。

  小二、酒保殷勤侍奉,奔走不休,瞧来也是韩虚清事先布置好的安排。

  文渊心道:「韩师伯心思慎密,着实令人佩服。看来任兄也是一眼便看了出
来。」

  经过一天折腾,诸人都已十分疲累,紫缘尤其体力不继,昏昏欲睡。文渊看
着,心中怜惜,扶着紫缘先行上楼休息。到了客房中,紫缘微笑道:「文公子,
你去陪师叔伯吧,我小睡片刻就下来。」

  文渊道:「没关系,我在这里陪你。」

  紫缘脸上微红,低声道:「这……这不大好,要给人看笑话了。」

  文渊愕然道:「却是为何?」他担心皇陵派穷追不舍,若找到了此处,紫缘
一人睡在房里,只怕有失,是以想在房中待着,以防万一。

  紫缘却心头怦怦而跳,细声道:「韩先生、任先生,他们都在,又有那么多
人,我们怎能……怎能……在这时候同床共枕……」说到这里,一张俏脸更是红
得玫瑰花瓣也似,羞得不敢正视文渊。

  文渊一怔,才知她会错了意,心中一窘,慌忙说道:「紫缘,我只是想坐在
房里罢啦。要是龙驭清派人追到,闯了进来,那不是糟糕之极?」

  紫缘轻呼一声,心里暗羞:「原来我想偏啦,我怎地会这样胡思乱想?」

  霎时之间,紫缘想到在地宫之时,曾和文渊听了一大场龙腾明和骆金铃的燕
好之声,顿觉身子一热,双颊发烫,低下了头,轻声道:「那……是……是我弄
错啦,多谢文公子了,我……我要睡了。」

  文渊见她神色娇羞,不禁心神荡漾,一听她说话,才回过神来,慌忙说道:
「啊,是。」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紫缘
掀开被子,调调枕头位置,上了床铺。紫缘被他看得害羞不已,却又有些甜丝丝
地,朝着文渊嫣然一笑,拉下帐子,躺下就寝。

  眼见紫缘睡了,文渊迳自坐在桌边椅上,望着床边罗帐,只隐隐看得出紫缘
的身影。过了不久,耳听几声细微轻缓的呼吸,紫缘已沉沉睡去。

  文渊心道:「紫缘当真是累坏了。她手无缚鸡之力,却要跟着我们受这些奔
波劳累、诸多凶险,实在难为她了。此间事情一了,还是和她回襄阳故居去罢,
何况师妹、小茵也已能和紫缘相处融洽。」又想:「可是龙驭清野心勃勃,绝不
会就此放过我们,师兄和赵姑娘也是处境堪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后行事,
不可不审慎思量。」

  自我惕励一阵之后,文渊隔帐望视紫缘,心中柔情忽动,想要看一看紫缘。
手伸到帐子上,转念想到:「别要惊醒了紫缘,该让她好好休息才是。」又即收
回了手,正想像着紫缘的寝颜是何等美丽,忽听门外有人轻轻叩门,问道:「文
公子,你在这儿吗?」

  文渊上前应门,见是凌云霞,说道:「凌姑娘有事么?」

  凌云霞一探头,见紫缘睡了,当即轻声说道:「韩先生和任大侠有事,请你
下去。」文渊回头一望紫缘,放心不下,亦复分舍不得。

  凌云霞见他如此神情,自也猜到了几分,笑道:「文公子,你下去罢,我帮
你守着紫缘姑娘便是。」

  文渊道:「这不是太麻烦凌姑娘了么?」

  凌云霞道:「小事罢啦,说来闲着也是闲着。」

  文渊推辞不得,当下道:「那么有劳凌姑娘了。」将出房门,又回身朝紫缘
一望再望,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到得客栈一楼,只见任剑清仍在大吃大喝,三十斤酒已空了二十七八,剩下
的也是转眼便尽,但见酒坛酒碗多堆在任剑清、慕容修、向扬、石娘子四人桌上
地上,韩虚清等都只饮小杯。

  慕容修自坐一桌,一言不发,白酒一碗碗喝将下去,殊无半分醉意。向扬虽
然身上有伤,却也大碗饮酒,和任剑清谈笑自若。石娘子和蓝灵玉、杨小鹃坐在
一起,也是喝得轻描淡写,脸色如常。赵婉雁、华瑄、小慕容等等几个年轻姑娘
都不太举杯,倒是对比鲜明。

  任剑清见到文渊下楼,单手端起一只酒碗,叫道:「来来来,文兄弟,喝一
碗罢!」

  文渊微笑道:「我的酒量可比师兄差多了,喝上几杯尚可大碗就不成了。」

  韩虚清缓缓离座起身,神情严肃,说道:「文贤侄,你随我来。」文渊见他
神色如此,怔了一怔,道:「韩师伯,怎么了?」韩虚清并不回答,向客栈后门
走去。文渊不明所以,跟在后头,心道:「韩师伯面色不善,难道方才发生了什
么变故么?可是任兄他们依然是谈笑风生的啊。」又想:「也不尽然,该除却慕
容兄不算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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