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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AV女优】作者:肖日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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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着鲁迅公园的湖,柳丝丝与韩力护两个人来到了鲁迅墓下。拥塞的浓荫,
遮住了隐约的碑体。墓前的鲁迅座像安详而沉默,像对这个城市怀着永远不满足
的抨击。

  任何把鲁迅显影化的努力,只会使他与这个城市更加的不谐调。他在文字中
的不姑息、不妥协、不原谅的情怀,是永远不会被上海这个艳浮的城市所理解的。

  他落脚于这个城市的一角,像是一个误会,就像五卅纪念碑立足于人民广场
一样,也许有一天,这些碑座会被这个城市的绵软与靡浮驱逐出城市的版图。

  他不是一个明星,却以明星的姿态,被安放在城市的一隅。他与这个城市没
有关系。他的文化、思想乃至深刻,都是这个城市所不需要的。鲁迅在上海没有
传人,所以,他在这个城市里的塑像注定是以一种孤独的外乡人的方式立足在这
里,就像一个打工者不慎跌落到上海的红尘中,就像南京路上的顾正红喋血的地
方,只配映照着霓虹灯没有血色的惨白的血。

  踏上台级,走近去,拂开像额发一样下垂着的银杏树的遮挡,毛泽东书写的
「鲁迅先生之墓」几个金色的大字闪耀在碑座上,静静地沐浴着树荫的阴影里,
似乎苦苦吟味着一个人与另一个惺惺相惜的友情。

  两边的走廊里爬满了长春藤,辉映着绿色的光照,像一座绿色的山洞。

  「走,到那边歇一歇去。」韩力护说道。

  柳丝丝站在墓前,似乎在入神地望着那单调而简单的碑面。也许另外一个女
孩在这样的时刻会有一种矫揉造作的拿腔作调,但在韩力护眼中看到的这个女孩,
却似乎真的沉入到漫漫的历史深处。一种与环境的亲和而又抗拒的力量,总是非
常奇怪地出现在柳丝丝的身上。因为出于这样的缘故,韩力护忍不住偷偷地打量
着她,等待着她从沉醉中复苏过来。

  「好吧,走啊。」柳丝丝转过身,追随着韩力护刚刚启动的步伐,向西侧面
走去。

  两个人都被浓荫浸泡得绿沉沉的,微弱的植物的颜容,涂抹在两个人的脸上。

  水泥座凳斑驳着一团团遮遮掩掩的红色,像是历经岁月的打磨,呈现出一种
风烛残年的老态龙钟。

  两个人坐下,隔着一段距离。

  「你喜不喜欢这样的环境?」韩力护问道。

  「一般化。」柳丝丝说道,「你呢?」

  「差不多。」

  柳丝丝有些古怪地看了一下韩力护。

  韩力护见柳丝丝没有吱声,便又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特别的安静?」

  「一般化吧。」柳丝丝脱口说道。「你喜欢这样的安静啊?」

  「差不多吧。」韩力护用明显的怪腔怪调的口气说道。

  「你?你的口头禅?」柳丝丝讥讽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我说的很奇怪吗?」韩力护不解地望着她。

  「一般化吧。」柳丝丝抑制住自己声音中的情绪,「我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一般化与差不多的故事。」

  「这么巧啊,就是说的我们俩?」韩力护惊讶地问道。

  「不是,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什么啊,你快说啊。」

  「从前有一个小朋友,说什么都说一般化,所以大家都叫他一般化,还有一
个小朋友,因为老说差不多,大家都叫他差不多。差不多后来造了一座大楼,他
马马虎虎,造好了,却没有电梯,反正他做什么都是差不多。一般化到这个大楼
上看戏,要爬到最顶层,爬啊,爬啊,爬到五十层,小朋友问他,累吗?一般化
说:一般化。爬到顶楼上,小朋友问他:累吗?一般化回答说:一般化。……差
不多看到一般化来了,问他,楼造的好不好,一般化说,一般化吧。一般化又问
差不多,这楼上戏开演吗?差不多说,差不多吧。」

  「哈哈,你这个故事肯定讲错了。我听的是‘不高兴与没头脑’,到你这儿
变成了‘一般化与差不多’了。」

  「反正差不多就行了。」柳丝丝笑着瞟了他一眼。

  「谁给你讲的这一个偷天换日的故事。」韩力护问她。

  「是我爸爸啊。」

  「那他是骗你,把故事都改变了。」

  「他没有骗我。」柳丝丝噔地跳起来,把韩力护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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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的脸上是怒形于色,一朵像玫瑰花的红晕,展开她的脸颊上。她的表
情太真实了,让韩力护本来想开玩笑的念头消失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与你开玩笑。」韩力护说道。

  柳丝丝扭过脸去,不再吱声,迈着细碎的步伐,沿着绿荫夹峙的道路,向公
园深处走去。

  韩力护望着他的背影,有一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女孩就是这样怪,脾气
变化得让人捉摸不过来。他跟了上去。

  「你真的生气了?」韩力护无力地问道。

  「没有。」柳丝丝摇了摇头,她的神情并不偏激,这让韩力护有一点放下心
来。「没什么,你别当一回事。」

  「是我不好,可以感觉到你很崇拜你的爸爸。」韩力护试探地说道。

  「是吗?只是我相信,我爸爸不会骗我的。」

  「我现在也明白了,那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你爸爸让你开心的故事。他是善
意地讽刺你一下,你的爸爸肯定很幽默。」

  「我爸爸是一个很好的人。」柳丝丝有一些迟疑地吟味着,「小时候,我最
喜欢听我爸爸讲故事了。」

  「呵呵,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你爸爸特别娇惯的女儿。」

  「噢,真的吗?这有什么不同吗?」柳丝丝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刚
才的气愤已经风平浪静了。其实一个女孩与其赞美她美丽,倒不如夸耀她更讨人
喜欢。女孩喜欢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被娇纵的回光。她会得意于别人眼中
对她洋溢的赞美,这也是女孩会刻意打扮自己、追索自己美丽的原因吧。

  「你这么可爱的女孩,肯定会讨爸爸妈妈的欢心了。」

  「我觉得你倒很会讨女孩的欢心。」柳丝丝的声音,带着春天的柳丝一般的
轻灵,飘舞着。

  「我只是说的真心话罢了。真心话,也许更讨女孩的欢心吧。」韩力护有一
些羞涩地说道,他感到他的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滑溜,面对着一个可爱的女孩,
你会不由自主地让她快乐,让她高兴,就像你努力着,用尽所有的欣赏的目光,
让孔雀绽放它的美丽的图案。在女孩面前,你会才思泉涌,下笔万言,滔滔不绝。

  「你是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柳丝丝走到道路的尽头,攀上了向上升
起的台阶,稍微停顿了一下,掉头看了一眼韩力护。

  「我是真心话吧。你不相信?」韩力护也停了下来,目光迎着她。

  「嗯,一般化吧。」

  「难道真话还分成真正的真、一般化的真吗?」

  「我说一般化就一般化。」柳丝丝捷快地踩着台阶的节奏,向上走去。

  「那我就只好差不多,差不多了。」韩力护故着哀怨地说道。

  两个人爬上高坡顶部,浓郁的树荫遮住了阳光,四周是一片幽深而静谧的世
界。两个人穿行在绿树丛中,间或从树林的间隙中,闪过一星半点的人影,有老
人在林中旁若无人地打拳练剑,柳丝丝与韩力护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好像
怕扰乱公园里的宁静似的,更像是害怕吓坏那些练功的人影似的。

  走着,走着,好像是公园的最高峰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了。

  但是,公园里永远是一个循环的世界,用不着担心走上一条不通的死路。突
然间,他们发现右边的世界豁然开朗,两个人都好奇地望着朝南的缺口,望着下
面的一切,两个人都觉得特别的好奇。

  「我们跑到墓地后边了。」韩力护说道。

  「嗯。」柳丝丝止住脚步,静穆地望着远方。

  鲁迅墓后边看来,就是一圈破旧的圆形的单薄碑墙。从墓碑的前面来看,整
个墓道似乎是厚实而坚实的,但走到了背面,才知道正面看不过是徒有其表的扎
实有力,后面其实是脆弱而空洞的。在墓碑的后边,还有一条小廊道弧形地裂开
一条小缝,使整个墓碑纵横交错都可以让人穿越。

  「我觉得……」柳丝丝呢喃地说着。

  「什么?」

  「我觉得我们像是爬上了‘差不多’先生建造的大楼的顶峰。」

  「那么,我应该问你累不累了?你该说……」

  「一般化。」柳丝丝牵强附会地说道,「城市的墓让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们的生命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会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我们的明天在
哪里呢?」她眯着细细的眼睛,沉思在自己的思绪中。

  「你真的太哲学了。」韩力护说道。

  「我想的太多了吗?像你这样,你只要说一声‘差不多’就够了吗?」

  「差不多,也许是人生的一种态度吧。不是放松要求,也不是得过且过。像
现在,生命的意义能去追寻吗?这个问题太沉重了,我们都回答不了,但是,我
感到我们生活着,有生命在墓地里展示着自己的活力,这不就是一种意义吗?」

  韩力护说道。

  「也许是我不该问,但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总会感到生命是一种不一样的东
西。我的‘一般化’应该向你‘差不多’看齐了。」柳丝丝嘴角边凝固着一丝淡
泊的表情。

  「不,其实,我从你身上知道了生命的光泽。」

  「噢,我能告诉你那么多吗?」柳丝丝不解地看着韩力护。

  「你不知道你的魅力。我觉得,你的青春很强劲,在这块墓地里,我感到生
命是永恒的,这是你感染了我。真的。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吗?」

  「究竟谁不相信谁啊。我相信你一次吧。其实我也感到一点没有死亡的悲哀。

  不知为什么?」

  「因为你相信,生命是美好的。」韩力护其实在说着自己的相信,说着内心
里对她的赞美。

  「你真的相信我会这样想的?」

  「是的,丝丝。」韩力护有些生涩地说道。

  「什么?」柳丝丝嘴边泛起一抹吃吃的笑意。

  「没什么。」韩力护有些尴尬地躲藏着自己的表情,未经允许,突然舍掉女
孩的姓氏,这可有一点强盗的行径呢。

  「呵呵,其实我的小名不叫丝丝啊。」

  「那叫什么?」

  「我不告诉你。」柳丝丝得意地说道。

  「你太坏了,连这都保密。」

  「很俗的名字,告诉你,你要笑话我了。」

  「你这样一说,我更想问了,怎样俗啊?我不怕俗的。」

  「哎呀,你太会逼人了。」

  「你太会设置悬念了。」

  「好吧,我告诉你。我小名叫小囡。」

  「呵呵,原来是这个,一点个性都没有,人人都可以叫的啊。」

  「谁叫你听了?都怪你,知道了又来嘲弄人。」

  「我没有嘲弄你。只是,女孩的称谓都可以叫小囡了。」

  「每一家的小囡,自然都是不一样的。她们的重要性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解释,还差不多。」韩力护说道。

  「你啊,永远的一般化。」柳丝丝无意义地说完,向高坡的另一边下行台阶
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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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没完没了的理论课程终于划了一个句号。越到后来,教室里越像鸭操堂。

  几乎是所有的演艺学校,对理论课程深恶痛绝的主旋律总会像丧钟一样余音
袅袅。

  演艺技术,可以说是一种天赋,一种形体的记忆,绝不是理论的外化。所以,
理论学的越多,越是对演艺实践的屠戮。培训班学员们早就无法忍受放屁不报税
的教授们的胡说八道了,当这一天正式步入表演实践课的时候,本来已经旷课得
像阿Q头上的癞疤一样扩散的教室里,竟然出其不意地出现了满员。

  莎比把学生们带到了少年体校的室内篮球场内,在这里进行表演课的讲授。

  这还是莎比第一次站在学生们的面前。她一直担心自己会像那些德高望重的
教授那样,无法镇压住下面人心蠢动的学生,但是,当她把学生们带进球场的时
候,她发现学生们竟然出奇的规矩。

  她可以感觉到,灼灼有神的青春的眼睛,集中在她的身上,使她浑身上下有
一点不舒服、不自在。

  但她毕竟是经过舞台训练,过去在一百公司分公司的时候,也参加过模特表
演,她很快镇定下来。

  以前她曾经在文化宫进行过一段时间的短暂的训练,上海戏剧学院的一位老
师负责对他们进行表演训练。尽管那段时间很短,但却很受用。

  上海戏剧学院在中国的演艺圈里妄图振兴海派文艺的努力,似乎并没有兑现。

  虽然他们试图与中戏、电影学院尝试过作出某种较量,但是,上戏的努力,
总无法达到海派当年的特有的风光。海派的沉沦,意味着上海这个开放城市的文
化含量的淡化。当年海派文艺的特有的所向披靡的能力,是借助于它最接近西方
文化的特殊地理位置而形成的。而在一段时间内,消逝了西方文化的源源不断的
注入,上海文艺沉滓泛起的是它的俚俗与市侩气,这一代表人物就是王安忆。这
个大多数的时候里、被排挤在上海的地域生活之外的女人,急就章地从她插队的
徐州的乡野里重新回到上海的城市中,也把乡村的大粪与庸俗带进了上海的文化
里。上海的气韵与时尚,在王安忆的世界中,彻底地沦丧。上海没有男性的作家,
只有几个没有女人味的女人,像善变的蛇一样,在这个城市里游荡,扭动着并不
鲜艳的曲线。王安忆的后代,只能像单细胞遗传一样,克隆出《上海宝贝》的作
者卫慧。而上海没有男性作家可以值得自我繁殖。上海日益失去了在艺术中的发
言权。

  上海戏剧学院当年可笑地设立了导演课程,这是因为上海电影局前局长、也
就是《鸡毛信》的导演张骏祥敏感地意识到,北京电影学院培养的导演是远离好
莱坞的,是与中国的娱乐电影业背道而驰的,海派一直传承的好莱坞电影的风格
传统,是绝对不需要北京电影学院来误人子弟的。但是,上海已经今非昔比,海
派已经培养不了自己的传人,这个导演班最后学生起来罢课造反,还是从北京电
影学院里请来了教师,平息了海派文艺的最后的努力,那些学生们自告奋勇、按
部就班地服用着电影学院派开出的糟蹋中国电影的一剂慢性毒药。海派艺术,明
明知道电影学院是一种慢性毒药,但是,却无法拒绝它的入口,毕竟它是一个吃
起来似乎很可口、吃下去心里也很踏实的毒药。中国电影的死亡的源头,在电影
学院,但拒绝电影学院,只会加快死亡,这就是中国电影的怪圈。因为这一套理
论经常由赵土根导演闲来拉扯着,所以,莎比这些经常跟着赵导演的艺人们,都
能耳熟能详了。

  电影学院的学生一投到上海电影的焚化池里,便像苏州的入口酥一样入口即
化。

  好在上海戏剧学院的老师至少不会在基本表演理论上出错,莎比所学的一套
表演理论,也多少可以指导一名新学员在入门的途径上少走弯路。

  莎比昨晚上回到家里,把过去的在培训班上的课堂笔记找了出来。在她的箱
子里,保存的一些书本类的东西,也只有这些当年在培训班上的学习记录了。她
一直不舍得烧了它们。看着上面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字迹,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
清新的没有忧愁的少女时代。时光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消逝了,昨天那个心无旁鹜
的女孩还存在着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了吗?也许吧,但那个女孩绝不是眼前的自
己。她的思绪一下跳到好远,几乎不能把自己的那些记录看下去,直到好久,她
才平静下来,逐一把过去的整理文字温习了一遍。

  因此,她今天第一堂课,完全是依葫芦画瓢地按照上戏老师讲授的内容复述
一遍。

  莎比让男生、女生各分成两行纵队,然后,她让两行纵队疏散,拉松,让男
生与女生交错着合并,站在一个纵队。

  男生女生们笑闹着完成了老师的指令,最后排下来,女生要比男生多几名。

  可以说,女孩比男孩更有表演的天赋与才能,而她们在中国演艺界出头露面
的潜力,显然要比男生广阔。这是一种什么原因?莎比没有想过,有时候,女演
员的风头占尽,只能说明这个社会是男权的社会,是以男性的价值取向主导着女
性的表演风尚。正像目前广告中多是靓女作搔首弄姿状,并不意味着女性天生喜
欢卖弄风骚,只是因为屏幕前的男人更容易接受女人的攻防。

  莎比然后命令男生与女生手拉手连结起来,男孩们与女孩们开始的时候,都
有些羞涩而不好意思,吃吃地笑着,一时间气氛比较热烈。

  莎比知道,从事演艺生涯,最关键就是取消男女之间的彼此的羞涩。她坚决
地命令,大家把手搀好。

  女生们咬着牙齿,藏着羞涩的表情,把手胆怯地伸出来,那些男孩也好不到
那里去,都没有胆量去握女孩的手。

  他们都很纯洁。——莎比在心里想到。

  但演艺表演就是去掉那最初的纯洁,打掉内心里的戒防,让演员的自我消失,
而成为一个万金油式的道具——好去塑造人物。

  「握好没有?」莎比富有感染力说道,她亦步变趋地重复着上戏老师当年的
神情与腔调,「紧紧地握着,好像你们在海滩上,远处有汹涌的波浪袭来,你们
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不能放松,你们已经忘记了你们的性别,只有面前的危险,
告诉你们,你们不能松开。」

  她在启发着学生们产生表演艺术中特别重要的形体想象。男孩与女孩,像正
负电子一样,在没有接触之前,对碰撞产生的火花有一种既渴望又本能地惧怕的
高估与预期。但实际上,当真的接触的时候,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可怕,更没有
特别的温馨。男女之间的电能的落差,可能是一种想像的产物,而当真的接触的
时候,很快就会消逝那种接触前的激动的紧张。男生与女生们逐渐适应了那种手
握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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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学生适应了男女可以授受相亲之后,莎比让学员们放松,经过前一番整合
后,男女学员们之间要融洽了许多。

  「立正,稍息,向左转。」莎比现在进入到灵活自如的操纵阶段。毕竟形体
练习对于学生来说,充满着新鲜的趣味。

  学员们由矮到高地站成了一行纵队。

  莎比吩咐,现在做一个最基本的形体练习,就是站在最后一名的学员,葡伏
下身子,从前面学员的褪档里,爬行而过。然后依次列入最后一名的学员,同样
从前面的学员身子下穿过,一直爬到最前面的学员前,重新站起,如此滚雪球般
地向前,使每一个学员都有一次从别的学员腿裆下越过的体验。

  当年,上戏老师这样进行训练的时候,学生们都表示不理解。其实这与其说
是形体训练,倒不如说是对演艺学员的心理训练,使学生在入行前能丢掉任何的
准则。这种放弃对身体的任何形式的卑与贱的判断,是演员的基本条件。当初在
接受这第一步的确是很困难的,但只有迈出这一步,才可能从此厚颜无耻地扮演
任何角色。

  每一个人轮番着在别人的胯下穿过,一旦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以后的事情就
豁然开朗了。后来,莎比一直对此事印象深刻,所以,她在学员培训班的形体训
练课也是如法炮制。

  她后来还印象深刻的是,当得李亚鹏在戏剧学院学习的时候,也是在这种游
戏中,不堪屈辱,坚决不肯跪下来,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李亚鹏维护自己尊
严的努力,并不可能维持多久。也许演员与妓女接客一样,都有一段痛苦的接受
过程。李亚鹏一旦通过了第一关的屈辱,以后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构成对他的心灵
的伤害了。在这一点上,莎比还是比较理解李亚鹏虽然因为在《射雕》中为人痛
骂,而与王菲的结合更使这种谩骂升级,但李亚鹏依然保持着超厚的面皮、稳坐
钓鱼台、坐享其成的这种坦荡胸怀。是啊,如果一个人已经在第一天被训练成抛
弃了尊严与荣辱,那么天下还有什么不在乎的呢?为什么戏子至今仍是一个不雅
训的名词呢?为什么演员家财万贯但却不希望自己的后代继续从事演艺事业呢?

  小S就明白无误地表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从事演艺表演。其实关键还是
演员事业的基础是从清除尊严开始的。而清除尊严之后所带来的准则的真空,是
演员里充斥着匪夷所思变态与常人不理解行为的一个重要的内因。这使得戏子可
以在人面前占尽风光,但真正让自己的下一代像戏子那样从尊严上灭绝人性,感
情上还是难以接受的。正像笑贫不笑娼,可以成为这个社会的准则,但这是拿着
镜子照人,真正落实到自己身上,估计也没有人愿意尝试与兑现这条真理。

  莎比发出指令后,学员们认真地执行着。男生的高大身躯,要穿过较为纤细
的女性的胯下,的确颇为费劲,男生们尽力作出缩地老鼠的姿态,尽量贴近在地
面上,艰难地向前行进着。而女孩们,开始的时候,既怕碰到别人的裤裆,更不
愿意贴着地面,怕弄脏了身上的衣服,所以,那样子很滑稽、很别扭。虽然她们
看起来要比男生们小巧玲珑,但是她们在地上爬行的动作更要丑态百出,渐渐的,
女生们没有了嘻嘻哈哈的劲头,开始安分守已地执行训练命令了。她们把自己的
前胸压在地板上,像蛇一样,往前运行着。

  莎比对学员们的行为基本表示满意。

  但是,这种持续的向前运动的轨迹却停在一个男孩那里。

  「你为什么不做?」莎比责问着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沉默地立在那里,坍陷的纵队,在他那里停顿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莎比觉得他有一些面熟,问道。

  「韩力护。」

  「你为什么停下来?」

  「因为我不想做。」

  「别人都在做,为什么你不想做?」

  「这样的胯下之辱,有意义吗?这与表演有什么关系?」

  「你不同意,我们可以背后切磋,但是,你不能影响其他同学继续这样的训
练。」莎比的脸有一些微微发烫。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个男孩,曾经在前几天的
课上,公然顶撞黎影河教授,而且与柳丝丝一唱一和,一翘一搭,好烦人的两个
人。

  「我不会影响你们。告辞。」韩力护转过身,离开了纵队,大踏步地往外面
走去。整个训练场里鸦雀无声,韩力护的脚步声,叩动着地面,发出沉重的呼应,
似乎整个空间都回应着他的有力的控诉一般的脚步声,就像一只孤独的篮球,在
球场上孤掌难鸣地发出愤怒的「咚咚」声。

  莎比无奈地看着他远去,突然,她看到一个女孩的纤细的身影,追随着他而
去。这个女孩像一根被风拂起的柳丝,无声地拂过木质地面,富有弹性的枝条与
同是本质的地板相撞,自然不会发出任何撞击的声音。她的轻盈与韩力护的沉重,
形成了强调的对比。

  「柳丝丝,你站住……」莎比空洞地叫道。

  柳丝丝猛地刹住脚步,她不得不踩着自己的细碎的步伐,惯性让她无法中止,
稍稍空滑了一点不易觉察的距离,她让自己停下来。

  「全老师,我等一会就来。」柳丝丝微微地侧过身子,她的脸上,是一派温
和的表情,而令莎比更为惊讶的是,她的话音中饱含着一种礼貌与亲切,甚至从
没有过地称呼她为「全老师」。

  「你准备干什么?」也许是看到了柳丝丝的随和,本来一直不敢冒犯柳丝丝
的莎比,竟然生出了几分斗胆。

  「我去劝他一下,马上就回来。」柳丝丝的眼睛里含着一种明澈的征求的神
情,就像小时候,向莎比索要一件她心爱的玩具。莎比看到了小表妹的那种特有
的亲切与温和。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莎比方寸大乱,机械地应和道。

  柳丝丝继续她无声的步伐,追出了训练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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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力护。」她在门口叫道。

  「怎么?你也出来了?与我一起逃学?」韩力护半侧着身子,望着她,带着
嘲弄的自鸣得意的微笑。

  「不,我才不当逃学鬼呢。」柳丝丝严肃地说道。

  「你真的改过自新了?」

  「别逗趣了。快回去吧。」柳丝丝轻柔地说道。

  「是老师叫你来拉我的?」韩力护问道。

  「不,是我自己。」

  「噢,你真的想拉我回去?」

  「是啊,我觉得今天才真正有一种学到东西的感觉。」柳丝丝由衷地说道。

  「什么,就那种蛤蟆一样地在裤裆地钻过来钻过去,就是学到功夫了?」韩
力护轻蔑地说着。

  「至少我们应该听听老师接着讲授的内容啊。她不是说了吗?这才是第一课,
我觉得这样的讲课方法,倒是挺好的,比前几天在课堂上讲的不着天、不着地的
理论课要有意义多了。」

  「噢,你倒有这样的看法。那你回去吧,你这么愿意学,就跟着他们学吧。」

  「你也回去吧。」柳丝丝说道。

  「我不回去了,我决定离开这个培训班了。」韩力护撇了一下嘴,他脸上的
表情,似乎整个儿也扭动了一下。

  「为什么?刚开始步入正规训练,就让你打定主意要离开?」

  「柳丝丝,不仅仅这个原因吧,我真的想离开了。明白地告诉你吧,即使没
有这样的训练,我也准备离开了。」

  「为什么?」柳丝丝突然涌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

  韩力护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然后,他抬起目光,平静地望着柳丝丝,
「以前我对你说过吧,我是代朋友来上课的。前一阵,我正好完成了设计任务,
时间还比较充沛,所以,我整天都是耗在这个培训班里。可是现在,我的工作又
要忙了,而且,我觉得帮朋友的忙,也太长了吧。再学下去,好像我真的要成为
一个演员了。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事演艺事业。」

  「你怎么这样说,其实谁真的想过从事演员的呢?只不过是自己的爱好罢了。

  再说,你学到现在,如果白白地抛弃了,不是浪费了吗?」柳丝丝慢条斯理
地劝说着。

  「其实,我还是感到很有收获啊。」韩力护的嘴角边挤出一丝吃力的笑容。

  「收获?就是你的逃学?我看你前一阵也没有好好地上几天课啊,都是一直
在逃学啊,旷课啊。」柳丝丝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好像她一眨眼,韩力护就
会突然消逝一样。

  「对,这就是我的收获。」韩力护回应着柳丝丝的目光。

  「你别哄我。」柳丝丝噘起嘴说道。

  「真的,其实,我一直觉得,在班上能认识你是我最大的收获。」韩力护真
诚地看着柳丝丝。

  「哈哈,你别开玩笑了,我也没有教你什么,更不会教你什么。」柳丝丝像
看破谎言似的,不由得解颐笑了起来。

  「别这样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觉得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在班级里认识
了你。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韩力护沉思着说道。

  「别说好话,我不相信你也会哄女孩。」柳丝丝没来由地打断了他的话。

  「哪里是哄你。我说的是真话。你有思想,有个性,……」

  「你不会是拐着弯说我脾气大,性子急吧。」柳丝丝不留情面地说道。

  「不,在我的眼中,都是你身上可爱的优点。」

  「可你还是承认我脾气大,性子急啊。」

  「那是你自己的定性,我可觉得你很有个性,特别是你很有思想。」

  「哇,我很失望噢。」柳丝丝惊讶地叫起来。

  「怎么了?」

  「你知道说一个女孩有思想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什么?」

  「那是说女孩不漂亮,不可爱,只好夸她有思想。」

  「不,不是这样。」韩力护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羞涩的笑容,「其实,你很
漂亮,你很可爱,相比于你的思想,你的漂亮更可爱。」

  「哈哈哈,你今天怎么这么会夸人呢?怎么平时看不到你这么会讨女孩喜欢
呢。」柳丝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洁白的牙齿,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我怎么没有觉得是讨好女孩啊。只是我的大实话罢了。也许以前也没有机
会说吧,今天……」

  「今天你有机会了?」柳丝丝说道。

  「因为我觉得就要离开培训班了,别的倒没有什么可惜的,就是觉得怪……

  怎么说呢?怪留恋你的。」

  「别尽捡好听的说。如果不是我追着你,你才不会说这些话呢。」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要告辞啊,就是在课堂上的一刹那间,我觉得我不属
于这里,我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呆下了,其实刚才说的话,倒是我一直在心里想说
的话。只是以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我真的好失望。」

  「又怎么了。」

  「你看,我多像一个无赖,追着你,似乎就是要听你说的这些话似的。」

  「其实我在心里也想过,如果可能的话,有一天,我会正二八经地向说述说
一遍该多好啊。」

  「瞧你说的多好听。看你都不辞而别了,哪里会想到别人过?」柳丝丝的声
音中,含着蜜糖一般的甜意。也许女孩是敏感的,她会听出别人话音中的喻意。

  「我会离开班级,但我在心里想过,我一定会向你正式道别的。」

  「真的?」

  「是真的。在走出训练场的时候,我就想,应该向你单独告别一下。可是你
突然追出来了。」

  「这么说,我是满足你的要求了?」柳丝丝忍俊不禁地笑道。

  「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忘记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吧。我会记得的。」

  「瞧你说的这么坚决,你真的要走了?」

  「是啊,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表演。但我们以后会见面的吧,学习班总会要
结束的,但我想,应该保持我们的……」

  「友谊吧。」柳丝丝抢过话头说道。

  「好吧,就算友谊吧。你不会见怪吧。」

  「见怪什么?有你的友谊,我也觉得挺不错的。」

  「你这样说,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柳丝丝爽快地说道。

  「可是你要答应我啊。」

  「男子汉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你说什么事吧。」

  「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好吧。」

  「我当是什么大事。记下来……」柳丝丝报出自己的号码。

             9-27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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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渐渐地爱上了培训班,她对莎比的成见,也像春天逐渐融化的冰棱,
越来越缩小了。

  她不知道,莎比在课堂上有那么大的魅力。在她心目中一直鄙视着的表姐,
其实有着她的沉稳、老练与涵养的一面。

  莎比教授的课程,都是过去在工人文化馆里培训期间的教学内容。她对学员
们按照一种严格的教学风格,让他们能够在这个班级里学有所得。

  莎比的心思很简单,不管这些学员们未来干什么,她有责任,要对得起他们
的付出,至少在金钱方面。

  班级里,很快分出了差距。相比之下,女孩要比男生更富有表现潜力,在模
拟回合的演绎中,女孩很容易进入角色,找到想象的表演空间。

  柳丝丝心中暗暗地较着劲。她瞄准那些出类拔萃的女生,心里面有一股超越
她们的强烈念头。

  她发现,她现在很注重莎比对她的评价。一旦莎比对别的女生加以表扬的时
候,她心里就涌上一种不舒服的妒意。

  她可以感受到,班上有几个女生很有潜力。一个叫谢白桦的女孩,特别讨得
莎比的喜欢。这是一个十分洋气的女孩,小小的脸,细细的腰身,很符合演员的
条件,她的可塑性很好,走在一群女孩中,就很出挑。莎比在模拟演示的时候,
经常让她作示范。

  另一个女孩,名叫颜馨婷。她的身体有些丰满微胖,个子也不算高,她的很
明显地有着表演的功力,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大家都议论她过去演
过黄梅戏。

  这两个女孩最讨莎比的青睐。柳丝丝心里可痒痒了,她觉得自己竟然像小学
生似的,也在期望着莎比表扬她。

  但是,她越用劲,越觉得吃力,她无法像那些女生一样,游刃有余。莎比一
般情况下,也对她很忽略。柳丝丝心里的不高兴越积越重,暗自责怪自己:看吧,
把莎比姐得罪了,这下,她让我难堪了。

  这天,下课结束,柳丝丝心情不悦地往外走,突然有女生扯着她的膀子叫她,
她回过头,只见从人群那边传递过来的眼光,最终停在莎比那儿。

  柳丝丝有一些不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莎比点点头。

  柳丝丝停着不动,让那些欢蹦乱跳的男生女生擦过她的身边,然后,向莎比
走去。

  「有事吗?」柳丝丝问道。

  「走,我问你一件事。」莎比转过身,向侧边的小屋走去。

  「什么事啊。」柳丝丝紧跟着追了上去。

  「丝丝,你真的喜欢表演?」

  「嗯——」柳丝丝应了一声,又问道:「可是,我总觉得做的不好。」

  「才开始都这样嘛。」莎比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都没有信心了。」柳丝丝有一点委屈地说道。

  莎比转过身来,温和地微笑着看着她,这种目光令柳丝丝感到心里有一种甜
美的慰藉。几天来,莎比的那种站在讲台上的风范,在台下的学生之间不由自主
地形成了一种崇拜的能力场,大家都很服她,觉得她的指点辅导很有实用价值,
柳丝丝也被这种集体无意识感染,她在莎比的笑容里,读到了像暖气一般的微微
感动。

  莎比用手抚摸着柳丝丝的头,就像小时候她曾经与柳丝丝这样亲热的接触,
「你如果有空,我以后多教教你。」

  「真的?」柳丝丝有一些喜出望外地说道。

  「我骗你做啥呢。我的小表妹,如果真的一天当了明星,我也会很骄傲的。」

  「我能吗?我觉得好笨的。」柳丝丝嘟着嘴说。

  「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培训班结业后,你千万不要留在这儿。行
不行?」

  「为什么?」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听我的话,没错。」莎比说道。

  在训练大厅的侧面的放置物品的小仓库里,莎比耐心地教授柳丝丝演艺基本
功,静静的时光,在狭小的窗户上,缓慢地移动着,浓重的阴影,像灰尘一样从
角落里升腾起来,逐渐地淹没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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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比与柳丝丝一起走出训练馆,柳丝丝仍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好久没有
这样的感觉了。她拉着莎比的膀子,说:「晚上有空吗?」

  「你有事?」

  「我们一起到老家去玩玩吧。」柳丝丝建议道。她说的老家,就是指小时候
她上幼儿园时所在的黄河路地区,那块南京路南边的一条陋巷,是她们这一代共
同的精神的家园。虽然婆婆一家搬迁离开了这儿,但是,柳丝丝只要到市中心去
一趟,无论如何要拢一下那条陈年的旧巷。其实,长她几岁的莎比也是如此。那
里有着她们的少女时代,而少女时代,足以与人的一生相匹配。日后的岁月可以
遗忘,但刻骨铭心的少女时代的记忆,是最清晰而不变色的记忆。

  「好啊,我上个月还去那儿呢。」莎比的脸上挂着兴奋,「不知现在人民广
场有没有改造好,难走死了。」

  柳丝丝说道:「上次路过那儿,我没有进去,现在我做梦,梦见的都是那儿。」

  「我也是这样。」莎比侧过头,看着兴高采烈的柳丝丝,两个人扯着膀子,
柳丝丝的重量,压着莎比的身上,莎比被她拖搡着往前走着,两个女孩发出无缘
无故的笑声,好像她们刚刚获得了一件什么特殊的宝贝似的。

  柳丝丝共有四个姨娘,她的母亲排行老三,而莎比的父亲则是她的舅舅,也
是婆婆五个儿女中唯一的一个男性,自小特别受家里的宠爱。在柳丝丝的印象中,
四个姨娘的称呼,都是用囡囡来称谓的,按顺序依次是大囡,二囡,三囡与小囡。

  柳丝丝的母亲排行老三,家里都称呼三囡。小时候,她寄养在婆婆家,与父
母离异的莎比曾经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她们重新找回了童年的快乐的时光,
那种姐妹间的亲热感重新回到了她们的身边。

  过去有一段时间,柳丝丝一直对莎比有着严重的成见。在她的心目中,是莎
比让她的父母不和,一直像现在这样不冷不热,父亲后来调到昆山工作,很少回
家,柳丝丝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母亲过活。甚至过年的时候,父亲也是尽量不回
到家里来,这成为丝丝心中难解的疼。

  在柳丝丝的印象中,是莎比揭开了家庭的不和。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什么
原因,只记得莎比有一次哭哭啼啼地说姨父什么什么,也就是说柳丝丝的父亲在
她洗澡的时候,跑进浴室间搂住她。因为这个事情,柳丝丝的父母暴风骤雨般地
吵了一架,自此以后,家里的父母平静的生活便被打破了,柳丝丝突出的感觉,
就是她不再重要了,失去了父亲的特别喜爱。

  那时候,柳丝丝还小,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把自己的深
爱着的爸爸与莎比说的那个在她洗澡时搂着她的男人联系在一起。这样的丑陋的
场面,紊乱了一个少女成长时的平静的思絮,自此以后,她只看到,家里发生了
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长辈们也不可能向她这个黄毛丫头解释这里面究竟发生什么,
她只知道,是莎比的存在,让父亲曝光在众人面前,家庭的温馨从此与她无缘。

  伴随着成长的混乱的思绪而逐渐定型下来的这种看法,顽强、执着地扎根在
柳丝丝的心里。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对莎比气不打一处来的原因。是莎比改变了她
的一切,剥夺了她的美满生活。近年来,父母亲的关系有所好转,但是柳丝丝再
也寻觅不到童年时的家庭的和美与温情,这一切,都在强化着她把责任归咎于莎
比。

  但是,在培训班的这一段时间,莎比对她的宽容与包涵,特别是莎比一如既
往的姐姐的风范,使柳丝丝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她把过去的不良记忆重新包裹收
藏起来,她逐渐接受了面前的这个依然像姐姐般温暖的莎比。尘封过去的痛苦与
不详,柳丝丝找回了她与莎比目前的这种如履薄冰的友好关系。

             9-29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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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柳丝丝与莎比来到南京路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两个人从公
共汽车上下来,一时找不到方位感,朝四周望去,大同小异的高层建筑,像透明
的星球一样,包裹着她们。城市让每一个进入到它的腹地的人们,都像是来到了
大人国。

  两个人没有完全去考究方位,不约而同地向东走去。五光十色的南京路,用
缤纷的妖艳的光线,搅乱着她们的视线,仿佛在前面设置一个辉煌的未来一样。

  可是只要你洞穿城市的实质,你就会知道,在城市灿烂的背后,是灰暗与寂
寞,这种感觉,一种是外观上的,一种是灵魂上的。在城市呆久了,这两种感觉
是驱逐人离开城市的两大杀手锏。在欣欣向荣的中国,也许要过很久的时光,才
能感受到发达国家源于上述两种情感的逃离城市的浪潮。

  「莎比姐,你还记得你在过街天桥上为我拍照的事吧。」柳丝丝抬头望着辉
映着灯光的城市半空,说道。

  「记得啊,那时候,我们吃过晚饭,就喜欢爬上天桥不闲闲。」莎比拉着柳
丝丝的肩膀,回避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唉,那一次拍照片之后,过街天桥就拆
了。可惜,现在从天上看看南京路也看不成了。」

  「有办法,我们到一百商店去乘电梯吧。」柳丝丝建议道。那时候,她们最
喜欢的就是到一百商店里,乘透明电梯,看着脚下的城市越来越小,人民广场在
远处升了起来,觉得特别刺激,特别有意思。

  「你啊,还是没有变,」莎比笑着望着她,「你肚子不饿啊?」

  「我饿了。」柳丝丝显出一副垂头丧气的神气,那是一个小妹妹跟着姐姐外
出时特有的撒娇的动作。

  「走吧,先去填饱肚子啊。」

  「我喜欢吃大光明电影院边上那个店里的饺子的。」

  「傻丫头,那店早拆了。走吧,新世界顶楼上新开了一个餐饮店,上次去,
它还没有建好呢。我们一起上去吧,你不是说要乘电梯的吗?有得看,又有得吃,
美吧。」

  「真的?太好了。」柳丝丝使劲地抓住莎比的膀子,穿过永远不曾安宁的南
京路,向对面走去。这里的灯光,永远是那么的虚假而空洞,把整个道路映照得
尤如一台布景般不真实。

  她们乘上了电梯,然后像泥鳅一样,钻进了里面,两个这么大的姑娘家,还
是这么一副疯疯颠颠的嬉闹样子,令电梯里的几个乘客很为之侧目。两个人挤到
电梯的边缘,看到的是对面的像巴士底狱般沉闷的建筑,电梯启动,眼前的世界,
缓缓开始下降,对面的建筑,像沉陷似的,无声地沉入到大地深处,远处的地平
线开始上升,灯光辉煌的人民广场像冉冉升起的月亮一样,浮现在她们的面前,
市政府、博物馆那一团建筑,像是精致的小玩具,在远处熠熠生辉。

  很满足地看完了小时候看过多少遍的城市鸟瞰图,两个人似乎很惬意。就是
这面前的人民广场,几乎就是一部上海的变迁史。从最初的最呆板的主席台到现
在花团锦簇的布置,这个城市每时每刻都让人陌生。

  在新世界的顶层吃过晚饭,两个人相携着又乘上电梯,重新回到了南京路上。

  钻进了一条小巷,两个人不由分说地向黄河路的方向走去。

  柳丝丝突然问,「你想不想小姨妈家去?」

  「小娘娘(姑姑)住在这里?」莎比有些惊讶地问。在她的印象中,自从婆
婆搬离了这儿之后,整个黄河路区,就找不到一个亲人了。

  「是啊,她的街道工厂还没有搬呢。」

  「那她住哪里呢?」

  「有一段拆迁房,没有人住,她正好住在里面给人家看家呢。」

  「我去看好吗?」莎比心怀戚戚地说道,迟疑地迈不开脚步。自从离开家之
后,莎比自觉地与过去的温暖的大家庭分隔了。

  「没事的,小姨娘没小孩,看到我们最喜欢了。」柳丝丝鼓惑着说。

  柳丝丝说的小姨娘是她的最小的一个姨娘,当然,对莎比来说,柳丝丝的小
姨娘应该是她的小娘娘(姑姑的意思)了。

             9-29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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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凭着前一阵来过的记忆,带着莎比穿越在上海背后的小巷中。左拐右
弯,当初黄河路拆迁的地方,停着一座烂尾楼,黑洞洞的,像一个巨大的怪兽,
吞噬着城市的光亮。柳丝丝绕过那片杵到路边的巨型的建筑框架,来到了一片相
对而言矮得多的旧房区。这里本来连贯在一起的房屋,支离破碎,到处是一片狼
籍的颓势。

  借着路口昏黄的灯光的映照,断壁残垣张牙舞爪地朝外狰狞着,一些钉子户,
孤零零地立在那儿,两边的房屋都已拆去,撕扯开的墙壁上,泛着苍白的颜色,
就像没有见过阳光的皮肤暴露到阳光下一样,闪烁着脆弱的光泽。被强行扭断的
橼子,黑乎乎地探出头来,凸现在墙壁的断面上。地面上到处垒着不成体统的废
砖碎瓦,烂材朽木,从本质上讲,这些房屋并不比一堆垃圾好多少,但它们竟然
是昔日上海的主要构件。当它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竟然是这样的寒酸与窘迫。

  柳丝丝牵着莎比的手,走在前面,前望望,后瞧瞧,努力判断着地理方位。

  莎比没有吱声,很放心地听任小表妹带着她向前走。

  「好像是这儿。」柳丝丝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独立而完好的两层旧房。这
是上海旧式建筑中的最具代表性的房屋。只是房屋两边没有任何支撑,只有这座
房屋突兀地立在这里。

  「这里吗?这里怎么能住人啊?」莎比不相信地摇摇头。

  「是这儿。我记得的,上次还有三间房连在一起的,现在只有这一间了。」

  柳丝丝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等一下,我敲一下门。」

  柳丝丝拍了拍木质的门,这时果然看到楼上亮着朦胧的灯光。里面传来一个
女人的声音,「啥人在外头?」

  柳丝丝应声道:「小姨,是我啊,丝丝。」

  随即,楼上的灯光大亮,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姨那张永远没有血色的发
黄的脸,闪现在门洞里,她高兴地拉着柳丝丝的手,说:「丝丝,今天怎么有空
来了?」

  「小姨,你看,还有谁?」柳丝丝用头示意了一下身后。

  「莎囡?」小姨用她的左手,拉着莎比的手,莎比可以感觉到,小姨把右手
缩在了一边。

  「娘娘,是我啊。」莎比亲热地叫着。

  「莎囡,你今天怎么来看娘娘了?快进来,快进来。当心楼梯,小心不要踩
空。」小姨把两个女孩让进屋门,然后把形式主义的木门重新扣合上。她让两个
女孩先上楼,自己尾随着,并且高声叫着:「大明,快下来,你看谁来了。丝丝
与莎囡啊。」

  柳丝丝与莎比还没有走到二楼,一个粗状的男人站在楼梯口,声音宏亮地说
:「这是丝丝。莎囡可是好久不见了。」快进来。

  柳丝丝与莎比分别叫了姨父与姑父,屋子中的正房,开着电视,看样子,小
姨与姨父正看着电视。

  小姨让丝丝与莎比坐了下来,问她们吃过没有,后来想起什么,说要给她们
热崇明糕,说这是从崇明老家带过来的,说她们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两个女孩刚才吃的很饱了,但松香柔软的崇明糕还勾引了她们的食欲,她们
用筷子夹着,一边吃,一边与小姨讲话。

  丝丝说:「小姨,这个房子怎么还能住人啊?外面看吓死人了,都要倒塌下
来了。」

  小姨说:「这家户主不肯拆迁,找人留在这儿,想与房产公司拗劲,无非是
多要一点钞票。」

  姨父说:「我早就劝她搬走了,可她舍不得那几个铜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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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小姨将近四十岁,一只手残疾,右手似乎没有发育成熟,像一只鸡爪,
医学上叫鸡爪手。姨父也有残疾,但柳丝丝不知道他哪一方面残疾,在她的印象
中,姨父相貌堂堂,比小姨要出色许多。她所能感受到的,就是姨父与小姨相处
得很融洽,是他们上一辈中感觉最和睦的一个。

  当年公公在世的时候,公公最喜欢的是大姨。大姨像上海的女性一样,十分
能干,几乎所有的出头露面的事情都由她操持。而二姨与小姨都有不同程度的残
疾。这是这个家庭里一直存在的阴影。不过,在所有的长辈中,柳丝丝最喜欢的
就是小姨了。柳丝丝小的时候,一直寄住在公公家,那时小姨所在的街办工厂就
在幼儿园的隔壁,丝丝上学的时候,总会看到小姨在黑洞洞的门洞里,和一大帮
工人,伏在地上,刷洗着什么。小姨穿着工作服,浑身沾满了灰尘,柳丝丝每次
上学,都很乖巧地向小姨道别。

  随着城市的拆迁,这些街办工厂被赶出了市中心位置,小姨失去了工作,姨
父所在的标本厂也经营状况越来越差。黄河路过去杂七杂八的坛坛罐罐被推去后,
正进行着重新的布局。城市正在进行着利益的重新洗牌。这种低效益的街办工厂
与贫民式的市民生活,正被城市的日新月异驱赶出城市的中心地带。大量的别墅
式的高层住宅区,代替了原来的低矮的木板屋。住在这里几辈的本土市民,被迫
面临着另一次远离故地的乔迁。这种乔迁注定是野蛮的、强横的。有些住户不愿
意离开中心地带,想方设法滞留在这里,更多的住户,期望能在他们原来的住宅
地址上,购得一所住宅房,但是,补偿给他们的拆迁资金远远不够一所新房的价
格,他们的唯一命运就是灰溜溜的地夹着尾巴走人。城市的洗牌,充满着金钱与
权力主导的野蛮工程。弱势的居民唯一采取的就是办法,就是赖在这里不肯搬迁,
甚至愿意用生命与拆迁的野蛮相抗衡。

  这里的一所拆迁户提出的目的没有达成,就坚决不肯搬迁,但是这户人家也
不愿意住在这所岌岌可危的房屋中,所以,愿意出相对高的价格,由他人代为留
守。小姨因为贪恋这份收入,便住进了这所即将拆迁的危房里。

  明白了这样的事情,柳丝丝担心地说:「小姨,还是搬走吧,这所房子两头
不着边,吓势势的。」

  姨父插嘴道:「我早就说了,要是出个啥事体,真是划不来啊。说一个给侬
听听,那天晚上,你小姨晚上起来,一把拉开了那边那个门,那门外面的过道都
拆光了,一脚踏下去,一定要触霉头了。幸好那天我睡得醒,觉得有动静,看着
她脚就要向外迈,一把拉住她,吓得我老半天魂又没跑回来。」

  「哪有侬说得那么吓人?」小姨亲昵地白了丈夫一眼,「别听侬说的那么夸
张,自己小心一点,到现在不是过的好好的吗?」

  莎比说道:「娘娘,姑父说的对,呆在这里也不是一个办法啊。听说过吗?

  那些拆迁公司的人狠得交关的来,前几天我听说徐家汇那边拆迁,把一个老
太太给活活烧死了?」

  柳丝丝惊讶地问:「谁放的火?」

  「不就是拆迁公司的吗?」莎比说道,「现在拆迁公司红道、黑道都能搞掂,
只要能赶走住户,什么手段做不出来?」

  「怎么不是呢?」姨父挺直了腰杆,在沙发上向两个女孩说道:「我早就说
过,那些死猫死狗肯定是那些拆迁公司里人扔进来的?」

  「死猫死狗?」柳丝丝疑惑地问。

  姨父说道:「前几天你小姨把衣服晾在阁楼上,晚上收衣服的时候,衣服里
夹着一个死小猫,龌龊煞了。」

  柳丝丝惊讶地说:「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向街道反映?」

  小姨贴着门楣,说道:「有啥用,那些街道上的人还整天劝我们搬走呢。」

  莎比说道:「娘娘,别呆在这里了。太不安全了。那些人坏得狠,弄不过他
们,让一让为好。」

  姨父看到两个女孩帮助他劝说妻子,显得很高兴,「听见了吧?这下该相信
我的话了吧?等一歇歇,不再给人家看房子了。少一点铜钿,就按没铜钿的日子
过呗。」

  小姨看了一眼丈夫,「行行,按你说的来,我们不给人家看房子了。不过,
我不是听你的话,我是听丝丝与莎囡的话。」

  姨父爽朗地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丝丝与莎囡,丝丝,莎囡,听见没有,
以后你们可要常来啊,我说的没用的话,你们来劝劝她吧。」

  莎比很久没有接近过自己的亲属了,而现在回到这样的环境中来,她没有觉
得陌生与隔膜,小姨也没有旧事重提,使她感到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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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了小姨临时的家,莎比与柳丝丝重新走回南京路上。两个女孩有了更进
一步的融洽,她们穿过路上车来人往的流水,越过街边饭店的拉客的男人的喧嚷,
边说着话,边走着路。

  莎比搀着柳丝丝,想到以前想过的一个问题。那是她过去曾经的一瞬间的想
法,但是她只是藏在自己的心里,从没有说出来。因为那时的柳丝丝对她怀着深
深的敌意,她无法在她的面前提出这一个要求。

  于是,莎比拉了拉柳丝丝的胳膊,问道:「丝丝,你今年是不是二十了?」

  「是啊,我比你小四岁。」

  「有没有朋友啊。」

  「问这个干什么?」柳丝丝警惕地回望了她一下。

  「随便问问啊,不肯告诉我就算了。」

  「那莎比姐,你有朋友吗?」

  「你倒好,反过来问我。」

  「你比我大,你先回答我。」柳丝丝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是你先问的,应该你先回答。」

  「莎比姐,你欺负我。」柳丝丝撒娇地说道。

  「我怎么欺负你了?看你有没有朋友,我也给你出把力啊。」

  「真的?你要给我介绍朋友?」

  「你想不想啊?」莎比故意松下了口风。

  「不想。」柳丝丝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了?」

  「还问我呢?那你为什么不找朋友?」柳丝丝反问道。

  「你总把问题推到我身上。」莎比使劲地掐了表妹一下,柳丝丝尖叫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路上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有些疯癫的女孩。她
们在外界目光的压力下,都变得安静下来。

  柳丝丝过了一刻问道:「莎比姐,你真的要为我介绍啊?」

  「也不是吧,缘分这东西,还是要靠自己处。我只是觉得有一个男孩与你很
般配。」

  「谁啊?」柳丝丝奇怪地问。

  「我是以前在公司里认识的。」莎比陷入了沉思,她的脑子里浮现出穆岩,
努力想描写他的优点与好处,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开口。「……他的年龄比
我小,与你倒挺适合。我觉得是他好,才希望你们认识的。」莎比觉得自己的脸
颊有些发烫,她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只能从年龄上让柳丝丝相信她主动介绍的
借口。

  「噢,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特点的好?」柳丝丝有些敷衍地说道。

  「真的?那什么时候我喊你们一起吃饭。」莎比说道。

  「也别太着急,我还不想有男朋友呢。我想自由一点,不想被人管着。」

  「说的也对啊,好吧,那等以后有空,我们大家聚一聚吧。」莎比觉得自己
有一点太热心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会让柳丝丝产生疑心的。再说还没有向穆岩
提过这件事呢,不知他同意不同意呢?但至少目前从表妹这儿,她已经得到了允
诺的初步消息。

  走上南京路,灯火通明中,并非没有阴影。浓绿的树荫在大光明电影院面前、
人民广场那儿修建了一堵黑森森的墙。两个人穿过马路,向对面走去。

  刚踏上对面的路牙,暗影包围了她们,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请问这是什么路?」

  柳丝丝感到很好奇,居然有人踏在南京路上不知道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城市的道路,就像一条河流一样,一道道地分布在城市的田野上。黑夜的道
路,像一道潜流,似乎难以辨识,但是,这却是夜幕中唯一活跃而流动的轨迹。

  柳丝丝忍不住掉头那个女孩看去,那是一个个子并不算高的女孩,披肩长发,
引人注目的是她背着一件背包,两脚踩着泄漏在树下的光影,正在向一位中年男
人问路。

  柳丝丝觉得她的背景好熟悉,那个男人告诉她,这是南京路。那位女孩说了
一声谢谢,便折头向东边走去。

  「颜馨婷?」柳丝丝几乎要高声叫起来,但莎比止住了她。

  「别叫她,她可能有事吧。」莎比说。

  颜馨婷的身影顺着道路的河流,向东边的方向,散漫地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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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馨婷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就觉得有一些晕晕乎乎的。人民广场地铁站的过
道特别漫长,明亮的光线,使这里异常的清晰,她随着匆匆的人流,穿过漫长的
过道,向外面走去,当外面的黑暗突然接替了站内的明亮的光线施加于她的眼睛
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失去了方向。

  面前的道路像是一条被烤炙过的烙铁,发射着红通通为主调的光。四周没有
参照物,她像撞在了黑夜的弹性的壁上。

  下午课程结束后,她就踏上了回去的公共汽车。走到半路上,手机响了,里
面传来张苏尔的声音。今天下午她似乎没有看到他,可能是工作忙吧,没有来上
课。

  张苏尔在电话里约她去逛南京路,颜馨婷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在她的心中,张苏尔是她最信赖的人,他的命令,她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的。

  张苏尔约好她到人民广场那儿见面。颜馨婷乘车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换了一
件裙子,也许是因为今天排练时出了一点汗吧,她觉得内衣里有一股汗湿的腥味,
索性把全身揩了一遍,把内裤也换掉了,掖进了床头的架子上。因为她是与几个
女伴合住的,她不想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下。

  然而等她走出人民广场地铁站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在哪里与张苏尔碰头
呢。

  四通八达的地铁出口分流了人群,也把颜馨婷随机地带到一个陌生的路口。

  她必须首先确定现在所在的位置。

  于是,就出现了上面颜馨婷向路人问路的这一幕。

  明白了此刻是在南京路上,她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很快联系到张苏尔,
两个相约来到博物馆面前见面。

  人民广场依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的工地仍没有结束。颜馨婷穿过一段
狭窄的小巷,向巷子里走去。

  在博物馆的栏杆边,她看到了张苏尔。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左盼右望,颜
馨婷本来想叫他,但她改变了主意,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张苏尔的注意力,对
准了市政府前那条车水马的道路,不会想到颜馨婷会从后面杀将出来。颜馨婷掂
着脚,背着手,在张苏尔的身后做着鬼脸,张苏尔居然没有发觉。

  「喂——」颜馨婷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吹了一口气,张苏尔簌地转过身,有些
惊愕地看着她。

  「你吓我,我不会饶你。」张苏尔果断地拉住了颜馨婷的手,颜馨婷不知为
什么觉得烫了一下。

  「怎么样,你想揍我?」颜馨婷歪着头挑衅地说。

  「你同意吗?」张苏尔嘻皮笑脸地说道。

  「这是什么规矩?你要揍人是你的事,难道还要征求我的意见吗?」

  「那么,先记帐吗?」

  「这就是你的见面礼啊。」颜馨婷甩掉了他的手,她还是不太适应在这样的
情况下,被一个男孩拉住手。

  「走,先请你吃夜饭。」张苏尔和解地笑道。

  「这还差不多。」颜馨婷跟着他的脚步,融入到变幻莫测的城市之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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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风景的魅力,应该是有一个希望。

  南京路正是集中了这样的一个特点。

  颜馨婷与张苏尔走出餐厅的时候,两个人加入了南京路向东行的人流。

  南京路的所有人流,都集中地射向东方。南京路的妙处就在这里,它有一个
目标在东方。它不是一条均衡的四平八稳的道路,而是一个开口为无限期待的辐
射向东方的箭矢。

  它远比真正的南京的道路富有魅力的原因就是在此。一个城市的道路,最忌
宽大而没有目标。夜幕下的南京路上,人流像水一样,流向外滩,那就是城市的
期待,没有缘由地需要寻找一个出口。

  颜馨婷与张苏尔贴着墙跟下,顺着城市的人群,向外滩方向走去。

  过了步行街,人流都被压缩到街边的路沿上,队伍变得狭窄而紧凑。在一段
路口等待红灯转为绿灯的当口,张苏尔悄悄地把颜馨婷的手捉住,颜馨婷藏起了
嘴角羞涩的笑容,没有拒绝,她只是觉得脸颊着发散着一股热流。

  开始时,拉着的手有一些别扭,但是,很快她便适应了这样相携着男孩走在
一起的感觉。女孩天生都有小鸟依人的天性,颜馨婷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身体微微
依靠在张苏尔的身上,两个人的脚步逐渐踏上了相同的节奏,没有讲话,但是,
他们找到了这样一种步幅的默契。

  在安徽的家乡,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吧,他们一起到乡里去参加演出。在祠堂
里搭起的古戏台上,他们往往是最早登场的,演过节目后,他们走下舞台,在台
后看一会节目,年轻人便有一些闲不住,张苏尔便悄悄地捏一下她的手,那时候,
是多么的两小无猜啊,颜馨婷便悄悄地跟着他,踏着楼梯,爬上了祠堂的楼上。

  远处的依依呀呀的黄梅调穿过沉重的祠堂建筑,模糊不清地传过来,黑暗的
楼道上,几乎看不见道路,但是白色的墙壁,像一场惨淡的白布悬挂在那里,总
给人一种不吉祥的感觉。

  直至今天,颜馨婷还是不喜欢徽派建筑那种像骨头一样惨白的建筑色彩,它
们不煊丽,却以一种刺眼的缺乏鲜艳的白色,使人望面生畏。

  陈年的祠堂楼板,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黑暗中似乎藏着列祖列宗的鬼祟的
目光。颜馨婷如果一个人,是绝对不敢走上这台阶的,但是,有张苏尔在身边,
她的勇气似乎倍增了许多。

  他们围绕着祠堂的天井转了一圈,不知什么时候,张苏尔的手把颜馨婷的汗
津津的手握在手心里,那温暖的手掌,让她放心。

  多少年来,她在梦中一直似乎憧憬着一个男孩对她的手的牵引,有的时候是
清晰的,有的时候是朦胧的,但她今天知道,在繁华的大上海的市中心,这个男
孩的手,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目标。

  多少年来,她的生活的历程,就像面前的这条南京路一样,开启着一个通向
未来的出口,她希望奔向那个出口,见到她的那一份心灵的停泊点,而今天,她
真的与她期盼着的男孩,走在这同样奔向出口的道路上。

  南京路是一条曲折的道路,前面似乎很难告诉他们真正的目标。只要到了最
后,那一闪而过的东方明珠灯塔才会在道路的缺口处亮相,坦露出道路的最后的
一片辉煌。

  那就是这条道路的最终报答。

  在外滩贴近黄浦江的人行道边,拥护的人流在这里铺展开来。年轻永远是这
里的骄傲与炫耀的资本。男孩与女孩成为这里的一道最具风情的姿色。

  这道从历史深处迤逦延伸出来的情人墙,至今仍然发散着永不衰竭的魅力。

  这里的爱情,与其说是藏掖,不如是一种展览,爱情的私密与这种情人墙的
表演本身就是一种反差,但正显示出一种城市的反叛与挑战。

  情人墙里的亲热行为,曾经在上一代那儿引起轩然大波,然而今天已经复归
平静,只是,这里面的爱情了恢复率性与天然,亲热也恢复到本真的色彩。

  张苏尔与颜馨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凭栏眺望的位置。上海的所有地点,都是
闭塞而局促的,只有在这里,它天旷地远,视野开阔,无边无际,令人心旷神怡。

  轻轻的,张苏尔把手搭在颜馨婷的肩膀上,她好像没有感觉到。贴着她的薄
若蝉翼的短裙,他轻轻地她丰腴而富有弹性的肩膀。

  不知是他的手上用了一点力,还是她寻找一种支撑,颜馨婷轻轻地倚靠在张
苏尔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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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馨婷几绺飘逸的发丝,轻轻地摩裟着张苏尔的面颊,那种痒痒的酥酥的感
觉,仿佛延伸进心中,颜馨婷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张苏尔用手扳过她的肩头,问她。

  「你让人弄得难受死了。」颜馨婷低垂着眼睛,回避着他的询问。

  「我弄疼你了?」张苏尔问道。

  颜馨婷摇摇头,说:「是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是你的头发吧。」张苏尔笑道。

  「我的头发不会自己戮自己吧?」颜馨婷的面颊在暗淡的光线中,泛着隐忍
不发的红晕。对岸,陆家嘴那儿的东方明珠塔仿佛是一个俏皮的小孩,在忽上忽
下地跳动着。那是披覆在身的广告,仿佛被金钱驱动似的,不得安宁地波澜起伏。

  颜馨婷眯着眼睛,望着那骚动不宁的城市光影,若有所思。

  「是你用你的头发,戮你自己。」张苏尔望着目光迷失的面前这个女孩,心
有所动,他故意地把自己的头,压在她的脸颊上,扰乱着她的轻灵的短发,倾泻
下来的发绺,遮蔽了她的脸。

  「你干什么?」颜馨婷一边挑开前拥的头发,一边像小女孩一样的呢喃着,
就像一个被男生作弄的小女生一样,投告无门,只得自我怨叹。

  「我给你理。」张苏尔伸出手,拂开颜馨婷侧面的头发,她的丰润的脸颊,
从头发的帘中,破空而出,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脸颊是女孩的一个秘密,那里表
情简单,却掩藏着女孩的羞涩,张苏尔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双颊,把她的头发,
绕到耳朵后边去,但是,他的手在完成他的使命之后并没有离开,轻轻地抚摸着
她的皎洁如月色的腮颊。

  颜馨婷没有动弹,那是女孩的一种首肯。张苏尔感到了对方对自己的默许,
他的手,缓缓地滑过她的面颊,仿佛是一个游逸的哨兵,在巡视着她的秘密的领
地,随时拦截绿丝绦一样袭击过来的发丝。他的手,仿佛在月光下弹跳,然后,
掠过她的圆润的下巴,递进到她的颈脖间。面前的这个女孩,像暗夜中的一尊大
理石的雕像,被纯洁的月光浸泡着,侧面的轮廓冰冷而又温暖。张苏尔轻轻地抚
摸着女孩的柔软的颈项,他的手指传过来的是女孩那默默默承受的温柔。

  女孩的沉默就是一种鼓励。张苏尔托着颜馨婷的下巴,把她的整个专注的面
颊平移向自己。在城市迷乱光线的映照下,女孩的眼睛,射出清冽明快而又内涵
模糊的光,既没有批评,也没有赞扬,她更像是一种好奇的观望。

  她的嘴唇微微地张开,好像含着一种惊讶,好像把眼睛里的惊奇,传递到她
的唇边。暗影里的女孩的嘴唇,是一道黑暗的星云,只有轮廓,而没有质里。

  她会拒绝自己,像流星一样避开吗?张苏尔这样想道。

  没有时间给予他多余的思考,张苏尔慢慢地移动自己的嘴唇,仿佛在为她吹
去眼中的沙粒,又好像在挑开她边缘的发丝。在与她嘴唇很近的时候,不知发生
了什么,是缘于她的迎合,还是他的捕捉?突然间,两个人的嘴唇亲密地结合起
来。

  爱情是一种电的释放,而决不是电荷的累积。没有肉体接触的时候,对爱的
想象,总是以一道闪电的方式构图的。把爱的感觉,用「放电」来形容,正体现
爱的初创时期的那种结构。一旦把爱转化为接吻,那么,放电的闪光,便会消逝,
而只要大面积的积雨云般的倾盆倾述。

  对接吻的电闪雷鸣的想象,最强烈的时候,是接吻前的一刹那。而一旦融入
到接吻的雨季中,就会顿释前嫌,恢复平常。

  也许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甚至觉得有一些别扭,两个人的鼻子,怎么着都觉
得是阻碍着他们碰到一起,阻挡着接吻的温柔。

  嘴唇,是他们深藏在内心里的那一块物质的天地,然而此刻他们却毫无保留
地奉献出来,愿意在思想的交流之外,进行最亲密的接触。这是一种爱的防线的
最初的升级。

  张苏尔夹着颜馨婷那丰姿绰约的嘴唇,开始的时候,觉得很费劲,甚至可以
感觉到她的牙齿的生硬,于是脱离开来,两个人对视一下目光,颜馨婷的脸上泛
起了更灿烂的红晕,敏感而脆弱。接着,张苏尔再次将嘴唇凑向她,她坦然地接
受了。这时候,他们改进了面部的接触方式,显得自然多了,她的两瓣嘴唇乖巧
地含着他的嘴里,已不像第一次那样胆战兢兢,而是像小兽一样蠢蠢欲动,试探
地露出敏锐的触角,在他的刚硬的嘴唇夹缝里做出一些小动作了。

  两个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城市的布景被虚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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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开颜馨婷,张苏尔望着她,女孩的目光迷离,躲向一边。两个人无言,像
为这种初次的接触而震惊。

  黄浦江上,像一座移动高楼的游船缓慢地驶过,灯光映照出江心一片通亮,
与对岸的灯海汇在一片,但又富有层次。

  四周游人络绎不绝,但他们无暇他顾。幸福会排斥对周围环境的体验,他们
感受到的,只是对方那种温暖与亲切。

  「走不走?」张苏尔问道。

  「上哪里去?」

  「到豫园吃南翔包子吧。」张苏尔建议道。

  「你还想吃啊。晚饭刚吃过,我都要撑死了。」颜馨婷睃了他一眼。

  「反正也闲着,我们慢慢走过去吧。走到那里,该也饿了。」

  颜馨婷不置可否,她愿意听从这个男孩的指使,在今晚。

  他们走在沿江的人行大道上,离开了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上海再次呈现出
清冷的背后来。过了外滩最热闹的地段,无论是街道还是光线都像突然滑坡似的。

  人们都说,东外滩没有热吵起来,而外滩的尾巴同样没有光彩。楼道上一旦
失去了光的映射,便沉入在死气沉沉的阴影中。

  两个人离开了沿江大道,穿过马路,贴着灰头垢脸的建筑边沿走。这里很多
的建筑都正在进行拆迁,一片狼籍的模样,与灯火通明的海关大楼那儿的景致,
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

  张苏尔伸出手,拉着颜馨婷的手,两个人比开始的时候融洽多了,有了吻的
接触,手的敏感度大幅下降,那种女孩缘自于手的羞涩心情被涤除了不少。颜馨
婷的脸上挂着由衷的笑容,褪出红晕的脸颊上残存着那一抹余音绕梁的韵律,在
若明若暗的光线映射下,显得楚楚动人。

  张苏尔辨识着方向,以前他与同学曾经从豫园走到外滩,对这里有一个大致
的印象,此刻反方向寻找老城厢的路,倒有一点犯难了。

  在一个破旧的阴沉沉的路口,张苏尔停顿下来,看了看,说:「好像上次走
的是这条路。」

  颜馨婷陪着他,掉头看着远处依旧红红火火的东方明珠方位,城市的遥远的
光线,就像照在太阳系最外围的星球一样,发射着有气无力的微光。面前是一个
黑洞洞的世界,就像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洞口。

  颜馨婷未作什么犹豫,便跟着张苏尔走进了这一条即将拆迁的小巷。似乎这
里正在兴建古城公园,对旧房拆迁此起彼伏,整个街道,处于一种毁尸灭迹前的
最后阶段。

  四周很静,颜馨婷想到那个少女时代牵着她手的那个男孩近在咫尺,嘴角里
浮现出只有自己明白的笑意。

  「会不会怕我把你拐走?」张苏尔在她的耳边诡秘地说道。

  「你拐啊,不知道谁拐谁呢。」颜馨婷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女孩在这一刻
的声音,像在蜜糖里泡过似的,浓得闻都闻得出来。

  「怎么,你要拐我啊。」张苏尔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不能吗?」颜馨婷挑衅似地看着她。

  「你这么凶啊,我怕你了,不行吗?」张苏尔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对女孩
体温与气息的初次感悟,使他着了迷。

  颜馨婷并不作反抗,一双幽深的眼睛,像一只羚羊那般水灵灵地注视着他,
「你怕我就好,我会吃掉你的。」

  「好厉害噢。」张苏尔几乎窘迫地应付着,然后,在女孩的无声的鼓励下,
再次将唇印在她的唇边。应该说,女孩的玩笑给了他借口。而男孩天生有一种本
领,具备配合女孩的默契。

  颜馨婷愣了一下,很快热烈地应和着他的接吻。在这里,光线昏暗,人影灭
迹,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内心感受上去。刚才在外滩情人墙边至多只能属
于接吻作秀,是对那一个环境的致敬,现在来到这一讳莫如深的僻巷深处,他们
才真正地纵情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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