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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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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盛名之下有虚士,从沈家出来,我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沈百万似乎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孱弱的就连殷老爷子都不如,那个传说中
的大胖子眼下瘦的有如皮包骨一般,好像为了挨过这个严冬,已经耗尽了他的所
有生命似的。

  “别情,你都看到了,我不知道老爷子他能不能挺过接踵而来的梅雨季…”

  沈熠的弦外之音已甚是明了,我不禁想起了再度相遇的沈煌和沈熠的其他兄
弟,沈家出了沈熠这样的花花公子不奇怪,可他和他几个兄弟都不是只会吃喝玩
乐的纨绔子弟,个个野心勃勃,说起来绝不是沈家之福。

  “老爷子是白手起家的,可惜这一年来老的太快了,而我,舒服的日子已经
过惯了…”

  “伯南,这我知道。”我没理会沈熠的感慨,却问道:“此番仲北否认沈家
被劫的是红货,货物的价值也由三十万两便成了区区三百两,除了顾忌我官家身
份外,还有其它什么原因吗?”

  虽然走私的赃物本来就没有让官府帮助追索的权利,可如此一来,沈煌也等
于放弃了从江湖着手解决此事的念头,看来他真是想和宗设做交易了。

  “最有可能的是,王汉生倒戈,已经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和盘托出,他怕你
顺势介入我家事务,成为我的奥援。”他叹了口气,道:“这也怪不得王汉生,
他只是对老爷子忠心,对沈家的继承人忠心而已。”

  “那,伯南,事已至此,你该告诉我唐门怎么和你做起了珠宝买卖吧?!”

  沈熠苦中作乐道:“难道你真看上了唐家那位大小姐了,对唐门的事务这么
用心。”他边说边咳,他突然失宠后,身子似乎大不如从前了。

  “说起来我家与唐门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不过,以往我家都是从唐门手
中购得药材之后输出到海外,数额不是很大,一年就几万两银子,最多的一年也
没超过十万两,不过,因为十几年来两家的配合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所以彼此
的关系相当好。”

  “此次是唐门的百草堂堂主唐天运亲自找到我,问我能不能从海外输入一些
珠宝的原料来,我那时刚和宋素卿试着做了一单珍珠生意,听他这么说,自然十
分高兴,因为这两年海上的珠宝生意都被宗设所垄断,而接宗设货的下家如积古
斋、大方斋都是相当有背景的家族,没有像唐门这样强有力的下家支持我的话,
我只能是做一两票玩玩而已,于是大家一拍即合。”

  “且住,唐天运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是七月末。”

  “这么说,上次宁波的货也是唐门要的喽!”

  沈熠点点头,而我却因为这意外的消息变得忧心忡忡。七月末,也就是说宝
大祥还没有出事之前,唐门已经有计划向珠宝业进军了。

  是唐门看中了这一行的丰厚利润吗?我当然希望唐门就是这么想的。但是,
如果说以往珠宝行当还有可观利润的话,随着霁月斋推行的低价政策,赚钱的空
间已经被大大压缩了。唐门介入这一行的时机显然有失妥当。

  另一个疑问也渐渐浮上我的心头,宝大祥一案显然是有人操纵的结果,按照
既得利益者就是操纵者的原则,霁月斋、积古斋等同行是最大的嫌疑犯,我更是
认定霁月斋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然而现在看来,就连唐门都有嫌疑,而引诱杨
喜的手段更像是江湖人所为,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心寒。

  “那时候,唐门就有在江南经营珠宝的念头吗?”

  “唐天运没明说,而我以为他们是要把珠宝卖到四川去,谁想到他们径直买
了宝大祥的分店!”

  “那款项是怎么结算的,用的是谁家的银票,和你接头验货的又是谁?”

  “第一次预付了四成,其余交货时一次付清,这次你也知道了,是全额的预
付款,两次用的都是大通钱庄扬州号开出来的银票。至于红货,按照约定,都是
唐天运亲自验货。”

  我心中一喜,有了银票,就可以查他帐户资金的流动情况,虽然钱庄对客户
的资料都保护的相当严密,可我在扬州官场上有许多朋友,帮我查一下该可以查
出个子丑寅卯来。

  于是让沈熠回去查清银票的户头票号,又随口问了一句:“唐天运验货?他
懂珠宝吗?”

  “是他请了一个行家帮他。”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唐门敢接下宝大祥的两个分号,它不仅在原材料上已
经早有准备,就连人手都找好了,两个分号才那么顺利的就开了张。

  沈熠又告诉我,说自从二弟沈煌接掌海上交易之后,唐门对这个新人不太放
心,已经派人来松江督办采购珠宝事宜,此人正是唐门长老唐天威的独子唐五经。

  “三哥也在松江?”正替我梳理头发的解雨听到唐五经的名字,手顿时停了
下来,惊讶道。

  “怎么,他是不是地位很特殊,不该来松江?”

  “特殊倒说不上,不过他可是大伯的心头肉哩,几次想行走江湖都被大伯拦
下了,这次怎么肯放他出来了呢?”

  “这么说,他武功超烂了?”心道,唐天威该是十分重视珠宝营生,又不放
心别人,才把自己的儿子派过来坐镇吧!

  “那也不是。虽然门内每次年轻一代的大比武,三哥都排不上前五名,可他
的功夫却好得很,一点儿不比妾身差,这可是爹爹亲口说的呢!”

  这就是根深蒂固的百年大派让人恐惧的地方吧!如果解雨没曲解她父亲的话,
那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唐五经就该有着名人录前五十名的实力,而唐门中究竟还
藏着多少像五经这样的高手,外人谁也说不清楚。

  “可惜松江不是咱的地盘,要是在苏州,你三哥身上长了几根毛我都能查出
来。”

  解雨使劲掐了我一把,自己却咯咯笑了起来。

  宋素卿眼睛却一亮,笑道:“公子不想在松江做点生意吗?”

  宋素卿曾经目睹了解雨的真面目,她虽然对中土江湖并不了解,可对生意的
伙伴唐门却很关注,加上在竹园的耳濡目染,便猜出解雨就是当今武林的花魁唐
棠,于是解雨在她面前就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而宋与外界早已失去了联系,
也不怕她走漏了消息。

  听宋这么说,我才想起来她的秘密据点就设在松江,对松江该是相当的了解,
便问起当地的情况来,她却说,干脆上街逛一逛吧!

  松江的街市几如苏州一般繁华,虽然没有苏扬两地那么多的豪宅大院,可那
些看起来似乎只有二三十年历史的临街小楼,其精致的程度绝不在苏扬之下,而
它正见证着松江近五十年飞速发展的历程。

  除了林林总总的商家店铺,最让我颇感兴趣的就是那不时跃入眼帘的一张张
织机了,松江号称“衣被天下”,这些散落在民间的织户就是基础了。

  “光是一项丝织,就不知养活了多少人。”宋素卿感叹道。

  在这里开办织染作坊,工匠原料甚至工艺都不成问题,关键是要能得到当地
官府和织染局的支持,临行前我已经打探到了松江知府俞善默的情况,他虽然和
老师、桂萼方献夫都没什么交情,可他今年才四十岁,在官场上还有向上爬的空
间,朝中多个朋友对他来说该有一定的吸引力;倒是织染局大使虽然品轶极低,
却向来为皇亲国戚所把持,想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并不太容易。

  “这就是松江最出名的风月场所怡红搂了,当初孙大家还在这里演出过呢!”
宋素卿指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园林道。

  进去转了一圈,就有些鄙夷。且不说无法和秦楼、快雪堂想比,就比丽春院
也有所不如。园子只有秦楼的五分之一大,修缮的还算精致,只是透着一股暴发
户的气息;姑娘不能说少,却没有几个看着养眼的,更别说像庄青烟、冀小仙那
样的绝色了。

  “奇怪,松江这里行商云集,正是开办妓院的好地方,怎么没一家象样的风
月场所呢?”我真的有些想不通了,地头蛇沈家经商数十年,眼界不可谓不开阔,
他开家妓院在我想来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他并没有插手;商业奇才宋廷之也
忘记了眼皮底下的松江,却把妓院开到了宁波,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原因不成?

  刚想去拜会怡红楼的老板,却见沈二公子沈煌和一个文弱秀美的青年说说笑
笑地走了进来,厅里的几个姑娘见到沈煌,都二少爷、二公子的乱叫,显然都认
得他,两人却不甚理会,等看到我和解雨、宋素卿,却俱是一怔。

  唐五经。

  我一下子便猜到了那陌生青年的身份,而解雨一个不太自然的小动作也立刻
证实了我的猜想。他和唐三藏有三分连相,神情更是相似,虽不如三藏那么俊秀,
却也是个出色的人物。

  “仲北,在应天的时候你可没这么风流啊!”我笑着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指
着身后的解宋二人道:“这两位是我的内弟,一位姓解,一位姓唐。”

  宋素卿此番女扮男装就改用了解雨的本家姓氏,倒让唐五经下意识地投来一
瞥,之后,细看了一番,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解雨的易容术等闲看不出破绽来,不过,唐五经不愧是唐门新锐,虽然没认
出来自己的堂妹,却显然已经看出来解宋两人是女儿家。

  “说风流谁能比得上你王别情啊!”沈煌哈哈一笑,手握沈家重权之后,他
的笑容似乎都张狂了许多。把我介绍给唐五经后,却只报了唐五经的姓名,说是
沈家的客人,把他的出身来历俱都隐去了;而唐五经也只是客气地互道寒暄,之
后便一言不发。

  “你怎么自己逛起了怡红楼?府衙的人呢?他们怎么不来陪你?”

  “我来没惊动松江府。”我轻描淡写地道:“一上任就弄出桩命案来,宣扬
出去,我脸面也无光。再说,那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沈家的二少爷,可我和你
大哥好歹是朋友,事情牵涉到你家,我也不想弄得大张旗鼓的。既然死的人都是
临时雇来的民工,你家又没有多少损失,我就更没必要折腾松江府了。”

  “那你就跑到怡红楼折腾起姑娘来了?”沈煌笑道,表情越发轻松起来。

  “我大小也是个官,岂能公然狎妓?!仲北,不瞒你说,我是来这儿考察松
江风月的。”我假意推心置腹地道。

  “哦?”沈煌眼珠一转,问道:“别情,莫非你想在松江再开一家秦楼不成?”

  见我点头,沈煌眉头一皱:“别情,那我可要劝你一劝了。风月场的钱好赚,
路人皆知,可我家在松江经营了十几年,却从没涉足这个行业,别情你知道为什
么吗?”

  “松江有四多,兵多、匪多、痞子多、闹事的多。这里靠近金山卫,军爷们
不仅白玩姑娘,临走还要捎带点什么;土匪也把开妓院的当成肥羊,这五年来,
至少有三个妓院老板死于非命;街上的痞子就更不用说了,城里帮会林立,而打
打杀杀的事件大多是在妓院里发生的;这些年闹事的也多起来,特别是那些织户,
三不动闹事,一闹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妓院赌馆。你说,就算你有钱有背景,能
把妓院开起来,可这种环境下,你敢像苏州秦楼那般大手笔的进行投入吗?”

  “当然,如果松江有个鲁老总那样的人物,别说你,就连我家都要开上一家
了,可惜连着几任知府都胆小怕事,结果局面越发不堪收拾了,因为大家都习以
为常,麻木了。”

  对沈煌来说,我最好不要出现在松江,这儿是他的地盘,他可不愿意我来横
插上一脚,所以松江治安的恶劣程度该被他夸大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说的“四
多”想来也是实情。

  “越乱才越好,不乱,岂能显出我的手段来!”我心中暗忖,若只是沈煌所
说的原因,倒反而坚定了我把秦楼开到松江的念头,只是面对沈煌,我却做出了
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和沈煌换了话题闲聊起来,他说因为家族事务繁忙,今年也无法参加会试了
;又提起几个同科师兄弟的近况,我假意怕怠慢了唐五经,便问道:“这位唐兄
是做哪一行的?”

  “来松江的,有几个不是为了松织呢?”沈煌抢着笑道,唐五经便点点头。

  “我看也像。”我笑道,借机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他的一双手五指纤细修长,
与唐三藏几乎不相上下,正是练暗器的上好人选;满手指甲被修剪得干干净净,
就像他一尘不染的衣着,一切都昭示他是个相当细心而又十分讲究生活的世家公
子。

  “说起来,这间怡红楼就是织染局金大使开的,不到这儿给他捧场,织染局
就可能压你几天的货。可就算这儿,去年掌柜的也没能幸免,死在了土匪刀下。”
沈煌有意无意地转移着话题,不想让我知道唐五经的底细。

  “竟有这等事情?”心中却暗呼一声“麻烦”,若是在松江再开一家秦楼的
话,正成了怡红搂的竞争对手,想得到织染局的同意可就困难了。

  解雨初见到熟悉自己的堂兄那种瞻前顾后的心理渐渐消失,眼中突然闪过一
丝恶作剧的光芒,闻言嘶哑着声音笑道:“既然如此,那该孝敬的还得孝敬。”
叫出老板,竟一口气点了十个姑娘,自己更是搂着两个姑娘上下其手起来,她经
常出入秦楼,自然见多识广,此刻照葫芦画瓢,还真似模似样。

  “这位解兄真是性情中人!”沈煌见我也在两个女孩身上乱摸,便放开了胸
怀,笑道:“别情,在松江你是客,就别想着你的身份了,好好考察考察这里的
风月吧!”

  “哼,三哥在家的时候,也像个人似的,没想到一出来,竟是这副德行!”

  从怡红楼出来便与沈煌、唐五经两人分手了。见两人走远,解雨忍不住啐了
一口,鄙夷道。

  我也没想到唐五经竟是如此贪花好色,两个女孩被他搞得死去活来,他连射
了四五次竟仍未满足,还是沈煌怕他搞坏了身子喊住他,他才停下来。如此这般
放纵自己,想来是他爹唐天威平日太过拘束他的后果。只是经此一聚,我和沈煌、
唐五经的关系倒似亲近了许多。

  宋素卿偷偷在解雨耳边说了句什么,解雨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噗哧一笑,
道:“做死了,他…遇到干娘的弟子,不把命送掉才怪,我大伯岂能饶了我?”

  “一个色中饿鬼,总好过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若是唐五经和你大哥一个
德行,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呢!”在怡红楼,我已然想好了对付唐五经的方
法,秦楼那个花花世界,该可以把他的骨髓都吸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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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没有合适理由,松江不可久居,为防止沈煌和唐五经心生疑窦,第二天我就
返回了苏州。先打发解宋二女回竹园,我径直去了鲁卫处。

  知府白同甫正在鲁卫那里,见我进来,连忙笑着招呼我道:“老弟,快来看,
好消息!”

  我凑过去一看,一副手抄邸报上写着师兄方献夫奉旨编撰《大礼集议》,心
中也是大喜,皇上要修《大礼集议》,显然是想从舆论上彻底打倒继嗣派,杨廷
和一党想来在嘉靖朝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而方师兄能得此大任,来日定是礼部尚
书的有力人选。

  “白大人也是好事不断,前日吏部考功评语下来了,曰称职,得授中顺大夫
呢!”

  我忙道了恭喜。自从廷杖一案后,心思活络的人开始倒向桂萼方献夫,而桂
方两人也极力拉拢一些有才干、声誉佳的官员,在朝中地方渐渐形成了一个小集
团,虽然眼下两人的地位并不算太高,可因为在皇上面前极有发言权,集团中不
少官员已经开始得到好处。

  鲁卫又问我怎么突然回了苏州,我把松江发生的事情挑能说的讲了一遍,道
:“眼下计划有变,李农在松江对我极为不利,最好能把他调开才是。”

  “他在苏州始终是个心事。”白同甫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两浙都转运盐
使司都转运使范学民是我的同年,我俩私交颇厚,前些日子他那里空缺一个知事,
问我有无合适人选,我本想推荐我的内侄,现在既然想把李农调开,干脆就便宜
他算了。”

  都转运盐使司的知事乃是从八品,管的又是大江盟的经济命脉——盐,李农
得到此位,不仅自己的官职升了一级,在大江盟的地位也会有显著的提高,他该
是欢欢喜喜地去上任了。

  我暗示白同甫定有所回报,又和鲁卫密谈了许久,才满心欢喜的回到了竹园。

  众女接到消息后都在家翘首以盼,见我姗姗归来,俱都又喜又怨,一时间院
子里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小别胜新婚,和众女一番胡天胡地后,已是夕阳西下了。

  小山斋诺大的浴池里只我和宝亭两人,缱绻后的宝亭浑似没了骨头,慵懒地
伏在我怀里,就连紫烟进来,她都没听到,直到紫烟说她师父已经在外面等了很
久,她才似从天国中回过魂来,笑嗔道:“死丫头,怎么不早说,让干娘等在那
里,岂是做儿媳的道理?!”

  “定是干娘她体恤你我。”我笑道,把宝亭扶到一边,自己站起身来,赤裸
的强壮身躯和依旧昂首怒目的独角龙王落在紫烟眼里,羞得她慌忙别过头去。

  “你主子乏了,让她多歇一会儿。”擦干身子,拧了紫烟脸蛋一把,才扯过
她手中的长衫,胡乱一披,便出了浴室。

  书房里,夕阳勾勒出一道动人的倩影,正是在书橱前翻检着我藏书的六娘。

  “动儿,你看的书还真杂呀!”听见浴室的门响动,她随口道了一句。

  把书放回格子上,她才转过身来,见到我的装束,噗哧笑道:“动儿,你平
素就是这么见客的吗?”

  “你是我干娘嘛!”我笑着回了一句,知道自己长衫下未着寸缕,走动间不
免春光乍泄,不过我却浑不在意,用火钩子播弄了一下炉中炭火,煮上一壶惠山
泉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六娘身边,长嘘了一口气,道:“真是累死我了。”

  从玉家三女到萧潇武舞再到宝亭,一下午我就没闲着,饶是我御女有术,也
觉得颇为疲惫。

  “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六娘骂了我一句,眼中却倏地闪过
一道异彩。

  “干娘您不知道,沈希仪这小子军法森严,把军营管得如同监狱一般,他又
是我朋友,我怎么好意思犯他军规,结果连着七天我守身如玉,好不容易回来一
趟,不放纵一下,岂不对不住自己!”

  “就你一肚子歪理!”六娘嗔道,目光往浴室那边瞥了一眼,又道:“日后
倒要和宝亭说说了,你如此胡闹,万一伤了身子,可不是大家之福。”

  “还是干娘疼我。”我腆着脸嬉笑道:“本来晚上我就要去秦楼的,从沈熠
那里我得了几样奇技淫巧的东西,估摸着干娘您用的着。”

  “算你有良心!”

  见六娘的笑容竟隐约有些狐媚的味道,我心中竟是没由来的一荡,已经低眉
俯首的独角龙王也似要蛙怒起来,恍惚了一下才清醒过来,心中暗骂自己混蛋,
竟然对自己师娘起了淫心,想起死去的师父,我心中更是愧疚,漪念不由全消,
偷偷挪了挪身子,遮掩住自己胯下的丑态,也离六娘身子远了点,一丝不安爬上
我心头:“那几样东西究竟该不该给她呢?”

  好在六娘并没有追问,却道:“我刚从扬州回来…”

  我顿时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连声问道:“扬州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大师娘
她们怎么样了?”

  “真是佃户抗租。不知为何,今年扬州的几个大地主突然降低了田租,大姐
她们不知道消息,结果引来佃户的不满,当时就发生了冲突,还是因为沈园和官
府关系好,才弹压下去,只是冲突中却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个佃户。虽然这个佃户
是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楚,可佃户们却认准了是被沈园家丁打死的,佃户背后
似乎又有人挑拨,便与维护沈园的义庄连续发生几次大规模的冲突,事情越闹越
大,佃户们不仅不签租约,还放出风来,不准他人承租沈园的土地。”

  “这么严重!”我眉头紧锁,这种有可能激起民变的官司官府最是头疼,遇
到一个有魄力的知府或许会强力镇压佃户,可现任扬州知府陈焯性格软弱,就算
是沈园有理,板子恐怕也要落在沈园头上了。

  “不过,我去扬州的时候,事情差不多已经解决了,官府抓了两个领头的,
而慕容千秋则动员自己的家丁率先承租了一些土地,又连哄带吓地分化了佃户,
沈园也降了租,赔出了一笔药费后,事情才平息下来。”

  我略略放下心来,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可流血的伤口不会马上愈合,破损
的关系更需要时间修复,幕后的黑手也需要揪出来加以铲除,倒是慕容千秋看准
时机帮我一把,这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是啊,沈园没有男人撑着这个家,遭人觊觎是必然的。”六娘颇为感慨地
道,她独自经营秦楼,类似的事情想必经历过不少,只是六娘显然要比大师娘她
们入世的多,才一一化险为夷吧!

  “我和大姐她们已经商议好了,渐渐减少沈园的土地数量,将资产逐步转移
到苏州来,大姐她们也会经常住在竹园,等她们熟悉了苏州环境之后,动儿你再
建议大姐她们长住此地。”她停了一下,问道:“倒是你这次突然回来,是不是
松江那边发生什么变故?”

  听大师娘她们同意南迁,我这才安下心来,把松江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
说了一遍,道:“我已经让沈熠注意沈煌的一举一动,只要沈煌和宗设交易,大
军就立刻出动剿灭他。至于唐五经,我正愁摸不着唐门经营的头绪,他倒自己送
上门来了,既然他那么贪色,干娘,干脆就把四小送他一个吧!他可是一条大鱼
呢!”

  “四小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别说一个,就是剩下的三个都送给他也无所谓,
只要你觉得他值得就可以了。”六娘嫣然一笑道:“像四小这样的女孩子,有半
年时间就能培养出来了。”她旋即压低了声音:“倒是紫烟,你别太心急了,她
现在练的一套功夫,虽说是不是处子之身都能练成,可进境的速度却大不一样。”

  我刚想问个究竟,六娘已经转移了话题:“唐门派唐五经坐镇松江,或许另
有目的。如果按照沈熠的说法,以往唐门与沈家的交易额每年只有几万两银子,
不值得与沈家争利,眼下珠宝却动辄十万二十万的,唐门想与宗设直接交易也说
不定。”

  “可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吗?”我不以为然道。

  “七连环的大量流出已经说明唐门的经营出了问题,而我问过宝亭,原料一
次进货三十万两更是有违常规,加上唐天文被迫滞留杭州,故而我怀疑唐门或许
已生内乱。唐五经是唐天威的独子,唐天威舍得把他派出来,那么他绝非好色之
徒那么简单,动儿,你要多留心他的动向才是。”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和六娘商议完引诱唐五经的人选和方法,宝亭才梳洗完
毕和紫烟一起出了浴室,她见到六娘颇为害羞,又知道我和六娘正谈正经事儿,
给六娘请安后,便说去准备晚饭,又请六娘务必留下来吃饭。

  “宝亭外端而内媚,动儿你福缘不浅,只可惜我无缘教她。”六娘望着窗外
宝亭渐行渐远的身影感慨了一句,又道:“晚饭我就不在这儿吃了,秦楼你也不
必去了,好好在家里陪陪你媳妇吧!倒是你从沈熠那儿弄来了什么好玩意儿,让
我拿回去瞧瞧。”

  我顿时期期艾艾起来,六娘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双颊竟然微微一红,只
是她很快站起身来,我便看不到她的眼睛,只听她低声道:“那…赶明儿你给我
送到秦楼吧!”

  连着两天,我不是埋首府衙处理公务,就是在天茗茶楼大摆龙门阵,再不就
领着妻妾在南浩街上吃东家喝西家的,却未踏入秦楼半步。

  我心里隐隐有种恐惧,我不知道我是害怕还是期待见到六娘那暧昧的笑容,
我只知道六娘她是我的师娘。

  “可她似乎与大师娘她们不太一样吧!”心底一个恶魔探出头来,却立刻就
被我打了回去,而前面玉家三女已经说笑着进了老三味。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南浩街也恢复了活力,老三味里便座无虚席。苏州人也
渐渐熟悉了我,见我带着家眷进来,不少人热情地打着招呼,还有人忙着给我让
座位,一时间棚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王大人,听我家小三说,城东刘麻杆儿听说鲁老总退休了,就又集合了一
批小兔崽子为非作歹…”

  “老爷子你放心,昨儿刘麻杆儿已经进了府衙大牢了,再说鲁老总也不是退
休了,他老人家是升官了。”

  “王大人,城西李老实家的姑娘被人奸污了,不知道凶手抓没抓住?”

  “凶手王二疤癞已经伏法了,其实他多傻啊,他身强力壮的,做十天半个月
的工,赚的钱就够去趟秦楼快雪堂,岂不比送了性命强上千倍万倍!”

  说白了,官声就是这么建起来的,民心也是这么握在手心的,相比那些整日
躲在自己官宅大院里寻欢作乐的人来说,平易近人的我要受欢迎的多,而大家对
于我另外那个秦楼少东家的身份也越来越容易接受了。

  一阵忙乱之后,铺子里逐渐平静下来,我才得空凑到南元子近前:“你发骚
呀,穿这么少?”我笑道,通红的炉火照在他身上,那一件短褂根本遮不住他肌
肉盘结的身躯,惹来不少女客大胆火辣的目光。

  “”二八月,乱穿衣“嘛!”南元子麻利地将滚烫的鸡汤浇在馄饨上,撒上
香菜鸡丝,递给无瑕玲珑,憨憨笑道:“你要不要来一碗?”

  “敬谢不敏了,这一路吃下来,我哪儿还有胃口嘛!”倒是无瑕食欲旺盛,
估摸玲珑那两碗馄饨都是替她准备的。

  “是啊,贪多嚼不烂嘛!”老南淡淡一笑,道:“有道是,一碗太少,两三
碗正好,四五碗…”

  “咦,人家原来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打断他的话,笑道:“是”一个太少,
两三个正好,四五个有点吵,再多…“”

  “再多,可就活不到老喽!”老南接过去道:“动少,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前两天,俺见到了苗疆五毒教的何教主母女,她还问起
你来着呢!”说着,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我心中一凛,何素素对我有意我自然心知肚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苏
州,不过她能知道我和南元子的关系,依苗人敢爱敢恨的性子,去秦楼甚至竹园
找我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诸女、六娘竟没和我透露只字半语,是众女不欲
让我再拈花惹草,还是…

  转头看玉家三女正在临街的一张桌子上悠闲地谈着什么,那三碗馄饨果然都
摆在了无瑕眼前。无暇察觉到我的目光,便抿嘴一笑,那恬然的笑容中能见到的
只是羞喜。

  无暇绝不会有事瞒着我,天真无邪的玲珑想来也不会,把竹园的众女想过一
遍,宝亭萧潇甚至武舞,哪一个都不可能和我藏着心眼,偶尔爱捻酸吃醋的解雨
却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该是秦楼那边的问题。

  六娘,你是在体恤我这个干儿子吗?

  而南元子大智若愚,他该是看出了何素素行为的反常处了吧!

  “嘿嘿”笑了两声,道:“何教主那一对女娃很可爱吧!”

  南元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是好,只是没爹的孩子真可怜。其实何教主身
边的那个汉子看着虽然和俺老南一般笨拙粗鲁,可对何教主是真好,偏偏却是”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他说出文绉绉的一句话来,我不由得噗哧一乐,可再听他形容那个粗鲁汉
子的模样,我心却突的一跳。

  “胡大海?这家伙怎么和何素素走到了一处,又怎么来了江南?”这疑问只
在我脑海一闪,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唐五经,莫非是唐天威派两人暗中协助接应自己的儿子不成?”

  属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查到了何素素胡大海的行踪,他俩和另外四人三天前
来到苏州,昨日离开,去向不明,而在他们之前四天,唐五经也曾在苏州住过一
晚。

  望着客栈登记簿上“二月初六”那四个工整的小楷,我知道自己疏忽了。沈
熠失宠是正月二十以后的事情,可唐五经竟然在二月初六就已经赶到了苏州,唐
门远在几千里之外,消息传递岂能如此迅速!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唐五经早已
在江南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他父亲唐天威是不是也已经到了江南呢?解雨可是说过,
唐五经一直在他父亲身边的,再想到六娘关于唐门生乱的推断,我心中顿生一股
凉意。

  “难道,唐天威业已利用唐天文滞留杭州的机会夺取了唐门大权,之后秘密
东行,准备在江南解决掉自己的弟弟不成?”

  我再也没心思陪无瑕玲珑逛街了,吩咐手下护送三女回竹园,我径直去了旁
边的天茗茶楼。解雨见我急于找她大哥唐三藏,隐约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儿,便缠
着我问为什么,我千哄万哄,才打消了她的疑虑。

  “我们唐门有自己的船队,在九江、镇江有自己的秘密客栈,我若是想和大
哥联系的话,就在客栈里用解雨的名字寄存一点东西,约定半个月或一个月在某
个地方见面。”又说因为她已决心嫁入王门,就连以前和她大哥的这种联系方式
都取消了,大哥若是想找她的话,会直接来找我这个做老公的。

  天老爷,这样的话,我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唐三藏!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不
敢表露出来,笑道:“你这小妮子倒会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害的我想找他都找
不到。”

  “人家是听娘常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嘛,不让大哥找你,难道去找
别人呀!”解雨媚笑道。

  离开天茗茶楼,我怏怏向秦楼而去。对在那里碰到唐三藏我并没抱什么希望,
只是走一趟秦楼才能坚定我去杭州崇德拜会唐天文的心。

  秦楼果然没有唐三藏的踪迹,只是白秀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我好奇起来,追
问再三,她才埋怨道:“我的大少爷,你是不是也抽出点时间关心关心秦楼呢?
六娘她再能干,可毕竟是个女人家,再说她为秦楼操碎了心,都累病了也舍不得
告诉你,你总该去看一看她吧!”

  “干娘病了?”我一怔:“怎么没人告诉我?!”

  “大少爷,你若是这两天来秦楼,贱妾哪敢不告诉你呀!”

  我顿时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只好恨恨地在白秀脸蛋上使劲拧
了一把。

  冲进玉角楼时,满楼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香,明珠正手忙脚乱地把药汁倒
进碗里。

  “给我吧!”

  我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楼上炉火正旺,窗帘把屋子遮得更是密不透
风,燥热得直如初夏一般,可床上的六娘身上却盖着两条大被,脸上更是白的没
有一丝血色。

  “明珠…嗯?是…动儿吗?”

  那双略有些发肿的眼睛缓缓睁开来,见真的是我,眼中流露出宽慰的目光,
而目光中宛若流星般倏然划过的一丝异样神采也落在我眼里。

  这熟悉的场景竟一下子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起伏
的心潮。手搭上六娘的额头,竟是火烫。

  “干娘只是偶感风寒罢了,不碍事的。”

  “怎么不碍事!”我顿时有些急了,练武之人平素百病不侵,一旦染疾则缠
绵不去,治疗不及时的话,不仅武功可能大退,而且很容易种下了病根。

  “明珠,你先去趟南浩街,偷偷把解姑娘叫来;再去竹园告诉你大少奶奶,
说干娘病了,让她给干娘做点清淡的东西。”

  “动儿,不要这般兴师动众了,我在秦楼养病就行了,再说…”

  “干娘,就别再说再说了,妮要我这干儿子是做什么的,那么多干儿媳妇是
做什么的!现在不孝顺你,那还等什么时候!”我打断了她的话,扶起她的身子,
把药碗抵在了她嘴边。

  六娘烧的似乎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只好偎在我的臂弯里,等给她喂完了药,
我才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正搂在了她的腰腹间。

  “干娘…她真的四十多岁了吗?”我心中恍惚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
躺在床上,掖好被角,细心的把她嘴角残留的汁液擦去。该是病中添妍吧!她似
乎和往日颇有些不同。

  毕竟是病中精力不济,六娘很快沉沉睡去。

  没多久,众女齐齐赶到,解雨给她号了脉,听了她呼吸,又看了看舌苔,沉
吟道:“干娘她没大碍,只是风邪内侵,吃几副汤药,静养十天半月的就可恢复
了,不过这几天却见不得风,等烧退了,再请干娘回竹园吧!”

  众人这才安下心来,都说要留在这里服侍六娘。我略一沉吟,说无瑕怀着身
孕,也需要人照顾,便让玉家三女回了竹园,武舞则去天茗茶楼扮老板娘,玉角
楼只留下了宝亭、萧潇和解雨。

  安排妥当,我找来高七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高七从没见我发这么大的火,
又知道自己理亏,耷拉着脑袋一句也不敢言语。

  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火气也渐消,骂道:“你这小子,是不是让明
鬟把魂儿都给吸去了?”

  “小弟怎么能给大哥丢脸!现在我已经和她战了个旗鼓相当了。”高七知道
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凑到我近前,腆着脸笑道:“其实,六奶奶一病,小弟就想
去告诉大哥,可明珠说,六奶奶说了,大哥你新婚燕尔的,这些日子又有远行,
就别让大哥您操心了,我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却又忿忿不平道:“可恨就可恨
在白同甫这老小子身上,干嘛这时候给您派差事啊!”

  “你这臭小子,总是有理!”我照他屁股踢了一脚,道:“这是关系到你大
哥我前程的大事,这趟差事办好了,我军功在手,可谓进退自如。”

  “那小弟岂不跟着大哥水涨船高?”高七嬉笑道,接着便把秦楼这几天发生
的重要事情一一做了汇报。

  “哦,慕容仲达回来了?他,可是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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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慕容下榻的乐水别院里丝竹阵阵,笑语莺莺。慕容仲达和言家掌门言无心、
漕帮副帮主何庆各怀抱佳人饮酒作乐,而冀小仙则含笑抚琴。

  “大少,你官越做越大,见你就越来越难喽!”慕容仲达率先看见了我,忙
把怀里的女孩推到一边,半真半假地道。

  “一入官场,身不由己嘛!”我笑道,和言、何二人打过招呼,又笑着问慕
容道:“听说你这次带了二十几号人来,这么兴师动众的,是准备给我秦楼送钱
来了,还是想和大江盟大干一场啊?”

  慕容“嘿嘿”笑道:“大少,咱是多少年的朋友,你刚上任苏州推官,管着
一府治安,我哪能给你添乱!来这,是因为弟兄们辛苦一年了,总要慰劳慰劳吧!”

  “妈的,死慕容,半句真话也没有,难道你家听月阁比秦楼差,犒劳不了弟
兄们吗?”

  “这一地有一地的风土,一女有一女的好处。”慕容眨巴着小眼道:“再说,
以前没觉得你秦楼比我们听月阁好到哪里,可现在看,还真大不一样呢!别人不
说,就说小仙,都会弹琴了,我当然想见识见识她还学了什么!”说着,猥亵地
笑起来。

  “慕容总管就是为老不尊。”冀小仙白了他一眼,镇道。

  我坐在慕容仲达旁边,先是扯七扯八地谈了一出风月,借机偷偷告诉他我已
经知道了扬州发生的事情,说我不会忘了慕容老大的好处。

  慕容仲达更是开心,阿谀道慕容家主早说过大少是个可交的朋友,而冀小仙
和高七则周旋在言无心与何庆间,让两人一点都不觉得被冷落了。

  “大少,我此番前来,是因为收到线报,说大江盟苏常主将易人后颇有异动。”

  其实我的案头也放着相同的情报,因为它们都出自冀小仙之手,小仙她家里
人俱在扬州,为慕容世家所控制,她替慕容收集情报也在情理之中,而我两次想
把她家人接出来,虽然未果,可她也心存感激,眼下已经成了一个双面间谍。

  只是大江盟颇为顾忌她的出身来历,情报并不十分准确,我只是看过而已,
倒是慕容世家当了真。

  其实眼下苏瑾才是刺探大江盟情报的最得力人选,可惜秦楼已经控制不住她
了。远在几百里外的慕容世家虽然想控制她,可她似乎一直在寻找外力摆脱这种
控制,而我却只是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滑进别人的怀抱里。

  我如何忍得下心来放弃她呢?这几乎成了我心中的禁忌,每当我想起这个问
题的时候,思绪彷佛就被强迫转移了,久而久之,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似乎是个局
外人了,所以当我听说她又和李思出去游玩,我竟是出奇的冷静。

  “那只是李思的疲兵之计。”李岐山淡然道:“大江同盟会的主力都集结在
泉州冬训尚未结束,李思在苏常两地频繁调动的都是些临时征集的流民乞丐,这
些人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目的只是想打乱慕容世家的部署,疲劳他的部下而已。”

  “聚集流民?”我不禁皱了一下眉:“李思他也太胆大妄为了吧!聚集流民
可是官府大忌!难道他不怕被安上个聚众造反的罪名吗?”

  只是我很快就想通了,李思的行动都在常州,大江盟在那儿本来就有很深的
根基,官府该是默许了他的举动,想来常州府没少吃大江盟的贡,偌大的责任也
只好咬牙担着了。

  “别看这小子整日吊儿郎当的,做事却麻利的很,又会拿鞭子指挥人…”

  听李岐山的牢骚,我才明白李思的计策其实是他出的,心中这才好过一些,
只是李思这股鲁莽劲儿,也算让我开了眼界。

  “你倒是给他出了个绝户计。”我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如何鼓动白同甫来弹劾
常州知府周前宽,李岐山却只冷静地说了一句。

  “谁让他挡了大人的道呢!”

  从李岐山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大江同盟会的冬训将在二月底结束,之后
一部分弟子要回乡帮助家里春播,其余的则返回杭州等待新的行动命令。至于李
思的出身来历,李岐山还没有机会接触,而大江盟越是保密李思的身份,我调查
的方向就越集中,毕竟能让大江盟讳莫如深的门派没有几个。

  至于万里流堂而皇之地住在秦楼不肯离去,我只是叮嘱李岐山注意他是否有
与大江盟结盟的迹象,不要被他和李思间的争风吃醋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没找到唐三藏我隐约有些不安,因为去崇德拜会唐天文的设想被我自己用六
娘生病的理由搪塞过去了,而我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理由更有说服力,两天里
几乎衣不解带地守在六娘病榻前,等她烧退了搬进竹园,被我秘密派去崇德的高
七也带来了唐天文的消息。

  “那老爷子能未卜先知,还真像个神仙哩!”高七并不知道唐天文的身份,
唐天文表演了一回听风辨器的本事折服了他,回来之后就没口地夸赞。

  唐老爷子的信不咸不淡,只是告诉我唐三藏去了应天,不日回杭,届时定让
他来拜会大人,再无他话。

  我看了不禁生出一肚子闷气,随手把信烧了,忿忿对六娘道:“好么,热脸
贴到冷屁股上了!不是看在解雨和三藏的份上,我管他死活哩!真是活该我犯贱!”

  “动儿,你之前不是说过,唐门主是做戏给你看的吗?”六娘斜倚在枕头上
笑着提醒我道。

  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解雨不愧是国手,下药极是对症,加上众人悉心照顾,
六娘恢复的极快。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吧!”其实我也知道,或许因为解雨自幼缺乏父爱的
缘故,我对这个岳父同样缺乏尊重,不过,就算我不喜欢他,也不希望他在唐门
倒台…

  “既然你可以在苏州再住上六七天,那就守株待兔,等唐三藏的消息吧!”

  “唐三藏,他还真是个大兔子呢!”我苦笑道。

  没等来唐三藏,倒先来了唐五经。

  唐五经的到来本就在我预料之内,当我把秦楼的姑娘如实地形容了一番之后,
食髓甘味的他已经注定了要有秦楼一行,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他自不会贸然来拜会我,事实上对于普通的江湖人来说,
名人录第十的高位和正七品的苏州推官让我成了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不
过,几乎就在他入住秦楼的同时,我已经得到了相关的情报。

  把和唐五经的相会变成一桩很偶然的邂逅对我来说极其容易,只是我见到他
的时候,秦楼四小之一的曹小月已经让这个一直生活在父亲羽翼下的年轻人心神
俱醉了。

  “咦?这不是唐公子吗?仲北兄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我的热情恰到好处,看起来似乎只是因为唐五经是沈煌的朋友,才让我对他
特别留意起来,态度自然的让他丝毫不生疑心;而有凤来仪楼的几个江湖人听到
这少年姓唐,都下意识地朝他看去。

  唐五经有些窘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解释道:“仲北这两天去杭州忙他沉
家自己的生意,我就偷闲来这儿放松一下了。”

  他光忙着替自己开脱,却无意中透露出了一条重要的信息:“沈煌忙着自家
生意?莫非他已经与宗设接上了关系?”我心中暗忖,沉熠的消息至今未到,不
知是沉煌的小动作瞒过了沉熠的眼睛,还是唐五经透露出来的消息原本就是错误
的。

  “小月,唐公子是松江沈二少的朋友,你要好生伺候。”

  说罢,我就道别而去,得来的消息让我心急如焚,再没心思与唐五经纠缠,
只是眼角余光里却见唐五经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抹嫣红,欲言又止。想来这位唐
三少虽然在江湖籍籍无名,可在唐门里也该是个颐指气使的主儿,如今白龙鱼服,
落得要借别人的光,没有江湖历练的他能忍住这口气也算难得了。

  “干娘,无论如何也要把唐五经留在秦楼,就算把曹小月、张小修、叶小童
一股脑地搭进去也在所不惜,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把他拿下软禁在秦楼,就是
不能让他离开秦楼半步,我要用他做人质。”

  “是不是你觉得唐三藏会有危险呢?”铜镜前的六娘回首淡淡一笑道。

  这是我的错觉吗?我心下一阵迷茫,大病初愈后的六娘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
人,杏眼桃腮竟似女儿一般,细一看我这才发觉,六娘她竟然罕见地在脸上点了
些水粉胭脂。

  我不敢说破,便顺着她的问话道:“我怕不光是唐三藏呢,甚至连唐天文都
有危险,孤身在外,就算他武功绝伦,也招架不住唐门多名高手的围攻,如果我
没估计错的话,和唐天威站在一条线的,至少有唐门百草堂堂主老六唐天运,飞
鱼堂堂主老二唐天风;而如果唐天威真的离开了四川到了江南,那么鹰堂堂主老
四唐天行恐怕也默许了唐天威的行动。”说到这儿,我嘿嘿笑道:“我这老丈人
还真是众叛亲离呢!虽然唐天运、唐天风他们的武功与唐天行相差不足以道里计,
可是想杀唐天文,并非武功一条路。我听说,唐门中人因为自幼服食毒物,虽然
因此增加了自身的抗毒机制,可也有几种药物会引发自身毒素的大爆发,”七连
环“就是其中一种,唐天威的毒术远在唐天文之上,或许已经研制出新的药物,
可以杀唐天文于无形。”

  “或许你说的有理,可动儿你别忘了,唐天文父子是唐门中坚,自毁长城后,
就算唐天威能执掌唐门,可唐门实力大弱,岂不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唐门不敢用毒外侵,怕惹来灭门之祸,可自保总可以吧!何况这种高门大
派,从来都是卧虎藏龙,别人不说,眼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唐五经实力就不在雨
儿之下,而他天资极佳,若是不沉迷于女色的话,三年之后或许就是唐三藏,十
年后未必不是唐天文啊!”

  “哦?”六娘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知道她不是怀疑我的判断,而是笑我
自己偏偏就是个沉迷于女色的主儿。

  “因材而施教,只因人各有不同。”我只简单解释了一句。说白了,不是说
每个武功高强的人都是房中高手,也不是说练了房中术就一夜能御数女,像我这
样天赋异秉又有明师传教的,天下能有几人!而唐五经被其父压制太过,一尝女
色滋味便不可收拾,又没有旦旦而伐的实力,阳精大损后必然要阻碍他武功的进
步。用曹小月她们缠住他,就算唐天威并没有取他三弟而代之的意思,我也要替
唐三藏铲除一个潜在的对手。

  “动儿你放心吧!干娘会让唐五经乖乖留在秦楼的。”

  带着解雨、宋素卿秘密赶赴松江,用李佟的名义在有间客栈住下没多久,沉
熠已经急三火四的闯了进来。

  “我的大少,你可总算来了!”

  “咦,不是说好你送情报去苏州吗?”

  “那我也得能离开松江啊!”

  一问才知道,沉煌果然与宗设取得了联系,并达成了基本的交易协议。为了
确保交易安全,他借口上次红货被劫可能是有内贼泄密,请他父亲沈百万下了命
令,凡是能接触到交易机密的沉家高层一律不得离开松江,而交易地点和时间更
是只有沉百万和沉煌两个人才知道。为了不让唐五经找借口插手此事,他还故意
放风说自己去了杭州,其实人根本没离开过松江半步。

  “那…只要盯住沉煌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那你真是小看了他!”沉熠苦笑了一声,道:“就像我以前总以为他只是
个会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他心机竟是如此深沉。眼下他根本就不住在家里,行
踪飘忽不定,加上身边的王汉生为人机警,最擅长反跟踪,一不小心可就全暴露
了。”

  我顿时想起王汉生本就是个在逃的杀人犯,擅长反跟踪该不是虚言,可这却
让我心头陡然一丝怀疑:“既然他那么机警,那么上次你们怎么中了伏呢?”

  沉熠愧道:“都怨我大意了,其实王汉生两次提议更改路线,都被我否决了,
特别是进了苏州地界,我想鲁老总和你都不是善与之人,江湖上没人敢在苏州地
界上犯案,却没想到来的竟是倭寇!”

  我恍然大悟,或许王汉生转而支持沉煌也与此有关吧!王汉生的离去,让沉
熠在家族中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他现在或许连个去跟踪沉煌的人都找不到了。

  虽然禁海令可以逼沈煌和宗设在岸上交易,可不知道交易地点时间,大军就
无法设伏,我不禁一阵沮丧。

  难道让我亲自去监视沉煌吗?且不说一个外乡人有多么扎眼,沉煌稍稍改变
自己的作息时间,他休息的时候我不敢,他出去的时候我还得跟着,不用两天我
就吃不消了。

  “沈家以往和宋素卿交易的时候,都用过哪些地方?平素沉煌比较熟悉的又
有那些呢?”

  沈煌对唐五经说去杭州只五六天就回来,为了不得罪唐门这个大客户,沈煌
该是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完成与宗设的交易才对,而这么短的时间,交易的地点不
会离松江太远,沉煌为了求得地利,该是在他熟悉的地方交易才是。

  沉熠愣了一下之后,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别情,
真有你的。”他随口说出了松江周围十二三处地方,指出其中的七处沉煌该是相
当的熟悉。

  这七处散布在南北二百余里的海岸线上,我根本来不及侦察地形,好在沈熠
记得清楚,画了大致的地形图,我又偷偷去了最近的一处核实了一番,这才匆忙
赶回了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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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分兵?虽然我军数倍于倭寇,可此七处彼此相距甚远,我军首尾不能呼应,
易为倭寇所乘,此乃兵家大忌!”乐茂盛冷笑道:“王大人,你没说动沉家也就
罢了,不必拿弟兄们的性命当儿戏吧!”

  我没理会乐茂盛,可沉希仪也不同意我的分兵七处之举,就算我说倭寇绝不
可能三百人倾巢出动来进行交易也无法打动他。我知道他的顾忌,七处一分兵,
每处不足两百人,万一倭人全军而来,则立陷危境,只是这种情况出现的机率实
在太小。

  “老弟切不可心存侥幸,打仗没有万一,自古两军交战,以正合,以奇胜,
心存侥幸之想,必败无疑。”胡链好意道,曾亮等人也点点头。

  “那这机会岂不白白浪费了?”

  乐茂盛傲慢地瞥了我一眼,道:“不能分兵七处,可以分兵两处嘛,如此一
来,我军依旧有足够战力,如果军运在我,或许可以一举歼灭宗设!”

  他指着地图上松江东部沿海对沉希仪道:“大人您看,南汇嘴这两处海滩,
它们离最近的千户所也有五十余里地,而此地与宗设经常出没的大七、小七岛距
离却是不远,依末将看,沈家与宗设的交易地点设在这里最有可能。”

  这乐茂盛倒不是脓包一个,他指出来的那两处海滩正是我判断最有可能进行
交易的地点。沉希仪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和我带回来的海滩地形图,便下了决心。

  “除曾亮水军外,全营按备战方案丙混合编成,包括两门虎蹲炮。我和胡大
人各领四百兵丁埋伏在南汇嘴两处海滩,我在北,胡大人在南,我的亲卫居中做
预备队。曾亮你则埋伏在大七、小七岛中间,相机攻击宗设的舰队。别情,你的
辎兵作为斥候向南沙咀南北两翼其它五处派出,发现敌情,能战则战,不能战则
速速禀报,我和胡大人最远距你不过九十里,急行军两个时辰就到了。众将各整
本部人马,今日申时出发!”

  “唐佐,你这可不像是那个在滑石滩以五百步卒大破敌兵八千的两广第一勇
将啊!”我直言不讳地道。

  “不是我不想做,而是不能做。”沈希仪并不在意地道:“别情,你有所不
知,之前你我都低估了宗设的实力,倭寇不是苗疆叛民哪!”

  他叹了口气,才道:“不瞒你说,前年宗设大掠宁波,当时部下不足百人,
却接连击破我军一个千户所另六个百户所的堵截,纵然我军在指挥上出了纰漏,
可倭人的战力也是惊人!但此事却被当作军方的奇耻大辱而被掩饰起来,就连我
都不知道,前两天和胡链私下闲聊,才得知事情真相。眼下如果正面和倭人相抗,
就算剿倭营俱是军中精锐,得胜也需一场苦战,我岂敢再分兵了!”

  “竟有此事?!”我吃了一惊,怪不得他突然小心谨慎起来,原来是重新估
算后,对手的实力竟有了大幅度的飙升。虽然听宋素卿说宗设属下能人不少,可
把明军打的如此狼狈也着实惊人。

  “别情,你想想,若是我军中有百十个你这样的高手,只要不陷入合围,指
挥得当的话,就算再多两个千户所我也敢对撼,”他苦笑道:“不幸的是,我手
上只有一个你,最多加上乐茂盛,可倭寇却个个都是能征惯战之士,又极善协同
作战!”

  沉希仪接着道:“我们之前始终抱着一场决战聚歼宗设集团的念头,就算不
能聚歼,也要割下宗设的人头,可眼下军情发生了变化,不由得我们不小心。我
意一口一口地吃掉宗设,打一场消耗战。我军人员给养补充较易,而倭寇相对困
难的多,积少成多,是必胜之道。就像今次,你分兵七处,或许有九成把握能打
宗设一个伏击,可万一宗设全军出动,三百对二百,你就要吃大亏了。”

  我沉吟半晌,那句“这种乌龟战法固然保险,但很可能就错失了歼敌良机”
还是被我咽回了肚子里,却道:“唐佐,你想打一场持久战,可这么大规模的禁
海能持续那么久吗?一旦放松,宗设的补给基地就会成十倍的增加,那时再想寻
他几乎不可能了。”

  “这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没把希望寄托在沉家身上,这一仗能打着宗设固然
好,打不着也不要紧,我还是立足于在宗设的补给基地伏击他,一艘船补给的时
间可远比交易的时间长多了。”

  “相公,真要打仗了吗?”

  一场海战让解雨初解兵乃凶危之事,望着忙碌的军卒,她竟有些惶恐不安。
宋素卿却是一脸沉静,只是眼中的目光说不出是亢奋还是紧张,她只是粗通武事,
真要舞刀弄枪的,心中难免惴惴;但看到了报仇的曙光,兴奋恐怕也在所难免。

  十天下来,一百辎兵的那招“一刀两断”已经有了大致的架子,可怎么灵活
运用,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却似一点都不知晓。当然每天挥刀一万次的
成果也算斐然,每当听到“一刀两断”这四个字的时候,辎兵营里就一片刀光闪
烁。

  何定谦夜以继日的赶工,也只是替我打造好了一百五十把上好的斩马刀而已,
我自然毫不客气地率先装备了自己的部下,余下的才送给了沉希仪武装他的亲卫
队去了。

  “大人,咱们是不是也要开拔了?”陆三川望着空荡荡的军营问道。

  “三川,你说这斥候该怎么派呢?”我却反问道。

  陆三川立刻挠起头来,一脸迷惑地道:“是啊,沈大人他怎么没交待呢?”
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咱们辎兵可从没干过斥候,大人,您就吩咐吧!”

  我暗自叹了口气,道:“眼下有五处需要侦察,南汇嘴西南两处,北边三处,
虽然南汇嘴西南靠近金山卫,宗设又才在那里和别人打了一仗,可若是他不在南
汇嘴上岸的话,这两处反倒最有可能。”

  我故意停下来,留给陆三川思考的时间,可他憨厚的脸上依旧一片茫然,倒
是解雨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我使劲瞪了她一眼,她才乖乖闭上嘴。

  陆三川总算明白了,满脸敬佩地道:“小哥真是有学问哩,怪不得做了大人
的亲随!”

  “三川,北边三处你每处派上三个伶俐点的弟兄,发现敌情,只管回报沈大
人,其余将士,进军南汇嘴西南的海茂村!”

  把大部辎重留在畲山临时军营后,轻装上阵的这些辎兵行动极其迅速,只两
个时辰就赶到了位于金山卫与南汇嘴之间的海茂村,离村三里安营扎寨,之后,
便派出斥候分赴离驻地各约十五里的两处可能交易地点,我则带着解宋二女及陆
三川趁着夜色查看两处地形。

  在这一片三十余里的海滩上分布着六个渔村,虽然已经发了禁海令,可普通
的渔船出海并未受到影响,虽然已是二更天,码头上几乎都还有归来的渔船正在
卸货。

  “若是宗设的船混杂在这些渔船里,可就无法辨认了。”解雨皱着眉头道。

  “连坐之法岂是白设的?宗设的船或许会伪装成渔船,或许会掠夺渔村,可
却不敢在码头久留,也不会混杂在中国人的渔船里,否则随时可能因为行踪暴露
而遇到大明水军的围剿,铁甲舰威力再强,也架不住上百条苍山铁的围攻,要知
道倭寇的优势可全在秘密机动四个字上。”

  解雨看陆三川正背对着她,便冲我做了个鬼脸,惹得宋素卿都乐了起来。

  我对了一下沉熠画的地形图,指着东面远处一座伸到海里半里远的崖头道:
“这就是我们要监视的一处可疑地点黑石崖,此崖四周二里俱布满礁石,只有崖
东有一条狭长水道通往岸上,故而渔民弃之不用,岸上原来有座村子叫黑石村的
据说也因为一场奇怪的瘟疫而荒废了,因为黑石崖正遮住了西面村子的视线,又
离东面村子距离太远,所以被宗设看中,用来走私。”

  黑石崖上有座小小的海神庙,庙后是一座灯塔,指引着渔船航行的方向。

  “此处视线最佳,而且,只要两门虎蹲炮就可封死来往水道,所以宗设若是
有大批人马登陆的话,一定会先来检查这里的情况,我们又没有大炮,这里反倒
不宜设置岗哨了。”

  再去三十里外查看了另一处地点月牙湾,却正是当初宋素卿集团的覆灭之地,
宋素卿触景生情,差点落泪。倒是解雨眼尖,发现离海岸不远处的礁石上已竖起
了灯塔,滩涂上更是不时走过一队拿着棍棒的渔夫,一问才知道,自从一个多月
前的那场海战后,附近两个渔村就自发组织了自己的护卫队整夜巡逻。

  仅仅相隔三十里的两地竟像是两个世界,四人不由都感慨起来。而我见状也
下定了决心,只在月牙湾布置了两名暗哨,其余人明日就准备进驻黑石崖,而为
了防止从陆路而来的沉煌,我更是把据点设在了黑石村外二里的树林中,而我则
准备带着解宋二人埋伏在黑石村里。

  “好荒凉,好可怕啊!”

  徜徉在残垣断壁间,解雨不禁感慨万千。

  黑石村被弃用大概已经二十年了,多次的飓风袭击摧毁了村里近一半的房屋
院舍,半截的围墙、没了房顶的屋子随处可见,破碎的鱼网缠绕在横在地上的枯
树干上随风飘扬,几乎每户的庭院里都摆着棺材,有的棺材早已破损,隐约可见
一堆堆的白骨,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残败不堪而又诡异。

  不过尚保存完好的屋子里却大多是家俱摆设齐全,甚至锅台上的大铁锅、大
铁铲都能见到,可以想见当初村民撤离的是多么仓促。

  三人俱是养尊处优的主儿,解雨的感慨便引起共鸣,宋素卿随手摸了一下灶
台上的灰尘,打量着这间还算完好的屋子,又望了一眼院子里摆放的两口棺材,
微蹙蛾眉,道:“公子,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我点点头,从这屋子向海边望去,虽然前面有几处断壁遮住了一些视线,可
黑石崖以东的大片海域还是几乎尽收眼底,即便是晚上,只要有月光灯光,视线
依旧可看得很远。

  当然,靠海的另两间屋子视线更好,可我已经发现,那屋子似乎最近还有人
使用过,遂打消住在那里的念头,而即将在这儿和宗设打上一仗的感觉也更加强
烈了。

  把我挑的这间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三人便一齐动手将马匹上的行军物资卸
了下来,随后把马藏在了后院的隐蔽处。

  “睡觉!”

  展开宝悦坊特制的三人睡袋,我解下斩马刀翌王弓放在床头,又把何定谦亲
手为我打造的镔铁枪“毒龙”放在桌子上,然后泰然自若地脱去了战甲,钻进了
睡袋里。

  “这…这是什么呀?!”刚刚调整好心态的解雨又羞又好奇地望着这个特大
号的睡袋问道,又在行李里翻了半天,却没发现自己的行囊。

  “这可是宝悦坊特地为我赶制的鹿皮兽王睡袋,光是老虎皮就用了整整两张
呢!”我抚摸着睡袋里的虎皮笑道:“它足足花了我两千两银子!哼,宝悦坊赚
钱也忒容易了,连我都想开个南北皮货铺子呢!”

  宋素卿早上替我和解雨收拾行装的时候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抿嘴微微一笑,
竟也把战袄罩甲脱去,只剩了月白小衣溜进睡袋,整个人都钻进了我怀里,外面
只能看见一缕青丝落在我的肩头。

  “她要是个汉人该多好…”我心底不由升起一丝遗憾,她和无瑕一样的细腻,
又能彻底地放弃做人的尊严,如果这一切不是为了复仇,而单单是为了心中所爱
的话,哪一个男人能摆脱占有她一辈子的诱惑呢?

  解雨却顿时撅起了小嘴儿,眼珠一阵乱转后银牙一咬,竟把我和宋素卿的盔
甲一股脑抱到了墙角的桌子上,然后坐在我近前,冰冷的小手伸进睡袋,狠狠在
我胳膊上掐了一把,恨声道:“哼!死淫贼,你喜欢睡这里,那干脆就别出来好
了!”

  我疼得一呲牙,刚想教训她一番,却见解雨眼圈一红,竟然落下泪来!我心
中顿生怜意,顾不得身上只有一件中衣,从睡袋里跳将出来,张开双臂搂住她。

  “傻丫头,你哭什么?!”

  “你…欺负我!”解雨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开,便顺势偎进了我怀里呜咽道
:“人家还没嫁给你哪,你…你就让别人、别人看人家的笑话…”

  奶奶的,原来是不好意思和宋素卿一起大被同眠啊,我恍然大悟,暗忖道,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她和许诩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在意过什么一凤二凰的,可
偏偏对宋素卿始终怀着敌意,这几天看两女挺亲热的,还以为问题都解决了呢,
没想到…

  “雨儿,素卿可是给你递了降表的,”我刚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半句话,便
“哈啾”一声,她沾着寒露的战袄让我顿时打了个寒颤,那冷冰冰的护心镜更像
是一块万年寒冰,霎时间就把我身子冻透了。

  “…人家可没收…”

  解雨依旧不依不饶,语气却已大为缓和,知道自己的战袄太凉,便抽了抽身
子,见我不肯放手,又使劲在我腰上掐了一把,也不知是喜是羞还是怨,细声道
:“怕了你,死淫贼,把你冻坏了,不知多少人心疼呢!”

  美女卸甲自是别有一番情趣,只是解雨就在钻进睡袋前的那一刻似乎一直在
犹豫,所幸那丰腴的身子完全被我拥在怀里之后,她才完全放松下来,反身搂住
我,只把我的后脊梁留给宋素卿。

  “人家早上…只洗了把脸…”解雨的声音细若蚊蝇。

  “雨儿,你当我们是在公费旅游啊,这可是打仗!你早上洗脸的水,还是兵
卒们…”我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可正说话间,一缕细微的血腥气从解雨身上传过
来,我才顿时明白过来,这小妮子今天为什么这么闹人。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嘛!”屋外海风阵阵,涛声激荡,正是潮起
潮落之时。

  “那你还把人家的行囊丢在了营地里,人家的玫瑰香露都在行囊里呢!”

  “死丫头,难道你真想让士兵们认为他们的行军参谋大人是个喜好男宠的家
伙吗?”我的手不怀好意地落在了她挺翘的臀上,五指搓揉把掐,很快把解雨弄
得身子火热,而那股似乎浓了许多的血腥气更是让我心头涌起了一股邪恶的欲望。

  “来,相公帮你解开抹胸。”

  听解雨的呼吸与往日迥异,我知道宋素卿把解雨的胸围子围得实在太紧了,
两女的身材都很丰满,胸前双丸若不缠住,就算战甲再厚,恐怕也会被人看出破
绽来。

  一对玉兔挣脱了束缚,欢快地蹦了出来,只是眨眼间就落入了虎掌中,恣意
的爱怜顿时带起了主人的娇吟。

  一具火热的娇躯从后贴过来,一只素手温柔地解开了我中衣的扣袢,很快让
我的身子变得和她一样赤裸。虎皮和鹿皮将寒冷挡在了睡袋之外,睡袋里竟察觉
不到一丝凉意,三条纠缠在一起的身子所散发出来的热气更是几乎没有一丝的外
泄,很快囊中就温暖如春。

  “相公,别、别…吸,奴、奴…嗯…”

  或许是异样的环境,也或许是睡袋里漆黑一片让羞意躲进了暗黑的角落里,
浑身上下被脱的只剩下了胯间那条吸满污血爱液的布带子后,解雨也放纵起自己
来,在我的大嘴在她酥乳上肆虐的时候,她的小手也颤抖着摸到了我的腿间。

  独角龙王的模样早该印在她脑子里了,可她却是第一次亲手感觉它的壮硕,
只是小手竟握它不住,不甘心似地再一握,却正握在了另一只手上。

  “宋姐姐,你的手…”

  “雨姑娘,公子他可是天赋过人哩!”耳边传来宋素卿腻人的嬉笑,她的手
引导着解雨的手握在了独角龙王的根部,自己的手则握在了解雨小手的上面一截,
独角龙王被两只小手握着,巨大的角冠依然露在外面。

  “就算是古时的嫪毐也不过如此吧!”宋素卿充满敬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荡
意,让解雨小恶魔般的好奇心探出了头来。

  “别人…不是这样吗?”

  宋素卿噗哧笑了起来:“好姑娘,旁人的有公子的六七分大小已算难得了,
这宝贝万中无一,姑娘不知是前世修了多少福呢!”

  明知道宋集团很可能是宋素卿靠着自己的身子维持下来的,可我心里并没有
多少厌恶,因为我内心深处还没把她当作自己的女人,甚至没把她当作自己的专
属玩物——虽然人形犬更像是沈熠的喜好才对。

  我也知道自己天赋异秉,师父当初看中的就是这一点吧!就像武人需要一把
好兵器一样,淫贼也需要一副好本钱。可我并不喜欢炫耀自己的硕大与持久,女
人只有从心里接受了我,独角龙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从而完全占有她的心
灵和肉体,让她的身心对我不再有丝毫保留。

  苏瑾和武舞该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例子吧!那两张极度满足后痴迷的脸不停地
在我脑海里变换交错。领略了独角龙王的霸气之后,苏瑾依旧可以弃我而去,早
证明了就算是独角龙王也不足为恃;可武舞却是先臣服在了独角龙王棒下,才洗
心革面,重入贞洁之门。女人,真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动物啊!

  心驰意转间,却听解雨呢喃道:“人家…也是万中无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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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一阵隐约可闻的马蹄声惊醒了春梦中的我,伏在睡囊中贴耳细听,马队尚在
二里地之外,速度也不算很快,正直奔黑石村而来,只是来的方向却不是辎兵安
营扎寨的西面,却是从正北而来。

  我立刻摇醒二女,三人飞快穿上了战甲。宋素卿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地问道:“是陆三川送饭来了吗?”

  “好象不是耶!”

  解雨的六识并不比我差多少,倾耳细听,也判断出来人该不是陆三川,便顿
时紧张起来,向我身上靠了靠,小声道:“相公,你不是说宗设他们晚上才能来
吗?”

  “或许是沉煌他们先来了。”我虽然也暗自奇怪,可心头却涌起一股莫名的
兴奋,自己的判断得到了证实,想到接踵而来的将是与宗设的一场鏖战,那盎然
战意竟不可抑制的散发出来,连二女都感觉了出来,解雨更是投来醉人的一瞥。

  “素卿,检查一下信炮。”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往窗外望去,黑石崖外白帆数点,却
没有一艘船向岸边驶来;而宋素卿因为经历过战事,看起来似乎比我还沉着。

  “先看看来人是谁再说。”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兴奋的心情。替战马上好
了口罩,我提枪躲在了院墙后,隔着这座院墙,就是村中唯一可以骑马的大道。

  一袋烟的功夫,马队终于进了村。从纷乱的马蹄声中,我已经听出来,来的
一共八骑。进村之后,马队骤然降低了速度,只是快到了村子中央,一骑突然疾
驰而出,向海滩奔去,耳边传来一声欢快的稚气童音:“大海!娘,我看见大海
喽!”

  怎么会是个孩子!

  我心中顿时一怔,恍惚间就觉得那女孩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脑子正飞快
地思索着我认识的每一个女娃,却听另一个更加熟悉的声音嚷道:“慢一点哟,
你们两个哪像个女娃嘛!”

  何素素?!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她出现在黑石村的唯一理由就是唐门已经知晓
了沉煌的全部交易计划,可指挥他们的唐五经眼下还在秦楼风流快活呢,是谁给
他们消息的呢?!

  不过,我马上就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的厉害,何素素的话音刚落,就听一人
低低叫了一声“何大姐!”,何素素立刻咯咯笑了起来,道:“哟,三少您看我
这记性,又忘了不是!”那川贵口音顿时改成了京腔京韵。

  那人竟是唐五经?!我下意识地回头朝屋里望去,虽然大门紧闭,可我似乎
看到了解雨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竟小看了他!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懊悔,大概六娘听了我的话,只把他当作
一个好色纨裤弟子对待,却没想到这一切其实是他的伪装而已,让他轻易离开了
秦楼。而这小子心机之深,竟把我和沉煌都骗了过去,想想唐天威还真生了个好
儿子呢!

  “三少,再往前走,就出村子了!”马队从院子门口过去不一会儿,就听胡
大海亮着嗓门喊道。

  我偷眼看去,几个人跟着唐五经已经到了前面那两栋屋子前,那些人看着脸
熟,都是在茶话会里朝过面的西南诸派中人。

  胡大海刚想一脚把院门揣开,却被唐五经拦下,他跳下马来,凑到大门前,
四周仔细查看了起来。

  我忙缩回了头,暗骂自己太不小心。本来黑石村在海边,土地湿润,加之海
风颇大,地上不虞会留什么脚印,可自己以为沉煌到这儿该是晚上了,就随手用
了扣环,在阳光下,没有什么尘埃的扣环绝瞒不过如此细心的唐五经。

  “已经有人来过了。”唐五经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我依旧隐约听了个大概,
听他的语气,他心中想到的该是宗设、沉煌他们才对。

  随后又听他朗声道:“有人吗?屋子里有人吗?”

  屋子里自然没人回话,一会儿,就听门吱扭一声,又过了半晌,听胡大海叫
道:“三少,屋里没人,奶奶的,这村子早TMD 荒废了。”

  又听何素素说,这屋子最近还有人用过。

  “大家四下查查,看还有没有人了。”唐五经吩咐道。

  众人轰然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大呼小叫道:“妈的,邪门了,怎
么这么多棺材!”

  唐五经下令搜查的当儿,我就飞快地闪回了屋里,把房门大开,拉着解雨躲
在了门后。

  “是三哥…”解雨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捂上了嘴,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
声,一人嘟嘟囔囔地走了进来。

  “棺材,又是棺材!”

  那人似乎踢了什么一脚,就听稀里哗啦一声,他顿时叫了起来。

  几个人顿时围了过来,我不禁把这小子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就听胡大海
嚷道:“张老三,怎么了?!”

  “没、没、没…事儿!就、就、就是一…”

  “奶奶个熊!一把死人骨头就把你吓成这德行了!里面呢,查了吗?有没有
人?”

  “没、没、没…”

  “没人?”胡大海似乎朝屋子里望了一眼,可能是看四门大开,以为同伴已
经查过了,边向外走边嚷道:“三少,这样的村子俺见过,定是遭了瘟疫,没人
敢住了!”

  “不敢住的乃是无知小民。”

  听起来,唐五经的声音离这屋子已经很远了,果然马蹄声向西南延伸而去,
偷偷从窗户望出去,唐五经一行人已快马加鞭驰向了黑石崖头的海神庙。

  “三哥…他不是在苏州吗?”

  “你这个三哥可不简单,把你老公都骗了。”我自嘲道:“既然他也来了,
且不说目的为何,可以肯定的是,宗设与沉煌的交易地点就在黑石村。”

  扭头对宋素卿道:“你速去通知陆三川,让他火速派人禀告沈、胡两位大人,
你就留在陆三川身边,帮他拿主意,我和解雨在这里监视敌情。”

  宋素卿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打马如飞向北而去。

  “相公,你放心她?”

  听宋素卿的马已经走远了,解雨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如果我被人杀了,雨儿,你会怎样呢?”

  “胡说!你怎么会死!”解雨扑进我怀里使劲搂住了我的腰,竟似我真的要
离她而去,连泪珠都滑落下来,呢喃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可这答案却不是我要的,便道:“那岂不便宜了那些仇家?”

  “就算把他们千刀万剐又有什么用?!”解雨抬起脸来,望着我,决绝地道
:“所以,相公若是敢死,妾身就敢死,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和相公在一起!”

  “原来,早晨她真的想献身于我呢!”这念头在我脑海里蓦地闪过,心下已
然明白,因为上次海战诸佛庇佑才大难不死让她心有余悸,对即将来临的战事心
存恐惧,怕以后再没有机会给我了吧!不过,想来她也明白了,宋素卿与杀了她
两个情人的宗设该是如何的誓不两立。

  拥着解雨坐在窗前,望着唐五经他们一溜烟上了黑石崖,我的心渐渐冷静下
来。

  唐五经来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宗设和沉煌的交易。

  可他是想学杜真杜四方夫妇做一个抗倭英雄呢,还是现在就想和沉煌翻脸呢?

  做英雄需要本钱,和沉煌翻脸也需要本钱,唐五经带的这几个人还不够宗设
下酒的,何况还带着两个孩子。当这两种可能性都被我排除后,我突然开始怀疑
起他的目的来了。

  “难道你三哥只是想来参观一下走私究竟是怎么进行的不成?可他为什么一
个唐门弟子也不带,偏偏用起了别人门派里的人来,他不怕走露风声,别人说唐
门涉嫌走私吗?”

  “三哥倒真是对什么都好奇。”解雨脸上也颇为困惑:“可他身边为什么一
个师兄弟都没有,我也奇怪哩,按理说,他和二哥关系最好了,走到哪里都形影
不离的。眼下这些人里,我只知道乐山派和四叔走的很近,而何教主原来一直对
大哥情有独衷,现在怕是喜欢上相公你啦!”

  眼看着唐五经一行人冲下了黑石崖,我依然猜不透他的来意,心中的不安在
急剧扩大。可奇怪的事情再度发生,八匹马没有回黑石崖,却往西边的拓林镇奔
去。

  我和解雨面面相觑,两个人都胡涂起来,我和辎兵营一直都是逢村而不入,
为的就是怕走漏了消息,可唐五经却是毫无顾忌,彷佛真是在游山玩水一般。

  “好象不太对头哩!”

  我沉吟了一会儿,果断地决定先折回辎兵营,问了一下陆三川,说报信的人
已经出发了,我只好再派两名士兵,准备撤回前一次传出的消息,让沈胡二人暂
缓行动。

  “大人且慢!”

  拦住两名士兵的竟是陆三川,他憨憨地挠了挠头,道:“大人,俺不知道宗
设究竟会不会在黑石崖登陆,可俺知道这信送出去就有毛病,这信和前一封拧着
劲儿呢,偏偏两封信相差又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别人可就有的说了。”

  我心中一凛,方才我光想着战事,却把人事忘到了脑后。不错,这信一送出,
我临阵摇摆,毛躁贪功的帽子恐怕就要戴牢了。可此信不发,万一自己判断有误,
而唐五经也不是为宗设和沉煌而来的话,岂不坏了大事!

  心中着急,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随口问了句前一封信是怎么写的,陆
三川回说是大人那个唐姓亲兵写的,叫来宋素卿一问,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好一个相机行事、好一个长官裁决,素卿,看不出你竟是这么滑头。”等
陆三川出了帐篷,我结结实实地谢了她一回,心中渐渐升起一个念头,她,该是
我官场战场上的一个好助手吧!

  三人商议了一番,都觉得对唐五经不能置之不理:“既然这样,干脆去摸摸
他的来意!”我下了决心。

  我另派了斥候去黑石村,自己则化妆成李佟模样,与陆三川换了衣装,藏起
翌王弓,便带着解宋二女沿着官道向西南方的拓林镇而去。

  拓林镇是从一个渔村发展起来的小镇,小镇不大,比起龙潭镇、栗子镇那种
水陆要冲上的大镇来,它更像是个渔村。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茶铺酒馆、
妓院客栈一样不缺,却都是一家而已。

  巴掌大的地方藏不住事情,三个英姿飒爽的军爷来到的消息固然很快就镇人
皆知,可我也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其实这儿靠近金山卫,看到几个军爷并不奇怪,难得的是三个都是那么英俊,
难怪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找着各种理由往茶铺子钻。

  “可疑的人倒是没有,不过方才一队外乡人去了老丁家的酒馆,喏,就是斜
对面的那家。”

  茶博士最是高兴,用手一指说道,又啧啧称赞道:“里面有一对小囡,生的
一模一样,非常可爱哟!”

  顺着茶博士的手指看过去,正碰上与唐五经一起的一个汉子正探头探脑地向
这边望过来,想来那边也有人正在谈论着我们。

  “这位朋友且住!”我突然变换着嗓音对那汉子喝道,随着断喝声,我已经
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茶寮。

  这是从鲁卫那里学来的秘技,若是这汉子心中有鬼,我这突然一声断喝,立
刻就让他现了原形。

  可这位五毒教的朋友却是镇定的很,左右望了望,才冲快速接近的我一拱手
道:“军爷叫的可是俺吗?”

  “难道是叫旁人不成!”我颇有些蛮横地道,几天军营生活下来,我已经大
致了解了军人的脾气:“叫什么名字?哪儿人?干什么的?怎么来了拓林镇?”

  连珠炮似的发问让那汉子也有些发蒙:“俺叫张庆宝,四川叙州人,来这儿
…”

  正说着,却听酒馆里传来一阵嬉笑声:“哟,这位军爷,说话干嘛这么大声,
人家都害怕了呢!”话音甫落,却见何素素扭摆着水蛇腰从酒馆里走出来,或许
是小镇上难得见着这么一位美女,周围那些粗鲁的渔夫都纷纷替她助起阵来。

  “军爷,我们可都是从西南来的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哩,女娃子没见过大海,
就跑来瞧瞧喽!”何霏何雯姐妹俩跟着妈妈出来,一边一个站在了何素素身边,
好奇地望着我,姐妹俩的手腕上还戴着玲珑送给她们的那对镯子。

  “贵州贵阳府?你这生意还真是满世界的做呢!”我看了何素素递过来的路
引,才知道她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做什么生意啊?”

  “是药材!”

  唐五经从酒馆里踱了出来,即便是面对官爷,他脸上也隐约流露着一股高傲
的气息。

  “还没问你呢!”我没好气地一挥手示意他一边待着去。

  “可我是她的男人。”

  唐五经的话不仅让我一怔,就连何素素眼中都闪过一丝讶色,双颊微微一红,
镇怪地瞥了唐五经一眼。

  “你今年不过二十六,路引又是四川成都府的…”

  “这位军爷可能不太熟悉西南风俗,”唐五经打断了我的话,微微一笑道:
“在川贵,弟继兄媳是很平常的事情,她本是我嫂子,我哥哥死了之后就跟了我,
不过我哥哥是入赘的,而我不是。”

  “人家也舍不得你入赘嘛!”何素素听唐五经把谎话编的如此细致,只好配
合起来。

  老师是讲过,西南苗人风俗与中原大不相同,弟继兄媳在川贵确实平常,甚
至一个女子有几个丈夫这等在中原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龙场驿那边也经常
看到,何雯何霏姐妹跟了母亲的姓,我就怀疑何素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女儿的父
亲是谁。

  若是换一个不了解唐五经一行人底细的人,看他说得煞有其事,恐怕真要被
他骗了,而我却越发警惕,眼角余光中看解雨都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我咳嗽了两
声,盯着唐五经腰间的那口弯刀道:“做生意需要带着家伙吗?还是你准备抢了
人家的东西不给钱?”

  “军爷你可真会开玩笑!”唐五经脸色微微一变,道:“且不说我们苗人天
性剽勇,朝廷也没禁止佩戴刀剑啊!”他语气转软,道:“军爷,我们唐家和何
家在川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岂会做那种为非作歹、触犯我大明刑律的事情!”

  “那就好,”我也借坡下驴,环视着四周百姓,朗声道:“众乡亲想必都知
道吧!朝廷下了禁海令,严禁与倭人交通贸易,金山卫林大人秉朝廷旨意,加强
海防,众乡亲若是发现可疑人等,速速上报有司,林大人特设纹银十两、布二十
匹嘉奖有功之人!”

  围观的渔民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看唐五经的目光已然不同,似乎都恨不得他
真是个可疑之人。

  我又一指唐五经,威胁道:“既然已经看到大海了,那就赶快给我离开这儿,
不要让我再在附近看见你,否则,我告你私通倭寇!”

  “可我们还要在这儿收购药材,像龙落子…”

  唐五经还想争辩,可见我大手一挥,决绝地说了一声不许,他眼珠一转,凑
到我跟前道:“我看军爷精气神十足,手中这杆枪更非凡品,您定是武艺精湛的
军中高手,后天晚上旁边的黑石村有一场江湖恩怨要解,不知军爷您有没有兴趣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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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乐山派?七星门?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我装着不解地问道,事
实上,我心里也是莫名其妙,乐山派和七星门是什么时候结下了冤仇?

  胡大海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牛眼一瞪,刚想骂人,却被唐五经一个眼色制止
住。

  “这两家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门派。”唐五经一边替我倒酒,一边笑道:
“军爷您不是江湖人,当然不知,年前,南京史部考功司的白澜白大人在应天府
外的龙潭镇举办了一声武林茶话会,说白了,就是江湖朋友聚在一起切磋武功,
就象军爷您在军中也常找人切磋武艺吧!…!…”

  “这话到不假…”我边点头边呷了口洒。

  老实说,如果没有解雨坐在身边,唐五经经手的东西我怕是连拿都不敢拿,
虽然解雨早就告诉我,说那种既无色也无味,既能随身携带又能随时随地下到敌
人酒菜里杀敌于无形的超级毒药就连唐门自己也没有,可我心里还是对毒药这种
东西有种莫名其妙的畏惧,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留意着唐五经的每一个动作。

  “刀剑无眼,切磋武功免不了受伤,怨只能怨自家武功不济,可切磋武功不
能下阴手啊!…”

  我猛地想起来,乐山派在武林茶话会候补战败组里就是输给了七星门而被淘
汰的,那场比武我虽然没看,却听说乐山派掌门高太平在与七星门门主樊津鹏的
比武中受了伤,莫非其中有隐情?…

  “樊津鹏的武功远在乐山派高掌门之上,获胜是理所应当,可他在比武中却
下了阴手,高掌门回川后,暗疾突发,竟然去世了。军爷您说,乐山派该不该讨
个说法?高掌门一家老小的赡养费怎么着也该他七星门出吧”

  “你他妈的究竟是个江湖人,还是生意人?”

  我渐渐明白过来,就算高太平真地是死于樊津鹏的阴手,乐山派找七星门算
帐也是唐门在背后一手操纵的,这样,唐站及其控制下的西南武林中的一部份力
量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江南相机行事,助唐门取得最大利益;而在黑石崖与七
星门摊牌恐怕是唐五经的临时策划,他把时间定在了后天该是因为他只知道沈煌
宗设的交易地点,却不清楚交易时间的缘故,至于七星门的人很有可能对此一无
所知,因为按照李岐山的情报,已经加盟了大江同盟会的七星门现在还远在千里
之外的泉州。

  唐五经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臫找一个出现在黑石崖的理由,因为唐门看
起来还不想现在和沈家翻脸,只是找机会结识宗设而已。

  “江湖人也不能喝西北风不是?”唐五经笑道:“我们乐山派和七星门解决
了问题之后,就连夜回松江,”他凑到我身前压低声音道:“后天二更,黑石村,
军爷您就亲自来做个见证,七星门付出的赡养费给你留一成。”

  “两成”

  “一言为定!…”

  我已经大体猜出来唐五经届时要如何对付我,在他的如意算盘里,我们三个
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该是布满了倭刀的刀痕,被倭寇突然袭击而殉职可
以轻易地让们摆脱身上的嫌疑,毕竟这附近经常有倭寇出没。

  可五毒教、乐山派该怎么处置呢?…难道他们都甘心跟着唐门走私贩私吗?
…就算如此,唐门的机密又怎么可以让这么多人知道呢?…

  “相公,你就别想了,反正,过两天就知道了。”

  我吩咐里正看牢唐五经一行人,不许他们这两天到处乱跑,只许他们去黑石
村还要里正陪着,我可不想被他无意之间发现了辎兵营的存在。我则要去临村侦
察,离开了拓林镇。

  到傍晚,沈胡二人都快马送来了军函,沈希仪说他已经詷部署,命胡链率徐
山部二百人向黑石崖方向移动,他自己则率归有财部向南汇嘴南移动,只留乐茂
盛部守南汇嘴北,而宗亮的水军也从大七小七岛调至了黑石崖外的滩浒山岛。而
随后接到的胡链信中则告诉我,他的部队大约在两个时辰后就可到达黑石崖了。

  看到沈希仪如此詷部队,我知道他并没有完全把宝押在黑石崖,因为守卫在
南汇嘴北的乐茂盛部虽然经过混合编成,其实力依然是五旗中最强的,这是大家
所公认的,把他留在南汇嘴北,万一倭寇大举进犯,他抵挡的时间也会比别人长
一些,让南汇嘴南的沈希仪来得及救援他;而来黑石崖的胡链、徐山则都是防守
的专家,特别是徐山的藤牌手更是打乱战的主力,显然沈希仪的目的也不是想指
望他们一口吃掉倭寇,而是来缠住敌人。

  这让我放心了不少,就算是倭寇战力惊人,毕竟只有不足三百人,纵然在黑
石崖全歼不了宗设,我却抱养极大的信心可缠住他,解雨说的不错,眼下就等着
晚上揭开唐五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安排好接应胡链的哨子,我带着解宋二女便打马直奔黑石村,马匹俱解了铃
铛,足缠棉絮,跑起来的那点声息完全被海风和涛声掩盖住了。

  夜幕下的黑石村是寒鸦的乐园,四处不时响起他凄厉的叫声,残垣断壁在夜
色里形成千奇百怪的模样,不进有鬼火飘来飘去,让这座死村越发阴林恐怖。

  没有沿着那条南北大道进村,溜着一排人家的西墙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偷
偷溜进早晨停留过的那座院子,安定焉,向海边望去,却意外地发现,黑石村外
的那块空地上,二十几个人正围坐在一大堆篝火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细一看,
正是唐五经一干人等和里正为首的十几个拓林村的渔夫渔妇。

  何素素母女和几个渔妇正拿着插着鱼的铁签子在火上翻烤,通红的篝火映照
出何雯何霏那一对欢快的笑脸。在篝火旁,胡大海正拿着一副鱼叉和几个小伙子
比比划划的,鱼叉舞动出一套江湖上极其常见的杨家枪法,虽然胡大海还时不时
的停下来想想下面的招工,让整套枪法显得相当不连贯,可那几个小伙子还是看
得津津有味。

  唐五经的鬼点子还真多,我赞了一句,心中隐约猜到他给这些淳朴渔民安排
的归宿大概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唐五经不时殷勤劝酒,众人觥杯交错,谈笑风生,没多久,他已经连干了五
六碗酒。

  海上打鱼的人素喜豪爽之士,此刻都叫起好来,我也颇为惊讶,唐五经看着
象是个女儿家似的,酒量竟是如此惊人。

  解雨却噗哧一笑,说三哥最会骗人,他们唐门有秘制的解酒药,预先服了,
二三十杯不醉,这些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怎么早没听你说起?”我双手在虚空中抓了两抓,威胁道:“快说,还藏
了什么宝贝?”

  解雨却委屈地解释说,这些都是传子不传女的秘密,她哪里得知,只是言辞
闪烁,知道心里果然藏着秘密,追问下来,她已经满脸羞意,只说嫁来之后,定
然让我知晓。

  知道十有八九涉及闺房隐秘,我便不再细问。拥着解雨再度向外望去,已经
有几人败在了唐五经的豪饮下,醉倒在一旁。

  “莫非唐五经要把这些渔夫都灌醉了不成?…”

  我心中蓦地一动,再注意观看,果然乐山派和五毒教的人喝起酒来大都浅尝
即止,只有嗜酒如命的胡大海演示完枪法后拉着那几个年轻人开始豪饮狂喝起来,
还没到二更,拓林镇的人都醉倒在篝火旁,胡大海也是一醉不起。

  唐五经大声吩咐众人看好篝火,又小声对何素素说了几句,何素素面露犹豫
之色,只是望了望已经一脸倦意的女儿,才勉强点点头。

  接着,这四人便离开了人群,只是没有回拓林镇,却往村子走来,径直进隔
壁院子。

  看来唐五经早有准备,目光越过坍塌了一半的院墙,我这才注意到隔壁院子
里的棺材都被挪到墙根底下,上面还盖上了树枝,让院子看起来不再那么诡异,
四人进屋子不一会,就听见何素素低低哼起小曲来,似乎在哄女儿睡觉。

  而这一墙之隔的这边,我和解宋二女都尽力放平了呼吸,身子更是一动都不
敢动,唐门弟子工暗器,最善听风辨器之术,唐五经武功又不在解雨之下,耳目
自然聪灵。

  过了好一会儿,何素素的催眠曲才停了下来,屋子静了一会儿后,突听何素
素一声惊叫:“三少,你…”

  “嘘…大姐别吵,当心吵醒了女娃。”

  “那…三少,你快放手!我…我要回拓林镇去!…”何素素又羞又怒,只是
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听起来就没有了做大姐的威严,反到象是在哀求。

  听隔壁传来淅嗦的声音,接着一声闷响,似乎是人倒在了炕上,这边三人已
是面面相觑,三人都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谁都没想到唐五经竟是如此色胆
包天,解雨更是火冒三丈,若不是我拉着她,她早冲过去了。

  “回拓林镇,大姐你也是和我睡一张床,你是我媳妇嘛!”唐五经低低的声
音淫邪地透着一股湿意:“大姐,你有多长时间没男人了?难道你不想吧?”

  “三少,别、别…我…我可是你…大哥的人”

  “别…骗我了!”嘶啦一声轻响后,唐五经的声音开始含糊起来,中间间杂
着啧啧着:“我大哥?他边魏柔、齐萝都看不上眼,他会喜欢你?!…你做梦吧
…!你也不是喜欢他,你喜欢的是王动那个淫贼!…”

  “你才是个淫贼…”

  “哈哈,不错,我才是淫贼,大姐你又是什么?且不说你眼巴巴地送上门人
家都不要,你这五毒教的教主之位是怎么当上的,你那死去的老公何春霖又是你
什么人?…?!…”

  “…”

  “何春霖,他妈的是你亲哥哥!…”唐五经得意道:“别以为他自幼过继给
了别人,你们兄妹乱伦就没有人知道了,西南地面上什么能瞒过我们唐门!…!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臭婊子!…淫妇!…!…财货!…!…还摆个什么臭架子!
…”

  隔壁抵抗的声音一下子就不见了,解雨也冷静下来,或许是何素素的形象在
她的心目中一落千丈,让她失去了见义勇为的兴趣。

  短暂的平静之后,听何素素轻叫了一声:“这是什么?”唐五经嘿嘿笑了两
声,又没了声响。

  不一会儿,何素素“呀”的叫了一声,接着就听见“啪啪”的皮肉相撞声,
唐五经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大姐…你这儿真紧,喔…真他妈的爽,何春霖的吊是不是只有筷子头粗啊!
…!不对,他妈的…不对,我六叔的…不不比我细多少,怕是有年头…没操你了
吧…”

  唐五经的淫词浪语渐渐揭开了一个高门大派光环背后的龌龊,而解雨却痴痴
地望着我,神情极其复杂。

  “雨儿,我懂你,我真地懂你。”

  我爱怜地把她拥进怀里,这个翘家的女孩儿不光是为了满足自己那颗寂寞的
心,也不光是厌倦了“怜花公主”那副假面具,或许还有更深的隐情吧!…

  可我知道,心底的伤疤绝不能去揭开,我只能用万般怜爱让它加速愈合,结
痂,脱落。

  “唐门之乱,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哩…”

  隔壁的唐五经竟似有了长足的进步,足足弄了半个多时辰,把何素素弄的也
淫声浪叫起来,才一泻如注。

  “大姐”在何素素压抑的啜泣声中,唐五经竟意外地温柔起来:“你就做我
的女人,我比六叔他们可强多了,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强有力的靠山吗?…”

  何素素抽泣的声音越来越低,唐五经又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才听到她
低低应了一声:“嗯”

  唐五经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声甫落,一阵马蹄声就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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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卷

                第一章

  “该来的总算来了!”

  纷乱的蹄声打破了黑石村死一般的寂静,像是急促的战鼓敲在了所有人的心
上。我收拾起不知是厌恶还是失落的心情,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疾驰而来的马队
身上,只是疑念却陡然升起。

  “沈家哪儿来的这么庞大的马队?”

  隔壁传来何雯何霏迷迷糊糊的几声“嗯呀”之后,唐五经似乎也发觉有些不
对,屋子里顿时没了声息。马蹄声急速地接近,不一会儿,马队就似旋风一般从
村中大道掠向海滩,三骑、五骑、十骑、二十骑、五十骑,那铁骑洪流似乎还没
有停止的迹象,在暴雨般的马蹄声中,突然传出闷雷似的一声断喝。

  虽然听不懂这声叽哩哇啦的断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这些日子和宋素卿学倭
人的语言,这种腔调却不再陌生,来人的身份顿时呼之欲出,相应的我的心却是
一片茫然。

  倭寇?!宗设?!

  从陆路来的竟然不是沈煌!那宗设是在哪儿登陆的呢?带这么多人来,难道
是想一口吃掉沈煌吗?他们又是哪儿来的这么多战马呢?

  “公子,是立花勘助!他们要搜屋!”

  来不及细想这许多的疑问,耳边已响起宋素卿紧张的声音,而立花勘助这个
宗设集团第二号人物的名字也证实了我的判断。只是她话音未落,虚掩的院门已
被一刀劈开,两匹战马一前一后跃过了我先前故意横在门前的枯木,冲进了院子。

  火把照耀着的面孔与汉人别无二致,就连装束盔甲都与大明军队相仿,只是
手中却是军中极其罕见的倭人大刀,两人四下打量了院子一眼,其中一人大刀一
指,另一人已经纵马朝屋里里冲来。

  此时海滩上已是杀声震天,一场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几个乐山派弟子的叫
声由最初的迷惑变成了愤怒,他们该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并不是汉人而是倭寇,
绝望的怒吼声和兵器相交的叮当声中间杂着零星几声倭寇的惨叫,想来倭寇也没
有料到这些渔民中间还藏着中土的武林好手。

  “走!”

  我低低喝了一声,已经拉着解宋二女从窗户跳进了后院。脑海里早把形势分
析的一清二楚,以我和解雨的力量,就算加上唐五经何素素,对抗这一百多骑倭
寇也是自找死路,何况敌阵中尚有立花勘助那种高手。可身子刚落到院子里,就
听隔壁传来何素素一声轻叱,“去死吧!”战马哀鸣中,只听两个倭寇嚎叫几声,
“扑通”两声似乎栽下马去!

  “你想死啊?!”

  在唐五经惊恐的怒吼中,我脚步顿时一缓,眼前竟浮出何雯何霏姐妹俩那两
张无助的小脸,霎时间明白了何素素不惜杀人暴露自己的缘由。

  “相公,救救他们吧。”解雨瞥了一眼隔壁,央求道。

  你当你老公是神仙吗?我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暗骂自己作茧自缚,解雨明摆
着是想救唐五经,他再怎么混蛋,也是她的嫡亲堂兄,而我为了不让她为唐门内
讧的事情伤心,隐瞒了唐五经欲对其父兄下毒手的猜测,此刻若是提起,倒让她
觉得我是因为不想救人而找借口了。

  脚下略一迟疑,那名纵马入屋的倭寇已然发现了屋子的可疑,俯下身子向后
院望来,眼睛正对上了我淩厉的目光。

  看到穿着明军盔甲的三人,那倭寇顿时一呆,微一楞神,一枝要命的羽箭已
经贯穿了他的喉咙。

  就在尸体坠落的同时,三枚礼花相继在半空中绽放,巨大的爆炸声甚至掩盖
了院子里那个倭寇的大呼小叫。

  守在黑石村外的一百辎兵就在等我的信号,当然,虽然那三枚礼花代表着最
紧急的信号,可陆三川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要面对的将是倭寇的百人骑兵队,我
也只想在辎兵们与倭寇正式接触前,能把唐五经何素素他们一起带出黑石村与部
队汇合,亲自来指挥这场遭遇战;而我内心更是祈盼老天开眼,能让正向黑石村
开进的胡链看到远方空中那三朵绚烂的七彩礼花。

  吩咐解宋二女骑马出后院,我跃上墙头正待去隔壁,一道黑影也倏地跃了上
来,月光下那人的面孔清晰可见,正是一脸愤怒与惶恐的唐五经。

  “果然是你!”

  发觉自己的行径被人窥破,他秀气的容颜竟变得狰狞起来,只是看到那三匹
马脸上才露出一丝喜色,左臂微微一晃,一把飞刀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手中。

  这厮心肠真够歹毒的!虽然没对唐五经抱有多大希望,可他的这个小动作还
是让我心中暗凛,唐门暗器来无踪去无影,最难防范,留这么个祸胎,早晚让我
有苦头好吃。一面横起手中毒龙,一面暗暗算计,如何利用眼前的形势杀了这个
唐家三少,又不致伤了解雨的心。

  见我枪起中平后渊停岳峙,唐五经的动作不由一窒,眼中蓦地闪过一道讶色,
那飞刀便扣在手中不敢发出,犹豫间衣冠不整的何素素已经拉着女儿从屋里飞奔
出来,一边跑一边急切地叫道:“三少、三少,等等、等等我!三…相公…”待
看到墙头竟然站着两个人,她的喊叫才戛然而止,只是那尾音却透着她满心的尴
尬。

  “给你一匹马。”我拧身跃下院墙,把后背留给了唐五经。他果然聪明,审
时度势下,那把飞刀虽然也如闪电一般发了出去,却没在了跟在何素素身后的一
个倭寇头上。

  我飞身上了宋素卿的马,她立刻乖巧地从身后搂住了我的腰,眼角余光中,
解雨接过了孪生姐妹中的一个,抱着她率先向西奔去,我也一操丝缰,战靴猛磕
马腹,战马嘶鸣一声便紧随其后窜了出去。

  眼前是块早已废弃的盐池,盐池的对面就是从村北口折向拓林镇方向的简易
官道,官道蜿蜒伸向西南,一侧是滩涂和盐池,另一侧则是一片还算茂密的防风
林,我的辎兵就埋伏在离村子二里的树林中。

  刚奔出不到二十步,我知道想要上到对面的官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三
十多骑倭寇从村北口沿着官道飞快地斜插过来,目的显然很明确,就是在我上官
道之前把我堵住,防止我沿官道逃逸。虽然大家离目标的距离差不多,可马在沙
化盐池上的速度明显比平常慢了许多,而己方每匹马的负重又大,倭寇势必抢先
一步堵住我的去路。

  就算四对三十我有必胜的信心,可被他们拖延住了时间,已是强弩之末的我
们也绝对逃不过从村南海滩绕过盐池追过来的立花勘助的雷霆一击,没等辎兵们
赶来,我们恐怕已经被铁蹄踏成肉糜了。

  “回去!”

  我一拨马头,朝原来藏身的院子奔去。解雨和唐五经精于暗器,何素素则是
玩毒的高手,加上我的箭术,依托房屋进行防御战,远比与倭寇马战来得稳妥,
等辎兵到达,里应外合,生还的机会要大上许多。

  解雨听到我的叫声自然想都没想就拨马回奔,正与唐五经错个马头,他虽然
不满我的决定,可单凭他两人一骑更无法冲破倭寇的围堵,无奈只好拨马跟了回
来。

  “大人,你这不是自投…”

  没等唐五经的牢骚发完,我已经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头:“如果不想被乱刀分
尸的话,你还是给我乖乖闭上那张臭嘴,想想怎么多杀几个倭寇才是真的。只要
我们能坚持一顿饭的功夫,援兵就到了。”说着,反身搂着宋素卿下了马,闪身
进了屋子。

  “援兵?”唐五经脸上阴晴不定,眼珠转了几转之后,才在何素素耳边低语
了几句。何素素微微点点头,解下腰间的一只竹筒,拔下塞子放在地上,向后院
的围墙缺口处撒了些东西,只见七八条小蛇飞快地从竹筒里游了出来,盘踞在了
围墙缺口四周。

  “相公,这就是五毒教最有名的毒物金银头,人被它咬上一口,七步即倒。”
解雨在一旁解释道。她毕竟出身唐门,面对女孩家怕得要死的毒蛇,依旧能坦然
面对;而宋素卿早别过头去,似乎宁愿面对屋子里的那具死尸也不愿再看那些毒
物一眼。

  想来唐门真是把五毒教吃的死死的,我心中不由暗叹一句,何素素身边有这
等毒物,却不敢用在唐五经的身上,唐门积威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前院那个倭寇早没了人影,想必是为了追击我而绕到村南口去了,只剩下一
匹马孤零零地在院子里绕来绕去。把它赶进屋子上了炕,牵着嚼子使劲让马脖子
伸到了唯一的后窗外,然后一枪扎在马屁股上,那马一惊,向前一窜,便卡在窗
户上进退不得,正把窗户堵了个严严实实,又拆了个桌面权当盾牌。忙了一通,
等唐五经与何素素母女进了屋子,前后两院已经都可以看到倭寇的影子了。

  “我负责前院,你负责后院!”

  我话音甫落,两匹高头大马已经越过了前院的院门,在唐五经何素素诧异的
目光中,两枝羽箭从窗口激射而出,黑暗中的羽箭就像阎王的勾魂手,霎时间就
勾走了两条人命。

  “好箭法!”

  唐五经既兴奋又有些妒意的赞了一句,毕竟我出众的箭法让他看到了更多生
的希望。而紧跟在后面的三个倭寇来不及收缰,和乱窜的前两匹马撞到了一处,
趁着敌人混乱的瞬间,我再度发箭将他们全部射杀,敌人这才退了下去,我也故
意加重了喘息声,似乎这五箭已经让我感到吃力。

  而此刻四个倭寇已纵马跃过了后院坍塌的矮墙,月光下就见几道细长的黑影
从地上弹起,死死叮在了马腹上,四匹马刚冲到屋子后门前便齐刷刷地瘫倒在地,
马背上的倭寇猝不及防,俱从马上摔了下来,被唐五经一轮飞刀俱刺中咽喉心脏
而亡。

  虽然解雨早就把唐门暗器的要领告诉了我,可唐五经华丽的手法还是让我大
开眼界,四把飞刀几乎是同时离手,可去向速度却各有不同;他纤长手指上的每
一个变幻看起来都那么灵动而舒展,仿佛是在看孙妙操琴那般让人赏心悦目。唯
一有些缺憾的是他的内力还无法长久支撑这么强大的招式,他腰间只插着十二把
飞刀也正说明了这一点,不过如果真给他潜心修炼三四年的话,恐怕就可比肩唐
三藏了。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一错而过,唐五经似乎是不经意地挪动了地方,让自己
大半个身子隐藏在了何素素身后,而我也偷偷把解宋两女拉到自己左近,挡住了
唐五经对二女的攻击路线。

  顷刻间损失了九名同伴,倭寇似乎弄不清楚屋子里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战力,
前后两院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满耳只听见战马的嘶和鸣叽里咕噜的倭话。宋
素卿挑重要的翻译给我,我才知道倭人是在争论同伴的死因。

  不一会儿,前院门外突然火光大亮,几个举着火把的倭寇簇拥着一骑从村南
快速斜插到阵前,当中那人豹头虎目,身材高大,比起身旁矮小的同类,越发显
得魁梧;海风吹拂着单薄的夹衫,纷飞的大袖仿佛是张开的双翼,加上微微前趋
的身子,直如一只正择人而噬的猎鹰。

  不用宋素卿指点我也知道来人是谁,这个据说是日本一流高手的立花勘助气
势果然与众不同。当然,我心里明白,大海对岸的那个国家也该有江湖,也该有
迥异于中土的上乘武学和出类拔萃的人物,而眼下的立花勘助就正是一个。

  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座院子,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那五具尸体上。可能是失
去主人的战马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变换了几次视角才看清部下的死因,冷峻的脸
没有什么变化,可眼珠却是一缩,向旁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他身后有四
五十个倭寇下了马,一部分一南一北分成两股从两侧包抄过来,余下的解下弓箭,
借着围墙的掩护进入了射击位置,而他自己则擎出了腰间长刀,目光炯炯地盯着
两扇窗户,猛地长啸了一声。

  一排箭雨漫天飞舞过来,虽然大半都失去准头而钉在了窗棂四周,可还有十
几枝箭从窗口射了进来,有的没入房梁,有的就正打在解雨竖起来当作盾牌的桌
板上,力道虽不足,可“劈啪”的响声却让何雯何霏姐妹俩害怕起来,不敢去打
扰全神对敌的妈妈,只好偷偷往解雨怀里挤。

  我知道敌人只是想压制住屋子里的弓箭手,好掩护两翼的同伴从屋顶接近,
递给解雨一个眼色让她注意南边的屋顶,自己则一面从门缝里监视着立花勘助的
举动,一面凝神细听头顶上的动静。

  围在后院的倭寇听到啸声,齐齐呐喊起来,十几个身材矮小的倭寇跳下马来,
前后排成两排,挥舞着尺半短刀小心翼翼地压了过来。刚越过围墙,金银头再度
从地上弹起,可这次只听见两声嚎叫,其余的毒蛇俱被倭寇斩成了两段;那两个
被金银头咬中的倭人一个毫不犹豫地砍断了自己的手肘,把蛇跺了个稀烂才昏过
去,而另一个似乎被咬住了裆部的则在一头倒地之前将蛇头掐了个粉碎。

  何素素心痛地惊呼了一声,目睹了这一幕的我心中也是一怔,这十几个人不
仅身法刀法俱有章法,心性更是坚忍,想来他们就是宋素卿曾经提起过的那个什
么忍者了。

  飞刀的有效距离远比弓箭短得多,唐五经便躲在后门冷眼观瞧,并没出手,
何况面对这么多敌人,就算是他大哥唐三藏来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见敌人一步步
的挪近,他突然问道:“大人,您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到呀?”语气中隐约能听
出一丝焦虑来。

  “不告诉你要顿饭功夫嘛,就快到了。”

  其实对于骑兵来说,二里地的距离一眨眼就到了,可加上穿戴盔甲和集合的
时间,或许两顿饭的功夫也未必能赶得到,可若是我把时间说得那么长的话,唐
五经很可能就琢磨着怎么下黑手杀了屋子里的人,然后投降宗设了,眼下倒是该
多给他点求生的希望,所以随着我的话音,一枝羽箭从窗口射出,用上了我五成
功力的羽箭自然快似流星,那倭寇虽然用刀奋力一斩,却完全斩空,羽箭直贯入
他的头颅,将他撞出去三四步才轰然倒下。

  余下众人立刻卧倒,借着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战马尸体的掩护忽而前翻忽而
横滚地匍匐向前。

  唐五经听到箭声大异从前,面色一变,迟疑道:“大人…莫非姓乐?”

  “老子姓李!”我没好气地应道,想不到乐茂盛的名字连江湖人都知晓了,
也不知他师父武承恩魔门月宗的身份暴没暴露出来。

  “李?军中怎么这么多箭术高手呢?莫非当初”流星“孟飞并没有死,而是
隐身军中不成?”唐五经似乎是自言自语,可眼角余光却紧盯着我的脸。

  “老子可不认识谁是孟飞!”孟飞虽然是日宗的前辈,可和我没半点关系,
我的语气便没有一丝尊重的味道,深深吸了口气,又道:“你家不是贩药材的吗?
手上总归有些毒药什么的吧,妈个巴子怎么还不使呀?!”

  按照解雨的说法,唐门并没有研制出来具有大规模杀伤能力的暗器和毒药,
曾被誉为唐门暗器之花的“唐花”早已失传了,而所谓唐门三毒,都是针对个体
的,或通过各种途径让敌人吃进毒药,或利用淬毒的兵器杀伤敌人。象金风玉露
散那种以空气作为媒介的药物只有迷药和春药,而它们施放起来都需要相当长的
时间和相对封闭的空间,拿来对付院子里的倭寇显然不切实际。

  不过唐五经的老爹唐天威却是唐门不可多得的医学天才,唐门多种毒药都是
他研制出来的,包括著名的七连环,或许他私下研制出来了什么厉害毒药也未为
可知,唐门若真是如我所料的那般发生内讧,我免不了要与唐天威一系人马一战,
知己知彼则至关重要。眼下已到了生死关头,唐五经该没有理由藏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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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屋顶上渐渐能听到瓦片的吱噶声,显然从两翼包抄过来的敌人已经离这见屋
子越来越近,四面合围下,大家究竟能抵抗多久恐怕只有天老爷能知道。而唐五
经无法估计我和解宋二女的实力,俊美的脸上阴霾愈发明显。

  “嘶…”

  末了,唐五经终于牙一咬,将自己的罩袍撕下一角,随后竟丝毫不避讳的解
开裤带,掏出卵子,边朝一角上尿尿道:“照我的样子做,否则…”

  解雨羞的顿时扭过头去,使劲哼了一声,而宋素卿和何素素只是移开了目光
而已,倒是三女虽然羞愤,眼中却都有迟疑之色,唐们毒药名满江湖,唐五经的
读动自然大有深意。

  “你他奶奶的,不知道这儿有孩子吗?!”

  我一脚题在他的屁股上,让他背转过身去,心里早把他杀了好几十遍。唐五
经虽然正在撒尿,身法或许不及平素的一半快,可没能躲过我这一交还是让他惊
讶地叫出身来,连尿都憋了回去。

  “MMD ,你那玩意还不小呢!”

  见他又惊又怒,我随口喂了他一记甜枣,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脸色才好了
过来。

  我把解宋二女拉到房间的一角,又把何素素推到唐五经身边,笑道:“人家
公母是夫妻,咱就别看人家了。”

  说着,照葫芦画瓢,开始往撕下来的战袍上撒尿。

  “大小姐,我没说错吧…”

  宋素卿趴在解雨耳边低声说道,声音轻的连我都几乎听不到,只是发现她眼
角余光一直偷偷瞄着我硕大的独角龙王,才大致猜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这个日本女人还真疯狂呢,大敌当前还有这等闲心,我心中暗瞅,把湿淋淋
的布条一分为二递给两女,宋素卿早习惯了我的气味,毫不犹豫的用布条缠住了
自己的口鼻,解雨却迟疑的问道:“那…你用什么啊?”

  “用你跨下那跟带子呗。”我伏在她耳边开着玩笑到,解雨一羞,可眨了眨
眼后却轻咬贝赤,手竟摸索着伸进了战袍。

  傻丫头,你还当了真?,我忙制止她的举动,帮她把布条系好遮住了口鼻,
湿润的布条贴上她脸的瞬间,她竟似乎有些失神了/ “咚!”

  就在我被她迷离眼神所吸引的一刹那,房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有重物砸
在了屋顶上,而几乎与此同时,屋顶的另一侧也传来同样的巨响,房屋震的抖动
起来,泥灰顿时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弄的几人满身都是灰尘。十几声巨响之后,
两边同时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

  前院虎视耽耽的立花勘助猛的大喝一声,长刀一挥,便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他身后的几十号人也高声呼喝起来,骑兵纵马紧随其后,而那些弓箭手则手起了
弓箭,纷纷怕过院墙,挥舞着刀剑冲进了院子。

  后援的忍者也都站了以来,快速奔了过来,后院本来就不大,敌人很快就接
近了后门。

  立花勘助整个人紧紧贴在马背上,只有半张脸探出了吗脖子,一只眼目光炯
炯的注视了两扇窗户。不过,虽然他留给射手的目标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可我
若是施展出“九阳连珠”。即使是这么短的距离,我还是有七八分把握射杀他,
可是如此一来,非但我的身份将完全暴露给唐五经,过度使用“九阳连珠”造成
的内力损耗很可能使我丧失把握战局的主动权。既然唐五经准备使用毒药了,那
就看看他爹唐天威究竟藏了什么私吧!

  毒龙枪一分为二,一墙刺穿了一个从屋顶跳下来的倭寇,一枪则把另一个倭
寇大腿扎了个窟窿,回头冲唐五经吼到:“妈个把子的,你还等什么?”

  唐五经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吩咐何素素掩护
他,只见他飞快的戴上了一副薄薄的手套,从怀里掏出只小孩拳头大的铜壶一倒,
手掌中便多了三粒黑幽幽带着导火索的药丸,火折子一晃,点燃了一种的一粒朝
前院仍了出去,闪着火花磁磁坐响的丸子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狐仙,正打在
立花勘助的马头上。

  那马一惊,斜着插了出去,却把立花勘助的整个身子暴露在我眼前,我不禁
大呼可惜,弓箭已经被我收了起来,否则此时趁隙攻击,定能事半功倍。只是机
会稍纵即使,立花勘助很快一个鹞子翻身,高大的身躯稳稳落在了门前。

  那丸子还没落在底墒,火花依然熄灭,只是它在地上弹了几下,却没有期待
中的爆炸或者烟雾,不一会儿,圆子里传来倭寇的嘲笑声,转眼看唐五经脸上出
现焦虑不安的表情。

  “失败了?没关系,你不是还有两个吗?再试试啊”

  我大声鼓励到,身形闪动间毒龙枪格开了一把砍向宋素卿的大刀,顺势一脚
将那倭寇题踢飞,解雨忙把宋素卿拉到自己左近,反手一刀砍反了一个敌人,而
宋素卿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悄悄从怀里掏出了倭式短鸟铳。

  屋子里已经涌进了七八个倭寇,黑暗中只见凄冷的刀光拌着一蓬蓬热血忽明
忽灭,何素素舞起苗刀,尖声呼喝着我也听不懂的苗语,状似疯狂,而何雯何霏
姐妹在母亲的保护下也大着胆子抽冷子给那些给母亲打飞了武器的敌人一刀。枪
如毒龙,刀似雪花,顷刻间先前跳近来的倭寇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只是那些忍
者已经劈开了后门,而立花勘助此时也撞开了前门。“”滚出去“

  我右手的半截毒龙枪已疾若奔雷般的击向立花勘助,若是让他抢进屋里来,
后果不堪设想。不足五尺的毒龙如丈二钢枪般幻出了七八条枪影,在我八成内力
的推动下竟发出了磁磁的破空声。

  “看刀”

  立花勘助正站在门口,长刀被门框束缚住,无法使出像“力劈华山”这样的
着数,长刀的威力顿时减弱了两成,只是他应变极为迅速,眼力又佳,竟看破了
枪中虚影,长刀如毒蛇般的沿着枪杆直削过来,似要斩断我握枪的手指。

  右臂急收,左手另半截毒龙藉势而发,立花勘助来不及变招,只听得“当”
的一声,刀枪相交,立花活生生被我震出了门外,我也觉得左臂一阵酸麻,毒龙
枪险些脱手而飞!

  “这斯好强的力道”,我心中暗字一惊,立花勘助的臂力竟与有着巨灵神之
称的十二连环钨陈万来不相上下,若不是因为地形的缘故无法让他发挥真正的实
力,我用八成功力对他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兵器被他击的非上了天。

  而立花勘助的惊讶绝不在我之下,他似乎算准了我不敢追出门去,推出门外
后没有急于收缴,反而趁势又退了两小步,拉出了适合长刀攻击的距离后,倭刀
斜举,森然喝道:“来者何人?”

  “老子姓祖名宗字爷爷!”

  就在立花勘助皱眉的当口,两截毒龙枪在我手中已经高速的合而为一,枪出
如风,人还在屋子里,可枪尖已经堪堪到了他的面前。

  “杀”

  立花勘助长刀猛劈下来,却正落在了我的算计之内,毒龙枪看似迅捷,枪上
却没有什么力道,猛的一撤,长刀就告落空,立花情知上当,立刻又后退了三步。

  此时唐五经的第二粒药丸已经出手,只是这粒药丸除了招惹来倭寇更大声的
嘲笑之外,命运与上一粒竟完全相同。

  我知道不能依靠唐五经手中那个尚未得到唐们严格测试的暗器了,而期盼陆
三川的辎兵尽快来到或许更实际些,就连唐五经也对自己的按期失去了信心,把
东西收拾好,蓦的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反手含愤出刀,竟将一名倭寇的脑袋一
刀劈成了两半。

  好在屋子里并不能进来太多人,倭寇认输上的优势便被抵消了不少,我忙告
诉众人只伤人而不杀人,让敌人无法使用车轮战,自己则护住正门,让立花勘助
无法抢进门来,以期拖延时间,等待陆三川的到来。

  时间竟变的如此难挨,而我也终于领教了倭寇的捍不畏死。鲜血早就染红了
战袍,地上堆满了倭寇的尸体。唐五经的刀法虽然没有解雨习自刀王厉天的“大
罗天刀法”

  那般精妙,可也相当凌厉,刀光闪烁间敌人的身上就会留下一道伤口,虽不
致命,可敌人的脚步就慢了许多,而刀法缠绵细致又困住了敌人无法脱出战圈,
显然他明白了我的用意。

  解雨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实力,只是把刀法换成了从高君侯那里得到的“小叛
刀法”让唐五经无法推测她究竟是谁。

  屋子里乱战成了一团,虽然战局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可我知道这并不能坚
持多久,。一旦立花勘助下定决心舍弃自己的同伴,我们立刻就成为那些忍者的
把子。似乎过了很久,终于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那马蹄声飞快的接近,很快,
就看到一队人马从西边树林方向杀了过来,隐约的人影上是闪烁的寒光,如雷的
喊杀声竟是气势如虹。

  守在后院围墙外的十几个倭寇发现了情况,顿时大呼小叫以来,围在后门的
忍者听到同伴的呼喊,只留了三人守住后门,余下众人顿时朝外跑去,准备上马
迎敌,而房顶上的敌人则纷纷跳下来,有的接替了忍者的位置,有的也跟着往围
墙外跑去。

  趁着敌人略有慌乱的当儿,我低声喝道:“快,冲出后院,与部队汇合”

  解雨心神领会,一刀便将周旋了许久的倭寇砍死,只是她身上的盔甲毕竟有
些分量,身形刚动,唐五经已经窜向了后门口,人未到,飞刀先到,三把飞刀如
闪电般射向敌人的要害,速度之快,显然已是全力施为,那三个忍者的身法虽然
相当灵活,可还是躲不过这追魂一刀,其中一人甚至用短刀集中了飞刀,可飞刀
上的力量十足,方向只是微微一斜,依旧贯入了他的脑袋。

  敌人的包围圈短视被唐五经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一个健步冲了出去,顺手又
是两把飞刀将缺口扩大,可是他的脚步已经缓了下来,呼吸也急促了许多,连发
了五把飞刀,让他一时无法缓过气来。

  解雨和何素素母女顺势闯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宋素卿,我将立花勘
助堵在前门,偷眼看宋素卿在两个倭寇的夹击下已是险象环生,幸好房顶上的敌
人已经跳到了后院,前院的敌人听到警告,也纷纷翻身去找自己的马匹去了,再
没有敌人加入近来,让我有机会突然抽身,从容杀死那两名倭寇,然后拉着宋素
卿飞快退出后门,反手一枪又逼推了睚呲欲裂的立花。

  宋素卿见我过来相救,精神一松,竟瘫软在我怀里。

  抱着不轻的女人,我和唐五经解雨之间便拉开了距离,十几个倭寇反应过来,
一下子横插过来,切断了我和前面几人的联系,而身后的立花勘助也趁机赶了上
来。

  解雨回头一看,见我落入了包围,那易过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惊骇的表情,
婶子猛然顿住,旁边一个倭刀已经从她腰间划过,雪狼皮战袍顿时铪开了一条大
口子,好在宝悦坊的鳄鱼皮金丝罩甲还算名实相符,保护住了她的要害,她一扬
手,机簧响过,一枚袖箭已经钉在了敌人的喉咙上,她顺势将尸体踢向另一个敌
人,然后反身杀了回来。

  而此时唐五经何素素四人已经出了围墙抢到了两匹马,竟不顾同伴的安危,
打马如飞朝西落荒而去,只是在纵马逃逸之前,唐五经把仅剩的那粒药丸掷了过
来。

  “砰”

  没有人理会这流星似奔来的东西,我的毒龙枪已经刺穿了挡在前路的两个倭
寇,与解雨合在了一处,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爆响,众人头上突然出现了一大
团浓烟,浓烟集聚的翻滚扩散,眨眼间满院子已是烟雾弥漫,加之黑夜沉沉,三
五步外人马皆已不可见。

  “好霸道的迷药”

  饶是我屏住了呼吸,大脑也微微一沉,心中顿时禀然,倭寇更是乱作了一团,
刀剑相交,才发现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听到立花喝了一声,叮当声才平息下来,
只是那些原本沉稳的脚步声却陡然踉跄起来。

  我抱着宋素卿,拉着解雨施展出幽冥步,趁隙一口气冲出了重围。守在外面
的忍者见从浓烟中冲出几个人来,一时间也弄不清楚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略一犹
豫,已被我连杀了三人,夺了马匹,朝西疾驰而去。就在我前面百步远的盐池里。
我属下的那一百辎兵的前锋已经快与倭寇相遇了,而唐五经两骑则是驰出了盐池,
很快没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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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杀啊”

  平素老实巴交的陆三川竟然一反常态,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雪亮的斩马
刀高高举在头上挥舞,大吼着冲向敌阵,身后的弟兄们见己方数倍与敌,个个斗
志激昂,纷纷纵马扬鞭,队形顿时散乱开来。

  倭寇人数虽少,可战斗经验却明显比辎兵丰富的多,二十几人迅速合拢到一
处,形成纺锤阵形,陆三川挥舞着斩马刀砍向迎面的敌人,兵器相交发出巨大的
声响,两人身体俱是晃了几晃,陆三川见敌人守的坚实,被迫把马头往旁边一拨,
沿着敌阵的边缘向东北而去,斩马刀依此与敌阵中伸出的倭刀枪相交,几下火花
闪过,马上的他已是遥遥欲坠。

  就像揣急的江水遇到了江中的巨石一般,人数占优的辎兵非但没有撞击开缩
成一团的倭寇,整只队伍反而被一分为二,队形愈发散乱,虽然这一轮冲击杀死
了四个倭寇,可己方却有近十人坠马落地。

  敌我刀剑相交,往往是倭寇更凶悍而不顾姓名,让这些几乎没上过战场的辎
重兵立刻心惊胆寒,而一旦心寸生死之念,集训的成果便只能发挥出无成,不少
人更是把我教的刀法忘记的一干二净,只是靠着求生本能胡乱挥舞着钢刀,若不
是谦字房的斩马刀有着不输于倭刀的锋利与仞性,让倭寇错误的判断了对手的兵
器,牺牲的弟兄恐怕还要加倍。

  “三川别慌,我来助你”

  刻意用内力发出的断喝响彻在黑石村的上空,让有些慌乱的辎重兵精神一振
:“是大人,大人回来了!”众人纷纷呼喊着朝我这边聚来,在我身后渐渐形成
一团。

  毒龙枪狠命朝马屁股上一拍,胯下的战马咆哮一声冲向了那群忍者,陆三川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不仅仅是眼前这一小撮倭寇,如不尽快把这些忍者解决
掉,不仅要承受前后两股倭寇的夹击,而且这些辎重兵一旦发现敌人的数量尚在
自己之上,原本就对倭寇战力心存惧怕的士兵很可能立刻崩溃,故我凝起全身力
气,只待毒龙枪做雷霆一击。

  几十步的距离很快缩短到了十几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敌人的队形已经
调整完毕,看起来竟是训练有素,为首一人见我已经冲至十步以内,手猛的一挥,
从敌阵中蓦的飞出了十几件暗器朝我打来。

  毒龙枪只护住了我的身子,却护不住坐骑,那吗前腿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

  不过知道忍者按期厉害的我早有了准备,藉势一踏马背,婶子有如大鹏一般,
猛的飞了以来,眨眼便越过了那人的杩头,一脚将那倭寇踢飞出去,撞向他身后
的同伴,自己已经落在了马背上,毒龙枪顺势一扫,又将周围有些慌乱的四人连
人带兵器一齐扫落马下。

  解雨纵马跃过在地上挣扎的我的坐骑,一刀削去了拦住去路的无口脑袋,敌
人已经松动起来,待我拔转马头朝敌人阵中心闯去,毒龙枪似毒蛇一般又挑落两
个敌人后,余下的忍者呼啦一声从两旁退开去,敌阵顿告瓦解。

  “看不出来…”“没想到…”“哇,好神勇!”“耶,大人真是虎将哩!”

  眼看自己的主将大展神威,士兵们又惊又喜,都大声欢呼起来,想到军功就
要到手。不少人更是头脑发热,掉转马头就要趁胜追击,等我约束住士兵,就树
林旁的官道上整理好队伍,已经又有几名弟兄阵亡了。

  而此时立花勘助也集结好马队出现在了村南口,近一百匹战马组成的方阵竟
比我身后的辎重兵阵形还要整齐。立花勘助起码立在阵前,左手擎着一面大旗,
海风袭来,旗帜漫卷间一股强大的杀意顿时涌了过来。

  辎重兵们立刻出现了轻微的骚动,不少人更是“呀”的惊叫出来不用一一去
点人数,光看阵形的大小已经知道敌人数目与自己不相上下,想的袄一比一的情
况下,即使是军中的精锐部队也无法战胜倭寇,刚刚涌起的乐观情绪一下子都跑
到了爪哇过,惊慌和恐惧顿时在队伍中弥漫开来。

  “大人,咱们是不是先向南汇嘴方向撤退,待和胡大人的队伍会合后,再与
倭寇决一死战?”陆三川挪到我近前小声建议道,他右臂被枪挑开了一个大洞,
鲜血直流,连刀都握不住了,说话时更是冷汗直流,解雨见状忙纵马过去,替他
上好刀创药,然后极其熟练的帮他把伤口包扎以来。

  “撤退?一场垂手可得的胜利就在眼前,我们为什么要撤退呢?”

  其实我心里却是犹豫不决,这些辎重兵与身经百战的倭寇相比,战力自然远
远落在了下风,而我和解雨经过一番厮杀,实力已大打折扣,何况敌阵中尚有立
花勘助这样的高手,两军对阵的结果已是一目了然,获胜的唯一希望就是在全军
覆灭之前胡链能及时赶到战场,而胜利的果实恐怕也大半要落在胡链手中了。

  自己的小命系着那么多人的幸福,自然不能交给别人掌握,可这样的歼敌机
会也着实不容易找到,再说临阵退缩,沈希仪第一个饶不了我。战或是逃,这两
个念头在脑海里摇摆不定,可我神色却异常坚定,身子更是挺直的如同傲雪青松
一般,因为我知道就算是逃命也需要士气,汇聚在我身上的士兵们的目光若是发
现他们的主将有丝毫的动摇,恐怕立刻就作鸟兽散了。

  刻意散发出来的强大战意和自信的目光在我想来已是做作已极,却取得了出
人意料的结果,队伍渐渐平静下来,迷惑代替恐惧出现在众人脸上。

  “胜利?”

  “不错,是胜利”

  望着这些辎重兵变换的表情,我脑海里闪过了他们在山谷中挥舞出一片刀海
的身影,就这样撤退,这些辎重兵怕是再也没有练武的勇气了,而不能够打硬帐
的部下,他们的存在又有多少价值呢?算算时间,不用半个时辰,胡链就能赶到
了,我心中已经下了死战的决心。

  毒龙枪朝天一竖,高声道:“用不了多久,胡链大人的二百精兵就会赶到战
场,在此之前,就让我们这些被人瞧不起的辎兵来创造一段历史吧!一颗人头十
两黄金,阵亡的弟兄百两纹银,杀啊,杀了这帮倭寇啊!”毒龙枪一划长天,我
率先冲了出去。

  “冲啊”

  不知是与倭寇有着深仇大恨,还是真金白银太有吸引力,我背后传来的呐喊
声竟是如此的雄壮,连我精神都为之一振。而与此同时,立花勘助大刀一挥,纵
马带队迎了上来。

  五百步的距离转眼间就消失在两军的狂奔之中,一马当先的我和立花勘助很
快就感觉到了对方兵器的凛冽杀意,毒龙枪和大刀毫无花俏的硬碰了一下,我内
息激荡,难过的几乎要吐出血来,用尽余力才把从立花身后迎面杀出来的倭寇刺
落马下,而后身子就似乎没了半丝力气,只能抱着毒龙枪伏着马脖子后面东躲西
闪,靠着身后解雨的袖箭解决了身前的两个敌人,宋素卿更是把保命的短鸟铳派
上了用场,我才争取到了片刻时间,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恢复了少许力气。

  而立花勘助更是身形巨晃,险些栽下马去,解雨恨他,在替我护卫的同时也
没忘了招呼他一箭,他虽然躲过了心脏要害,可袖箭还是钉在了他的右肩上,大
刀再也握不住,“当啷”

  一声坠地。

  “立花勘助败了!立花勘助败了!”

  我身后传来宋素卿尖叫出来的倭语,敌阵顿时出现了慌乱的迹象,我心里暗
赞一声,宋素卿果然机灵,回头观瞧,辎兵们虽然被我的出色表演感染得兴奋无
比,可刀法却是凌乱已极,便拼尽全力大吼一声:“倭酋已败!一刀两断!”

  听到这熟悉的号令,辎兵们下意识地举起长刀斜劈下来,每天挥舞一万次的
成果终于显现出来,虽然有几个弟兄因为调整招式而被敌人所伤,可八十把斩马
刀一同劈下来,不仅将一侧的敌人尽数逼退,更有七八个倭寇当真就被一刀两断。

  见到如此丰硕的成果,辎兵们信心顿时大增,在接替我的陆三川的号令下,
单单一招“一刀两断”翻来覆去的使用,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战果。只是等我军
划出一道弧线掉头再进行攻击的时候,倭寇已经快速地收缩,却没有沿着官道北
上而逃,反而开始转向,意图攻击我军的后卫,我也忙收缩队形,等两军错开回
到开战前的位置,我已经损失了十七名辎兵,可盐池里却留下了二十多具倭寇的
尸体。

  辎兵和倭寇一比一的较量竟然占了上风,这让士兵们暂时忘记了失去战友的
痛苦,也忘记了对敌人的恐惧,都满眼敬畏地望着我,毕竟军中早就知道,我这
个剿倭营行军参谋并不是个武将,虽然辎兵们知道我的武技不俗,可真正领军打
仗却是另外一回事,经此一战,士兵们总算对我建立起了信心,而我所说的胜利
似乎也近在眼前。

  我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了敌人身上,倭寇们聚集在一处,形成了圆形防御阵
势,似乎既不想进攻,也不想逃走。

  “立花勘助在搞什么玄虚?难道他不知道此地距离金山卫不足百里,不怕我
身后还有大军吗?看他一副缩头乌龟的模样,倒像是等什么人似的,是宗设,还
是沈煌呢?”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沈家和宗设的交易应该是今晚在黑石村进行。凭着
立花勘助在宗设集团的地位,他来接待沈家未来的家主也算是不缺礼数,他带来
这么多人恐怕是因为和沈家是第一次做生意,彼此不够信任的缘故。那么,他先
是遇到了中土的江湖人,后又遭到了大明军队的伏击,虽然人数都不多,可他心
里该对沈煌产生莫大怀疑了吧!

  “即便这样,他还在这里迟迟不肯离去,那么??”我心中猛的一跳:“莫
非他还有接应不成?”

  想到还没有出现的宗设和他手下的二百倭寇,一丝不安顿时涌上心头,眼前
的战果并没有迷惑我的眼睛,方才只不过是打了个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罢了,论战
力敌人还远在我军之上,一旦真如我想象的那样是宗设亲率手下接应,就算加上
胡链的二百精兵,恐怕也抵挡不住倭寇的攻击。

  “大人,下令攻击吧!”

  见我伫立在阵前深思不语,陆三川催促道,胜利让他也沉不住气了,一脸跃
跃欲试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反像是个初经战阵的少年。

  “不,全军向黑石村村北转进。”我缓缓道。

  杀了四五十倭寇,辎兵也进行了一次战斗,对谁都能交待得过去了,眼下是
自己的小命要紧,只是心中未免生出一丝遗憾,若是沈希仪肯冒险,让胡链全军
来援,这一战打起来可就好看了。

  陆三川一脸迷惑,可见我神色肃穆,也知道我心意已决,便号令队伍向村北
移动。辎兵们大多头脑简单,还以为我又想出了新战法,毫不犹豫地执行着我的
命令。

  解雨替几个伤员包扎好伤口后,纵马回到我身边,便一头趴在马脖子上,累
得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歪头望着我,眼中已满是倦意。

  “雨儿,幸亏带你来了,否则,你还没嫁,怕就要做寡妇了。”

  我一手搂住她,贴着她耳边小声道:“回去,相公要好好谢你。”

  “有人看呢!”解雨羞道,眼中却大是欣慰,见我战袍沾满血迹,虽然知道
我并没受伤,可还是关切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儿。”替她整理了一下盔甲战袍,想起立花勘助那一身蛮力武功,
我也有些后怕,和他硬拚的太凶,等杀进敌阵中,自己已经孱弱的如同婴儿一般,
弄得我就算狂吞了十几粒师父留下的疗伤圣药雪莲玉蟾丸,内力也只恢复到了平
素的三成;可不硬拦住立花,就要付出我承受不起的代价。沈希仪说为将最苦就
在百户,攻要在前,守要在后,真是诚哉斯言。

  马队沿着官道缓缓向村北移去,倭寇却是按兵不动,而黑石崖外,已隐约可
见大船的影子,想来立花勘助也怕我暗中设下埋伏。刚到村北口,就听北面官道
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一会儿,一队狂飙渐渐映入眼帘,虽然还看不清骑士的模样,可穿著却是
剿倭营的标准盔甲,辎兵们都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援兵到喽!胡大人到喽!”
“杀他奶奶的倭鬼子啊!”

  只有我脸色却是一变,很快解雨也发现了蹊跷之处。这队骑兵无疑是前来增
援的胡链部,只是他们不是歪了头盔就是撕了战袄,有人手里就连兵器都没了,
甚至连军旗都不见了踪迹,怎么看都像是在逃命。

  “不好!”我很快从惊讶中惊醒过来,明白胡链部定是遭到了倭寇的伏击:
“妈的,宗设怎么会知道胡链的行军线路呢?!”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思索了,
这念头只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知道自己的部队正卡在胡链部的逃跑路线上,一
旦被这些逃兵冲乱了队伍,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毒龙枪再度高举,喝道:“弟兄
们,援军到了,后队变前队,跟我杀贼!”

  说罢,纵马沿着官道,向西南奔驰而去。

  辎兵们燃烧的斗志此刻已经达到了顶点,但听得一个杀字,热血都沸腾起来,
更何况在他们心中,自己一方已经占据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胆气更加豪壮。众
人大呼小叫地跟在我马后,竟如一把利剑直刺向立花勘助所率领的倭寇。

  其实我只想冲开一条通往拓林镇的逃生之路罢了,可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
传来奇异的号角声,村南的立花勘助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马队立刻发动,朝西
北猛插过来,意图极是明显,竟是要堵住我的去路。

  只是沙化的盐池延缓了马队的速度,立花勘助没来得及堵住我,却将辎兵营
拦腰斩断。不明就里的辎兵见敌人不逃反战,更是兴奋,凭着一股锐气,加之官
道另一旁是树林,马匹根本无法进入,立花属下倭寇不得不调整攻击的线路,竟
被辎兵们冲出了一个大缺口,只是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的主将并没有调转马头
攻击敌人,反而沿着官道朝拓林镇一路狂,才感觉事情并不似自己想象的那样,
随即稀里胡涂地跟着我败退下来。

  一口气跑出了七八里,身后才听不到倭寇的叫喊声,回头细查,敌人已经不
再追击了。束拢起队伍,辎兵们才发现所谓的援军竟是一群残兵败将,又都惶恐
起来。

  “部队转进过程中,在距离黑石村五里处,遭遇倭寇袭击,胡大人阵亡,徐
大人不知所踪。”

  这样的噩耗虽然在意料之中,可我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悲哀,短短的五里路,
就决定了此次围剿宗设的失败。胡链的二百精兵包括徐山属下一百能征惯战的藤
牌手眼下仅存三十余人,加上辎兵也不足百人;而倭寇的损失据说还不到自家的
三分之一,如此算来,宗设与立花勘助会师后,兵力至少是我的一倍以上,我已
经没有实力把宗设缠在黑石村,以等待沈希仪的到来了,想想战前自己信心满满
地要用辎兵来阻击宗设,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宗设放弃追击,是想从黑石村撤退吧,也不知道他和沈家交易得怎么样了?”

  听宋素卿的悄悄话,我眼睛顿时一亮。不错,这里靠近金山卫,宗设也不敢
久留,可若从海上撤退,陆上的兵力必然越来越弱,偷袭他的后卫,或许能把局
势扳回一些,让败绩变成一场和局也未为可知,只是黑石村附近的海岸暗礁密布,
只有一条狭长水道适合大船进出,宗设会选择从这里撤退吗?

  不过就那么一点微弱的希望已经让我无法再去选择什么:“赌赌运气吧!”

  想到这里,我望着委靡的士兵们,沈声道:“我们,还没有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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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鼓舞士气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好在重组后的部队是头脑简单的辎兵占
了大多数,而且方才在与倭寇的战斗中他们并没有落在下风,当然这样的战绩理
所当然地被那些藤牌手和鸟铳手们指责为谎报军功,不过这越发激起了辎兵们的
斗志,自卑地向另一个极端转化,众人纷纷求战以证明自己。

  可我还是让部队休息了半个时辰,对手已经不是和我们同样疲惫的立花勘助,
而是宗设的虎狼之兵,贸然行动,只会落得个损兵折将,况且我也需要时间来恢
复内力。

  解雨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唐门的刀伤药远比军中那些常备药来的灵验有效,
而这也极大地鼓舞了部队的士气。

  等内力恢复到了五成水准,我知道是行动的时候了,吩咐把马蹄用布包好,
众人踏上了东进黑石村的征程。

  一路行来,官道上寂静无声,只是不时看到自己战友的尸体,有的被割了耳
朵,有的被削去了鼻子,有的更是被开膛破腹,境况惨不忍睹。来不及掩埋这些
尸体,众人只能咬牙咒骂,情绪越发激昂。

  离黑石村三里,不见敌人的岗哨;再前进一里,依旧不见敌人的踪迹,等黑
石村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我才看到一艘大船静静停泊在岸边,而村南的空地上已
是人影皆无。

  “宗设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我心中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宗设竟然真的从这里撤退了,而是他撤退的速
度竟远在我的想象之上,组织二百多人马上船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偷眼看
宋素卿也是一脸的惊讶!

  “将军何其迟也?”

  等我赶到岸边,就见从船舱踱出几人来,当中是一中年人,个子不高,身着
汉人长衫,手持一把团扇,相貌平平,可举止十分儒雅。左首立花勘助,右手及
身后众人就连宋素卿也不认得。

  那中年人见我横枪立马站在阵前,团扇一指,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朗声笑道:
“闻将军堪与立花相敌,缘何进兵如此迟缓,让宗某无缘与将军一战!”声音不
疾不徐,却是铿锵有力,在海风中竟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显然身怀不俗武功。

  这个教书先生似的汉子就是为祸江南的倭寇首领宗设?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他挑衅,我当然不肯示弱,便讥笑道:“你逃得快,却怨我来得迟,想战,
下船便战即是,在船上啰哩啰嗦什么!”

  “年轻人急什么?有你这样的对手,宗某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吝啬与你一战?!”
说话间,他从右边那人端着的锦盒里拎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随手甩出,也不见他
使了多大力气,那颗头颅便已越过十几丈的水面,“啪”的一声落在我的马前,
正是胡链的人头。

  “这样的角色,宗某不感兴趣!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喔!”

  身后的大声咒骂竟然压制不住宗设的声音,我心中已重新估算了他的实力,
与以自己身体为武器来领导群伦的宋素卿不同,宗设看来是完全靠着一身过人本
领才坐上了首领的宝座,而能让身手不在高光祖之下的立花勘助心甘情愿地臣服
于他,他至少有著名人录前二十位的实力,甚至抗衡十大也大有可能,而他身边
据说还有汉人谋士,我又没有自虐的倾向,这样智勇双全的对手我实在不愿再碰
上,但宗设不除,不仅为祸江东,而且我和沈希仪也会因剿倭不利而使仕途变得
坎坷起来。

  “你不会失望的,死人又怎么会失望呢!宗设,你的人头暂寄在你脖子上,
下次相遇,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既然注定了要与他拚个你死我活,我就不能放过每一个可以削弱他实力和士
气的机会。打仗最重钱粮,因为禁海令不可能长久执行,宗设只要有钱,补给就
不会太困难,想断了宗设的粮草,斩断他和中土的走私联系最为关键,沈家商脉
深厚,松江又有几百里的海岸线,宗设一旦与沈家建立了联系,必然大大有助于
他的走私生意,而我则是要利用此次打了宗设一个埋伏的机会,让他心生疑虑,
从而离间他和沈家的关系。

  当然,我也可以不顾沈家的背景抄了他,可如此一来,我和沈熠的良好关系
就没有了用武之地,物尽其用才是商场上的生意经,抄家该是最终的手段了。

  月光下,宗设果然轻轻一皱眉头,嘴里嘟囔了句什么,虽然距离太远根本就
听不到声音,可我运足了目力,还是看出了他的唇形。

  “运气?”

  身边有宋素卿在,听我鹦鹉学舌,她很快把它翻译过来,我明白宗设心里早
有怀疑,此刻听我隐约有意把一场埋伏说成一场遭遇,逆向思维的结果恐怕更把
沈煌当成了奸细。见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我一挥手,十几枝鸟铳从队伍中伸出,
朝宗设齐射过去。

  约十枚左右的铅丸从枪口激射而出,速度之快远在唐门飞刀之上,就算与翌
王弓射出的羽箭相比也不遑多让,更可怕的是,我全力施展九天御神箭法,最多
只能支持三十枚羽箭,可每一个鸟铳手的铅子袋里就有一百粒铅丸,虽然装鸟铳
的时间足够让我杀死他们十次,可十几枝鸟铳同时对着我的话,我知道自己几乎
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然而鸟铳要形成战法看来远远没那么简单,且不说这些鸟铳手因为缺乏训练
而准头奇差,就算直奔目标而去的那三粒铅丸在行进了十几丈之后,速度也不再
那么可怕,宗设和立花勘助都用刀把铅丸给磕飞了,立花更是长笑了几声,似乎
讥讽我在班门弄斧,然后听宗设一声令下,几人退入船舱,大船竖起风帆,二十
几条长桨齐出,飞也似的朝大海深处驶去。

  “下次?下一次的战斗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呢?”听着身后士兵的大声咒骂,
我心中一阵冷笑,只是脸上却是夸张的神采飞扬,一场败中取胜的反攻虽然没有
成为现实,可士气却要保留:“对,下一次决不会让倭寇再这么大摇大摆地溜走
了。不过,弟兄们,现在…是清点战利品的时候了!”

  毕竟只有半个时辰的撤退时间,战场并没有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十几件兵器
甚至还有两具倭寇的尸体都被一心想立功的士兵们从隐蔽的角落里搜了出来,当
然,这中间我还曾听到一声兴奋的呼喊:“大人,这里还有个活人!”

  等接到沈希仪的将令而返回松江畲山临时军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王大人,不要再狡辩了!我和沈大人在南汇嘴北抗击着二百多倭寇,而能
击溃胡大人的精兵少说也要五六十倭寇,宗设集团人数尚不足三百人——这可是
王大人你亲自提供的情报,黑石村怎么可能近一百五十名倭寇?!分明是你想推
卸失败和逃跑的责任!”乐茂盛指着我的鼻子激愤道:“一百辎兵对一百五十倭
寇,正面交手一次,只阵亡了三十七人,却斩敌二十余人,你以为那些辎兵是京
营三大卫呀,那三十七名弟兄该是你望敌而逃的替死鬼吧!”

  “乐大人,要不要我的辎兵和你的骑射手打上一仗呢?”

  我冷静地反唇相讥道,心里却如同开锅了一般,战局竟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几乎就在我接到沈希仪关于变化布置通报的同时,留守南汇嘴北的乐茂盛部遭到
了二百五十名倭寇的奇袭,好在乐茂盛的部下着实强悍,利用地形优势顽强阻击,
付出了四十多人的代价后终于等到了全军来援的沈希仪,倭寇以一敌二并没落下
风,虽然留下了三十多具尸体,却得以从容向北撤退,沈希仪率部追击八十里,
结果还是让敌人逃走了。

  “宗设集团的兵力竟有五百人之多,是宋素卿情报不准,还是她有意骗我呢?”

  “宗设攻击具有相当大的目的性,决不是一两场偶然的遭遇战,他从什么地
方得到的情报?”

  “还有宗设部下可疑的骑兵,他哪儿弄来了那么多战马?”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地涌上心头,嘴上却还要应付乐茂盛尖刻的指责:“对于
宗设集团人数上的偏差,我承认我的情报有误。”因为沈希仪后来参战的缘故,
我无法否认乐茂盛曾经面对的倭寇人数:“对于我的失误,请沈大人责罚,不过,
就此抹杀辎兵们的功劳,不怕士卒寒心吗?”

  “或许王老弟遇上的是倭寇的辎兵哩!”曾亮打着圆场道,他脸上并没有太
多沮丧,此番剿倭营全军出动,唯一的一场完胜就是他所率的六艘苍山铁一举击
沉了在小七岛外遭遇的两艘倭寇补给船,并且缴获了两万多两白银,让剿倭营苍
白的战绩上多了几分亮色。

  “不要再吵了,我相信王大人的判断。”沈希仪沉默良久,终于发话了:
“乐大人,本人和你在南汇嘴北并没有见到宗设,按照军方的情报,那人该是宗
设集团的三号人物近藤又兵卫。所以,王大人在黑石村遭遇的很可能是倭寇的主
力,也只有倭寇的主力才能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将胡大人击溃。”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何况,对我来说,你们的争论没有丝毫意义!军方
需要英雄,剿倭营的士气也必须保证,所以乐大人坚守阵地的不动如山与王大人
挽救辎兵的其疾如风和曾大人的侵略如火一样,都将成为剿倭营的典范。只是倭
寇的实力大大超出我们事前的预料,我已经上报南京守备徐公爷,请他再增派五
百精兵。众将则要深刻检讨此番作战的经验,以利再战!”

  “别情,照你的说法,辎兵的战绩一大半要记在你个人头上,这样的战例对
于大规模作战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沈希仪听我详细说明了黑石村的战况,叹了口气,又道:“何况,立花勘助
只是倭寇中的一员猛将而已,论智谋尚不及近藤又兵卫,那小子对局势的判断异
常敏锐,发现有被我合围歼灭的危险,毫不犹豫地就撤退了,而且沿途设下种种
迷魂阵,迫我放慢追击的速度,从容逃逸。”

  “不能说辎兵一无是处。”我反驳了一番之后,才道:“宗设手下人数增加
并不可忧,朝廷大规模禁海之后,小股倭寇一时补给困难,很可能投向宗设,而
同理,一旦禁海令松动,宗设集团或许就会分裂。

  更让我担忧的是,宗设是如何得知我军行踪的呢?他攻击乐茂盛和胡链的时
机看起来决不是一场简单的遭遇战!而在黑石村,或许是因为我转移了阵地,敌
人又知道对手是通常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辎兵,才放松了警惕吧!“”这该怨我。
虽然从各卫调遣来了精兵强将,却也惊动了不少人,军队看来也有倭寇的奸细,
何况此地与松江府距离太近,补给又都依靠松江府,想知道部队调动的情报也不
太困难!此番增兵一到,我就要另换地点,重建军营。“

  “真的…这么简单吗?”我虽然满腹疑问,可见沈希仪已是筋疲力尽,便把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公子始终不相信素卿,那素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我的诘问,宋素卿的眼中竟涌起了深深的悲哀,蓦地翻出一把匕首,猛
的扎向自己心口,饶是我出手如电,匕首也刺破了鳄鱼皮罩甲,在她酥乳上划出
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感觉到她匕首上的力量,素知她擅长表演的我心中也迷惘起来,难道真像她
所说的那样,她现在只想留在我身边,就算做我的女奴也在所不惜吗?

  解雨见鲜血染红了宋的雪白束胸,狠狠瞪了我一眼,镇道:“相公你怀疑谁
都行,就是不能怀疑宋姐姐!她,险些陪着我们在阵中丧命呢!”

  “可我憋了一肚子邪火,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宋素卿虽然脸色煞白,闻言眉目间却有了笑意:“倒是素卿误会了公子。其
实,能让公子高兴,就算素卿再委屈也心甘情愿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竟昏
了过去。

  两人吃了一惊,解雨拿过匕首,才发现是浸过毒的,好在毒性虽烈,却是唐
门所熟知的几种常见毒药之一,她立刻施救,忙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宋素卿的
命救了回来。

  一场风波倒让解宋二女意外地接近起来,加之宋素卿的曲意逢迎,二女竟似
结成了同盟,让我不禁怀疑起宋素卿的自杀依旧是场戏,不过冷静下来的我经过
仔细分析,便排除了她是奸细的可能性,出于对结果的满意,我也没有必要说破
这其中的奥秘。

  对于宗设集团的意外膨胀,宋素卿的分析和我大致相仿,不过她还提出了另
外一种可能性。

  宗设原本是日本大诸侯大内家的家臣,因为入贡明朝一事被宋素卿所击败,
无颜面对主公而沦为海上盗贼,此番击溃宋素卿,或许他以此为机,得到了大内
家的谅解,而从原来的主公那里请来了援兵。

  但对于宗设如何取得了剿倭营的准确情报,宋素卿也无法猜测,毕竟她对宗
设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而已。几天之后,南京守备徐公爷的将令随着五百精兵一
齐到了畲山,将令对剿倭营的初战并没有太多申斥,反而嘉勉有加,毕竟那三十
多颗倭人首级和二万多两白银是实实在在的战功,也是南京这几年来对倭少有的
佳绩之一,于是众将士各有赏赐,战功卓著的乐茂盛被提升为剿倭营的副将,而
曾亮更是因为此次的战功加之资格够老而升为金山卫副千户。

  将令中甚至隐约有对沈家的嘉奖,虽然语义含糊,可大致能推断出来,沈家
是因为鱼饵做得好而受到了奖励,这当然是我的主意。

  至于阵亡的胡链、徐山以及二百多名将士抚恤虽厚,可在将令中这个伤亡的
数字已经被大幅缩减成了五十人。

  “将令真是出自素有贤名的徐公爷之手吗?”

  虽然我知道答案,可军队的黑暗还是让我暗生凛意,怪不得会有土木堡之变、
怪不得倭寇可以横行江南,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倒奇怪了!心中隐约生出一丝
悔意,对付宗设,难道除了军队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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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7-4 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