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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架空] 【超越游戏】(4-41)【作者:somegu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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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游戏】(4-41)【作者:someguy1】

作者:someguy1
字数:196373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希望您高抬贵手点一下旁边的举手之劳
  您的支持 是我发帖的动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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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节奏在使劲踩油门,初始副本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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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合作

  「什么?」众人惊讶地看着我。

  我信心十足地点头说道:「没错,我刚才在想,如果幕后之人的目的是让我
们在这里自相残杀,或者退一步说,自残的话,那他肯定会设置更多的指引来诱
发,鼓励我们这么做。想想电影里是怎么样的,陷阱武器那可遍地都是。想要脱
身,戳瞎眼睛自行砍腿什么的,简直变态。反而我们这里有什么?几张纸,几个
球,还有个天平。答完题之后马上放人进入下一关,这是杀人游戏吗?我看不是
吧。」

  我走到桌子旁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分析而已,回到正题。既然
出题者提供了这个天平给我们,那么可不可以也用它来帮我们增重呢?」说完我
双手握住天平将它提了起来。

    还好还好,天平没被钉在桌子上。妈的,要是那样的话我直接整张桌子搬过
来。

    我提着天平向四人得意地笑道:「这家伙挺沉的,至少有七、八公斤……话
说电子称一般是这么重的吗?呃,不管了,有这个应该就够了。」

    张杰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兴奋地说道:「你这小伙子脑子也够灵活的!不
对,这也不是什么尤其新奇的方法,怎么我就想不到?」

  燕梦莹也笑了说道:「王超的思路确实够广,我们都被指令里给出的条件限
制住了,但他却跳了出来,很难得。嗯……但是我们不知道这天平到底有多重。」

    我将天平放在一盘小球旁,选出几个小球低头说道:「这个应该不是大问题。
我们可以用小球来大概推测一下天平有多重。」

  我让张杰帮我稳住左手的天平,然后让燕梦莹一个一个地往右手的盘子上加
小球:「再来一个,再来……咦,竟然全部用上了。这天平比这盘小球稍微重一
点,那就是6公斤左右……」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屈指算了算:「这样的话,我和张杰站在一面平台上,
剩余的人在另一台,然后天台,正常球,矿泉水都放我们这边,应该差不多了。
算上偏差值的话,还需要……增多4—5公斤。」

    这下好玩了……

    我再次起身,观察着桌子,试着将其抬起。纹丝没动。

  我硬着头皮对三个女生说道:「我已经计算出唯一的解法了,那就是我和张
杰一起,你们三个一起,然后所有的杂物都放在我们这边来平衡那多出来的一个
人的体重。但是加上矿泉水,天平,和11个小球也还差5公斤。嗯,你们有什
么杂物之类的,都拿出来看看能抵多少吧?」

    三女对视一眼,似乎也意识到我没说出的话的涵义,脸色那是变了又变。

    燕梦莹掏出自己的手机,褪下高跟鞋,放在我手上,不快地说道:「就这些
了。」

    我点头哈腰地收过来,然后一脸为难地看向谭箐和贾钰。

  两个女孩脸上羞红,却也识得大体,将手机,鞋子都交给我。谭箐甚至还从
口袋里摸出一支唇膏和小镜子。手机倒是能用,可惜没网也没信号,所以三人对
于将这个比较贵重的东西交给我倒也不扭捏。

    张杰这时也醒悟过来,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在一旁着急地搔头发,却没能
忍住看燕梦莹露出来的那双秀气的黑丝小脚。

  我抱着怀里的一堆杂物,小心地估计了一番。不行,还差了不少。我将怀里
的东西和小球,天平合在一起,继续说道:「咳咳,还是不够,还差不少。这个,
您们,要不要在角落方便一下,人体的膀胱正常能容纳大概3—400毫升的液
体,要是你们每人排个400毫升的话,就很接近要求了。当然,如果需要大解
的话更是欢迎,可以说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燕梦莹再也把持不住,羞愤地说道:「王超,你别得寸进尺!」

    我举起双手冤枉地叫道:「燕姐,燕姐,真的不是我变态,是这个关卡变态
啊,我收回前言,设置这套题的人就是个王八蛋,挨千刀的猥琐渣男,但是我也
不想这样的啊!」

    燕梦莹胸口不住起伏,引起一段波涛汹涌,我心里默念《金刚经》尽可能真
诚地看着她恼怒的双眼。张杰在一旁急得额头直出汗,但好歹也意识到他作为房
间内的另一个男性最好还是乖乖闭嘴。他妈的,张杰,你算是走运了,这次就由
我来当坏人吧。

    僵持了数秒后,贾钰弱弱地说道:「嗯,燕姐,我觉得王超说得有道理……
他不是想……想看我们出丑才这么说的。确实,好像只有这个方法了。帮助大家
也是帮助自己。」言罢,她的脸更红了,但却没有缩回谭箐的身后。

    好样的丫头!我的一片苦心算是没被辜负。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谭箐也喃喃地开口道:「燕姐,我也觉得王超没错。小
钰说得对,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我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燕梦莹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数秒后她叹气说道:「你们两个小妮子,还是
懂事啊。好吧,我们一个一个来。」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严厉地说道:「你们
两个走到另一边的角落去,耳朵捂住,我们叫你转身的时候才准转身。你们两个,
看好他们!」

    喂,这个救急之策明明是我提出的……唉算了,我估计快触及这几个女生的
底线了,还是少说话为佳。不过在我闭嘴之前还有最后一句嘱咐。

    「哎对了!记得数清楚你们尿了多久!很重要!手机放这儿。」然后我便顶
着刀子般的眼神走到角落。

    我和张杰乖乖地走到角落捂住耳朵。不得不说,这个男人为人似乎还可以,
明明是团体里最有威胁性的人,但却对我和燕梦莹轮流指导行动毫无介意,虽然
容易气馁,但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困境生出什么恶意,比我警惕的结果好上不少。

    「喂,王超,你……真的够厉害的啊,从各种方面上来说。」一声耳语打断
了我的思绪,却看到张杰脸色怪异地看着我,「胆大,聪明,不要脸,你小子真
的是个人才啊。」

    「我怎么感觉你并不是在夸我呢?唉,杰哥,我也不是想当变态的。形势所
迫……」

    还没来得及向张杰哭诉多少,便听到谭箐的呼声:「喂,可以了。」

    我打起精神来,转身走向脸颊红霞尚未散去三女,张口便问道:「怎么样?
排了多少?每人尿了几秒?」

    燕梦莹像看某种害虫一样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张杰差点笑
出声,转过身去假装咳嗽。

  最后还是脸红的谭箐对我说道:「我,我……用了15秒,贾钰16秒,燕
姐……20秒。」

  我急切地追问道:「水流怎么样?激烈还是断续?哎哟卧槽别打人。我这么
问是有原因的!」我一边跳开躲避着燕梦莹的捶打一边辩解道:「女性平均排尿
率为每秒15—18毫升,要是你们排尿率正常的话应该会处于这个范围。如果
你们都尿了20秒那就可以了。」

    谭箐脸蛋绯红,但是似乎已经适应了我的「语言骚扰」,回答道:「大家的
……流量,应该处于那个范围……不过,你怎么知道这种东西的?」

    四人怪异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确实,这种东西……想想就知道不是常
识。

    我努力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是医学生,他就喜欢给我讲这种比较冷僻的人
体小知识。我记忆力比较好所以一直没忘。咳咳,比起这种小事,我们差不多要
达标了!」

    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燕梦莹修长的手指上下比划了几次,点头说道:
「确实,加上我们三人这次……减重,应该差不多了。」

  我想了想说道:「呃,确实应该差不多了哈,但是我加一个小小的提议啊。」
我转向谭箐和贾钰,和蔼友善地笑道:「小谭,小贾,你们热吗?」

    两女孩面面相觑,说道:「还好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燕梦莹却一下就猜到我的意图,瞪着我说道:「门都没有!」

    我预警性地退后几步,摊手说道:「她们俩穿的是十七中的校服。若我没记
错的话,质量倒是不错,虽然样式宽松,算不上有多好看。重点是,她们穿的是
秋季装,这外套有点分量的,两件加起来可以作为保险。」

    燕梦莹上前一步正准备说些什么,谭箐却抢先一步三两下脱下外套交给了我。
我定睛一看,这女孩穿了一件粉红的无袖T 恤,青春期的柔软胸脯曲线优美,极
是可人。

    我嘴上不住地道谢,并夸奖谭箐懂事,然后期盼地看向贾钰。她也已经褪下
肥大的外套,里面穿着一件洁白的T 恤,胸前的乳鸽却是颇具规模,鼓腾腾地微
微晃动,竟然比谭箐还大一些。

    我也不敢多看,接过之后再次道谢,然后假装看不到燕梦莹的杀人视线招呼
着张杰把地上的一堆杂物整理好。

  「好了!谭箐你带着这个小球跟贾钰和燕姐站在左边的石板旁。杰哥,天平
和小球就交给你了。我一会儿数到三,然后一起走上平台。」

    我手里捏了把汗,抱着一堆东西看向同伴。四人都微微点头。

    「那么……一,二,三。」

    我们整齐地走上平台。卡擦,平台缓缓地降低至与地板水平。嗯?这算是通
过了还是没通过?刚才是不是要让三女催个吐更保险一点?

  突然,眼前一黑,脚下猛地下降,我听到不远处女生们的尖叫声,和耳边张
杰的大吼。我往前蹒跚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重心,抬头往上看,
之前房间的只看得到一块越来越小的天花板。几秒后,光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
的,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王超,王超没事吧?你在哪?」张杰的声音响起。

  「我在这儿呢杰哥,别担心。这应该是送往我们到下一关的电梯?我估计很
快就到了。」

    张杰听到我的声音,似乎放下心来。我默默数到十九的时候,重心一乱,脚
下的石板停了。

  一般的民用电梯速度在每秒1。5—2米之间,刚才的下降虽然突兀,但并
没有特别快。以此推算,我们下降了大概三十到四十米的样子,也就是10层楼
左右。也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地上还是在地下。

    几秒后,眼前的黑色突然从中分开,露出了一个白色的房间。我和张杰互相
对视一眼,然后拿着东西走进房间。


               第五章 勇

    狭小的房间除了正前方的一扇门以外,没有任何东西。

    「勇……这次是考验我们勇气的门喽?」张杰上前摸了摸门上的大字。

    我将怀里的杂物放下,说道:「嗯,看来这次我们是没机会选择了。勇气么
……不知道她们三个在哪,如果是直线下降的话,应该离我们不远。」我顺手敲
了敲左边的墙壁,实心的。

    张杰指着地上的一堆杂物问道:「这些咋办?要不要带进去?」

    我咬牙说道:「带!肯定要带,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把一开始的那几瓶矿泉
水给带上了,上个房间就得逼几个女生下泄外加上吐了。」

    张杰脸色扭曲:「没那么夸张吧?」

    我打了个哈哈,指着张杰身旁用谭箐外套打包的天平和小球问道:「杰哥,
要不要分点给我?这玩意儿加起来比一袋米还重,挺累人的。」

    张杰咧嘴一笑:「王超,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屈伸了一下手臂,臭美地
说道,「我可是健身房常客。瞧瞧这肱二头肌,透着两层衣服都能看见线条。一
开始不是照顾你们的话,我倒是想试试体门的。」

    「……不错啊杰哥,看来你不需要帮忙。」有意思,有意思,原来张杰还有
这种长处。

    「那就进去吧。」

    张杰率先进门,我紧跟其后。

    咦,这,这不是出来了吗?眼前豁然开阔,从封闭的室内一下来到深山老林。
周围是苍翠欲滴的树木,草丛。耳朵隐隐可以听到风声吹过植被的沙沙声。天空
阴暗,似乎已是傍晚了。深色的乌云密集,风声凄厉,但感觉不到任何山林中的
动物生机,让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在我面前不远处,土地猛然截止,之下是深
不见底的悬崖。一条孤单单的索桥在风中轻轻摇荡,眯起眼睛可以隐约看到对面
的山壁。桥边立了一张木牌,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卧槽,杰哥,这是什么鬼?哎?人呢?」我被这景色转变狠狠地震撼到,
正欲问话张杰,一转身却发现人没了。不仅是张杰不见踪影,回头一看,连刚穿
过的门都消失了,只有一望无际的苍绿树木和连绵山峦。一时间,天地无比寂静。

    冷静,冷静,这应该是考核的一部分,应该是有意把我和张杰分开的。我做
了几次深呼吸,把狂奔的心跳缓了下来,仔细观察周围。首先看看这桥边的木牌
说什么。

    「过桥时,不要停!」

    这是什么指示?为啥不要停,是指桥身很脆弱还是什么其他的?停下来的话
会怎么样?我不断地咬着大拇指,妈的,最恨这些没头没尾的提示,分析不出个
什么来。不过,这既然是「勇」门,那肯定跟勇气有关。

    勇者,气也。气之所至,力亦至焉。勇气,勇往直前,果敢无畏,就是看重
这口气。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跟过桥时不停步有点关联。理论上虽然是那么回
事,但我还是决定谨慎行事,先确认一下有没有漏过什么细节。

    我小心地靠近悬崖往下看,云雾迷蒙,我眯眼看了良久都无法推测出下面是
什么,到底有多深。反正掉下去大概率活不了。

    我往来时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路,爬上一棵树观察四方,目光所及之地,杳无
人烟。

    眺望天空,却发现夜幕已无声无息地披上了这片天地,夜风啸啸,本就不多
的光亮迅速地在黯淡。不对劲,傍晚入夜怎么会这么快?我打了个寒颤,心中不
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不行,得赶快过桥。

    我拿起地上的包裹,最后扫视一眼这边的山林,小心翼翼地走上桥。这条一
人宽的小索桥似乎久未修缮,每步走下去都会听到令我牙酸的嘎吱声,偶尔风势
加剧的时候更是会摇晃得让我心脏乱跳。我脚上穿的是拖鞋,也不敢走得太快,
否则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得光脚了。好在这桥没有缺少什么部件,木板虽然老旧,
但也齐全。

    一开始心惊胆战的我,慢慢放下心来,竭力地维持前行速度。嗯,虽然我有
轻微的恐高症,但是只要不往下看就行了。看了也没关系,下面全是雾。

    走了数十米之后,我感觉有点不对。上桥前我目测从这边到另一边的距离不
会超过一百米,现在我走了好歹也有一半了,怎么对面的悬崖才靠近了一点点?

    我疑惑地回头看,却被吓了一跳。身后不远处无边无尽的浓雾如潮汐般卷席
而来,已经吞没大半的山峰,离悬崖和索桥越来越近。

    「卧槽!什么鬼?呼,呼,冷静冷静,继续前进。」

    我把怀里的包裹抱紧,右手牢牢握住把手,加快了速度。这时,夜晚已完全
降临,对面的山崖仅是模糊可见,虽然我心里火烧火燎,但桥的另一边仍然遥遥
在望,没有一丝接近。我再次往后看了一眼,除了满天地的浓雾,再无其它。

    很快,我就被浓雾淹没,配合着黑暗,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不得不放慢
速度,提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极力感受着四周。

    「啪嗒,啪嗒,啪嗒。」

    一时间,除了我踩在桥上的脚步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连风似乎都消失了。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雾,耳朵听到的只有木板的嘎吱声。

    嗯?

  渐渐地,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我的每一步都会使桥面微微下沉,除了清脆
的脚步声外还会发出一声「咿咿」的桥面受力声。但是后者却有点不自然地长,
每次踏步的声音都会比我预期地长那么一点点。

    就好像是……有人在我前脚离开,后脚便跟上踩在同一个位置那样。

    「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不禁屏住呼吸,背后不住地冒冷汗。虽然理
智告诉我这一关的目的就是制造恐惧,考验我的勇气,但冰冷的惧意依然从胸膛
蔓延至全身。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放慢脚步去感觉是否自己错觉了,只是机械地向前迈步,
在泼墨般的黑暗中战战兢兢地前进。

    不行!我突然惊觉。不行,这样下去且不说会不会被自己吓死,就算成功走
到另一边这一关的成绩也肯定稀巴烂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我闭上眼睛,大声朗诵。虽然算不上中气十足,但也掩盖了其余的声音。我收拾
注意力,竭力集中在回忆《正气歌》的内容,脚下加快速度,就差开跑了。

    就在我快要背完整篇诗的时候,右手忽然抓了个空,脚下的触感也大有不同。
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睁眼看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山崖上了,眼前出
现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平房。我很确定之前观察这篇山峰的时候,并没有这栋建筑。

  「这……这算是成功了吗?」我惊疑未定,一步上前打开房门,里面是熟悉
的白光和房间。我稍微安心,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山谷依然是那个山谷,小索
桥轻轻地随风而荡,天色阴沉但不诡异,一下子从黑夜回到了下午天的光亮。那
铺天盖地的浓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果然只是考题而已,妈的,真的把我吓得够呛。」我走进房间,发现自己
后背,额头,全是冷汗,将怀里的东西往地下一放,撑着腰不住地喘气。

    「王超,你怎么才来啊?咦,你没事吧?」张杰在一旁跟着几个女生说话,
却是不久前被带去其他房间的三个同伴。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走了上来。

    「唉别说了,那个勇气试炼真的够狠,把我吓得半死。杰哥我一进门就没见
到你,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嗯?这么夸张吗?我倒是没太大麻烦,进去之后突然出现在一间又破又旧
的老宅子门前,可渗人了。但是勇门嘛,就是要考勇气的。我就当是玩鬼屋一样,
一口气冲到低。里面除了氛围很阴森以外,连吓人的伎俩都不乍地,很快就出来
了。你的门里是什么样的?好像很吓人的样子。」

    我看着张杰那大咧咧的样子,惊得下巴都掉了。这,这,这不科学啊?张杰
这货真就憨憨一样的冲了上去平A 出来?还很顺利地过关了?到底是我脑子瓦特
了还是主考官区别对待?

    等等,别的关卡这可能是傻逼行为,但是「勇」讲究的就是无所畏惧,直面
困难的意志,力量。这么来说,张杰一口气莽到底的行为其实歪打正着。那鬼屋
里也不是没有吓人的东西,只是他心态调节对了,没当回事,这么说他这一关的
成绩肯定不错!

    反倒是我,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要过桥,但踌躇不已,前瞻后顾的,未战已怯,
上桥之后更多的是自己吓自己。仔细想想,我遇到的环境变化一直都是跟着我自
己的心境走,起到的其实是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却能够把我的疑虑和恐惧滚雪球
一样不断扩大。若不是及时醒悟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来呢。他妈的,被阴了,
这一关想得越多,越迟疑,就越容易被搞,针对的就是我这种谨慎的聪明人啊!

    我眼神复杂地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张杰,这货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运气好?

    这时候,穿回高跟鞋站在一旁好奇地听着我们对话的燕梦莹也饶有兴趣地问
我:「王超,看你这么狼狈,似乎没有张杰过关得轻松啊。」

    我没好气地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经历,说道:「其实要说这恐怖,也不算
是特别恐怖,只不过是对人的心理…」

    燕梦莹插嘴道:「你的。」

    「……对」我「的心理把握得很准确。说到底,我是自己吓自己,周围的环
境效果只不过是恰好地回馈了我的疑虑和恐惧。要是我像杰哥那样不想太多,谨
记考核的中心直接往桥另一边冲,估计屁事没有。」

    燕梦莹听这话,扶着墙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我说道:「终日打雁,叫雁啄了
眼。没想到你这么个心思深沉的小子也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被摆一道。可惜我没
能看见,哈哈哈哈。」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胸前笑得在诱人地抖动的一对丰乳,摇头说道:「不过
我们遇到的这些东西已经不能用单纯的黑科技来形容了吧?我和张杰被「传送」
到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如果不是极为高明的全息图像的话,那也太骇人了。」

    然后我对两个不住偷笑的女学生问道:「谭箐,贾钰,你们那边遇到什么东
西?」

    谭箐掩嘴笑道:「我们三个倒是没被分开,同进了一扇「察」门。里面出现
好几个跟我们一模一样的人,并且要在十分钟内彼此分辨出来。」她不好意思地
摸了摸头,「燕姐和小钰这一关很厉害,燕姐不断问那些模仿者问题然后挑出了
不合之处,小钰则是分辨出她们行为上的破绽,我基本上是躺赢的。」又是超世
代的科技。机器人?克隆人?幻象?

    不过这个题目确实有意思,考验的是观察,洞察能力,还有不被言语和外表
欺骗的细心。靠,如果我遇到的是这道题的话,肯定不会像现在那么狼狈好吧。

    我向贾钰比了个大拇指,说道:「可以啊小钰,深藏不露,这份本事可不能
小看哦。」

    贾钰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看得出她也有点自豪。咦?除了谭箐躺赢了一场
以外,其他三人在第三题的发挥都明显比我更好。所以我才是最后一个进门吗?
我摸着下巴沉吟,第三题之后这个团体的优劣慢慢浮现出来了。

    智力方面,如果其他人没有扮猪吃虎的话,那他们四个绑在一起也不够我一
个人打的。

    身体素质明显是张杰最佳,而且说他神经大条也好,大智若愚也好,在勇气
这方面是至少比我强多了的。

    燕梦莹不用说,心思缜密,逻辑思考能力仅次于我,而且领导力很强,除了
在我的无下限要求之后跟我针锋相对以外,其他三人都比较信服她。若不是我在
前两题接管比赛,恐怕她才是这个小团体的中心。

    贾钰观察能力强,细心,虽然比较害羞和内向,但是关键的时候判断和抉择
嗅觉都不错,谭箐这一点也是一样。谭箐嘛,虽然目前还没看出她有什么过人之
处,但是敢说敢做,又容易让人喜欢,粘合力也是能力啊。

    有意思,我们五个被带来这里,是随机的,还是有目的性的?通过这次考核
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我按下这些问题,指向对面的两扇门问道:「说正事,「鬼抓人」和「夺旗」
你们觉得选哪个好?」


            第六章 夺旗游戏(一)

    笑够了的燕梦莹说道:「鬼抓人和夺旗都是经典儿童游戏啊。鬼抓人的各种
变种游戏也特别地多,反而是夺旗的形式更明确。我们都觉得夺旗应该更合适。」

    我摸着下巴思考:「确实没错。虽然鬼抓人的内容更浅显,直白,但是规则
越少,就越没有可以挖掘,利用的地方。夺旗其实也有同样的问题,但是没有鬼
抓人那么极端。」

    张杰经过上一题的成功,好像自信了不少,有点迫不及待地搓手说道:「那
么,咱们进去?」

    燕梦莹沉吟道:「我们先计划一下该怎么行动吧?进去之后要是没时间商量
对策的话就麻烦了。」

    于是我们——主要是我和燕梦莹——靠拢在一起策划了一番后,满意地进门。

    虽然一开始跟众人提起了无限流的可能性,但二十年的唯物主义生活经历还
是令我猜测我们是被困在某个偏僻的荒弃建筑中,被现实中的势力或者精神病人
摆弄。然而在亲身经历了勇门之后,我越来越倾向于相信我们确实身处某个超自
然事件或者外星人的游戏了。

    而眼前的一幕更是佐证了这个猜想。门后的场景又如上一题一样,物换星移,
从平凡无奇的公寓房间转眼来到了熙攘的都市街道上。

    这似乎是个中国城市,不过单凭这条街上的建筑我分辨不出到底是哪里。要
在这里进行夺旗游戏吗?有意思。

    这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最终题:夺旗。请在三小时内获取明珠
大厦顶层的旗帜。本关卡解放个人专属异能以辅助。」

    明珠大厦?现实里有这么个东西吗?不过这倒无所谓,最令人注意的是最后
那句话……

    「超能力???」我难以按捺内心的激动,闭目细心感受。果然,我的感知
内出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东西,无形无色,但却又确确实实地为我所控。我
摩拳擦掌,正准备好好试验一下自己的新能力,却又强行忍耐住,不行,现在广
庭大众的,不能暴露能力,先招呼同伴找个偏僻的地方交流一下。

    我转身一看,只见旁边一个神色兴奋的女孩儿手舞足蹈,剩下三个人却无影
无踪。我趁着她还没展现出自己的异能赶紧一把拉住谭箐:「诶诶诶,别在这里
弄,咱去安静点的地方再弄。」

    一旁路过的小哥听见我的话,看了我俩一眼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呸,思想
纯洁一点好不好。

    我带着谭箐找了个无人的小巷低声问道:「你也觉醒能力了吗?」

    谭箐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似的叽叽喳喳地描述着她的能力:「我能「看见」空
气里的元素……不是化学里的元素,是魔法元素!」

    她举手打了个响指,指尖竟然凭空燃起一朵小火苗。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
备但我的眼睛仍然瞪了出来,做贼心虚地周围扫视。还好这里远离主干道的热闹,
并没有人。

    谭箐有点小自豪地抬头说道:「虽然其它的元素都感觉得到,但是还是火元
素最充沛,用起来最方便。」

    我咂舌说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魔法天赋吧?甚至算得上「火元素」亲和
……这可是很有潜力的异能啊!厉害厉害。」这妹子在我们降临之后短短几分钟
就能琢磨出具体的效果和应用,很有天赋啊。反观我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摸不着头
脑。莫非这就是谭箐尚未在其他考题里展示出的优势?

    谭箐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顿了顿问我:「你呢?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摸了摸后脑勺,有点无奈:「这个……我感觉得到有点东西,但具体是什
么还没琢磨出来。呃,你先看看手机能不能上网打电话,咱们试着联络一下燕姐
他们。我再捣鼓捣鼓这个异能。」

    谭箐听话地走开几步拿出手机。我苦思冥想,右掌放在身前试图控制感知里
的那团「东西」。它随着我凝聚的注意力在动,但是却一点痕迹都没有。不是有
形有质的吗?那是什么?空气?不对,没有感觉到任何吹风。声波?也不是……
难道是「力」?

    我抓到了头绪,稍微改变心思,拿出口袋里的矿泉水专注地将这团东西施加
于水瓶。果然,我感觉到手中握住的水瓶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挣脱我的左手飘
向我的胸前。我心念一动,它又猛然改变方向往外飘去。

    厉害了,我的异能竟然是念动力。等等,我皱了皱眉,不对,这个操作的手
感不像是念动力那么直接,精细,集中的能力,反而像是一种更广而散的东西。

    「力场?让世界感受痛苦吧!嗯,如果说念动力是一把无形的大手,随心所
欲地操纵一个点的话,我的能力更像是从不同的方向和角度施加「力」的「场」,
没有那么凝固和直接,但也许有其他的好处。」

    我的思绪飘散到不同的地方,口中甚至不由自主地念出了那句有名的火影台
词,精神一松水瓶便掉落在地上。我盯着地上的水瓶,向它招手。它左左右右地
翻腾了几下后,慢悠悠地腾空飘进我的手里。

  谭箐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兴奋地走了上来道:「王超!你的能力是念动力?
哇!」

    我收起水瓶,忽然感觉有点疲惫。是因为使用能力的原因吗?消耗的是精神
力吧?

    「有点像念动力,但不完全是。给我的感觉更像一种……切换于排斥力和引
力的结合体。呃,火影忍者看过吗?类似于那个佩恩的能力。」

    谭箐双臂平摊,脸色肃穆地说道:「神罗天征!」

    我俩大眼对小眼对视了片刻之后同时大笑。

    我抹了抹眼角笑道:「哈哈哈没错,就是那个意思。没想到你也看过火影。」

    谭箐脸色红彤彤的,扭捏地说道:「还好啦,看得不多。这个太有名了。」

    「嘿嘿,我懂我懂。对了,结果怎么样?好像没有打通?」

    谭箐疑惑地告诉我她没能打通电话,不过通过网络定位确认了我们的位置。

    「长安?文明古都啊,闻名已久了。呃,你听说过长安有什么叫明珠的大厦
吗?」

    谭箐摇摇头。我沉思,海州虽然离长安不算远,但是作为一个宅男我从来没
有去见过。谭箐倒是每隔几年会去旅游,但也没听说过「明珠大厦」这个地方。

    她倒是找到了地图上长安市里的唯一一个对应上的地点,确实有这么座高楼。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我们叫了个出租车赶路。中途还在超市买了鞋袜,
总算摆脱了我一直穿着拖鞋的窘境。

    下车后,繁华的市区层台累榭,但在小区中心一栋大厦鹤立鸡群地眺望周围。
我纳闷地说道:「谭箐,我怎么感觉这栋楼非比寻常啊,长安有明珠大厦这号建
筑么?」

    谭箐苦恼地托着粉嫩的腮颊说道:「这里我还真来过,但是现实里的这栋楼
叫什么招商大厦还是什么来着,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有意思,到底是我们记错了还是这个长安市不同于我们所知的那座城市?这
时,谭箐收到了来自贾钰的消息,我俩根据她发来的指示兜了几个弯之后,在离
明珠大厦不远处看到了一旁的树荫下站立的张杰。张杰这时也发现了我们,大喜
地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才到?收到了贾钰的消息了吗?燕梦莹和贾钰已经去旁边的咖啡
厅商量具体计划了。」张杰往两边张望了几眼,低下声音说道:「你们俩的异能
是啥?嘿嘿嘿,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福利。」

    我们一路低语,得知了张杰这边的情况。进门之后,他们三人被放在北面。
燕梦莹经常来长安出差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但他们的目标却不是明珠大厦,而
是相隔数公里外的「世纪大厦」。看来这一次的考核是分组的。考虑到谭箐到目
前为止没有什么亮眼的发挥,和我自己碾压而过的智商打击,我推测这是根据前
三题的成绩区分任务的。

    张杰得意地告诉我们,他的异能是「钢化皮肤」。如名字所指,他可以随时
随地变化外表铺上一层亮银色的「铁皮」,抗打能力和力量都会大幅度提升。

    「这异能很贴切吧?杰哥我除了写代码一绝以外,最为人称道的就是这身肌
肉了。」这能力倒是很实用,也很意外地正中张杰的口味。没想到这个外表精干
的青年竟然是个肌肉兄贵,人不可貌相啊……

    进入街旁的一家安静的小咖啡厅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叫了两个三明治和一瓶
果汁。娘的,自从被拉进这个游戏之后大脑就没歇息过,午饭只吃了一包泡面的
我已经饿得发慌了。

    诡异的是,虽然手机的sim 卡用不了,但是支付宝却没有问题。这让我对这
一关的疑惑更重。

    偏僻的角落里,燕梦莹优雅地喝着一杯黑咖啡,嫌弃地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
子描述着她的发现:「我在周围看了一遭,除了明珠大厦名字不同以外确实跟我
印象中的长安一模一样。明珠大厦是一栋写字楼,顶层是盛夏集团的总部,据说
他们租了三层楼来作为办公室。高管和老板的办公室都在最高的第四十四层。
世纪大厦倒是个新修的,我在现实里没见过,离这里也不远,据说有一半是商
城,商城之上是办公楼。」

    我灌了口果汁,问道:「四十四层楼……夺旗夺的到底是什么?是旗帜还是
什么其他的代指物。」

    燕梦莹轻轻敲着桌脚沉吟:「这就不知其详了。网上也没多少信息。不过时
间有点紧,我们在此分开行动之后就没机会互相帮助了,有什么需要大家一起商
量的就在这里赶快敲定吧。」燕梦莹口上说着众人一起商量,美目却一直盯着我
看。

    我清了清嗓子:「如果世纪大厦的安保不是特别紧张的话,混上去很容易,
尤其是从商城那里,肯定有不少客人会不小心上到最高层。其他的办法嘛,假装
是送外卖的就行了。我倒是觉得燕姐你可以不用BB,自信地进去坐电梯就行了,
没人会质疑你的员工身份的。当然,杰哥也是。

    众人看了看燕梦莹傲人的身姿和极为合身的灰色西装赞同地点了点头。

  「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和夺旗到底夺的是什么,之后我也只能建议大家随机
应变,见机行事了。若要真说有什么可以参考的想法的话,那就是不要顾虑太多
现实社会的规矩,该制造混乱用能力搞事的时候一定要果断点。」

    「对了,燕姐你的能力是什么?还有贾钰。」

    燕梦莹突然妖媚地向我笑了笑,然后诱惑地勾了勾手指头。我突然感觉到衣
领一紧,被揪着拉前了一步,惊了我一跳。我火速反应过来:啊?正牌的念动力?

    「王超,听说你的异能跟我的有点相似?」

    我悻悻然地点点头,说道:「不算是念动力。更像是引力和排斥力,用起来
也没念动力那么得心应手。」然后我期盼地看向贾钰,假装没有看到燕梦莹得意
的目光。

    贾钰一改平常文静的样子,兴奋地说道:「我的能力是控制阴影。我可以走
进任何有阴影的地方藏身,甚至可以从一道阴影里转移到另一道阴影里,只要两
者之间的距离不是太远。具体能去多远还没机会测试。」

    龟龟,这能力也太强了吧?刺客和盗贼的神技啊,集隐匿,跟踪,逃命,偷
袭,偷窃于一身的超级异能啊!我和谭箐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谭箐直接唤出
声:「什么,啊?这,好强!小钰你发了啊!」

    我强自镇定,问出一个关键问题:「嗯,打个比方,如果你进入我的影子的
话,我走到另外的地方,你能不能一直藏在里面,像坐车一样?然后如果可以的
话,能不能带着东西进去?」这要是可以的话,这关的任务对她来说就四个字:
易如反掌。

    贾钰有点佩服地看了燕梦莹一眼,点头说道:「刚才燕姐也是这么问的。我
们测试了一下,确实可以。而且我可以带着至少一背包那么多的东西进影子里,
然后再从另外一个影子里拿出来。」

    「我艹!」这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抛,贾钰
这异能且不论成长性,潜力这种虚的,就目前这表现出来的效果把我这可怜的力
场爆中爆中爆啊。

  「小钰啊,有你的能力想要完成这任务简直不要太容易好吧。你们还在这儿
讨论个JB啊,直接冲上去干就行了。我和谭箐倒是要好好讨论一下该怎么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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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更新呈现出来的效果我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文笔实在拉跨其他的都大
概表达出了我想要的东西。不过现在就要开始构思下一个副本了,脑壳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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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夺旗游戏(二)

  我身穿一件朴素的蓝色外套,头戴灰色帽子,背着背包,一手里拿着拖把,
另一手拿着水桶走进明珠大厦直奔电梯。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人并不多,只有少数
几个西装革履的都市白领在沙发上休息。前台的小姐看了我一眼之后便没再关心,
大概是我的装饰太有欺骗性了吧。

  我按下电梯按钮之后静静地等候。这时,一阵「哒哒哒」的鞋声响起,一个
飒爽的都市丽人挎包走到我旁边同样等起了电梯。

  她穿着女士西装,套着一件时尚的黑色小马甲,黑色的修身西裤和洁白的衬
衣紧紧地贴着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将饱满的酥胸和圆润的丰臀完美地衬托了出
来。酒红色的长发留着刘海,配合着淡抹的妆容,把原本有点学生气的精致面容
消去了稚嫩,雕琢出明艳的色彩。

  我看了她一眼跟她对了个眼神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电梯门开,我俩一起走
了进去。

  我按了按44楼,耐心地等门关上。门一关,谭箐便迫不及待地问我:「怎
么样?还行吧?」

  我促狭一笑,啧啧地说道:「你这一身组合装下来,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若不是你跟贾钰是同班同学的话我倒是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高中生了,这个造型
也太适合你了。」

  谭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地摸着脸颊,娇憨的神情和她明艳的外表反差
之下却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诱惑。我暗自点头,谭箐这个等级的美女是注定要引人
注目的。所以她不适合清洁工这个角色,还不如让她化身都市白领,让我两一明
一暗打进办公室。

  「嗯,最后对一次计划哈。首先找黄经理,说你是来面试的。注意,要找男
的问路。男性对美女的包容心和殷勤会强很多。排除盛夏集团的人看你形象上佳
态度端正当场给你安排个面试的可能性之外,HR在核对了他们的日程之后会把你
打发走。如果这时你已经见到了经理的话,就趁热打铁,表明自己正在寻找工作,
希望能和经理对话一下,了解一下这个公司和未来的机会。如果没见到的话,那
也跟HR扯皮一下同样的话题。包里有简历吧?把它拿出来给HR留一份。脸皮要厚,
态度要诚恳。」

  「你的造型凸显的是清纯靓丽,攻击性很低,而且衣物也相对保守。在这种
场景里,配合你的来意和行为,这个组合就给出了两个信号:一,你是经验浅薄
的职场新人,二,你是来认真应付工作的。理论上来说只要你表演得楚楚可怜一
些——但不能太过了,要记住,你是个专业的社会人——无论男女看到你这张脸
应该都会比较有耐心的。」

  谭箐认真地听着,朱唇无声地重复着几个句子。

  「工作人员让你离开之后,别急着走。这个步骤比较关键,要厚着脸皮留下
来。如果他们要把你带到另一层楼,问一下能不能观摩这顶层的办公室。或者尿
遁,让他们散了之后再流连一阵。我会同时寻找‘旗子’。」

  眼看电梯快到站了,我最后给她打气:「你的目的是尽可能按照常规方式混
进高管的办公室,剩下的地方我来。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就要搞点非常规的手断
了。不要怕,闹大点,我会帮你兜底。加油,你可以的!」

  谭箐略微紧张的小脸似乎受到我的鼓励,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这女人该
死的甜美!非常好,连我都难以把持,我对她的形象效果非常乐观。

  门开了,我对谭箐点了点头,一起走了出去。这是一个建筑风格非常现代化
的楼层,灯光明亮,钢铁玻璃和木材的配搭非常鲜明。过了两扇玻璃门之后是宽
阔的前厅和秘书。两旁的走廊各自引向之后的办公区。

  谭箐上前跟前台秘书说道:「你好,我跟黄经理有六点半的预约。」

  秘书礼貌地说道:「请问您的名字是?」

  趁着两人的对话我老神在在地对秘书点了点头然后抬脚进去。

  秘书似乎对清洁工上来这件事司空见惯,只顾着跟谭箐说话。我走进办公区
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副经理,经理,副经理,哎哟,人好多。

  过了西面拐角之后便是一片整齐的办公隔间,嘈杂的人声和忙碌的景象看起
来活力十足。有几个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看到那低调的清洁工服装后便失去兴
趣低头继续工作。我慢吞吞地来到休息室,看到三个正站在一圈聊天的职员。

  三人发觉我是清洁工后便不在意地继续聊天。我从容地检查了一遍休息室里
的柜子和冰箱,装模做样地拖了一点地板之后便继续走动。

  这一层楼的装修确实很不错,但是我绕了一圈下来,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以
充当这场夺旗游戏的「旗帜」的东西。

  我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在我这边是厕所,对面是玻璃窗户。旗子是不是在具
体的办公室里?我是想低调点完成这次的考题的,但是就算我和谭箐能一个一个
地混进办公室里,怕是也没那么多时间。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对话声。谭箐似乎成功地混到了去见经理的机会,在一
个陌生的男子带领之下进了我刚才路过的其中一个办公室。靠我跟谭箐之前制定
的A计划她只能混进一个,最多两三个办公室,我兜转一圈下来估计这层楼至少
有二十个单独的房间,一次中的概率太小了,必须创造一个能检查所有房间的机
会。

  从楼层西面的尽头可以看到中间的一大片共用工作空间和隔间,右边从远到
近分别是办公室,休息室,厕所。左边则是高及天花板的窗户,延伸而下到东面
的办公空间,中间被前厅和接待区一分为二。

  我随便选了个经理的办公室敲了敲门然后进去。表明身份后,一个陌生的男
子略带不耐地说道:「不用了,下班了再清吧。」我告罪一声,将房间扫视了一
遍之后退去。没有,什么都没有。

  再看看手机,六点二十。只剩四十分钟了。七点前必须找到旗子并把它带出
大厦。虽然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如此指示,但是还是得保险起见。

  我来到南面,看到了镜像般的场景:办公隔间,厕所,和办公室。墙壁和西
面一样,挂了些时钟,牌匾之类的杂物。

  既然是「旗」,那么就算不是以旗子的形式作为目标,那也应该是某种比较
显眼,乃至贵重的东西。但如果不是呢?也许推想出「旗子」到底是什么也是这
个关卡的一部分。

  我咬起了大拇指,有点烦躁。我喜欢低调,谨慎,以‘巧’破关。但是模糊
的指示和紧张的时间制约让我不得不考虑以力破巧了。其实这个考题不需要超能
力也能完成,但是考核官偏偏就在这一关给我们开了挂,是不是也考虑到这一点?

  我依葫芦画瓢地又选了两个办公室敲门而进,然后借着清理的机会寻看,但
还是没有发现。六点半了,常规手段太慢了,看来得搞事。我拿出手机给谭箐发
了个消息:「C计划,尽快。」然后我便悠闲地回到休息室内开始努力地拖地。

  几分钟后,谭箐从旁边的办公室里出来,一个出乎我意料地热情的男子对她
招呼道:「林小姐,虽然这次的相见是个误会,但是我司非常欢迎像你一样的人
才。简历我们先留着,如果有未来的机会的话一定会与你联络的。」可以啊,就
算是拒绝,这种等级的婉拒也不是随便谁能享受到的。

  谭箐娴熟地笑应男子的话,似乎不经意地提道:「黄经理,我能不能参观一
下盛夏集团的办公楼?」

  黄经理故作沉吟了几秒后说道:「一般来说是没有这个说法的,但是今天就
破例一次,哈哈。」

  黄经理带着谭箐对两人旁边的几个办公室指点了几句之后,走到休息室前。

  「这里就是休息室了。不仅有全套的沙发,小厨房,还有全新的咖啡机,可
以说是这一层的员工命脉啊。」

  谭箐憧憬的小眼神和我视线相交片刻,我微微地朝电器的方向扭了扭头。黄
经理带着谭箐进了休息室,从我身旁走过。我假意拖地,却不时往他们的方向看。
十数秒之后,我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一声尖叫。

  我猛然抬头,看到一脸呆样的黄经理和之前的三个员工,和满脸惊恐的谭箐。
不远处的微波炉似乎爆炸了,一团火红的烈焰迅速地弥散开来。嗯?这火蔓延的
速度好快?应该是谭箐做的手脚吧?在我们面面相觑的震惊下,火势已逐步增速,
吞没了小半个橱柜和桌子。

  「着火啦!!」我歇斯底里地尖叫道。这时,火警终于也识趣地响起,黄经
理和几个员工也反应过来,退了几步又犹豫地看向尚未被火焰触及的洗碗盆。

  我上前抓住他们的肩膀往后拉,喊道:「赶紧离开,刚才是微波炉爆炸了吧?
说不定一会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爆炸,我们快走啊!!」

  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头也被激动,开始喷水。但是水量却少得可怜,面对来
势汹涌的火焰还没来得及消火便被烧干了。好样的,除去明珠大厦施工时偷工减
料的可能,这应该也是谭箐控制的结果。

  整个西面的员工听到我的哭喊声都慌了,几个胆大点的凑近休息室去看火势,
有好几个胆小的已经冲向前厅了,刺耳的警报声和淹没了除了休息室以外的水雾
让场景无比混乱。数个办公室的门也被打开,几个高管模样的人或疑惑,或恼怒
地走出来喝问。

  我冲了上去,哭丧着脸喊道:「老板!休息室里爆炸了,着火了,好大!大
家快下楼啊!」

  「什么?!怎么会?到底是什么回事?」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问话时,我已经冲过他们,一路大呼大叫地拍打着每个
办公室的门,拼命地招呼着东面惊疑不定的员工们赶紧出门。

  这时候,又是一声平地起雷的巨响。好家伙,应该是谭箐又加了把劲儿。这
次所有人都意识发生什么事了,就算是经理,高管们也顾不得问话,匆忙地推搡
着准备下楼。

  「六点三十五分。还好。」

  我悄悄地绕回西面,看到了亦步亦趋跟在人群最后,不断回头看的谭箐,对
她招了招手。

  走进一个办公室之后,我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好!稳准狠,这把火起的效
果比我想象中还好。这次咱们能通关你的功劳最大!」

  谭箐这时也呼出一口气,自豪地昂起挺拔的胸脯:「嘿嘿,厉害吧?」这小
妮子被喷淋喷了一身的水,发丝粘在酡红的脸颊上。修长的颈脖之下白色衬衣已
成了半透明装,布料紧紧地贴着那被浅蓝色的胸罩托出的丰盈椒乳。鼓囊囊的美
乳被衬衣勒着肉顶起一个美妙的弧线,可以隐约看到纽扣之间的粉嫩肌肤。

  我趁着她兴奋地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机会狠狠地偷看了几眼后,便把注意力
拉回来开始吩咐:「分开了,你去看西面的办公室,我去东面的。厕所也检查一
下。动作快点,咱们时间不多了。」

  谭箐应了一声匆匆出门。我扫视了一遍之后便快步走到之前未能进去的一个
房间。

  「旗子,旗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第八章:脱身

  「剩下你了,总经理,夏玫。」

  东面的前十一个办公室都没有任何显著的东西,只剩这个似乎是老板的办公
室了。我推了一下,没动,这却是唯一一道锁上了的门。我摸了摸口袋,对了,
身上除了手机和拖把啥都没有。那只能强力破门了,还好这是木门,也不算太厚。
我又检查了一下门铰和门锁,然后退后一步,对准门把手的方位狠狠蹬了一脚。
配合着异能施加的排斥力,门「嘭」地一声被踢开。

  我走进房间,第一眼便看到一面艳红的锦旗挂在办公桌后的墙壁上。

  「Bingo,长安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就是你了。」

  我踏上椅子,将锦旗从挂钉上取了下来,卷成筒塞进背包,然后奔出门外。

  谭箐这时也从厕所里出来,苦恼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这里什么都
没有。」

  我心情大好地点了点头,笑道:「搞定了,是面锦旗。咱们快下楼,时间要
到了。」

  我们跑到电梯前,谭箐按了按钮,却没有反应。我摇头道:「火警被激发,
电梯肯定已经被停止了,咱们得走楼梯。」

  谭箐焦躁地问道:「楼梯……这可是第四十四楼啊,来得及吗?」

  我看了看手机,确实,已经六点四十二了。我打开楼梯间的门往下看,不行,
全是明珠大厦里赶着下楼的人。离我们最近的甚至只有不到七八层楼的样子。整
栋楼下来可能有近千人得撤出,跟着人潮七点半之前能出去都算快了。

  话说,这是栋办公楼啊,已经快七点了啊,怎么还这么多人没下班?打工人
好辛苦啊……

  我从背包里拿出条毛巾递给谭箐,乍舌道:「看来咱得走第二条路了。」

  谭箐将头埋在毛巾里,听到我的话打了个哆嗦,水汪的眸子扑闪:「不会吧
……」

  我无奈地指着不远处的人群说道:「没办法,两条正常的路下楼,一条是电
梯已经被封了。另一条是越过这些人。我们还是得另辟蹊径。」

  我带着满脸不情愿的谭箐来到楼顶,深深地吸了口傍晚的空气。十一月的长
安已经降温不少,太阳下山后更是凉意阵阵。我外面套着外套倒还好,防水效果
出乎意料地强。而全身湿透的谭箐被夜风吹了之后已经有点开始发抖了。

  我脱下外套给谭箐披上,调笑道:「小谭,咱够绅士了吧?毛巾也提前准备
了,裙子也没叫你穿,现在连外套都让给你了。」

  谭箐啐了我一口,脸颊染上了一圈红晕。

  我走到天台边缘扫视着周围的街区。明珠大厦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在方圆数
里内可谓是一览众山小的存在。这时的晚霞已完全散去,夜空的星星清晰地挂在
空中,与地上的无数朵橙黄光点交相辉映。在这个高度看着灯火有一种寂寥的感
觉。

  「好美啊。」谭箐走到我旁边轻轻说道。

  我点了点头,有点煞风景地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方位说道:「嗯,确实很不错。
好了,你看那里,是个小边巷,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店都打烊了,没有什么灯
光和人流,是个降落的好地方。可惜附近的绿化带没多少,不然的话降落在草坪
上会安全一些。」

  谭箐这次倒是没有跟我拌嘴,往下看时略带忐忑地咬着朱唇。

  我聚精会神地观察,模拟着下降的路线,没有注意她的表情,继续说道:
「待会儿全力调动风元素推动我们的方向,有余力的话可以帮我减轻下坠的速度。
一会儿你是要背我还是要被我背?」

  谭箐给我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哪有大男人要我这种弱女子背的?肯
定是你背啦!」

  「其实各有利弊哈,比如如果你背我的话我就可以更加专心地指挥方向……
好了好了明白了,我背!谁不让我背我跟谁急!」面对谭箐冷冷的眼神我不得不
收嘴做出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最后是落地时的问题。我们要在落地之前屈身,低头,翻滚起来,把冲击
力卸掉。最好是离地很近时分开再滚。当然,我也从来没试过这么刺激的东西,
这种理论上的需要估计也做不到,所以咱们尽力而为就是了。」

  「六点四十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准备好了吗?」我蹲下身,向谭箐示意
道。

  几秒后,一具软玉温香的胴体贴上我的后背。谭箐丰满紧实的大腿从后面盘
上我的腰,颈边也被她柔软的藕臂绕了上来。耳际感受得到少女温热的呼气,甚
至闻到一股淡淡的体香。谭箐的双肘靠在我的肩膀上,没让那对玉兔直接跟我接
触。咳咳,这也许是好事,不然的话待会儿我心猿意马一个不小心就完蛋了。

  我托着她的大腿站起身来,谭箐似乎有点紧张,手臂收紧了点儿。是因为即
将进行的疯狂,还是因为被一个几近陌生的男子如此亲密地托住,我无从得知。

  我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天台边缘,大步跨过一边,骑着等腰的栏杆往下看。眼
前的景色好像被扭曲了一样,大片的黑暗被街道和建筑的灯光点亮。行人已无法
分辨出来,车辆还不如我的小指一根指节长。眺望地面的我恐高症又开始发作了,
呼啸而过的夜风很冷,很响,我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心脏跳得也很响。

  「……谭箐,调动好风元素了吗?我数三声,然后就要跳了。」

  「嗯。」

  「一、二、三!」

  我右脚用力跨过栏杆,然后顺势倒下。谭箐瞬间收紧双臂,胸脯也紧紧地贴
了上来,饱满的乳房和我的脊背之间再无一丝间隙。

  可惜我却完全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份香艳的接触,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坠落之前我已运起异能,减轻了不少下降的速度。然而扑面而来的夜风仍然猛烈,
让我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我竭力调动着异能对抗着地心引力的加速作用。同时
我也感觉到周身有一股违反规律的轻风推着我们往东南方走。

  「若是正常下坠的话,明珠大厦总共210米,那就意味着7秒左右的下降
时间。草,好快。现在已经过了十秒了,还有一半多的距离,那说明我和谭箐大
概减了两倍多的速度。以目前的速度触地的话要承受多少冲击力?好像少于时速
一百公里……草,算不清。」

  大概是肾上腺素分泌得太多,也可能是因为恐惧太剧烈,我引以为傲的头脑
竟然连简单的物理题都没能解答出来,唯有在这电光石火之际拼命地调整我们的
下坠速度。

  「谭箐,帮我一把!」谭箐没有出声,但是我能感觉到那缠绕着周身的夜风
柔弱但又坚韧地帮我们减速。

  还不够。仅凭直觉就能意识到我们还是下降得太快了。谭箐除了能给我们加
一层强力版空气阻力外已经没有余力了,以目前的速度就算我们到达目的地着陆
后也大概率会是直接摔残。如果运气不佳的话,直接暴毙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我得用一下刚琢磨出来不久的异能应用了。在此之前我一直下意识地把
能力当成念动力来用,聚合了力场来达到推,拉,收,合的效果。但是既然是力
场,或许能直接干涉施加于我们自身的力,比如重力。

  我一面维持着减低下坠速度的反作用力,一边分心将异能「探入」我和谭箐
的身体。就如之前的尝试一样,我感觉到了施加于我们身上,无处不在的重力。
然后便是「切断」,至少要减弱地心引力……

  在我们离地面不到50米时,下降的速度骤然减弱,我死死瞪着眼,在近在
咫尺的水泥地仿佛要糊脸上的时候最后一次冲击。我和谭箐在几乎要撞上地面时
诡异地在空中「弹」了一下,被一层无形的力场缓冲了一阵,然后便亲密地与水
泥地来了个全身接触。

  我尽己所能地翻滚起来,但是背上背了个小美女的重量实在是太难运动了,
我只能尽量护着自己和谭箐的头。滚了十几圈之后,摔得七荤八素的我和谭箐低
声躺在地上呻吟。

  「啊哈,呼,呼,我艹,谭箐,没事吧?妈的,下次再搞这种幺蛾子我就是
纯傻逼。「

  「嗯……」谭箐像只小猫咪一样卷缩在我的怀里弱弱地应了一声。

  我勉强睁开眼睛,我们的落地之处竟然离计划的地点相差无几,正中那条无
人的黑暗小巷,远处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街道传来的微弱光亮。也因此我们动魄
惊心的狼狈降落没有被人发现。

  我满头大汗,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不住地喘气。失算了,我实在是高估了我
和谭箐目前的异能强度。若不是谭箐帮了我一把,加上我新开发出的力场应用的
话,很有可能下场就是「一跳两命」了。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地疯狂
在鼓动,这时我才感觉到粗暴的着陆带来的恶果。全身上下无处不痛,我甚至怀
疑有几处骨折。

  也顾不得这小巷的地板有多脏,我这时脑袋刺痛不已,耳边嗡嗡作响,只想
就着这冰冷的水泥睡上一觉。一时间,黑暗中只有我们俩人粗重的喘息声。

  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大半个小时后,我恍惚的意识回神过来。也就
是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和谭箐缠绕在一起的香艳姿势。从我的视角可以勉强看到她
埋头偎依在我的肩前,她的每一次呼吸,温热的鼻息都会轻轻地扰动我的脖子,
痒痒的。

  谭箐圆润饱满的美乳紧紧地贴着我的胸膛,那滑腻柔软的触感是我这辈子从
未感受过的美妙体验,每一次的扭动都会带来电流般的刺激。而我的双手一只揽
住她光滑的脊背,另一只竟然死死地抓着她饱满的臀瓣,结实又不失软润的丰盈
肉感让我叹为观止。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谭箐那纤细的腰肢之下的修长大腿纠缠着我的下半身,
她的隐私之处好死不死完美地贴合在我的下身上。之前没意识到还好,眼下零距
离的旖旎接触直接让我的伙计「激活」了,充血昂首的蟒蛇缓慢而有力地顶住谭
箐的花径入口,连那最私密的形状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我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谭箐柔若无骨的胴体瞬间带来一阵销魂蚀骨的
快感,穿透我的全身。

  「嗯…不要……」谭箐鼻音浓重地嘤咛了一声,她的娇躯在我的动作下反射
性地扭动了几下,却只为气氛增加了几分淫靡。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我可以想象
出她那精致的脸蛋上此刻娇媚的艳色。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呸呸
呸。

  不行,不行,我是一个正人君子,就算要吃豆腐也不能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场
景下吃,何况谭箐还是个高中生。我尽力地想要脱手离开那团圆翘香软的臀肉,
却发现右手不听使唤了。咦?什么回事?不会是摔断了吧?怎么没感觉有多痛?

  这时谭箐似乎终于攒足力气,慢慢地撑着我的胸膛坐了起来,我的左手也随
之无力地摊落在地上。但是谭箐那两瓣浑圆的臀球却仍然结实地挤压着我的下身,
引起一波又一波的的快感。

  谭箐缓慢地站起身,扒拉掉我牢牢抓住她丰臀的右手,恨恨地说道:「王超
你这个死变态,只顾着占我的便宜,人家……从来没这样过。」

  我的右手撞到地面时,我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这手臂可能断了,因为真他妈
的痛!

  「哇啊薄啊,噶噶阿嘎!」

  我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尖锐叫声,狠狠地吸了几口冷气之后咬着牙说道:
「这个,咳,确实是我的不对啊,我道歉。但是我必须澄清一点,我不是故意摸
你的屁股的,我的手TM好像摔断了,没反应。」之前的旖旎柔软荡然无存,大脑
充斥的是又钝又尖锐的肿痛,他妈的,痛觉还自相矛盾了起来??

  谭箐似乎吓了一跳,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摸着我的右臂:「你怎么不早说?
是这只吗?啊,肿起来了。」

  「是这个……你怎么样?没缺什么零件吧?不得不说,我真的失算了,不自
量力就是这么回事啊,对不起,我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我的额头开始冒汗,
肾上腺素似乎开始褪去了,右臂不断传来剧烈的肿痛令我开始大量废话来分散自
己的注意力。

  谭箐慌张地问道:「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我在深呼吸的间隙回答道:「不用,现在几点了?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按照
上几关的经验,附近应该会突然出现回归的门。我们先把任务做完。呼,帮我起
来一下。」

  谭箐从左侧搀扶着我起身,然后打开手机的电筒看了一遭周围的环境。果然,
离我们数步外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和之前样式一样的门。

  我趁着灯光看了看谭箐的模样。她脸色红彤彤的,香汗淋漓,粉嫩的脸庞沾
了不少灰尘。身上的衣服先是被淋湿,而后又在巷子里的地上滚了好几圈,皱巴
巴,脏兮兮的。还好她还套着我的外套,上身不至于邋遢。

  我示意谭箐去开门,苦笑不已。真是狼狈啊,周铭。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希望您高抬贵手点一下旁边的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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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考核结束

  我闭目沐浴在熟悉的白光之下,小心地定住受伤的手臂。明明才过了三个小
时而已,却仿佛经历了一整个星期的波折。

  「你们回来了?咦,怎么这么狼狈,出事了?」燕梦莹三人先我们一步回归,
看到我和谭箐满身狼狈地走进房间吃了一惊。

  谭箐有点紧张地说道:「还好,我们倒是成功拿到旗子了,只是时间要紧得
从不得不冒险一把从楼顶飞了下来,差点就摔没了。王超的手摔伤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但我却完全没意识地走了上来,脸庞扭曲。

  「别说了,晦气。严重失算。只断了手臂算是轻的。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
么,如果再来这种高强度的考题的话我直接弃权。」不得不弃权啊,我从来没断
过四肢,这也太JB痛了!真的是我出生到现在最痛的一次,又涨又麻,不动还勉
强能忍耐,一动就痛得让我想以头抢地。

  张杰和贾钰关心地上来问候,燕梦莹也难得地没开嘲讽,跟谭箐交谈。

  张杰三人组的夺旗过程就比我们轻松多了。如我所料,凭借着燕梦莹娴熟的
社交手段和她与张杰俩人的白领风范,两人轻松混进最高层的办公室里。不同的
是,燕梦莹直接打扮成了上门谈生意的对象,有模有样地糊弄了公司高管。不同
于盛夏集团,世纪大厦顶层楼的公司并没有除了高管以外的人,所以贾钰借着另
外两人吸引注意的空档轻松找到旗子。

  我暗自纳闷,燕梦莹哪来的资本走进一个陌生的公司总部取信于人?女版龙
傲天?这也太霸气了吧?

  贾钰兴奋地描述自己从阴影里跳跃,躲避的过程,听得我不住点头。这能力
真的强,对比之下我那差点害死自己和谭箐的可怜力场简直不值一提。张杰倒是
有点跟我同病相怜的意思,他的异能纯粹是正面肉搏和吸引伤害用的,这次开了
挂竟然没能用上,被两女的完全夺去戏份。

  我们正聊得火热时,房间的另一边传来一道机械的声音:「考核结束,请走
进光柱接受结果。」

  嗯?大伙儿往另边一看,不知何时原本空旷的房间内出现五道一米宽的光柱。
好消息,我擦了擦额间的冷汗。现在就希望这个考核结束时能跟无限流小说一样,
帮我们免费治疗一趟了。

  我上前走了几步,发现剩下四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我,摇头笑道:「大家都进
去吧,到了这个份上应该都明白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正常游戏。要不就是外星
人设置的要不就是超自然存在拉我们进来的,所以还是按他所说的做吧。」说完
我第一个走进左边的光柱。其他人听到我的话也陆续地占了位置。

  走进光柱后,我听到那个声音说道:「任务结束,接受免费修复。」果然!
右臂的疼痛迅速消失,原来肿起一大块的猩红手臂也迅速消了下去。身上摔落时
的一些小擦伤,瘀青也同样被抹去。

  「初次考核结果:A—。优秀灵活的头脑,谨慎小心的作风,缜密有余,勇
烈不足。纵然有稚嫩之处,但你的潜力不容小觑。获得奖励点2000。」

  奖励点?不知道具体用处是什么样的。真会跟小说里一样能搞点功法,神器,
血统吗?

  这时,我发现房间消失了。我突然出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周围是无数
颗恒星发出的微弱星光。一个没有轮廓的光人出现在我面前向我打了个招呼:
「周铭,恭喜你成功通关。」

  熟悉的声音,正是一开始其他人昏迷时电视里跟我对话的那个「主导人」。

  我小心地回答道:「您是一开始的那个主导人吧?这个考核就是您创造的?」

  光人走近,说道:「没错。如你所料,这是一场穿梭时空的游戏。跟地球上
的」无限流「小说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也有不少差异。我并不是要抓你们来进
行生死之间的养蛊。这不是我的目标,也不是你们的。」

  「严格来说,我是一个需要劳动力的研究者。而像你这种潜力十足的苗子就
是我看中的对象。」

  嗯?这倒跟我想象得不一样。太……温和了。

  我疑惑地问道:「以您的能力,斗转星移,时空转变,随手解锁异能,我们
这种凡人能帮您什么?」

  光人的脸上虽然没有五官,却奇异地传递了「笑」这个情绪:「这涉及到多
元宇宙的法则和位面的限制。我现在就算解释也很难解释清楚。你可以把我当成
一个平台,把我需要完成的任务外包给你们。我可以提供‘合同’,也可以开出
奖励,来让我选中的人去为我获取我无法亲自去拿到的东西。」

  我狐疑地问道:「我还是不清楚凡人能做到什么您无法做到的。」

  光人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说吧,我的本体并不在这个宇宙里,经营着这个
时空中转站的」我「是一个分身,为了方便本体的修炼和研究所分出来的。如果
我的本体在此的话,自然能轻易完成这个中转站所发布的任务。但是你会让一个
身价百亿的资本家去亲自开发新产品,去工地监制一栋建筑的进度吗?同理,‘
我’在这里寻求的东西凡人也能获取,那么为什么不省点资源让凡人帮我处理呢?
满足你们的要求总比满足一个神或者一个仙人的要求更容易。」

  原来如此,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个「时空中转站」其实是一个精打细
算的大人物随手搞出来的小工程而已。这么说确实合理,也解释了为什么会聚集
了我们这几个出身迥异却各有亮点的人。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么,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我们又
能从您这里获得什么呢?无法完成任务的后果又会是什么?」

  光人神秘地「笑」道:「周铭,我是一个学者,我不喜欢那些赤裸裸,以生
死相迫的威逼。你这次考核获得了2000点奖励点,这是这里的硬通货,可以
买到很多东西。比如力量,比如知识,比如金钱。而任务,则是作为我的代理人
穿梭到不同的位面里,寻找不同的东西。可以是材料,可以是知识,甚至可以是
更飘渺,无形的东西。」

  「不愿意参加这一场穿梭时空的游戏的人,我并不会强留。你大可拒绝,然
后就像是梦醒一样,回到你的生活。这场考核本意就是筛选,所有的经历都是我
模拟出来的。当然,拒绝之后,你的异能无法保留,甚至记忆也会被我修改,以
免在地球产生混乱。但是我相信总会有被现实束缚的,或者渴望更多精彩,更多
现实的规则无法给予的人,会抓住这个机会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这才真正地惊讶了,好大气!你留或者走我不介意,想要这个机会的人有
的是。不需要捏着我们的小命来逼着完成任务,尽管他一定有这个能力,而是以
更温和的交易来达成双赢。这个格局确实不同凡响。

  我忍不住问道:「您是为了加强这个机会的诱惑力才在夺旗游戏里开放我们
的异能,是吧?不然以那个考题的难度没理由画蛇添足加上这么一笔。」

  光人开怀地笑道:「没错。大部分的人就算理解了」超凡「的概念,也因为
自身的界限很难真正地想象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体味过超然于现实的束缚的
力量,才能真正地被其吸引。像张杰这次就没有机会用上。可惜了,我猜他一定
不会留下的,那就白费了一次免费体验。」

  果然如此,我快要明白了。这个大佬确实没有理由欺骗我。那么,只剩下最
后的问题了。

  「不好意思,我最后问几个问题。穿梭时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有危险吗?
加入您的平台的话,日后想要再脱离需要完成些什么?我们兑换的东西,能力还
是金钱,能带回现实吗?」

  光人回答道:「穿梭时空的原理比较复杂,但是按照我寻找的东西分两种:
一种是灵魂之旅,一种是肉身降临。灵魂之旅如其名,你会融入一个不同位面的
‘你’,取代他在那个位面的存在,直至你完成任务回归为止。在这种情况下你
如果死了,那么只会损失一部分神魂,是可以修复的,当然损失太多了的话也很
危险。肉身降临则风险极大,要是你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除非你有重生的准
备或者能力。」

  「签下契约,那么你就与我捆绑了。平台会每个月开启一次,你可以进来开
始任务,也可以使用平台的其他便利之处。一年内,你必须完成至少三个任务,
除非你支付费用跳过。一年之后,若是想要继续契约的话,可以续约。而想要终
结契约的人,则需要一次性支付两万奖励点。当然,也需要你们对这里的存在保
密。两万是最低额度,你想从平台留下的东西越多,就需要付出越多的费用。很
公平吧?」

  「至于兑换的事物,符合你们位面的东西自然无妨。但是超出位面规则的,
则会被压制。地球的物理规则会最大限度地压制一切」不科学「的存在。越强的
存在越能找出缝隙来活动,但是相应的,也越容易被天道所排斥。强到极点的人,
纵然能公然违背一个位面的规则,但也会被其全力排斥,无法继续居于那个位面。
这也是我需要你们的原因之一,要分出足够弱的分神来穿梭于不同的位面太麻烦
了。」

  「怎么样,周铭?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你应该明白,我不需要,也不屑
于欺骗。」

  我沉默了。不得不说,相对于小说里的残酷竞争,光人所描述的前景不仅温
和了无数倍,更是合理许多,甚至很诱人。我的理性告诉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种超自然的事件一旦卷入就一定会掀起出乎意料的风波和危险。但是光人所说
的,超脱于平凡的那份渴望确实正中我下怀。虽然之前我跟谭箐差点摔死,但是
从两百米高处一跃而下的疯狂和翱翔于夜空中的自由感让我无比沉醉。就连手臂
的剧痛也没能掩盖那份美妙的体验。

  良久后,我无力地说道:「您的布置确实高明。我无法拒绝这份机会。请让
我加入。」

  光人开心地笑了:「周铭啊周铭,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来,签下这
份契约,你不会后悔的。」

  我面前凭空出现一份纸笔。我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内容与光人所说的一样。
于是我不再犹豫,拿起笔签下了我的大名。

  光人收起合同,说道:「很好!接下来你可以看一下兑换商城,并且查询接
下来的任务。这是一个新人任务,完成之后,你就会是正式的契约者了,能够享
受正式契约者的福利。」

  我最后问道:「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您?和这个时空中转站?」

  光人在消散之前如此对我说道:「你可以叫我‘超越者’。我曾经希望能有
人凭借我创造的平台走上和我一样,打破束缚的路。所以它叫‘超越空间’。」

  很贴切的名字。这是一个超越者的游戏,超越现实,也超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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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更新属于过渡剧情和铺垫。不过结尾的发展应该很明显:下次就可以有
点更有趣的剧情了。在这里也祝大家圣诞快乐;我尽量新年再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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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奖励

  我再次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一开始的房间,手腕上多出了一块银色
手表。按照超越者给我的信息,这就是我们用来沟通超越空间的媒介。我摸了摸
下巴,心念一转,手表便化为一个朴实无华的戒指套在我的中指上。

  「个人界面。」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简约的用户界面。我迫不及待地先看向商城。

  「九阳神功,一万五千奖励点,啧,这算是贵还是便宜?蜀山剑诀两万五千
奖励点,修真功法果然价位更高。全套高达两万奖励点!这个应该是因为即战力
超强吧?货币兑换……一点奖励点可以兑一千RMB,不错啊,意思是我刚赚了
两百万?爽!轩辕剑(仿)五万奖励点,嘶,好贵!正版直接没有。山寨都这么
贵,我去。」

  我看着商城里的选项浏览得不亦乐乎。眼馋地看了一遍那些高大上的神话级
物品之后搜寻任务消息。

  「预备契约者82736,周铭。下次任务日期:地球西历一月七号。目的
地:武侠位面编号KZT89923。穿梭方式:灵魂之旅。任务目标:留下位
面探索印记。」

  嗯?意思是下次任务是一月七号开启?位面探索印记是什么东西?我得记下
来。武侠位面……听起来好像有点危险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一下子被
扔进刀光剑影的江湖里怎么想都不会好过。

  我赶紧调节了搜索选项,看看手上这两千奖励点能换什么好东西。嗯,按照
小说里的经验和超越者提到的位面法则,在玄幻魔法的位面里搞高科技,现代火
器什么的说不定会被直接废了,所以还是搞点武侠方面的东西吧。

  「松风剑法两千奖励点,PASS。金钟罩一到三关两千点……PASS!」
我一边浏览一遍思考着适合自己的兑换项目。不对,我已经开启了异能了,何必
舍近求远,直接寻找契合或者能增幅异能的东西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嗯,就
是不知道异能在武侠位面能不能用。

  「嗯?有了。个人异能属于幻想系能力,被激活后适用于绝大部分非科技主
导,强物理的位面。那就没问题了。不过这就代表现实里用不着了,可惜。当然
从另一方面来讲,也不需要面对有超能力的人。这么想的话,我倒是宁愿生活在
一个没有超自然现象的世界。」

  「若要增强异能,则需要增强灵魂与精神力。具体方法可在商城兑换。」处
处要钱,资本主义不论是在现实还是在超越空间都是一样的啊……

  那么,有什么适合我的段位的精神力法诀呢?

  「基础冥想功诀,由一个科技异能位面整合的筑基锻炼法,价格一千五百奖
励点?!卧槽这也太贵了吧?」就连能产生气感,增幅体质的基础硬气功也不过
一千而已,这个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冥想法门就这么贵。

  要是买这个的话剩下五百奖励点连黑虎拳法都换不到全套的,看来这次是不
得不放过了。那么还是看看武功吧。我暂时放弃了精神功法的念头,转向已经有
想法的武功:「沾衣十八跌(技法):2000奖励点。四两拔千斤的武学绝技,以
擒拿为主击人,拿人,发人。」

  沾衣十八跌和我的力场异能简直是绝配。什么破坏重心,借力打力,接化发,
都可以轻易地和我的力场结合起来。擒拿手不仅是实战利器,卸力摔人在群殴里
更是好用。可惜我没钱兑换7000点完整版的,带有内功的沾衣十八跌。不过以那
个价位,离一万奖励点的内家绝学太极拳也相差不远了。

  下定决心之后我立刻选择兑换。我对正经的武侠内功极为眼馋,但是这种东
西想要打下根基都得以‘年’为计,对于近在眼前的任务起不了大用。而小说里
的直接灌注功力的选项这里也没有,不然的话我先来他个二十年醇厚内力先。

  其实也没关系,沾衣十八跌跟太极拳渊源极深,也算是一门高深的内家拳术。
当务之急是找个老师教我练起来,然后把异能运用到其中。不过现实里学拳不难,
异能被限制该怎么练习倒是个难题。也不知道精神力在现实里能不能练起来。

  兑换完毕,我又浏览了一阵之后,恋恋不舍地退出个人界面,咬着拇指沉思。
不久后,其他人也陆续退出光柱,神色各异。

  我按下思绪打招呼道:「怎么样,各位?这似乎跟我们设想的场景有点不一
样,但基调却大同小异。」

  张杰摸了摸脑袋,如释重负又略有遗憾地说道:「我想了挺久的,虽然超越
者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但是我还是拒绝了。嗯,我的现实生活其实过得挺滋润
的,我也不是什么冒险心盛的人,平淡是真啊。」

  被超越者说中了。我点头赞同:「杰哥说得有道理。嗯,你们呢?」

  贾钰有点低落地说道:「我……我也退出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不想被
卷入这种事情。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不需要铤而走险地去改变自己的生
活。虽然不能再用异能有点可惜,但是还是正常的生活好。」她似乎有点不舍自
己的异能,这也难怪,贾钰的异能实在是太强了,而且她和张杰不一样,她是确
确实实地体验过自己能力的好处的。

  我鼓励地对贾钰说道:「你的考虑没错,就像杰哥说的,平淡是真。」

  最后,我转向燕梦莹和谭箐:「两位,你们的决定呢?」

  谭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嗯,我接受了!虽然我也很挣扎,但是我超喜
欢奇幻小说和动漫,实在是没办法放弃这么一个机会。」我去,这也太草率了吧,
想象力旺盛害死人啊!不过……

  我认同地笑了:「我也是一样,谭箐。我的异能还没用够呢。燕姐你呢?」

  燕梦莹神色自若地说道:「我也选择留下来了。超越空间可以提供一个远超
我们想象的平台和资源,我无法拒绝。」

  我从燕梦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窥见了一抹不同寻常的光彩,似乎是冒险欲,
又似乎是野心。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啊。

  「那么,接下来怎么样?你们既然选择离开,那这里的记忆也无法保留,是
吧?」我好奇地问道。

  张杰无奈地点点头:「是啊。回归正常代表着这一切的经历连带着异能都会
被抹去。最多是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连诸位的脸孔估计都无法记清了。」

  我沉默了。虽然和张杰贾钰说不上朋友,甚至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但是好
歹也是共渡了一段难忘的经历。此后便形同陌路,确实有点不是滋味。

  谭箐试图活跃气氛,揽住情绪低落的贾钰嬉笑道:「小钰别失落啊,我明天
去学校找你的时候你别太惊讶就行了。」

  我们都被那画面逗笑了,毕竟在此之前两女虽然是同学但似乎并不相熟。谭
箐回去后自来熟地跟贾钰交际的那画面想想都觉得搞笑。

  有了谭箐的插科打诨,原本低沉的气氛也消散不少。我和张杰用力地握了握
手,他甚至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有机会未来一定要现实里找他「再次」认识一番。

  俩人离开后,我看着闭上的门有点发呆。我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暂时还是无
法判断。但是从现在开始,需要思考这个问题的就是我而不是他们了。

  「王超,小箐,咱们交换一下超越空间的联络方式吧。我查询了一下,我们
完成第一个任务之后就可以获得正式契约者的身份和权限。包括一个在超越空间
里的房间,和进入集市等空间里的其他地区的权限,可以和其他的契约者交际,
甚至可以组队一起进入任务。这次考核下来大家合作得也比较愉快,就算未来不
组队也可以继续合作。说不定现实里我们也能帮上彼此的忙。」

  燕梦莹招呼着我和谭箐。我举出手将戒指对上谭箐的手表和燕梦莹的手链,
交换了联络信息。据说我们可以凭借这个手表跟联络人沟通,但是我们目前只解
锁了留言的功能,必须要等每个月超越空间开启才能面对面实时沟通。呃,那我
还不如用微信呢。

  「契约者42736,周铭,添加契约者82737、契约者82738为
联络人。」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这两人还不知道我的真名呢。一开始是为了保险起见
给了假名,但是现在大家一起有了共同过关的经历和一定的信任基础,未来也许
有更多合作的机会,也没必要太过于掩饰自己了。

  我干咳一声说道:「对了,两位,其实我呢,名字并不叫王超。见谅啊,一
开始醒来在这么个场景我警惕心比较强,给了个假名。其实我叫周铭,周武王的
周,刻骨铭心的铭。很不好意思跟大家隐瞒了这么久。」

  谭箐傻了眼,说道:「啊?你,你不叫王超?」

  燕梦莹则是扑哧地笑出声,揉了揉谭箐的头发:「呵,我就知道。其实我也
没给出真名,我的真名叫颜君泠,其实跟假名差距不大,不像王超这个家伙,跟
周铭一点相似都没有。」

  谭箐闷闷不乐地说道:「这就是社会人么?我就叫谭箐,真得不能再真了。」

  我和燕梦莹,哦不,颜君泠开怀地大笑了一番,哄了谭箐好一阵才让她转阴
为晴。

  「对了,你们的新人任务是什么?我要灵魂穿越去一个魔法和异能并存的位
面收集材料,感觉好像挺难的样子。」谭箐似乎有点苦恼。这个任务乍听之下确
实有点难度,也难为这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女孩儿了。

  颜君泠托着下巴思考道:「异能位面……我的任务是去一个近未来的科幻世
界获取一个人工智能的源代码。我猜这个任务可能跟我们的个人异能有关。王超,
你觉得呢?还有兑换的东西你有什么建议?」

  我纳闷地说道:「我要去一个武侠位面。但是我的任务目标是留下什么位面
探索印记……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要我去画地图?」

  「至于兑换,我也赞同这第一个任务我们会极大地依赖异能,毕竟第一个任
务就在两个月后,再怎么准备也无法变强太多,所以最有效的方法是开发异能。
可惜的是加强异能的直接方法是锻炼精神力,而修炼精神力的功法贵得要死。从
性价比来说,我们可能先从应用来下手最好。」

  「谭箐你可以兑换一些元素魔法,特别是火系法术。颜姐你倒可以兑换一些
念动力方面的修炼功诀或者运用技巧,比如星球大战的原力体系或者猎人里的」
念「,因为念动力本身就是一种应用性很强的能力。如果有多余的奖励点的话也
可以兑换一些滞留在超越空间的时间来锻炼,毕竟我们的异能都在现实里无法使
用。物资倒是不需要,因为灵魂之旅能带的也只有我们自己。」

  「我查询过,回到自己去过的位面每天需要花十点奖励点。留在超越空间的
话则便宜不少,每天只需要五点奖励点。」

  谭箐不住地点头记下我所说的话。颜君泠则是对「位面探索印记」饶有兴趣
:「这个倒是很难具体化。到底是什么样的探索呢?任务过后你得跟我们说一下。」

  我打了个哈哈说道:「一定一定。好了,我准备回归了。我兑换了一套内家
拳法,得抓紧时间锻炼了。说不定下一次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成了拳法大
师了。小箐,颜姐,你们任务小心。有问题的话给我留言。」

  于是,在交换了现实中的联络方式之后,我第一次进入超越空间的历险终于
结束,道别了之后打开门走出。

  「咦?」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身上新买的衣服不见了,换回了我被拉入游戏之前的居
家衣物,口袋里仍然装着手机。

  我看着左手中指上的银色戒指沉思。刚才的那一切到底是梦里构建还是灵魂
被拉入?

  我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手机,才下午四点半。离我开始打盹的时候才过了半个
小时。这下好了,觉没睡成,精神因为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反而更疲惫了。

  我打开电脑,扫了几眼新闻。

  「国外疫情还没好,漂亮国又爆发了好几波,啧,真是拉跨。国内租房中介
爆雷,筑巢公寓名下的数万房客房租被卷款抽离。卧槽,这个是真的恶毒。」

  我读了读筑巢公寓的新闻不住地摇头,妈的,这种黑心资本运作太恶心了。
要是我拳术有成的话,一定要逮着这种人狠狠地揍一趟。嗯,不过单凭武功我也
找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是得兑换一些其他方面的能力或者道具才行。

  打住打住,飘了飘了,看我这心态转变。若是今天之前看到这种新闻肯定只
有愤怒和对监管和执法的期盼。这么一趟奇遇下来,第一个升起的念头竟然是靠
自己的能力来执行正义。侠以武犯禁,韩非子还是看得准啊,何况是我这种只有
一点使不出的异能,还没开始修炼的菜鸟。

  对了,我得搜索一下附近的拳馆,做准备去进修一番。

  「李氏形意拳,龙行拳击馆,马氏混元太极……嘶,比我想象中的多啊,这
些到底哪些是真实材料哪些是唬人的啊?」

  我看着地图上那一团红点皱眉,选择是多,但是我要的是能帮我沾衣十八跌
入门的老师,但我又不清楚这一行该怎么拜师。

  对了!我突然想起不久前开学的的社团招员。沿海大学的太极拳社的社长,
方什么什么的,据说家里就是开拳馆的。嗯,沿海大学的官方社团的领头人总不
会是个骗子吧?明天去瞧瞧看。


             第十一章:太极拳社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早床,准备去学校的操场跑几圈运动起来。昨晚从超越
空间回归后我雄心勃勃地制定了一个锻炼计划,准备三周脱胎换骨两月功夫有成。

  早上的沿海大学静谧而幽美,茂密的树木叶子已开始变色,红黄橙绿交杂,
甚是好看。操场上的草坪甚至还挂着晨露,在乳白的日光下晶莹动人。

  我踩着一年用不上十几次的跑步鞋来到学校的田径场。有几个男女已在周围
运动。我做了几套热身拉伸动作之后便开始跑圈,在我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白
色运动服的女子,亮黑色的头发扎着马尾甩来甩去,跟她腰肢下随着步伐摇晃的
圆臀一起让我的视线不住地被其吸引。

  第一圈感觉不错,但不得不目睹白衣女子稳定地拉开我俩之间的的距离。第
二圈开始感觉有点压力了,速度放慢不少。第三圈时我就感觉不妙了,肺部火辣
火辣地,速度大幅度减慢。等我跑到今日目标的第五圈时已经狼狈不堪地在大口
喘气,一开始有模有样的手臂摆动也无力地随着沉重的步伐甩在腰间,最后以不
比疾走快多少的速度完成任务。而一开始被我当成目标的白衣女子已领先了我整
整两圈,被她从身后超了两次。

  虽然那时我已喘得跟死狗一样,双眼模糊,但还是察觉到她似乎长得还挺漂
亮的。我甚至怀疑我看到了她目睹我的惨样的一抹偷笑。

  「卧槽,这就是宅男的痛吗?呼,呼,怎么身体素质退化得这么快?这离高
中毕业才过了三年啊」我双手撑着膝盖汗如雨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宅出病了。
看看表,五圈两公里的距离花了我十二分钟跑完,这也太TM慢了吧?好歹我高中
也曾经是个长跑健将来着,怎么三年的大学生活就将我腐化至此?

  我直起腰板,插着腰大口喘气。太极拳社好像是早上八点晨练来着,我现在
去参观一下刚好够时间。下午则可以去看看散打社。嗯,健身房说不定也得安排
上。我有点牙疼,早知道重拾锻炼是如此痛苦,当初就不该落下了。

  我按照网上的指示来到太极拳社今早占用的体育馆。在沿海大学进修了三年
多,这个体育馆还是第一次来。装修得很干净,简洁,空间也很大,里面有二十
来个社员在打拳,站桩。他们穿着白色练功服,唐装的样式但又有不少衣料设计
上的精简,颇为精神。

  我看了几眼,随便走到一个站在一旁的高瘦男子问道:「这位同学,请问这
是学校的太极拳社吗?」

  男子热情地说道:「没错,同学,你是想来参观加入咱们沿海太极拳社的吗?」

  「是的是的。我对传统武术非常有兴趣,准备好好学习一番。其实我还准备
加入武馆正经地拜师来着,但是对这一行不了解,所以先来观摩请教一下。」

  听到这话,男子颇有几分傲然地说道:「同学,你可来对地方了。我是太极
拳社的副社长,刘文通。我们的社长方别方学长家承方氏太极绝学,他的祖父方
励志乃是百年前京城太极宗师杨玉禅的亲传弟子之一。方学长本人的功夫也是登
堂入室,过去两年带着家里武馆的弟子都在省级比武赛事上拿了好成绩。」

  刘文通一票描述下来令我啧啧称赞,我也趁热打铁地问道:「不知道方学长
今天会不会来?我对参观方学长家里的武馆也很有兴趣。」

  刘文通摸了摸脑袋说道:「通常社长已经到体育馆开始指导社员了,今天不
知道为什么迟到了。嗯,不如你先了解一下我们的社团内容,看看是不是你想学
的东西吧?」

  刘文通风行雷历地给我介绍了一套拳社的流程。基调是塑造身心健康,顺带
学习一些表演的套路,和一点实战的教导。毕竟是学校社团,重点肯定是弘扬传
统武术,历史内涵,强身健体,打打杀杀的那些东西不会有的。

  「实不相瞒,刘文通,我的目标主要是学真功夫。强身健体肯定要,但是我
也想学自卫防身的实战拳法。社团这里毕竟比较有限。不知道方学长那边是否提
供这种教学?」

  刘文通无奈地说道:「唉,我也明白。咱们拳社虽然有真东西教授,但是基
调不能是打杀,必须要讲武德,讲传承。反而是散打社他们的空间大多了,实战
方面远没有我们压得这么紧。诶,方学长来了,刚好你可以跟他多了解一下。社
长,这里!有个想学拳的同学。」

  一个身材高壮,剑眉星眸的俊朗男子刚进门,看到我俩走了过来。他穿着一
身整洁的白色唐装,走路时虎虎生风,三两步便来到我面前。

  「早,文通,不好意思,来学校时碰上家里熟人聊久了点。同学!欢迎来到
太极拳社,我是社长方别!我们对初学者,爱好者,专业人士都欢迎。不知道你
想了解什么?」方别虽然身材比较壮,但气质儒雅,声音谈吐也温和,给我的印
象不错。

  刘文通帮我解释了大概。方别的眼睛亮起,说道:「原来同学对我们方氏太
极也有兴趣!好说好说,我虽然是个学生但是也会在家里的武馆授课,拳社里不
少好学的学生也会被我引荐到名誉好,有实力的武馆,呵呵,不只是我们方氏太
极。」

  我颇有兴趣地说道:「社长,我是个完全的门外汉,但是我对学拳这件事很
上心。明人不说暗话,我不缺钱,缺门路,想学正宗的内家拳,尤其是太极。不
知道社长家里的武馆符不符合我的要求?」

  方别重重地点了头,自信地说道:「没问题!文通可能已经跟你说过了,我
们方家师从一代宗师杨玉禅,我的祖父,叔父,都是武术界说得上名号的人物,
武馆开了三十年教出的高徒也不在少数。和省政府也有不少合作,是官方认证的。
你要是真的有心的话,一会儿我们社团活动结束可以带你去武馆参观一下,办一
下手续。」

  「文通,把小绍叫来,我跟他练练手,给周铭示范一下咱们太极拳社的真东
西。」

  我暗暗点头,这个方别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连说带演很懂得如何让自己有说
服力。

  一个熊腰虎背的大汉被刘文通叫来,尊敬地对方别问道:「社长,你要我跟
你对练?」

  方别笑道:「是的,麻烦了。周铭,这个是我们拳社的徐绍。他大一加入社
团,已经学了两年了,去年也在我家拳馆拜了师,进度可喜,已经是个熟手。徐
绍,这是周铭,大四学生,在考虑加入拳社。好了,咱们来这边。」

  两人站在垫子上,拉开几步距离后,站定,摆好架势。对视了几秒后,徐绍
一个跃步前冲,眨眼间便来到方别身前,一记势大力沉的右勾拳往方别太阳穴打。
方别前进一步,左手成爪抓向徐绍的右臂,右掌闪电般斜劈徐绍的颈间。

  徐绍右手迅猛地与方别的爪子触分,骤然收起手臂截住方别的劈掌。方别劲
道未老,转劈为抓,右脚叉进一步蹬在徐绍的小腿上。徐绍吃痛,但不退反进,
口中大吼,双拳前捶,欲逼方别后退。方别右脚一勾,侧身抓着徐绍的腰间顺势
一翻,便把徐绍那接近一米九的身子整个摔在地上。

  哎哟,可以啊!我看这转瞬之间便结束的对战双眼亮了起来,这个正是我追
求的东西。

  「两年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社长你的功夫我真的看不透啊。」徐绍呲着
牙爬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关节。

  方别乐呵呵地拍了拍徐绍的肩膀说道:「你的进步已经很猛了,咱们只是演
示而已。怎么样,周铭?还有问题的话我也可以跟你对练,演示一下。」

  我摆手说道:「不用了,社长,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我想加入拳馆学习,
也愿意加入拳社。但是我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来参加社团活动。」

  方别露齿笑道:「没关系,多一个成员总归是好事。那么让文通带你去办一
下入社文件,热身一下,给你演示一些基本把式。活动结束之后我们去方氏武馆,
我给你介绍一下具体程序。」

  于是我顺利成为了太极拳社的一员,这也是上大学以来第一个加入的社团。
刘文通虽然管文事和拳社的日常运作,但是本身也是个修习多年的老手,给我解
释了诸多的基础练功步骤。拉筋,压腿,站桩,腿腰背臂,身体每个部位都要训
练,力量训练,耐力训练,然后有各个项目的动作,发力训练,这才是基本功而
已。当然,大部分社员不需要这种不厌其烦的步骤,大多是学习一些健身性质的
基础套路。

  一趟下来,我已经有点头脑发昏了,没想到练武竟然这么繁琐精细。刘文通
自豪地告诉我这些训练环节虽然是每个正经练武人都需要打磨的,但是在方别当
上社长之前是没有这么系统性的传授的。没办法,社团兴趣活动有先天性的限制。
就算是方别有系统的知识和经验,也只能在这最基础的几个部分上二次精简,作
为社团内容教导。

  我猜方别这么尽责的原因除了自己想弘扬传统武术之外也是为了给自家武馆
拉生意,把名声打出去。沿海大学毕竟是国内数得上的名校,从这里出去的校友
有这么一层关系便是一份人脉。

  社团锻炼结束后,方别带着我和徐绍,叫了个出租车去方家的武馆。数分钟
后,我们来到海州东部一片颇为繁忙的商业区,停在一栋古色古香的武馆前。

  我下车打量着眼前的建筑。暗红色的大木门两旁坐着威严的石狮子,两侧的
青色瓦片整齐地扑至飞檐上。门上方挂着一副沉重的黑色匾牌:「方氏太极」

  「社长,你们的武馆设计风格很复古啊,这个是斗拱吧?讲究啊。」

  「嗯,周铭你还懂这个?确实,据说是我爷爷当年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个古代
建筑专家设计的。」

  方别带着我俩谈笑而入,穿过一个开阔的庭院。有几个男女穿着素白的练功
服在跟一个中年男人学习。徐绍跟我们道别,加入了这几个正在上课的人。

  我和方别走进室内来到一个旁厅,方别招呼我坐下之后问道:「周铭,我大
概介绍一下武馆的课程。方式太极提供的高级会员课程是由我祖父的徒弟,我们
的高级教练罗师傅负责,他的功夫仅在我的叔父之下,是省内武术协会的高级顾
问,荣誉副会长。」

  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你说你想要最好质量的教授,那必
定是让罗师傅亲自教授的会员课程了。但是我说实话,价格不轻。」

  我大手一挥,壕气十足地说道:「只要能教我货真价实的真功夫,钱不是问
题。」

  方别被我逗笑,说道:「好吧,那我直说了。高级会员课程是起步三个月的
时长,价格四万,每周六天修习。如果想进阶学习的话,可以有季度制,半年制,
和全年制。全年制的价格12万。这套课程包括使用方式太极的按摩,营养餐,医
疗服务,所有的场地和器械,都由我们包办。」

  「当然,因为这个价位的原因,我们也提供三天的限时体验。如果三天后不
满意的话可以退课,只留五百定金。怎么样?」

  我微微点头,这个价位确实贵,非常贵,但是如果有用的话也可以接受。我
沉吟片刻后,问道:「那先来一套三个月的课程吧,就拜托罗师傅了。具体的内
容和进度会是什么样的?三个月后大概能取得什么样的成果?」

  方别上下打量我几眼后答道:「这几个月都是打基础,塑形,增加体能,开
筋骨,练力量的基本过程。还会教一些基本的拳路,桩功。按照你的进度,也会
适当地教一些实战的技法和对抗训练。不过基础不打好的话教实战技巧,说实话
作用跟街头混混打架的战术差不多。」

  「明白了,咱们去办手续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练了。」

  方别叫来一个工作人员跟我一起把合同解释完之后,我爽快地签名,交费,
然后被他带去测量身材准备练功服。

  我也见过了罗师傅,一个高大壮实的短发男子。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先是介绍
了一通每个星期的训练量和题材,然后就开始帮我「筑基」。

  第十二章:帮忙

  「罗师傅,什么时候才能不痛啊……」

  我忍耐着酸痛感,缓缓地做着拉筋的压腿动作。

  罗师傅不时检查我的下压角度,回答道:「可能要年底才能改善。现在的你
因为没有从小打基础,也没有舞蹈,体操之类的锻炼,所以筋骨非常僵硬。而人
的肌肉和韧带每天适合伸缩,施压的程度是有限的,只能徐徐图之,否则反而会
拉伤肌肉。」

  「好了,休息一会儿。接下来咱们进行力量练习,上半身肩臂胸背腰各练两
次。」

  这是正式开始训练后的第六天,我现在天天泡在方式拳馆里,除了学校有一
些课要上之外,每天都要在拳馆里待至少四五个小时。具体的内容就比较痛苦了,
无尽的热身,拉筋,力量训练,柔韧性训练,和跑步。有氧无氧轮着上,一起上,
每天回到家跟死狗一样埋头就睡。

  罗师傅全名罗岸,不苟言笑但是性格温和,对于动作的精准性要求之高令人
发指,我前三天做的动作可能及格率不到百分之三十。罗师傅谈吐不凡,对于传
统武术和现代武术的了解极为深刻,方别告诉我他当年是高材生,上了交通大学
读人体运动学,堪称文武双全。

  除了每天一个小时的方氏二十四式太极拳和桩功之外,其他的流程给我的感
觉就跟专业运动员,健身达人的训练差不多。甚至目前接触的太极都只是「给个
框架品味一下」。我提起这个问题时,罗师傅倒是起了谈兴。

  「传统武术很多的东西本来就跟现代散打,MMA,这种不同的武术有很大
的重合。速度,力量,技巧,灵活性,抗打性,这些东西都是练武想要增强的。
至于如何加强基础,如何锻炼到一切能锻炼到的肌肉,现代的人体运动学和运动
科学都研究出了健康,有效的方法。这种基础性的东西无论是太极形意,中华武
术,还是散打拳击,巴西柔术,泰拳摔跤,都不如现代运动科学研究出来的东西
有效。」

  「对战技巧,基础体能之上的训练,精神塑造,文化,这种东西才是各个流
派风格化的地方。你对实战能力有很迫切的要求?嗯,现在很多来学拳的年轻人
都一样。说实话,无论是散打,拳击,还是太极,都是很难速成实战能力的,在
这点上可能都不如摔跤和MMA,或者一把球棒。MMA是个例外,它是纯粹的
在实战中训练出来的东西,是主动屏蔽一切非实用性动作和套路的拳种。不过就
算是它,也有其局限性。一力降十会倒是不变的真理。练好力量,体能,灵活性,
训练出神经反应,那纯粹以身体素质都能一挑三了。再不济也能跑。」

  罗师傅跟我保证,等我把基础练起来了之后,会给我加大力度上上对抗,哦
不,上实战练习。

  「实战练习应该是最难挨但又是学员最向往的一种课,一方面可以运用自己
辛苦练出的功夫,另一方面又是求着被人打,很矛盾。不过倒是顺便可以把抗打
训练给完成了。」罗师傅偶尔的小幽默搞笑之余让我对不久后的实战训练有点胆
战心惊。

  我坐在方别身旁,大口吃着拳馆的营养晚餐。不得不说,从我这星期看到的,
体验的内容来看,方氏拳馆的这套课程贵是贵,但确实物有所值。罗师傅的亲身
教授就不说了,几天下来确实是高水平的专业人士,无论是健身动作,武术指导,
还是理论知识都非比寻常。拳馆的练功房器械齐全,比一般的健身房有过之而无
不如,连康复治疗师,按摩师,都是技术极为过硬的专业人员。每天训练完,洗
个澡之后的全身按摩属实是最令我酸爽的享受。

  而身前的营养餐更是由专门的营养师和厨师按照我的训练计划和个人体质做
出来的,营养味道都属于上品的食物。本来就懒于做饭的我现在是每餐都要在方
氏拳馆吃过之后才回家。吃完饭后,我跟方别和罗师傅打了个招呼便走路回家。

  秋意甚浓,我穿着外套走在街上都感到阵阵凉意。因为方氏拳馆离家不过二
十分钟的路,我都是早上跑步过去,下午或者晚上吃完饭后散步回家。我正在琢
磨什么时候可以自己练一下已熟读的《沾衣十八跌》时,手机忽然响起。

  「喂?」

  「周铭,是我,东子。」电话那边的是我的朋友袁向东。这家伙这年比我还
肆无忌惮,逃课逃得那是一个凶狠,经常在群聊里求着临时抱佛脚。

  「东子,都两个星期没见你人了,在干啥啊?」

  「嘿,我这不是陪媳妇嘛?甜蜜的两口子小日子还没过够呢。」袁向东的声
音炫耀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猥琐让我啧啧不爽。

  「妈的你难得打个电话不会只是来耀武扬威的吧?有话快说,老子急着回家
撸管。」

  「你这逼……快找个女朋友吧。咳咳,你现在人在外面?在哪儿?我接你,
咱俩找个地方坐坐,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我有点纳闷,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正式地找我见面,袁向东葫芦里卖的是
什么药?我应道:「好嘞,难得让东少请客。我在东部的商业区附近。」

  「好,等我五分钟,我开车来。」

  几分钟后,我跟袁向东坐着他的大众来到附近一个咖啡厅。袁向东一米八左
右,高瘦高瘦的,梳着大背头,配了副无框眼镜,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我舒适地坐在椅子里看着似乎有点羞于启齿的他,开口道:「得了,说吧,
到底是什么让你离开了腐败的小窝来劳烦我?」

  袁向东搓了搓手,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说道:「呃,你也知道我跟梅梅暑假
时才正式开始交往,一直到上个月才好不容易说服她跟我搬到一块儿住。」

  我冰冷地看着这个傻笑的幸福男人不耐地说道:「说重点!」

  「好嘞好嘞。你也知道去年我跟郝楠合租,今年他也跟女朋友搬了出去住。
我爸妈就以为我还在同一个地方住。」

  我疑惑地说道:「郝人搬家我倒记得,你什么时候也搬走了?」

  袁向东露出诡计得逞的奸笑说道:「我原来也是准备再找个室友的,但我跟
梅梅好上之后,我就马上找了现在这个新地方。一厅一室。」

  我瞬间想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脱口而出:「卧槽,你这个禽兽!至于吗?」

  袁向东狂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懂的。其实这倒不只是因为我想诓骗她跟我
同居,梅梅对个人隐私很看重,我也想跟她一起住在一个共同的小天地。两室一
厅太奢侈了,而且一室一厅的话,嘿嘿,床就那么一张,纵然她有点害羞,我耳
边风吹多了她也同意了。成果喜人,成果喜人啊!」

  我气得浑身发抖,暖和的咖啡厅里全身冷汗手脚冰凉,这个社会对单身狗还
能不能好了?

  「他妈的给老子说重点!」

  「重点来了重点来了。前段时间的筑巢公寓暴雷你看到新闻了吧?」

  我对于这则新闻记忆犹新,点头。

  袁向东羞答答地说道:「嗯,我的一个表姐,才毕业两年,现在在海州工作,
租了筑巢公寓,结果这事儿出了之后被房东下了通牒要被赶出来。我爸妈以为我
还住在旧地方就叫我跟她合租,咳咳,这显然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这几天火烧
屁股地在帮她找地方住。你不是一直奢华地一个人住在两房一厅的大house
嘛?我就想问能不能拜托你。」

  我挠头思考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码事。筑巢公寓那回事我确实挺愤
怒的,但是没想到转眼间自己便被牵扯进来了。

  我有点纳闷:「这个,我倒不是不能答应,但是你是怎么沦落到拜托到我身
上来的?」

  袁向东向我大倒苦水:他的这个表姐毕业后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还没干几个
月就因为疫情失业了。最后一笔积累和父母的救济金被消耗在房租和生活费上,
没想到还没住个半年整个集团就爆炸了。

  「现在她每天晚上要应付掉房东的轰炸才能睡,跟她一块儿的租户已经被逼
走大半了,现在离她们最后这几户也只是时间问题。她收入没了,存款都被耗尽
了,人都给整抑郁了,我真怕她想不开,像南滨那个大学生一样跳楼啊。现在这
个时节又基本上找不到适合的地方住,少数的房源又是被租房集团掌控的,她死
活不肯再住这种房,我也不能怪她。兄弟,她的境地是真的惨,我也是真的没其
他办法了。」

  嗯,这倒是很令我同情。都是年轻人,这个表姐的际遇让我唏嘘不已。我思
考了良久,问道:「你这表姐是什么样的人?房租准备怎么办?要住多久?」

  袁向东看我有松动的迹象,喜出望外,滔滔不断地给我介绍这个表姐的优点:
「她呀,貌美人善,是沿海大学毕业的高素质人才。性格文静温柔,为人细心,
勤劳,责任心强,据说煮的一手好菜,工作敬业……」

  「得了得了,明白了。」我头疼地打断袁向东:「房租我可以给个友情价,
2000,不过分吧?不过人我得先见面了解一下。」

  话音未落,袁向东已激动地扑过来抱住我:「周铭,你就是我的亲哥!再世
菩萨!十世善人!」

  我嫌弃地将他扒掉说道:「喂,先别这么兴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得先见
见人,了解一下住房计划。你有她的资料吗?要不加个微信什么的。她名字是啥
我都还不知道呢。」

  袁向东跃起来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带她过来,她离这里不远!你
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我买单。等我十分钟!十分钟后咱们面谈。」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一溜烟地跑掉了。这家伙……真的靠得住吗?也罢,
既然他请客了,那不买白不买,我叫服务员过来随便点了杯茶和几个三文治。方
氏拳馆的营养餐好归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需要精准控制热量摄入,分量每次
都只能吃个八分饱,在训练量大,身体还未适应过来的的初期尤其难受。

  十几分钟后,袁向东带着一个女子挥手走了过来。我定睛一看,第一个感觉
就是强烈的黑白对立。她未施粉黛,雪白的肌肤,三七分的墨黑长发,黑色的卫
衣,相衬之下将她的白皙肤色显得几近病态。可以看得出这是个美人,但是她的
杏眼却毫无生气,黯淡无光的眼神在碰上我视线后边瞬间移开。

  俩人入座后,袁向东向我介绍:「周铭,这是我表姐林蔚烟。表姐,这是我
好朋友周铭。他就住在附近,两室一厅的房子,很舒适,我去过好几次。周铭只
要2000的房租,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应该是咱们最好的选择。我认识他快四
年了,是个信得过的人。」

  林蔚烟默默地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然后问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道可不可以按月付房租?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我点头道:「你好你好。可以,没关系。你的困难之处向东也跟我解释了一
点,这个忙我是很愿意帮的。家具,水电,一切都可以拎包入住。搬家的话我可
能没办法帮忙,最近我特别忙,但是如果你急着搬进来的话明天我就可以给你钥
匙把房间空出来。」

  林蔚烟露出一个微弱地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信得过小东介绍的
人。明天什么时候能搬进去?」

  「东子,你明天上课不?不上的话明天早上九点半来拿钥匙,我会留一份租
房合同你们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我十点要出门,估计傍晚才能回来。」

  「兄弟,你明知故问啊。表姐,我明天早上去拿钥匙然后帮你搬进周铭家。
你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吧?」

  袁向东看到林蔚烟点头之后,兴奋地擦了擦手掌:「好!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兄弟。表姐,你急不急着回去?不急的话咱们趁这机会聊一下天认识一下。」

  我嫌弃地说道:「你不上课我明天还得上课呢,你要搞事的话等顺利搬家完
了之后再请客吧。我先走了,急着回家睡觉呢。」

  于是我和林蔚烟礼貌地道别之后,在谄媚的袁向东的坚持之下被他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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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新年快乐。这次的更新写了很多比较晦涩的东西,可能对不关注最近
社会新闻的朋友可能有点不友善,在这里告罪。同时也严重声明:本书剧情,均
属虚构,里面出现的知识,建议,观点,事件都是为了服务故事,请勿当真。

  最后,还是要庆祝一下,第一卷总算结束了,撒花。第二卷《燕朝阴霾》敬
请期待。我也意识到我得把‘情色文学’里的情色重拾起来了,可别完全变成了
全年龄向的故事。肉戏应该不远了,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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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租房

  「钥匙给你,合同在桌子上,先签六个月的租期,然后看情况。如果你表姐
找到新地方不想再住,随时可以离开。当然,如果有表现不好,意外情况之类的
原因的话,那我保留权利断约。」

  我把钥匙递给一大早便来了的袁向东,大概解释了合约的条款。他也表示认
同,都是一些很常见的租房要求和规矩。

  「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了,周铭,你帮了我俩大忙!什么叫好兄弟?以后你
有什么麻烦的话,我随叫随到!」袁向东拍胸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好笑地挥了挥手说道:「得了,得了,别给我搞这些肉麻的东西,大家都
是年轻人,互相帮助没什么可说的。你表姐要是住得好的话倒也不是不能长期合
住。」

  袁向东揽过我的肩膀,暧昧地笑道:「兄弟,你也见过她了。说实话,我表
姐不错吧?学历够高,素质强,人也漂亮,只不过是最近运气不佳而已。为什么
我偏偏介绍她来你这里住呢?还不是因为信得过你的人品,欣赏你的为人?你要
好好把握机会啊!」

  我鄙夷地看着他说道:「知道人家流年不利还想我趁机而入,你也太过分了
吧?我冰清玉洁的一个磊落君子还会做这种事?」

  这次轮到袁向东鄙视我了。我俩在互损之中出了门,袁向东跟我说他下午三
四点估计就完事儿了,不过今晚有事,下次再请我吃饭。

  一路跑到武馆之后又是已经开始习惯的罗师傅式全武行,虽然一周下来我已
经逐渐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但是按照罗师傅的意思,大概得到新年才会有阶
段性的改善。

  今天的训练完毕后,我把一叠事先准备的文件递给罗师傅:「罗师傅,这里
是我家里几十年前偶然得到的一份拳谱,想让您鉴定一下到底是不是真东西。」

  我交给罗师傅的正是从超越空间里兑换出来的《沾衣十八跌》,虽然秘笈本
身已经背得烂熟了,并且安静地被我保存在家里,但是没有老师教导,我这种零
基础的人还是不敢随便练习。

  罗师傅随手接过文件说道:「嗯?确实,我也有不少学员家里有过类似的传
承或者以前得到的一些技法。不过真正有价值的秘传很多都已经消散了,要不然
就已经被吸收到已有的现代武术里……」

  罗师傅一开始还为我讲解了一些这种流传下来的技法来源,但是他看着看着,
脸色逐渐变得严肃。我在一旁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感觉有底了。

  「小铭,你说这是你家里偶然得到的?」

  我随口乱扯:「是的,据说是我外公年轻时学武的师父临终托付给他的。可
惜我外公也只学了皮毛,后来只是把这本《沾衣十八跌》当作一般的传家物留了
下来。我小时候也见过几次,一直想着要找个师傅学一下,到现在才有机会。」

  罗师傅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沉思了良久才开口说道:「你外公的师父,应
该是个真正的练家子。民间流传的沾衣十八跌我也曾习过,是一种高明的擒拿手,
包含了摔跤的技法和太极的借力打力。」

  「你的这卷《沾衣十八跌》跟我熟悉的那套拳法有所相似,但又似同源异流,
对于一些技法的校对和细微变化非常精妙,而且特别强调」内力「与劲力的结合
……这跟我们内家拳内三合里的气与力合,意与气合似乎不是一码事。可能是有
着配套的硬气功或者是玄之又玄的拳谱话术吧?毕竟我们没有武侠小说里的那种
真气,内力。」

  我听得连连点头,这应该就是那价值5000奖励点的配套内功相合之处。
我问道:「那,内力暂且不管他,您能不能教我这拳谱里的技法?当然,额外的
课程费用我自然愿意支付。」

  罗师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道:「你确定?这本《沾衣十八跌》放在百年前
可是会让江湖人士打得头破血流的真正秘籍,我要是教授于你的话那也相当于我
自己就学透了。」

  我不在意地挥手:「罗师傅,那是当年,现在是2020年,我们生活在现
代的特色社会主义社会里,武术作为好勇斗狠的手段已经不是被提倡的东西了,
大家讲究的是文化传承,发扬。故步自封,敝帚自珍的那一套早就该被舍弃了,
否则的话我们中华武术只会越来越式微,您说是不是?这套拳法您学会了,流传
下去交给更多的人,让我们武术界发扬光大,才是它最好的归宿,而不是作为一
本破旧的老书藏在我家里。」

  罗师傅讶然说道:「没想到你看得这么清。没错,社会已经现代化了,我们
的传承,我们的武术要是不跟随社会的脚步一起现代化的话,终究是会被时代抛
弃的。坚持传统诚然可贵,但适当的时候也得变通。可惜道理大家都懂,真正牵
扯到自己的传家技法时却没几个真的愿意拿出来革新,传授,哪怕是能让自己也
从中获利,也不愿意。也不知多少家的精粹,拳法,都在传统的固执里流失了,
唉。」

  他肃穆地抱拳向我行了一礼:「周铭,既然你信得过我罗岸,信得过我们方
氏太极,那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代自己,也代未来所有会从你的无私分享
获益的人向你示以敬意。至于费用就不用了,能习得这么珍贵的一份拳谱,应该
是我向你付费才对。」

  我也依葫芦画瓢地向他回了一礼,说道:「那罗师傅这复印的文件我就交给
您研究了。您觉得以我的进度能不能下个月就开练?」

  罗师傅摸了摸下巴,说道:「下个月我们应该可以开始实战练习,也够时间
让我摸索这套拳。沾衣十八跌是实战性颇强的一套拳术,若你想要的话,我们可
以以它为基调来进行实战训练,如何?」

  我点头,这正合我意。

  洗澡吃饭后,我悠闲地走回家。虽然目前的进度已经算是很好了,但是像我
这样的初学者要想形成战斗力还得苦练三个月才行。这还算是我花钱请了水平高
的老师,用上先进的器械和专业的饮食。一月份的武侠位面任务是灵魂穿越,原
理,效果,我一概不知。运气好的话降临在一个有武功基础的人身上,运气不好
降临在一个残疾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让我很是牙疼。看来还是得靠武力外的东
西……难怪超越者这么看重我,智商高就是好。

  「以智取胜,以智取胜……什么时候我也能过把以力破巧的瘾啊?」

  看了看手机,几个小时前袁向东给我发了消息说已经搬家完毕,下周再请我
吃饭。嗯,说起来,林蔚烟应该已经入住了吧?

  回家之后,果然发现门前的鞋架多了几双女士款式的鞋子。是不是该跟这个
新房客聊聊天,互相了解一下?

  这时,次卧的门打开,林蔚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米色的长袖毛衣和
灰色的宽松运动裤,脚下是一双浅蓝色的拖鞋。毛衣不算修身,但在她胸前傲然
耸立的一对丰硕美乳前却被撑出了一道撩人的弧度。修长的双腿直立,露出一小
段洁白的脚踝和可爱的脚趾头。我有点乍舌,上次见面她穿着宽大的卫衣,完全
没想到衣物之下隐藏了这么凶狠的身材。还好被高强度训练充分地操练一整天的
我起不了任何欲望,仅仅是点到为止地看了两眼。

  她似乎精神比昨天好一些,姣好的面容不再是病美人的样子,白皙的皮肤也
多了一分红润。她好像刚洗澡不久,润湿的发丝被拨到左肩裹着毛巾,黑白分明
的双眼看着我。

  「嗯,晚上好,合同我已经签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哦?好的。你既然觉得没问题那我也签个字。我也顺便说一下我个人的生
活习惯。你有什么需求,或者关心的东西也可以告诉我。」

  我俩坐餐桌旁,林蔚烟拿过合同。我扫描了一眼之后,看到她在结尾处的签
名,顺手签了个字。

  「这份给你保管。至于日常生活,厨房随便用哈,我这段时间很少会在家里
吃饭。有什么东西想要放在客厅里的话只要不是太大件都没问题。老实说,我在
家百分之九十的时候是会呆在房间里的,所以只要声音不大,其他地方随便用。」

  林蔚烟乖巧地点了点头。我见状继续唠叨了一堆关于清理,公共空间,客人,
之类的事情。连说了几分钟之后有点口干,起身倒了杯水。

  「嗯,应该就这样了吧?你要不要喝杯水?如果没问题的话那就祝我们合住
愉快。」

  林蔚烟摇头道:「我能这么临时地住进来就很感激了,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我坐回椅子里摆手:「林小姐不用跟我客气,向东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很同
情你的遭遇。我上周刚看到筑巢公寓的新闻,看得我真是怒火中烧。这么缺德的
金融手段,哼。不过你好不容易从中脱离,我们不聊这些糟心事。」

  林蔚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问道:「嗯,谢谢。你叫我蔚烟就行了。你跟
向东是怎么认识的?」

  「哦,呃,行。你叫我周铭,小周,小铭,都行啊。我跟东子是大一的室友。
所谓臭味相投吧,我们宿舍六个人都很合得来。他读的是计算机科学,我读的是
经济,刚好大一大二有两门数学是一起上的。那时候的他不是靠我给他补课续命
的话,根本没可能及格。」

  林蔚烟被我逗笑了。我谈兴一起,给她讲了几个我们宿舍兄弟的故事,强调
了我对于袁向东背叛兄弟们,和女朋友共筑爱巢的失望。

  「我听东子说你也是我们沿海大学的校友,你读的是什么专业?对校园生活
感觉如何,相对于出去之后的感受。」

  林蔚烟缓缓擦着被毛巾裹住的头发,说道:「我读的是传媒专业,也涉及数
字媒体生产,当年很有野心地想当一个制作人。毕业之后找工作好难,足足花了
我八个月才找到一家小公司的位置。干了没几个月就因为疫情被裁了,然后就是
漫长的再就业……」

  她的眼睛里多了一股哀伤,无神地看着前方:「我家也没多少钱,本来读完
大学已经不容易了,疫情一起更是艰难。筑巢公寓的租房价格比行情便宜不少,
那时的我急病乱投医,能省就省,家里为了帮我付疫情期间的房租已经没有余力
了,所以看到这个价格就住了进去,没想到只住了半年。呵呵……」

  林蔚烟的语气充满了苦涩。我默然无言。这世道确实难,我们已经是控制疫
情最好的国家了,也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经济停摆导致的资金链断裂让筑巢
这种几近金融诈骗性质的大风险公司终于暴雷,然而就算是许多账本健康,行事
战战兢兢的企业也被活活耗死。

  她擦了擦眼角,自嘲道:「现在房东每天都打爆我的手机,想要房租。我交
的那几万块都被人筑巢公司卷走了,哪有什么钱再给房东?」

  我忍不住开口道:「你只要咬定一件事就可以:可以跟他联合向筑巢维权,
其他的一概不谈,他想从你这里获得房租必须得从筑巢那里诉讼回来。如果筑巢
和房东签的合同属于代理人合同,代理人把钱卷走了,房东是没办法再从租客那
里寻求损失的,必须从代理人那里解决问题。你的房东是只有你这一套房还是有
很多套?都是租给筑巢的吗?」

  林蔚烟怔怔地看着我,问道:「他好像在我们的公寓里买了三四套,都给筑
巢租出去了。那……他不会告我么?」

  我冷笑道:「有这个可能,但是他的诉讼能否胜诉要看合同具体是什么样的。
目前看来,不同法院的判断五五开的样子。在这之前,更大的可能是他得应付走
投无路,只能留在房子里的租客,根本没办法来找你麻烦。这件事已经闹大了,
政府不可能让十几万房客流落街头的,已经开始出通知严禁房东通过胁迫,砸锁,
停水停电等行为来逼人退房。落到实处当然不可能完全遵循,但是也够房东烦恼
的。」

  「你已经脱身而出了,这是你最大的优势。现在房东最大的问题是肯定有租
客不仅不愿给房东筑巢收走的房租,还要留在房子里住到合约结束的日期。因为
他们没其他地方去了。对这些人来说,退租是最坏的选择,所以他们一定最顽固。
房东当务之急是对付他们。如果房东想要搞你的话,必须证明他和筑巢之间不是
委托租赁关系,这个诉讼成本很高,足以逼退大部分想要走这条路的人,最后还
是得协商。」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理论上,筑巢全责,房东房客都是受害者,大家都应
该向筑巢诉讼。现实里,筑巢跑路,逼得房东房客互相捅刀子,房东天然性地把
握主动权,只要你还住在他房里,他可以以非法侵占房屋的由头搞你,能跟你玩
阴的,早上出门晚上回来行李丢在走廊里门锁都给换了。如果你现在还不得不住
之前的房子的话,那我只能建议你拉下脸跟房东好好商量。但是你不再住他的地
方了,主动权就反过来了,他想要追房租,必须打官司。法律系统别的不说,拖
字诀是可以硬生生拖死人的,甚至连找律师代理都不用。」

  「我甚至可以预判,以目前这个事件形成的社会影响,法院对房东想要从已
经搬走的房客那里继续起诉追回房租的行为,不会有好脸色的。所以你就用这点
跟他谈判:在这么短时间里退房搬走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他还能再租出去弥
补损失。要钱没门,要一起上诉可以,大家都是受害者。他要是咄咄逼人的话你
就往死里拖,拖死他。」

  「现在有点很重要,你付的房租是年付,还是跟小众银行贷款的?还有就是,
你准不准备找筑巢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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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租金贷

  林蔚烟听了我这通长篇大论,好像没反应过来,过了十几秒后才说道:「你
是说,房东实际上是没什么可能追究我的?」

  我解释道:「是的,很多人都说租客寻找法律渠道去找逼迫他们的房东麻烦
又不现实,这有一定道理。但反之亦然,房东想来告你追回剩下的房租,这个合
同问题加上社会影响,一笔烂账,不可能轻易胜诉的,对于急于抹平这个问题的
房东群体来说也是不现实的做法。」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你是正常年付,那就没辙了,蛋壳已经拿你的钱跑路
了,只剩下上诉这个选择。当然,我建议你照样上诉,在司法机关里留个记录,
这样万一真的从筑巢那里追回一些钱来的话还有可能收回一点损失。如果你是跟
小众银行贷的租金贷的话,那或许另有转机。」

  林蔚烟连忙说道:「我,我当初确实贷了那个租金贷,三万块钱。现在我最
愁的就是怎么还这笔贷款。」

  我托着下巴沉吟:「这是一个形成了整个链环的金融工具。首先筑巢大肆收
房源,以高于市场价的房租从房东那里租下来,以低于市场价的房租租给租客。
但是,它跟房东签的是每个月打给他们房租的合同,跟房客租的却是季付,年付
的选项,这样虽然长期运转他们会亏,短期内却能卷进大量资金。他们的目标是
占领尽量多的房源,控制住一定的市场份额,这样很多原来不愿意或者不需要住
筑巢房子的人就不得不跟他们谈,因为租房市场上的房源就那么多。」

  「从一个城市卷席另一个城市,中途还可以像筑巢这样上市,募资,为这个
模型续命。其中租客要是没办法一次性支付房租怎么办?就要靠借贷机构了。理
论上来说,银行对于风险是有评估的,正常人都看得出这个商业模式根本不可能
维持下去,但是也许商业模式的可持续性并不在银行的风控考虑范围内。所以借
贷机关本身审查,和监管环境也确实都不够完善。小众银行就是这种不在乎的机
构,它提供给这些租客」租金贷「,贷给租客的租金甚至不会经过租客的手,直
接跟筑巢支付。甚至起了规模之后,筑巢可以要求租客直接跟小众银行交接,付
费,然后趁机推销租金贷。我猜小众银行和筑巢之间一定有约定:筑巢给小众带
来贷款客源,小众给筑巢一定的分成。这样筑巢得了现金,小众得了债权。」

  我的脸色阴晦:「如果小众银行对于这些基本选项还不够满足的话,它还可
以跟筑巢继续薅狠一点。租金贷可以由筑巢推荐给租客,配之以更低的房租价格。
比如说,你不贷的话那就原价租房,贷的话就以更低的价格租给你。会选择这个
选项的人很多本来就是为了省钱的,很容易就被说动。这样就算原本可以年付的
人可能也会选择贷款。」

  「但是这样风险就更大了。等筑巢的资金链断了,或者它的扩展速度缓下来,
需要它支付当初许下的这个差价时,那这个工具就到头了。宣布破产,或者连破
产都不宣布,直接跑路。公司背后的投资人卷着所有人的租金,贷款,走了,留
下一个空壳。如果还有法人能被抓住的话,呵呵,那就只是个背锅的而已。有些
三和大神你找来当法人背锅,给他个二十万,可能连进监狱都不在乎。反正金融
罪也只是进去蹲个十几年,就算是无期,只要能运作一下,减刑也不是不可以。」

  「最后剩下一地鸡毛,房东没了房租,要为房子的使用权跟血亏的租客互掐。
租客最惨,甚至可能背着贷款被赶出住处,为了不上征信黑名单不得不还贷款,
同时还得继续找新地方住,相当于付双倍的房租。呵呵,好狠的手段。而小众银
行呢?小众银行抓住了监管的漏洞,表示自己只是个提供借贷服务的第三方,除
非你们这些借了租金贷的房客准备当老赖,否则该还的小众银行是不会让你留下
来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

  林蔚烟声音有点发抖:「之前我也看过一些分析筑巢公寓的商业模式的新闻,
但是没有细究,一直到自己出事了才意识到是什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能这么
做?」

  我冷笑不已:「这就是抓了政府监管的漏洞搞出来的好主意。不得不说,够
狠,够阴,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你要知道,一般的借贷是有实物抵押的,这
样的话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变卖实物来还债。租金贷这种贷款抵押的不是实物,
而是你的信用。若是正规的信贷渠道还好,但是这种高风险的,几近骗局的套子
也敢放贷,不得不说,胆子够肥的。像你这样的刚出社会,学历高,但是尚无资
本的年轻人,信用犹为宝贵。这个局就是看准你不会,也不敢上征信黑名单,从
此以后过上失信人的生活,如果没有破局方法的话只能乖乖还贷。」

  林蔚烟无言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着什么。我一边想着自己这些天来看着
新闻,查阅资料摸索出来的脉络,不住地冷笑。

  良久之后,林蔚烟弱弱地说道:「你说,如果我借了这个租金贷,可能还有
转机,是什么样的转机?」

  我解释道:「这么大的局,暴雷了之后牵扯到几十万筑巢公寓的房客。其中
有多少是跟小众银行借了贷的?我想应该不在少数吧?至少多到小众银行自己都
跳出来发布声明说它们在调查相关事件了。」

  「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好的话,后果深远,而且会引起极大的民愤。我猜政府
是一定会插手的。筑巢的人跑了,要追回来说实话不容易,到现在这个地步资金
肯定已经分散到该去的地方了,就算能找回一些资金也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小众
银行还在,它在这个局里起到了一个关键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要找一个方向
开刀缓解问题的话,除了尽量要求房东不能赶走房客以外,就是小众银行了。」

  林蔚烟反应过来,说道:「你是说,政府会让小众银行放宽贷款还期,或者
减息?」

  我笑道:「不止,那样无济于事。小众银行如果只是一个无辜的第三者的话,
那还可能不会吃铁拳。但它在这一切里的角色可不仅是个无声的借贷机构,它是
主动参加于其中的。小众银行放的这一大波租金贷都是在违规边缘牟利的手段,
政府真要搞他的话,肯定有不少好理由。我猜政府要是手段硬一点的话,小众银
行会被迫吃下这一笔债务,无责释放跟小众银行借了租金贷的房客,然后再让它
从筑巢那里追回资金。但是这基本上不可能,以小众背后奔腾集团的」南山必胜
客「的法务团队也无法对付这种掀棋盘的江湖手段。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小众
银行这个自己帮忙种出来的苦果它是吃定了,这么一笔烂账,内部高管肯定要走
几个,呵呵。」

  「最次的结果,也是小众银行大大地延长还款期,并且免息。不过我觉得这
反而是可能性更低的结果,这样太轻轻放下了,不符合我们对国家,对市场的要
求。」

  林蔚烟精神一振,问道:「你的意思是,按照第一个结果,我们这些贷款的
人可以不再向小众银行还钱,相当于债务清零?」

  我点头道:「是的,以我的判断这笔烂账小众银行会不得不吞下。就算不这
样的话,你也别急着开始还贷。首先跟小众银行打个电话,说你没现钱还贷款,
但是不想上征信黑名单,想协商。他们无论给你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别急着答应,
说你要几天来考虑。然后拖。同时上银保监会投诉,说明你是筑巢和小众银行的
受害人,说你被坑了,说明借款的情况和数量,拜托他们给你一个调查结果或者
处理结果。双管齐下,应该可以拖不少时间。」

  林蔚烟疑惑地问道:「这个,真的有用吗?」

  「应该有用。你确实是受害者,也师出有名。按理说,这么一通投诉流程下
来,你不还贷的话银保监会至少会暂时不催你还钱,也不会计入征信,直到出了
结果为止。最好是有足够多像你这样的人投诉,让政府重视起来,把小众银行给
锤一顿。前两年也有不少长租公寓集团暴雷的事,也有人用这个渠道解决了一些
问题。」

  「反正你的目的是等,等到政府做出正式回复,等小众银行给一个交待,再
决定下一步该如何。」

  林蔚烟沉默了良久,最后,认真地看着我的双眼说道:「我会的,明天就给
它们打电话。谢谢你,周铭,跟我说这么多。」

  她顿了顿,感概地说道:「前段时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走投无路了,问了好多
人,也咨询了律师,也不过了解了一个大概而已。他们给我的建议甚至还没有你
的这么实际。你身处局外,却能了解得这么清……唉,我要是刚毕业时能有你这
么聪明就好了。」

  我安慰地说道:「蔚烟,不要这么想,你未曾考虑过这种恶心事是属于心思
淳朴。若社会上都是你这样的人那才是好事。我这叫内心奸诈,自然对社会上的
一些险恶的东西看得更清楚一些。」

  林蔚烟清艳的脸庞露出一个浅笑:「内心奸不奸诈不知道,油嘴滑舌是一定
的……不过,我心情好多了。希望你说得对,周铭。」

  晚上我躺在床上思考着之前我俩的对话,有点头疼。按理说,我的预测应该
没问题,然而林蔚烟之前的表现明显已经是快崩溃了的状况,这么一根救命稻草
要是最后也是幻象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话说她好像还没找到新工作吧?只能希望她尽早找到工作了,有收入,有还
钱的盼望,才是让人最振作的动力。


              第十五章:晚餐

  (前两章高强度写私货,这章就写点更喜闻乐见的东西吧)

  那晚之后,我和林蔚烟算是不再完全陌生,不过我每天往武馆跑,除了偶尔
在家见到她时会打声招呼以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交际。

  十二月初,超越空间开启,我进去查询了一通自己任务的具体信息。还好这
次没有当初的说明那么含糊,我算是了解了自己大概该做什么,那所谓的「位面
探索印记」又是什么玩意。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该做什么准备又是另一回事,
到最后还是回到每天的固定套路。期间也跟谭箐和颜君泠聊了几次,不过都不是
什么重要的话题。我个人怀疑她们两个连上线了,把我排除在外。

  这几个星期的高强度训练下来,终于感觉到有点作用了;肌肉增了不少,每
天也精力充沛。硬拉重量达到70公斤,要知道之前我是连50公斤都起不来的
渣渣。深蹲可能因为罗师傅是武术家,极为看重下盘,已经达到喜人的85公斤。
卧推反而最低,才55公斤。

  按罗师傅的说法,我的力量增长算是中规中规,比较稳定。咦,不对,我是
来学武的,怎么目前的进度完全是撸铁方面的?方氏太极倒已经练熟了,早上要
是去公园打几套的话肯定有模有样的,动作绝对标准,也逐渐乐在其中。反而是
无极桩虽然也姿势标准得不能再标准,却还没有找到感觉。

  就这样过了数个星期,在十二月中旬时,终于有了变化。

  「小众银行官方微博发布声明称,已研究制订出方案,可以实现即使筑巢租
金贷客户不继续还贷,仍能结清贷款。嗯?难道?」

  这天晚上,我训练完后在家上网,忽然看到这条新闻。我连忙点了进去,浏
览了一遍后上微博看了看,果然是真的。小众银行果然吃下了这笔烂账,按照它
的公告,筑巢公寓的租客退租之后,可以跟它签署协议,筑巢欠的预付租金会抵
偿租客在小众银行的贷款。

  也意味着,如果小众银行想追回这份损失的话,只能找筑巢的麻烦了。该!

  我连忙敲了敲林蔚烟的房门:「蔚烟,在吗?看到新闻了吗?小众银行答应
抵消租金贷了。」

  房门一下子被打开,林蔚烟精致的脸蛋满是惊喜:「真的吗?」

  我大概解释了一下我看到的新闻:「据说同时也会有免息,延期,不催收的
计划,延长到2023。当然,既然能直接抵偿贷款那就没必要再还了。你应该
可以明天就申请下来。」

  林蔚烟有点不可置信地说道:「就……就这样了?小众银行竟然就这么兜底
了?」

  我摊手道:「不兜底的后果就是几十万人信用危机,对社会的信任破产,对
无法帮助他们的政府愤怒,对党的领导产生怨念,是不是很严重?所以社会主义
的铁拳是不会含糊的。」

  林蔚烟挠了挠鬓间的发丝:「确实有这个可能……嗯,还好我听你的建议,
向小众银行和银保监会打了电话,这过去一个月一分钱都没给。现在……总算可
以解脱了。」

  她感激地看着我,说道:「周铭,真的很谢谢你。」

  我摇头道:「大家都是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在网上发了不少贴子给
受害者同样的建议,能帮一个是一个。唉,就算如此,那也不代表租金被归还给
租客们,他们仍然得付额外的的费用继续租房,不管是留在原来的房子还是跟你
一样找新的地方住。」

  林蔚烟背着手,斟酌了数秒后说道:「嗯,你接下来这几天还会在武馆吃饭
吗?我其他的没什么能力,至少能做一桌菜来感谢你。」

  我一听,嘿嘿笑道:「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一个美女室友亲手为我做
饭,啧啧,那可是我曾经意淫过的梦幻情节啊,哈哈哈。」

  林蔚烟白了我一眼:「那就明天晚上吧?」

  「好嘞,我明天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点菜。让你见识见识我周铭其实也烧得了
一手好菜的。咱们混合双打,庆祝你的阶段性解围。」我雄赳赳地挥手说道。

  林蔚烟不乐意了:「啊,那怎么行?明明是我要感谢你的?」

  我贼笑道:「是啊,完全没问题啊,但是同时我也要为你庆祝啊,万事顺利
的话明天你就能成功跟小众银行解脱了,这可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啊!」

  林蔚烟把头发撩到耳后,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我可以试试看。」

  我不在意地说道:「我无所谓的,啥都吃。硬要说的话,农家小炒肉和蒜蓉
白菜是我最喜欢的家常菜。你呢?」

  林蔚烟认真地记了下来,回答道:「我啊?我喜欢……」她思考了一下,有
点不好意思,「我喜欢吃鱼,嘻嘻,已经挺久没吃了,太贵了。」

  我拍掌叫道:「好!明晚就做道我们南方人的清蒸鱼,让你过过口瘾!顺便
来道鱼汤,鲜美滑嫩,妈呀,我光是说着都饿了。」

  第二天,林蔚烟告诉我,她的申请成功通过,就等着小众银行那边把剩下的
步骤办好。听此喜闻,我们约定好一起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喂?蔚烟?我到了,你在哪儿?哦,好,等我一分钟。」

  我来道菜市场入口,一眼就看见林蔚烟。她提着一个塑料袋,穿着那件我们
初次见面时的黑色卫衣,下面是蓝色牛仔裤,头上带着一个浅色绒线帽。不同的
是,她已没有当时那份令人生怜的病态美,脸上温暖的笑容充满了活力,这是我
跟她合住一个月来第一次见到的样子。

  「不好意思,没让你久等吧?」我小跑上前。

  林蔚烟摇摇头:「没有,我刚下来呢。」

  「那好,咱们出发!」

  我们一路挑选,不时跟菜市场里的小贩打招呼。林蔚烟似乎已经跟不少摊贩
混了个脸熟,甚至还被豪爽地给了几个折扣。我这个在这里住了快四年的人反而
像个外人。唉,这就是高颜值的优势了。

  「哎哟,这不是小周吗?我都好久没看见过你了,怎么回事啊?」卖鱼的大
婶倒是跟我比较熟,看到失踪多日的我重新回归有些讶异。

  「阿姨我最近不是参加了社团活动吗?都没时间回家做饭呢,今天算是重操
旧业啊。」

  大婶打量了我俩几眼,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笑容:「这个不会是你对象
吧?我见她经常来这里买菜啊。」

  林蔚烟羞红了脸,我仰头大笑:「哈哈哈哈,诶,阿姨,你觉得现实吗?这
是我室友,哈哈哈,咱们清清白白的啊,可别乱说。」

  大婶鄙视地看着我说道:「确实,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没个正经样。这么个
漂亮姑娘肯定不是的你女朋友,妹子,你说是吧?」

  林蔚烟秀美的小脸上满是红晕,喃喃道:「我跟周铭是普通室友关系,阿姨
您别误会了。」

  我在一旁叫嚣:「阿姨,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相貌。看
我这帅脸,小区里最靓的仔无人能否认吧?除非今天买的鱼给我打七折否则我是
不会罢休的!」

  大婶一边准备着我要的鱼,一边回驳:「以你的自信,我看是要打个一折才
觉得合适吧?来,一条包公鱼一条仙骨鱼,看你这么久没来第一次买菜就直奔阿
姨的摊子给你八折。」

  我赶紧陪笑道:「八折好,八折好,阿姨心肠比我脸还好,多谢多谢,谁不
知道我周铭买菜方圆百里内必来阿姨的鱼摊?」

  一阵闹腾之后,我们总算买完菜。回家的路上我感慨地对林蔚烟说道:「还
是你厉害啊,这个月下来大家都知道有个长得漂亮又有礼貌的姑娘经常来买菜。
反而我在这儿住了三年只有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几个摊主知道有这么号人物。」

  林蔚烟不好意思地说道:「太夸张了,我看你和鱼摊的阿姨就挺熟的,这么
轻巧地就给你打了折。」

  我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个是我三年下来跟她打了无数嘴仗的结果,不值一
提,不值一提。」

  回到家后,我随便换了件衣服便准备开工。今天没在武馆吃晚饭,可把我饿
坏了。

  处理材料时,林蔚烟也从房间出来了。她换了一件居家的黑色长袖上衣,完
美地将她饱满的酥胸衬托出来,下面则是一条灰色运动裤。她卷起袖子露出白腻
的小佰,将瀑布般的亮黑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辩。

  我看着她自然而然的举动有些恍惚。两个人说着笑,你切菜,我颠锅,一起
准备丰盛的晚餐,那种琴瑟和调的场景是少年时我深深向往的一幕。然而荷尔蒙
旺盛的青春期过后对于爱情我更多的是疑问:人与人之间真的能够越过心里,现
实的阻碍把心交给彼此吗?这样的和谐又能维持多久?我很难不对此报以悲观的
看法。像我这种心思重,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又能体验到那种纯粹的情感吗?

  「你已经开始切配料了啊?那我先煲饭吧。嗯,怎么了?」林蔚烟一边系上
围裙,一边问道。

  我回过神来,微笑道:「没啥的,突然走神了。这块砧板待会儿给你用吧,
我这一菜一汤都不是很麻烦,先给你打下手。」

  于是在我的帮助下,林蔚烟熟练地开始剁肉,切菜。我钦佩地看着她娴熟的
刀工说道:「厉害啊,这个刀工我望尘莫及。你一直都是自己做饭的吗?」

  林蔚烟耸了耸肩说道:「没办法,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得自力更生了,在外吃
饭又太贵了,我可舍不得,只能自己动手了。尤其是疫情爆发时,又无法回老家
住,只能等着一切解封,时间多得很,做着做着就手熟了。」

  「佩服佩服,我也是疫情期间自己琢磨了一阵厨艺,但是完全没有你这么强
。」

  我站在林蔚烟身旁切完清蒸鱼的配料后把鱼放血,去鳞,然后把内脏清理掉。
同样处理了鱼汤的仙骨鱼和配料之后,我暂停下来,看向林蔚烟:「呼,我这里
准备工作差不多了,你呢?要不要帮忙?」

  林蔚烟似乎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擦了擦鬓角说道:「不用了,现在炒一下就
行了。饭也快好了。」

  在我俩的合作之下,三菜一汤的丰盛晚餐很快就被端上桌。

  「这道农家小炒肉色泽鲜艳,层次分明,风味浓郁,色香味已占两头。我尝
尝味道如何……嗯!香辣滑嫩,肥瘦适中,漂亮!林大厨,我甘拜下风。」我夹
起一块肉片煞有介事地解说道,对林蔚烟的厨艺举起了大拇指。

  林蔚烟羞恼地说道:「好啦好啦,不用说那么多。」话是那么说,但是她水
灵的大眼睛里却是掩盖不住喜意。

  「蒜蓉白菜嘛,好家伙!鲜美甘甜,爽口清脆,我的清蒸鱼怕是要被比下去
了。」

  林蔚烟白了我一眼,夹起一片清蒸鱼尝了尝,眼睛亮起:「嗯!好鲜美!哇,
周铭你真的可以哦,好好吃。」

  我同样试了一片,评论道:「多谢多谢。嗯,火候把握得不错,口感也够鲜
嫩,算是鱼摊阿姨没坑我。」

  我俩放开肚子大快朵颐,我还特意搬出几罐饮料,很快便将饭菜吃净。

  我晃着手里的椰子汁,摇头晃脑地在回味刚才的晚餐。明天开始又要回到严
格控制分量的营养餐了,唉,再好吃的营养餐一天三顿下来也会疲倦啊。林蔚烟
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美眼半闭,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周铭,明明是我该感谢你才对,怎么变成……我们两个合伙搓一顿的合作
努力了?」半晌后,林蔚烟不满意地开口说道。

  「蔚烟,感谢的重点是什么?重点在于传达一种心意。庆祝的重点是什么?
也是分享一种喜悦的心境。至于要不要特意分开来才能显得有诚意,要看当事人
的用心了。今天听到你那边的好消息,我真的很欣慰。你觉得这个庆祝仪式如何,
有没有接收到我共享你的喜悦的信号?」我举起饮料笑着向她示意。

  林蔚烟扑哧地笑出声,跟我碰了碰瓶子,轻声说道:「确实,我感觉到了。
那么,相对的,你感觉到我想要传达的谢意了吗?」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让我忽然有点不敢轻佻对待。我斟酌了片刻后,微微前
倾,认真地回答道:「明白,非常明白。有些感情可以用礼物来表达,有些心意
则是用行动来传达更适合。对我来说,有人愿意为我做饭是一种非常温馨的举动,
它让我想起我少年时的梦想,和一个心有灵犀的伴侣一起做一桌美味的菜肴。呃,
扯远了。」

  我挠了挠头发,怎么一个漏嘴说到这种尴尬事了:「你未来的伴侣会是个很
幸福的人。我今天能尝到你的手艺,非常满足。」

  林蔚烟安静地看着我,眼里流转着某种我无法读懂的复杂色彩。良久之后,
她嫣然一笑:「嗯,那就好,感谢你这么有诚意地对待我的回报啦。」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让上身那美好的曲线毕露在我眼里,我不得不稍微
移开视线。

  「洗碗喽。你不会连这个都要跟我对半吧?」

  「那是一定的,一起洗,事半功倍。」

  我俩一边洗碗一边闲聊:「再过两周就是圣诞节了,你准备过年回家吗?」

  「嗯,我是想回的,已经快一年没见家人了。但是这段时间过得提心吊胆的,
车票没来得及定,现在好贵啊。而且省吃俭用挤出来的租的房间一下子要空那么
久,感觉很划不来啊。你呢?」

  「我爸妈经常在国外,疫情爆发之后倒是安心在家里呆了几个月。现在憋久
了,准备环国旅游呢,自然没有我插足的余地,所以我也懒得出门。」

  「哇,好自在哦,羡慕这种生活……哎呀!」

  林蔚烟突然吃痛地唤了一声,我赶紧看了看有没有出事。原来是她洗菜刀时
不小心割到手指,素白的食指沁出一滴鲜红的血液。

  我看伤口似乎不深,说道:「你用洗手液清洗一下,我拿创口贴来。」

  我从厕所找出小号的创口贴,看到娥眉紧蹙的林蔚烟已经洗完手,眼巴巴地
在等我。

  我将包装撕开,递给她问道:「不痛吧?」

  「嗯,还好。」林蔚烟小心翼翼地剥下创口两边的纸,笨拙地试图着将创口
贴包在手指上。

  「你是右撇子吧?是不是有点麻烦?我帮你包上吧?」

  林蔚烟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我轻轻地按住她柔软的小手固定好位置,然
后仔细地将创口贴裹上她的指头,最后对着它吹了一口气。

  「疼痛疼痛,不翼而飞,搞定。我的手活不错吧?」我得意洋洋地抬头对她
说道。

  林蔚烟有点恍惚,呆呆地看着手指,又看了看我,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用左
手点了点我的鼻子说道:「既然你手活这么好,那剩下的碗就交给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这种东西肯定不能再交给伤员来做。」

  在那之后我和林蔚烟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一点点,不过也只有一点而已。
过圣诞节时,她做了一个小蛋糕,我也送给了她一个小礼物。但除此之外,便没
再有过像一起做饭那晚的交流。

  虽然我也不止一次意淫过跟这个大美女房客发展一段旖旎关系的可能性,但
是想想就知道她是不可能看上我这种平平无奇的宅男的。一个多月下来更是没有
什么撞见她换衣,洗澡的香艳情节。而以冬天的气温,也没有什么林蔚烟在家穿
着小背心让我大饱眼福的插曲。

  唉,虽然有了超越空间的奇遇,但是生活中的其余遭遇无不在提醒我:做人
还是要现实点的。这段时间跟我有最亲密接触的不是别人,正是实战训练开始之
后每天都会对我饱以老拳的壮汉罗师傅。

  (第一卷:初入游戏,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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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第二卷《燕朝阴霾》已拉开序幕。这个副本和其中
将要发生的剧情我希望足够精彩。这次更新我自觉还是写了点挺有意思的情节的,
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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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燕朝阴霾

    第十六章:进入

    「妈的,罗师傅下手也太狠了吧?」我揉着淤青的脸庞,坐在床边呲牙。

    两周前课程进度终于到了让我摩拳擦掌等待已久的实战训练。然而一开始完
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穿上保护用具就开干,而是先练了一个星期的抗打,卸力,
和躲避。好家伙,除了每天必做的基础功训练之外,还得让全身被捶打,由轻到
重,力道变重时还必须硬站着承受,来习惯被打击的痛感。之后要学习如何卸力,
如何变换角度,挪移身形,在被击中的瞬间呼吸,来化解力道。

    躲避训练则更惨,穿上拳套的罗师傅简直是个无情的出拳机器,一套无影拳
下来我十击中顶多能躲掉一两拳。而力道虽然被控制得很好,不会形成真正的伤
害,但是真他娘的痛啊!盎暴力蹂躏了两周之后我才渐渐地练出了一点本能反应,
能够躲掉罗师傅」三成功力「的一记直拳,再被他的组合技给揍倒。

    虽然过去的这十几天每天都会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回家被林蔚烟笑,但是效果
却非常明显。而罗师傅也将沾衣十八跌掰碎了一式一式地用切身体验将我教会。
到了前几天抗打训练有了点底子之后直接化对打和抗打训练为一体,用我当肉靶
暴力演示如何在实战中随机应变,使出擒拿手。

    可惜今天已是一月七日,实战训练我才刚找到感觉,就要进超越空间了。

    戒指传来一段无声的讯息:「十分钟后进入超越空间,请准备。」

    我深呼吸,让自己尽量舒适地躺在床上,默默等待。十分钟后,我还未来得
及反应,便从卧室瞬间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我从地上站起,看到面前的光柱,
和光柱旁的光人。

    超越者挥手向我笑道:「周铭,两个月没见,你变化颇大啊。准备好了吗?」

    我苦笑道:「超越者前辈好,我大概准备完毕了。」

    「Excellent.你的目标想必也已经有所了解了。因为是新手任务,所以我这
次会额外讲解一下任务内容。一般来说,位面与位面之间是没有通道的,想要穿
梭时空必须有相应的力量和契机。就算成功进入了新的位面,也要小心世界意志
的排斥。因为外来者是偷渡者,是‘病毒’,所以除非你混淆过关或者—在极少
数的情况下—获得世界本身的许可,冥冥之中的世界意志,或者天道,会让你诸
事不顺,想要搞死你。」

    「混淆过关的方法有很多,其中之一是借助诸天万界里的‘他我’来降临。
地球位面的周铭,也就是跟我正在对话的你,是多元宇宙中千万个」周铭「的其
中一个。如果有足够的力量和正确的渠道的话,这个周铭可以沟通其它位面的」
自己「,从而较为顺利地」偷渡「。这也是超越空间里提供的灵魂穿越的主要手
段。我在很多位面里并没有他我,所以效率最高的做法就是招募能偷渡进去的人
士来为我做事。」

    「当然,哲学,玄学上的自我意志,灵魂,这种玄奥晦涩的理论我就不废话
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个方法并不是万能的。如果是在我深耕过的位面的话,倒
不是问题。但是你将要前行的是个陌生的位面,我废了非比寻常的功夫才找到在
这个位面有他我的人,也就是你,然后打开缝隙。所以需要你进入之后留下印记,
同时避免被世界意志排斥。怎么留下印记呢,很简单,参与到这个世界历史里的
进程。简单一点的说法就是‘青史留名’。当然,你要是能默默无名地做下惊天
动地的大事也可以,重要的是参与,而不是表面上的名声。」

    我忍不住插嘴道:「前辈,这个我倒是理解,但是这个目标跟我们的偷渡好
像有点冲突啊,一方面要小心不被世界意志发现,另一方面又要参与到历史大事
里,这不是找死么?」

    超越者嘿嘿笑道:「你相信宿命论么?或者说命格论。也就是一个人能做出
什么样的成绩,过什么样的一生,在他出生之前就注定了。多的,少的,都属于
异常。有一些位面是那样的,但是绝大部分的位面都更自由,异数是常见的。所
以说就算你附身的无名小卒做下惊天大事,也不会被世界意志怀疑。它可是很忙
的。除非你有什么手段触及到位面本源,或者强行逆天而行,掐断历史进程,才
会引起反噬。比如说,在地球人类原本是要走科技路线的,如果你作为一个穿越
者硬是要把所有科学苗子都抹杀,然后让整个星球的人都走上魔法的路,那才会
被世界意志盯上。」

    「事实上,被世界意志排斥是一种意外,属于低概率的风险,不然的话灵魂
降临就不会是这么常见的手段了。当然,在探索新位面的场合里这个风险会更高
一点,但是相应的,因为你是新手,所以你的灵魂跟原住民一样稚嫩,更难被察
觉。不然我是不会把新人丢进这种任务的。而」位面探索印记「听起来吓人,但
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小的补丁而已,能够让我收集信息,感应法则,寻找物资的记
号。就像地球的科学家观察动物生态一样,只是设置非侵入式的摄像头之后,偶
尔回去观察一下而已。」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明白了。」

    超越者最后总结道:「就像我说的,我是研究者,不是侵略者。我希望共生,
合作,就算偶尔需要搞点偷鸡摸狗的行为也不希望那是整个超越空间的行动基调。
所以我送给你四个字:顺势而为。因为你的任务特殊性,我没有设置一般流程的
时限,但是最好两年内完成任务,否则位面之间的时光流逝会让我在印记没留下
的情况下很费劲才能把你无损捞回来。好了,该出发了。祝你好运,我相信你一
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向超越者道谢之后,走进光柱。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眼时,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正躺在一张破旧的小床上,身下脏旧的被单垫着一堆硌人的稻草。我翻身
坐起,看了看周围。这是一个狭窄杂乱的小房间,除了我屁股下的床以外只有一
些杂物。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焦黄的皮肤,粗糙的手掌和厚厚的茧子,看来是
个干活的好手。

    我闭目思考,脑子里突然多了一堆陌生的信息,让我有点错乱。我附身的
「他我」在这个世界姓韩,排行第二,没有名字,今年二十岁左右。父母和几个
记不清名字的兄弟姐妹在多年前的灾厄中都一一死去或者不知下落,只剩下我一
个辗转到现在,被这个小客栈收留做杂役和火工。也许是饥荒的记忆过于惨痛,
韩二在这个客栈一干就是四五年,也乐于安身此地。

    当今大燕王朝一统中原,承平百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战乱了,甚至上一
次的饥荒也远在七八年前,是难得的一段平和岁月。

    「和平个JJ,他妈的老子这个位面的他我都饿死全家了还算」承平百年无大
灾「?」

    对于江湖侠客,韩二知道的也不多。偶尔会有几个携刀带剑的人士留宿,用
餐,掌柜的见得多了,韩二倒是每次都很好奇。至于武功,门派,都离这个安静
的镇子太遥远了,从来没见识过。

    我梳理了十分钟之后便明白了,韩二这小子对于自身所在的环境真是认知匮
乏。历史,只知道百年前不是大燕。地理,自家老家叫建南,饥荒之后逃离到这
里的顺安府,目前所在的小镇叫做桐城县。人文,从来没读过书。社科,想多了。
倒是农活和各种杂工挺熟悉的。

    什么叫做开局一个碗,这也差不多了。我苦恼地抓了把头发,他娘的这个难
度有点高,为什么他我不是个富家少爷,权臣宠子?以我目前掌握的情报和资本,
连历史进程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还参与个毛啊?

    嗯,等等,也不至于从零开始。我意念一动,地上一根稻草跃了起来,凝固
在半空中。好吧,至少还有异能可以耍耍,不至于完全没牌打。

    我躺在稻草床上仔细地思考接下来的道路时,房门被重重地拍打。一道粗犷
的声音叫道:「二郎,起床了!」

    我应了一声,起身开门。一个腰宽脸大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向我点了点头,
说道:「洗把脸,今天有个客人要退房离开。你待会儿帮他搬下行囊,然后把房
间清理了。」言罢,他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这个中年人就是客栈的掌柜,名叫郭贵。虽然在他手下已经干了快五年了,
但除了工作上的交际之外并无深交。这么多年下来我才攒了五两多的银子,按照
燕朝的购买力大概是……3000多人民币的样子?以这个朝代的生活水平其实也说
得过去。

    靠着韩二记忆里的经验,我从后房的水缸里掏出一瓢水之后抹了把脸,漱了
漱口。就着早晨的阳光可以勉强看见水面映出的脸:粗眉方脸,头发杂乱,可以
说是个毫无特色的路人。我摇了摇头,熟稔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桐城县人口不多,人流量也不大,不过是官道上的必经之地,经常可见外地
人。我忙活到中午店里只接待了不到十个人,大半都是路过的商人,旅客。

    到了午饭时,我端着一碗杂粮饭,拨着其中的几根酱菜,皱着眉努力咀嚼。
旁边蹲着一个三十来岁,贼眉鼠眼的男人,名叫蒋大川,是厨房的两个厨师之一,
痛快地在吃面。

    「蒋哥,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跟小弟说说呗?」印象中蒋大川是个非
常喜欢吹牛逼的人,而我正苦没有情报来源。

    蒋大川吸了口面,露出黄牙笑道:「二郎,难得你想听我将故事啊,那好,
我就讲讲最近的天下大事与你长长见识。」

    于是他便滔滔不绝地将他近日听闻的,识得的,和我怀疑他自己瞎编的事都
道来:「陛下未来三年准备出巡江山,先是东至江口,然后南下海滨,西迎大漠,
最后北上狼首山赏边军。据说六扇门的特殊高手,凤阁中人,已经开始拜访白道
高手确保明年的东巡不会出意外。最近多个府里盗匪猖獗,说不定会有胆肥的给
圣上添堵,所以要趁早除掉。」

    「上次的饥荒出现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民间教派虽然在朝廷的严查严打之后匿
迹销声,去年却又似乎开始出头搞事了。据说泰兴山太清道派出这一代的年轻道
士下山历练,就是为了调查这些邪教。」

    「还有一件上个月刚发生的武林大事:魔道散人」青魔手「林寒在数百里外
的越城郊野被江东」灼日狂刀「王霆应凤阁之邀斩于刀下。据说那一战打得异常
激烈,足足战了三个时辰才以王霆的胜利告落。」

    三个时辰,意思是连打了六个小时?不会这么夸张吧?这个位面是低武还是
中武?

    「哎呀,该干活了,晚上再聊哈!」蒋大川三两下将面吞下,拍了拍我的肩
膀后走回厨房。

    晚上,客栈打烊之后,我吃了顿简陋的晚餐,洗了个冷水澡,在房间里做起
熟悉的基本功训练。按理说,这个位面既然能使用异能,那说明其他的超自然力
量也可以使用。要不我先找个地方学学武功,反正我有至少两年的时间。

    就这样枯燥地过了几天,我算是把桐城县摸熟了,也意识到这个几千人规模
的小城市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的。别的不说,武馆就一家,教的也是最为常见的
粗浅外家功夫。

    根据蒋大川的说法,数百里外的越城是顺安府数一数二的大城,繁华似锦,
乃是东南的贸易中心,也是离桐城县最近的大都市。

    现在是谷雨时节,快到夏季了,天气越来越暖和,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
今天刚好有一支商队在客栈歇下,我便趁机向商队里的人打探情报。

    「我们这行准备到越城去,带了不少好货物,呵呵,希望能小赚一笔。要知
道,夏天的越城可是顺安府最美,也是最繁忙的地方。」商队里的胡管事,一个
消瘦的中年人,如此对我说道。

    得知胡管事他们准备前往越城之后,我赶紧顺势问道:「不瞒胡管事,在下
对越城的繁华向往已久,只是未曾有机会亲身见识。不知道管事的商队可否让小
子顺路跟随一趟?」

    胡管事犹豫地说道:「这个……我考虑考虑。」他有意无意地看向旁边的一
个带刀的侍卫,侍卫微微摇头。

    「唉,小兄弟,不好意思,我们这趟货行程要紧,怕是不能带你一程了。」
胡管事抚着胡须为难地说道。

    我注意到俩人不易察觉的互动,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好说,好说,是小
子冒失了,不敢让管事为难。那么祝管事和大家一路顺风!」

    客套了几句之后,我便回到后房。话是这么说,但是就这么放走机会是不可
能的,顶多远点跟在后面就行了。官道这么大,难道还能阻止我在路上走?虽然
说靠着别人给的方向自己也能走,但是要我一个毫无时代认知的人一个人在武侠
世界里走上百公里路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还真的有点不敢。

    于是当晚我便告诉郭贵自己要走。这个印象中冷淡的掌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反应,只是结算了这个月的工钱然后告诉我现在的房间离开前清理干净就行了。
这倒让我有点纳闷,韩二好歹也是在这里做了近五年的老员工了,这郭贵这就这
么淡定?

    反而是蒋大川表现得有人情味多了。他先是揽着我的肩膀吹嘘了一遍男儿志
在远方的鼓励,然后用力拍着我的后背说道:「你放心,明天早上蒋哥给你做道
好吃的,送你一程!」

    我有点好笑又有点暖心,蒋大川虽然气质猥琐爱吹牛逼,但是从来不摆架子,
在过去几年里也经常照看韩二,是个为人不错的家伙。

    「还是蒋哥懂我啊。我在越城要是能赚多几两银子的话,一定会找机会请你
吃顿好的。」

    蒋大川咧嘴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接下来我还特意拜托他给我讲解一下从桐城县到越城的几百里路上需要注意
点什么。蒋大川似乎对这段路颇为熟悉,给我指出了几个需要小心的地方和可以
落脚的村子。

    「最危险的一段路是清风山脚下的那段路。清风山地势险恶,是几百年的老
林子,里面的落草强盗跟野草一样剿不完。你看今天在咱店里歇脚的那个商队就
请了镖师,提防的正是这种贼人。你要是跟他们一路的话,必须要小心。人多势
大,但也更容易惹人注意。」

    我仔细地记了下来,认真点头。蒋大川一如既往地口若悬河,有的没的说了
一大通。末了,他忽然有点意兴索然地说道:「二郎,你正是大好年龄,就应该
出了咱们桐城这一潭死水去闯闯,见见世面。不过这世道,有好的,更有坏的。
像咱们平头老百姓,拼搏到最后,还是容易得不偿失。你为人勤奋纯良,在越城
这种大地方还是得多个心眼啊,别像老蒋我这样,三十多岁的没个着落,最后跟
个傻蛋一样滚回家乡。嘿,看我这臭嘴,说什么丧气话,你可别听心里去了。」

    蒋大川戏谑地轻轻地抽了自己的脸颊几下,眼神却飘到夜空上的皎月上,有
种说不清的忧郁。看来蒋大川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第十七章:清风山

    次日,蒋大川果然履行了诺言,为我做了一席丰盛的大餐,让口中淡出个鸟
的我时隔数日终于吃上了肉。他还贴心地为我烙了好几张大饼,够我从这里吃到
越城。

    郭贵则是交给了我路引。燕朝的路引制前期是需要官府许可的,到百年后的
今天则只需要乡里德高望重,在官府里挂过号的人做证明。而这个制度本身也已
溃散得七七八八,基本上没有多少人会严格执行,郭贵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于是在早晨商队退房离开之后,我也背着行囊出发了。说是行囊,其实也就
一套换洗的衣服,一张床褥,几块碎银,几张饼,两个水囊,和几个小物件,实
属寒碜。

    我离着商队大概百米外的距离悠悠闲闲地走在官道上。商队因为人马众多,
速度并不快,在顺安官道上极为显眼,不怕跟丢。

    一路上的风景倒是极佳。桐城县外大片大片肥沃的良田来回走动着忙于农活
的人们。慢慢走出农田的范围,便是一望无际的茂密树木,虫鸣鸟啼不绝于耳。
苍翠的树林偶尔散去时,可以看到野草齐腰的小片草原,不仅野果遍地,野花也
成丛地绽放,正是春季好时光。

    每过一段路,便能看到路侧一个小小的凉亭。以我的估计,大概十里一个。
虽然已较为老旧,但依然结实。十里一亭,而且脚下的官道平坦宽阔,如果是燕
朝建造的话,那国力还是挺强的。

    就这样走了大概十个小时之后,走到我两腿都酸了,前面的商队才停了下来,
下了官道准备扎营。我也照样找了一个视野比较好的角度在一棵树下准备歇息一
阵。

    等到商队扎起营地生起火之后,夕阳余晖已快消尽了。我也趁着太阳未下山
之前生火。还好带了火石,没有窘迫到靠钻木取火。入夜之后我这小火堆会非常
显眼,考虑到商队拒绝我同行的警惕性,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我在后面跟随了。既
然如此,那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反正我也没恶意,就想让他们带个路而已。

    我烤了烤烙饼,就着水吃了半块之后,便铺开被褥准备睡觉了。虽然现在可
能才晚上八点不到,但是我走了一天路,又酸又累,明天还得早点起,以免商队
走人了我还在睡觉。

    就这样又走了一天半。路过了一座小村落时,我借机补了补水和混了顿熟食。
本来想着要付钱给那户农村人家的,没想到他们一口一个佛祖慈悲,助人为乐的,
硬是没收我的钱。嘿,总算是见识到了老百姓淳朴善良的一面了,哪怕是稍微迷
信了点也无碍。

    恢复了精神之后再次上路,终于看到了象征着越城只剩百里多的路途的标志
:清风山。

    它被墨绿的植被覆盖,在官道右边的数里外蜿蜒而上,不算巍峨,但却足够
广阔。难怪蒋大川让我小心,也难怪官军一直无法剿灭盗匪了,这方圆十数里的
树木足够让数千人跟官军捉迷藏。

    我沉吟了片刻,决定放慢速度,往后又拉个百多米,躲进树林内。这样应该
够保险了吧?话说,强盗的习性是什么样的?剪径时会有斥候吗?是单纯的守株
待兔还是有情报来源的?我一边躲着树枝走,一边思考。

    就这样走了可能有一个多小时后,我突然隐约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瞬间令
我毛骨悚然。那是前面商队的方向传来的,发生了什么回事?强盗?野兽?

    我强忍着惊慌,左右探望了几下,没看到任何人迹。冷静,冷静。我悄悄地
靠近官道一点,找了棵树叶茂密的大树爬了上去。勉强找到一个可以看到官道的
角度之后,我眯眼眺望。

    官道上的车队孤零零地在空旷的道路上非常显眼,哪怕隔了数百米也能清楚
看见。不对,不是孤零零的,在他们之前还有十几个明显更高的身形,好像是骑
在马上的人。在我屏气凝神的观察下,那十几个立在商队之前的身形冲进车队,
同时我也听到淡淡的喝叫声,尖叫声。

    卧槽,卧槽,卧槽,他妈的,竟然真的遇到盗匪了。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倒
头逃跑,找个其他的时间再去越城,第二个念头是先离开清风山的范围躲起来,
看看能不能夜晚悄悄地经过。

    呼,呼,思考,思考!我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盗匪
每天蹲点刚好遇到商队,一种是盗匪早有预谋守株待兔。假设这是一伙专业素质
比较强的绿林好汉,那他们大概率会派出探子来巡查自家的势力范围,毕竟他们
有马,这就不简单了。要知道养马可是件非常耗精力也耗资源的事。

    养得起马的贼子还养不起几个线人,细作?蹲点碰见肥羊的可能性也有,但
我还是感觉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剪径。一般强盗抢劫要的是买路钱,给了就放行。
而刚才我看到的是十几个贼人直接冲进车队开战了,这尼玛是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为什么?而且你偷袭不更好吗?为什么是正面冲脸而不是从林子里杀出来?

    假设商队打赢了这一波,他们想要完全脱离危机就得离开清风山山脚这片树
林,就算是马上也得跑半个时辰。我看过了,商队里拖车的马匹加上几个乘人的
才七匹马,而商队有二十一个人。而往回走同样得跑一个多小时,艹,这个地点
来搞袭击真的太毒了。

    我强行打断自己开始发散的思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首先,
我有没有被发现?如果没被发现的话,那我的最佳对策是苟起来,躲起来。因为
这伙贼人很有可能是专门在等这个商队的,所以理论上完事之后他们应该就会收
摊回寨子里。那我等到晚上可以趁夜溜走。

    但如果我被发现了呢?假设林子里一直有在观察我和商队行踪的探子,那…
…我打了个寒颤,背后一阵冷意。继续推算,如果我早被斥候发现,那么我到现
在还没遇到贼人有两种可能:要不就是懒得理我这种一眼看就知道是小虾子的人
物,要不就是准备搞完商队的人之后再来找我的麻烦。

    妈的,要是我有贾钰的异能就好了,怕他个卵子。

    分析了一通下来得出两个选择:先躲好,或者往回跑远点,耐心等夜晚再偷
偷摸摸地穿过清风山。除此之外,直接离开清风山,回桐城县或者找个其他的路
前往越城。简单地来说,一个冒险留到晚上去越城,一个冒险离开清风山回家或
者绕路走。

    什么玩意儿,没有不冒险的选项吗?

    坐在树上无声咒骂了几分钟后,我做出决定:不能往回跑,太冒险了。就算
要走也要趁夜离开清风山。

    我最后看一眼商队的情况。车子被留在原地,地上好几具马尸,但是更多的
是一动不动的人型。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没成为路上尸体的人也许正在逃亡吧。
嗯?不对,车子被留在原地?我擦眼再看,果然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只有车子安
静地停在原地。

    按理说,有价值的东西都在车里,盗匪却只顾着追人去了,这是什么意思?
连一个守着的人或者接收的人都没有。等等,有价值的可不仅是货物,财物而已
……我的背脊发凉,难道这帮盗匪在意的是人?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敢往回跑了。树林里你不动还好,枝叶野草那么多,是
自然的迷彩物。但是你动起来的话,就很容易被发现了。

    现在我藏身的这棵树极为高大,枝叶旺盛,稍微摆弄一下便几乎能完全藏住
身形,完全可以再次栖身到太阳下山。若我尚未被发现的话,藏身于此便是最安
全的选项。若我已被发现,那在强盗的主场林子里溜达更是找死,只能赌一把。

    于是我静下心来,准备耐心地等到晚上再行事。希望今晚月光很亮,贼子们
都在家熟睡。

    在枯燥的等待中,我狂跳的心脏慢慢地回复正常。我眯眼看了看天,已经快
了,阳光的颜色已经染上了淡淡的一层金色。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肚子有点饿了,但是我却没胃口。还好我因为不知如
何寻找水源,一直很省水,所以没有尿意。

    「沙沙,沙沙。」

    突然,我听到了脚步声,身体骤然僵住,慢慢缩起身子,竭力地去聆听。

    脚步声慢慢地变大了,它沉重而稳健,似乎并不慌忙,而且还不止一对。好
像有两个人?在离我栖身的大树不远处,脚步声停下来了,我的心脏也提到嗓子
眼上。

    「奇怪,不见了。」一把沙哑难听的男声响起。

    一个沉闷的男声回答道:「他逃不远的。中了三当家的迷魂镖,能坚持逃这
么久已经算是功力深厚了。这家伙也不是寻常货色,竟然能在兄弟们围攻下伤到
三当家。可惜,嘿嘿嘿,转了这么大个圈子,还没跑出一里之地,想来迷魂香已
经生效了。」

    「嘿嘿,咱俩能抓住他上交,少不了一记大功,也算是向那边交差了。」

    艹他妈的这都能被我撞到,果然还是得退远点才行。我懊悔不已,但现在只
能祈祷他们没发现我的踪迹了。

    「咦?瘦猴你看,有足迹。」那个沉闷的男声惊讶地说道。

    「还真是,看来咱们走对方向了。」

    我心里一沉,他们很有可能看到的是我的脚印。糟糕了,怎么办,我是放手
一搏还是假意投降?

    脚步越来越近,快要来到我这棵树时,突然停住。

    「在那边!追!」然后便是脚步声便像疾风一样远去了,甚至可以听到隐约
的金石相击声。

    我满脸冷汗,看来暂时安全了。但是我很确认那两人已经发现我的踪迹了。
过去这一个多小时根本没有其他人路过,只可能是我留下的痕迹。要是两个贼人
没被商队的人分心的话我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就得立刻离开,趁他们去追人时。

    不,不行。这两人明显有追踪能力,要是抓了人之后径直离开倒还好,如果
转折回来探究的话发现我离去的痕迹跟上来的话就危险了。

    我咬了咬牙,必须冒险一把。我小心地下树,摸索着刚才俩人离去的方向缓
缓前行。还好那两人火烧火燎地一阵狂奔撞得一路的草丛和树枝东倒西歪的,倒
是不难跟随。

    弯弯曲曲地走了十几分钟后,我又听到了声音,顿时匍匐下身。

    「妈的,让老子一阵好找,啊,操,还挺有劲儿的。呸!」那个沙哑的男声,
瘦猴,骂骂咧咧地吐了口痰。

    「好了瘦猴,皮肉伤而已,咱们回寨子里给你上点膏药。这等人物要不是香
毒生效可不是皮肉伤这么简单,咱俩可立了大功了。」沉闷的男声声音里有按捺
不住的喜意。

    我小心翼翼地接近,拨开面前的草丛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幕。一个矮瘦的男子
捂着腹部在踱步,他旁边蹲着一个胖子。俩人身穿粗陋的皮甲,手拿大刀,目不
斜视地盯着地上的那人。

    我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个妙龄女子,身着浅绿色的窄袖对襟襦裙,绣
着复杂华丽的花纹,虽然样式保守,但是仍然勾勒出了女子丰满的双峰。我看她
有点眼熟,似乎是前几天客栈里我招待过的商队成员之一。她娥眉紧蹙,脸色痛
苦,但似乎失去了意识。

    俩个山贼眼光发绿地看着这个女子,几秒后,瘦猴咽了咽口水说道:「妈的,
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几个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大强,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

    蹲在女子身前的大强贪婪地扫视着女子的胴体,犹豫地说道:「怕,怕是不
行。大当家不是说了么?这些女人不能上,必须完完整整地给上师验身。」

    瘦猴上前一步,不住地淫笑:「大强,上师过手的得有三十多个女人了吧,
真正满足他那劳什子要求的才三个。我就不信这个这么巧是他要的货色。」

    「这……还是不妥,我怕当家的他们怪罪下来。」

    瘦猴啐了一口,一把抓住女子的衣角:「不能入了她,还不能过过手瘾?」
话音未落,他用力一掀,将裙子拉起,露出了女子修长结实的玉腿和白色的亵裤。

    这下大强也说不出劝阻的话了,两个山贼眼红地看着这具玉体不住地咽口水。
我在大概十米外的草丛里看得心急,既不愿一个无辜女子被这两禽兽玷污,又得
强自按捺情绪,等待最佳时机出手。

    瘦猴颤抖的双手摸上女子丰腴的大腿,声音说不出的猥琐:「妈的,大强,
这腿比过年吃的年糕还软,还白。」

    大强也忍受不住,扒开浅绿的对襟上衣,粗鲁地将女子的亵衣扯开,露出一
对雪白饱满的傲人丰乳。大强大力地揉着这两团丰美的酥乳,将头完全埋进那片
香软的胸脯吮吸起来。

    瘦猴不甘示弱,将手探入裙内的秘处,摸到女子那丰硕的美臀。他扒开女子
的双腿将整个脑袋探进私处,像发情的公狗一样嗅着,舔着。一时喘息声,舔吮
声不绝于耳。

    「嗯,嗯!?」女子似乎终于被俩人粗暴的行径闹醒,痛苦地摇头,「你…
…住手!」

    大强从女子的美乳间抬起头,淫笑道:「小娘子,你总算醒了。不用担心,
我们不会在这里干你的。只是稍微尝一下味道。」说完他顺着锁骨亲吻着女子天
鹅般的精致颈部,直至她圆滑的脸颊。

    女子拼命地挣扎,双手无力地挡在身前,却无济于事,反而是让大强更亢奋。

    大强猖狂地笑道:「没用的,爷就喜欢你这种带点劲儿的,比寨里那些没反
应的家伙好多了。」

    女子闭着眼咬唇,别过头留下了屈辱的眼泪,却被大强掰过来一顿强吻,他
用力地吮吸着女子的朱唇,将恶心的口水厚厚地涂上女子嫩滑的肌肤。而女子逐
渐无力的挣扎在两个精力旺盛的贼人手下毫无意义,只能让他们的凌辱更有兴致。

    「差不多了。」我的忍耐已快到极限了,而两个贼人已进入忘我之境,完全
无视周围的一切,大刀也早已丢在一旁。眼看他们甚至准备解开下衣更进一步,
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紧紧握住路上捡起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矮着身子偷偷地接近。瘦猴把头
从裙子里收了回来,跪在地上饥渴难耐地在解开自己的下衣。我悄悄地来到他身
后,双手高高举起石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往他后脑勺砸下。

    瘦猴甚至还没有反应便倒了,后脑勺整个坍塌了进去,溅了我一手血和脑组
织。那一击不仅带了我的全身之力,还有异能附加的额外力道,就算瘦猴的脑袋
是凝土石头做的,也得开个大口子。

    瘦猴一头栽倒在草地上,血液不住地往外流。大强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转过头来却被我迎面而来,附加异能推动的一记右勾拳狠狠地轰中脸侧。

    他闷哼一声却反应极快,顺势向左翻滚,手脚并用地想要起身御敌。但是我
谋策了这么久岂会让他如意?我猛地扑了上去,用上我最熟悉的沾衣十八跌之死
缠烂打,抓住他的右臂便是一夹,然后带着我被增幅的全身重量和力道往下压。

    「硌碴」一声,大强的手臂断了。他脸色恐怖,张嘴想要尖叫,却被我左手
一个锁喉卡得哑声。不过他不愧是个悍匪,折了右臂,左手仍然拼了命地撞击我
的肋部。然而我已经在他身上施加异能,他的每个动作都会凭空增加三成阻力。
饶是如此,我这具未经训练的身子也承受不住他的大力肘击,只能同样发狠地锤
击大强的裆部。

    这下他终于受不了,脸色涨红地卷起腰,两腿发了疯似的在乱蹬。我俩来回
翻滚,像泥圈里的猪一样厮打,只有草地被蹂躏和肉体碰撞的沉闷声音,偶尔会
有几声大强喉咙的低沉咕噜声。

    仿佛僵持了一整个下午,在我快力竭时,大强反抗的力道终于弱了下来。我
精神一振,一个翻滚压在大强的背上,死命地从上施力,右拳不住地往他的太阳
穴猛击。双管齐下,十几秒后,他便一动不动了。

    我丝毫不敢放心,牢牢地锁住大强的喉咙,一拳又一拳地捣着他的脑门,直
至他耳朵流出了一道乌黑的血液才停了下来。我试探性地松了松手臂,见大强毫
无反应时,这才气喘吁吁地缓缓起身。拉着大强的头发检查了一下脸,嗯,确实
死了。

    这时日暮西山,夕阳如血,阴影与金红的余晖交叉覆盖着这片林子。我脚旁
是死不瞑目的大强,几步外是被偷袭打爆脑袋的瘦猴,而被救的女子依然瘫软无
力,躺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第十八章:薛槿乔

    我满身大汗,喘着气,捂住左肋摇摇晃晃走到明显紧张起来的女子身边,尽
可能温和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妈的,大强下手真重,不会内出血了吧?

    绿衣女子礼貌地回答道:「我没事,真的谢谢你了。」

    这时我才发觉她的衣物凌乱,那对饱满巍峨的玉兔,连带着大片赛雪的肌肤
完全地暴露在我的视线下,而她下身照样狼狈,亵裤被卷到大腿根,露出了两条
丰腴紧实的长腿。配合着女子秀美红彤的脸蛋和柔弱无力的神态,画面相当的香
艳旖旎。

    还好我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斗,心情紧张之极,看到这一幕的第一个念头却是
这个姑娘皮肤也太好了吧?怎么养的?这可是古代啊。

    「姑娘,你是中了毒,受了伤?要不要我帮你把衣服遮好?」我非常君子地
举手遮住她脸下的景色,正经地问道。

    女子又羞又恼,嘴角委屈地撅起,却尽可能平静地对我说道:「嗯,我中了
贼子的迷魂香,暂时起不了身,麻烦你了。」

    我上前几步,正色道:「姑娘,我尽量不冒犯你,但是我对女子的衣服不熟,
如果碰了不该碰的地方请你明白我完全无此意。」

    女子咬了咬嘴唇:「嗯……你,你快点就是了。」

    我也不敢耽误太久,万一再来几个强盗就完蛋了,赶紧蹲下身来。两团香乳
在风中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浑圆饱满的奶球上那鲜艳的粉红蓓蕾被外界刺激而耸
立。她的脸蛋晕红,是很漂亮的鹅蛋脸,轮廓清晰均匀,气质典雅。然而她明亮
的双眼乌黑而幽冷,在细长的月牙眉之下为柔和的五官增加了几分英气。从这个
角度来看,她似乎没比我大多少,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我将女子的亵衣盖过那令人口干舌燥的美妙胸脯,拉紧褥衣,整理好裙子。
中途难免有小小的肌肤摩擦,让我感觉到绿衣女子娇嫩的肌肤那不可言喻的丝滑,
柔软。女子的脸颊虽然依然红红的,但在我规矩的举动下紧张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不少。

    我站起身来,借着夕阳周围扫视了一阵,确认了没人之后,蹲下身来低声问
道:「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能走动吗?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绿衣女子苦恼地说道:「不行,这贼子的迷魂香效果极强,我得运功两个时
辰才能排出。」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清冷而锐利,「清风山的盗匪大部分应该回山
了,但是这两个小卒久久未归可能会引起其它人的注意。」

    她看向我,清澈的双眼带着些许哀求:「你…能不能驮着我走?求求你,我,
我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生不如死。」

    要我说毫无犹豫地就答应这种请求,哪怕对方是个秀美清艳的大美女,那是
不可能的,毕竟自家小命要紧,我也不是什么精虫上脑的傻逼。然而我虽自认不
是什么大好人,但是有些东西却无法违背良心。刚才大强说的一句话让我不寒而
栗,「寨里那些没反应的家伙」。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很明显。燕朝总不会有发达
的充气娃娃行业,那么绿衣女子这种被掳到强盗窝里的女性,而且是极为漂亮的
女性,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我凝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的双眼说道:「放心。我虽然无法保证能保得你
安全,但是绝不会置一个没有抵抗力的女子于死地。」

    绿衣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谢谢你……谢谢。」

    我看了看大强和瘦猴的尸体。也许在其他的情况下我会搜搜他们的身看看有
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是眼下我怕留下任何可以被追踪的痕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我也不敢小瞧燕朝的技术力:万一他们能靠着失物追踪我呢?毕竟这不是
地球古代,是有武功这种超现实的东西的,不能直接默认燕人的手段和方法跟地
球古时一样有限。

    我将行囊转到身前,笨拙地将绿衣女子瘫软的身子抱了起来,然后让她倚在
身后,小心地勾住她那丰满的大腿起身。背后绿衣女子那对饱满的美乳毫无保留
地紧紧贴在我的后背,然而情况紧急,又是一个我无法仔细品味的场景。

    她的双臂无力地挽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语:「我们先离开这里,走远一
点,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等到夜晚。那时我应该可以将毒完全逼出,咱们可
以行动更灵活一点。」

    「好的,你会武功吧?帮我听听周围的动静。」

    我带着女子矮身在林中小心地离开尸体所在之处。这次我们的运气似乎终于
好了点,我走到夜幕完全降临时,累得不行,找了个草丛尤其茂密的小落点停了
下来。

    我将绿衣女子轻轻地靠在一棵树下,就着皎洁的月色周围张望了一阵,把四
周的草丛尽量散开遮掩住我们所在的地方,然后疲惫地回到绿衣女子身边。

    「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但是如果清风山再派会追踪的人来的话,恐怕也待不
了太久。姑娘,你赶紧运功逼毒吧,我来望风。对了你渴不?我这儿有点水。」

    我给绿衣姑娘喂了几口水之后,她靠着树立刻入定运功。我则不得不耐心地
等待。妈的,好饿,又不敢生火烤饼吃,只能在黑暗中就着水慢慢咀嚼那冷硬的
烙饼。

    明月高照,星光迷茫,今晚的夜色却是清爽舒适。虽然这会对我们的逃离计
划有所帮助,但同时也会为清风山的盗匪提供方便。经历了下午的种种离奇惊险
的变故,我原本亢奋的精神已完全萎靡,现在则是倦得要命。然而连打个盹都不
敢,每分每秒都强逼着自己仔细听辨周围虫鸣以外的声音。

    良久之后,在我胡乱猜疑清风山是否放弃了今晚追击我俩时,绿衣女子终于
有了动静。她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缓缓睁眼站起。

    我惊喜地问道:「姑娘,你没事了吗?」

    绿衣女子脸色有点苍白,但是眼睛多了一份自信的神采:「嗯,虽然还是有
点虚弱,但是像刚才那样的畜牲来几个我杀几个。」

    她恨恨地握拳,咬牙切齿。我一直被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点,有武力保
障才是最重要的。同时我也不得不同情她,险些被强奸这种烂事无疑会留下精神
创伤,不管你是男是女,武功有多高强。

    这时,她柔和地看着我,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次能够
脱身,还是多亏你救了我,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一定会重重感谢你的。我叫薛槿
乔,你呢?」

    我思忖,到底告诉她真名还是给个假名呢?还是真名吧,她在客栈里见过我,
说不定已经想起来了,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薛姑娘,在下姓韩名良,乃是桐
城县的同福客栈小厮,三天前接待过商队的众人,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

    韩二这名字也太搓了,我随便起了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

    薛槿乔惊喜地说道:「原来是你,难怪我觉得有点眼熟。哦,我明白了,阿
陈说的跟在商队后面的人就是你吧?」

    我笑了笑,说道:「应该是的。我在你们离开的前一夜跟胡管事聊过。我也
准备前往越城,所以问他能不能捎我一程。可能是因为安全原因吧,胡管事没有
答应,所以我就厚着脸皮吊在商队后不远处跟随。」

    薛槿乔神色黯然:「胡叔叔……没能逃脱。原来你也是去越城的。你觉得我
们应该折返回桐城县,还是继续前往越城?」

    我思考了几秒后,分析道:「我有些想法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给薛姑娘参
考一下。其一,清风山的山贼明显是冲着人来的,我在后面看到他们追着商队打,
完全不管货物,钱财,而是只想杀人抓人。这完全不符合一般的强盗动机。其二,
我跟随那两个贼人时听到他们聊天,说要完整地将薛姑娘抓起来交给一个」上师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上师是教派里,修行人的头衔。我从未听过清风山里
有这种人物,所以匪窝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人?」

    「其三,两个贼人提起这个上师,说他」验货「,也就是检查掳来的女子,
已经见过三十多人了,三十多个被掳的女子!官府难道毫无知觉吗?更重要的是,
这个上师在三十多个女子中只选中了三个满足要求的。两个贼人似乎也不清楚这
个所谓的要求到底指的是什么。」

    薛槿乔娥眉微蹙,凝重地听着。我则仔细地选择接下来要说的一通话的词语
:「他们只提了一项比较怪异的要求,那就是不能,呃,不能坏了这些被掳来的
女子的贞洁,咳咳。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要求呢?我只能猜测是为了取悦于某个
位高权重的混蛋或者为了修炼某种邪功吧。」

    「薛姑娘,我不知道顺安府和越城的官府能量有多大,捕快有多厉害。我只
知道我在三四天脚程外的桐城县呆了五年了,虽然偶尔听说过清风山盗匪是一患,
但从未听说他们还会有计划地强抢民女这种事。你觉得呢?」

    薛槿乔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仿佛是在消化我所说的信息一样。几分钟后,
她眼神古怪地看着我说道:「韩良,你真的只是个客栈小厮吗?这么缜密的分析,
比我家里那些师爷都不遑多让。」

    我谦虚地说道:「过奖了,在下只是勤于思考。」

    薛槿乔打趣之后严肃地说道:「你的想法很有道理。我从未听说过清风山盗
贼竟然有这么猖狂的行为。按理说官府早就应该有所反应了,商队聘请的镖师对
这条路很熟悉,对此也不知情,实在是古怪之极。就连顺安的白道也没有类似的
传闻。」

    「桐城县太小了,只有几个捕快和卫兵。我觉得我们得赶快前往越城警告官
府,让知府出兵剿匪。」

    万一官府早就知道,只是纵容盗匪的行为呢?

    我突然冒起这个念头,看着薛槿乔认真的脸色却又吞了下去。这个想法有点
大胆,也没有什么来由,我还是别抛出来吓人了。不过尽管有这么一个理论性的
可能,我也是赞同前往越城。别忘了,我的任务可是留下位面印记,参与到历史
进程里。而跟着薛槿乔,也许能让我找到这个契机。

    薛槿乔上前抓住我的肩膀轻声道:「韩良,我带你用轻功先走出清风山的山
脚范围,你别紧张。」

    哎哟,可以见识一下真正的轻功了,我兴奋地答道:「好嘞,麻烦薛姑娘了。」

    薛槿乔捏着我的肩膀纵身而起,看似轻飘飘但是一下便带着我跃出十米之外。
好家伙,韩二的身材好歹也有个六七十公斤的重量,她却跟耍稻草人似的。薛槿
乔的轻功是蜻蜓点水般的踏步,轻巧而优雅,不仅非常安静,甚至还能在空中从
容地挪移身形,躲避树枝。若这是燕朝武林中人的平均水平的话,那也太厉害了
点。

    不久后我们便路过了商队遭袭的地点,这时商队的马车,以及路上的尸体,
都已消失不见。应该是被盗匪拖走了。

    很快,我便适应了那迎面而来的呼啸夜风,享受起这份在夜幕中无声奔腾的
感觉。轻功也太爽了吧,必须学一学。

    东边的远处隐隐可以看到一些灯光,想来是清风山寨传来的。我点了点薛槿
乔的手臂指向灯光所在的方向。她转头观察了一阵后说道:「那里应该是清风寨,
不过似乎只有山寨周围有人,官道附近却是没有贼人。」

    好家伙,她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地开口而已,声音却无视风声清晰地在我耳
边响起,难道这就是「千里传音」?

    也许是转运了吧,我们甚至没有遇上任何贼子便顺利地出了清风山。这时已
经是午夜了,便是薛槿乔脸上也带着几分疲惫之色。然而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
思,而是在顺着官道一路奔驰,又跑了一个小时后,来到一个树木稀少的小草原
的边缘才驻足。

    「这里应该安全了,我们离清风山已有至少六十里路。在这儿歇一晚,明早
我们再进城。还有五十里路。」薛槿乔精致的脸蛋充满了倦意,但是带着我这么
个大男人跑了这么远竟然只是鬓角有点湿意,甚至脸上不见汗迹。六十里也就是
三十公里,意思是她带着七十公斤的负重以近乎骑马的速度跑了个大半个马拉松,
这耐力,牛逼!

    「薛姑娘,一路麻烦了。你先睡吧,我来放哨。」虽然自己也累得不行,但
是我完全是以不出力的乘客模式飞跃了刚才的一大段路,自然不好意思自己先睡。
何况脱离险境之后我也放松了下来,准备生个火吃点东西。

    我找了个比较干爽的地方铺开被褥,对薛槿乔说道:「薛姑娘要是不嫌弃的
话,可以用在下的被褥将就一晚。」

    薛槿乔似乎也不在意,谢过我之后便躺了上去闭目入睡。

    我拾了一些木柴生了个小火堆,将烙饼拿了出来又吃了小半块,坐在凉快的
野草上思考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知道清风山是特意为了拦薛槿乔这行人,还
是仅是得知会有商队路过,例行袭击。越城的官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强抢民女
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韩良。」薛槿乔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薛姑娘,想吃点饼吗,我刚好烤完一块。」

    「哦,好的,谢谢……其实进城之前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关于今天你发现我
时见到的东西……」她的声音似乎有点幽怨,又有点羞耻。

    我略加思考便明白她的意思了,毕竟是古时,其实就算是现代,女人家的清
白和名声也是极为重要的:「薛姑娘,请放心。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只存于你我之
间,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谢谢你,韩良。」

    其实薛槿乔要是心黑一点的话,把我也杀了就能保证自己的遭遇永远不会泄
露出去,我突然想起了这一点。呃,希望她不至于这么心黑手辣,好歹我也算是
她的救命恩人。

    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杀人啊。不只是杀人,还是我第一次打架,在这之
前我可是个守法的好市民。回想起瘦猴那塌陷的脑袋,和大强那死不瞑目的狰狞
脸孔,我有点恶心,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宁静。杀了这种危害无辜人民的贼
子,我可是一点道德上的不安都没有,只是觉得尸体有点恐怖。

    于是一夜无事,旁边歇息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古典大美女,而我坐在大燕越城
数十里外的郊野里欣赏了这辈子见过的第一次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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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燕朝相关的内容都是我根据历史上的原型瞎JB缝合的,请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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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燕朝阴霾

              第十九章:越城

    临近越城数十里外便见人迹。插满植苗的农田覆盖了官道两侧的绝大多数乡
间之地。不过是早上六点而已,黝黑的泥地上劳动的人们便随处可见。两旁不断
路过的小村庄和耕牛鸡鸭点缀着越城外的郊野,让我有一种平和的感觉。

    而远处的那座雄伟的古城则让我心生钦佩,高近十米的城墙以砖石砌成,仅
是我所在的方位可以看到的就有两道庞大的城门。而在此之外尚有五米高的外城
墙又整齐地包围了一圈,遥遥可以见到一些巡逻的士兵。

    「薛姑娘,我未曾想过越城竟是如此壮观。这座城池足以容纳十万人吧?」
我走在薛槿乔身旁,惊讶地对她说道。虽然也曾读过不少史料说明古代的大城市
的规模,但是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深深地被震撼了。有城墙就是不一样啊!

    薛槿乔自豪地说道:「越城长十一里,宽八里,分内外两城,曾是旧朝都城,
据说巅峰时有四十万人口居住在其中!大燕虽然迁都,但如今的越城加上周围的
县,乡,也有近百万人,是整个燕朝前三的大城。」

    我不禁乍舌,古代中国能靠纯城市人口达到这个量级的城池纵观历史也数得
过来。如果薛槿乔没错的话,越城这个规模实在是厉害。不过这就更让我纳闷了,
越城如此雄伟,驻兵按理说肯定也得有至少五六万人,清风山在百里之外根本不
算远,凭什么这么嚣张?

    城池以东是一条宽阔奔腾的大江,从天边流淌而来划分了两边的地界。这就
是有名的「越水」,又名东江。这条长江和她的支流滋养着大半个顺安府的田地
和森林。

    这一路上,薛槿乔也向我透露了一些自己的背景。她是越城世家薛府的嫡女,
又拜师于武林正道领袖之一的「昆仑派」,乃是正经八百的大派亲传弟子,豪门
千金之躯。她这次下山是应师门之命回家帮忙料理来年皇帝东巡的各种安全问题。

    在交谈中,我意识到自己无意救下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分量的人,赶紧殷勤
地自荐:「薛姑娘,在下也是个品行端正嫉恶如仇的大好青年,行侠仗义正是此
生的目标,不知道你有没有路子让我这种平民百姓出身的人也能学点正宗武功?」

    「当然,我也能说会算,粗通文事,农工商均有所学,相信只要给予合适的
机会定能教人刮目相看,可以半工半学,完全没问题。」

    薛槿乔又露出那个奇怪的脸色,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哭笑不得地说道:「你
也还真敢说啊……放心啦,你的人品和能力我算是见识了一点,跟我回薛府,我
薛家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戚,但也招了不少供奉门客,多你一个不算什么大事。」

    我一阵暗喜,但是思忖片刻后摇头道:「薛姑娘,你的心意在下十分感激,
但是我觉得不妥。」

    「哦?你又有什么想法,说说看?」薛槿乔歪过头,月牙儿般的眉毛挑起。

    「薛姑娘你是大府千金,武林名门弟子,回越城的事也并未刻意隐瞒。有权
有势,武功高强,若我是清风山盗贼的话,是断然不敢惹这种人物的。然而清风
山偏偏就这么做了,为什么?你之前告诉我他们有不少线人混在越城和顺安府他
处,消息灵通,再加上清风山地广势险才避免被官府连根拔起。而现在的清风山
当道拦人,对一整队的镖师正面强杀,掳掠民女,这可不是过街老鼠的做派。」

    「最最关键的是,它这么做了,还竟然真就没什么后果!我对顺安府的政治,
军事不了解,但我怎么都不觉得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所以我怀疑这背后有更大,
更阴险的谋划。现在只有你知道我在昨晚事出的参与,那不如继续让我低调行事,
暗中配合你,来探究清风山到底是什么回事。」

    薛槿乔停住脚步,托腮认真地思考了数秒后,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原
本想着回府之后要立刻发动人手,让我爹爹和师门调查清风山。但是现在看来这
一切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我们小心行事,不能操之过急。」

    「那么,薛府你是不能进的,不然的话背景很容易被人怀疑。」薛槿乔促狭
地看着我,「堂堂薛家千金竟然带了个农村小子回家,免不得会有人惦记。」

    我陪笑道:「薛姑娘高风亮节,冰清玉洁,小的我小虾小鱼一只不足为道,
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薛姑娘的名声和调查清风山的正事万万不能耽误,所以
确实不能进薛府。当然,在下要是能习得一点点武功的话想来也是能如虎添翼,
为薛姑娘和这顺安府替天行道过程尽一份犬马之劳。」

    薛槿乔没好气地说道:「好啦好啦,你这张嘴有多能说我已经领教过了。」
走着走着,她似乎定下想法,「我思来想去,越城适合你的门派不多。有
教无类,可以接纳像你这种已经定型的青年人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心意拳,一
个是龙头帮。」

    我连忙说道:「还请薛姑娘讲解一二。」

    「心意拳是越城最大的拳馆,馆主程刚一路金刚心意拳已臻化境,乃是大燕
白道屈指可数的大高手。他嫉恶如仇,性烈如火,又最喜教徒授拳,讲武更讲德,
乃是一派宗师。心意拳虽然在顺安遍地开花,有数千子弟,但是能够满足拳馆要
求,习得真传的人十中无一,这些人功成之后均有开馆之资,但三十年下来馆主
级别的人物也不过十数而已。心意拳乃是其重中之重的独门绝技,刚柔并济内外
兼修,乃是神州第一拳法。不过你要是拜入心意拳门下的话,怕是短时间内无法
习得心意拳真传。」

    「龙头帮乃是东南第一帮,与江北的天箭帮颉颃相持。它海纳百川,在大燕
的半个运输行业都有份子,同时也是金字号镖局龙门镖局的背后掌控者。你要是
进了龙头帮,得有灵活的手段和一艺之长才能立功习得上乘武学。龙头帮乃是旧
朝便成立的百年老帮,它的藏经阁据说仅次于五台寺和长白山的千年传承。」

    我听着她的描述一阵心痒,恨不得今天下午就学几部神功秘籍。薛槿乔无不
可惜地说道:「可惜了,你已近弱冠之龄却毫无根基,除非未来有惊天奇遇或者
天生根骨禀异,习武潜力先天落后一步。要是你年轻个五六岁,我倒是可以荐你
入藏剑宫,七星派。我的师门昆仑派择徒极为苛刻,倒是不适合一般人。」

    不必可惜,我是挂逼。我不在意地挥手道:「与其惋惜错过的时光,在下倒
是感激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在蹉跎多年之后能有机会习武圆梦。因此,我不得
不再次向薛姑娘道谢。」

    薛槿乔静静地听着我装逼,无语地叹气:「这么浮夸的话,却竟然一点虚假
之意都没有。要是你能维持这份心境的话,就算最终无法探知武学的高深境界,
也必能得偿所愿。」

    「待会儿我们进城分开行事。你身上带了盘缠吧?先去顺风客栈住上两天,
那是我家的产业。到处走走,体验一下我越城的风光。我得先回家处理一些琐事。
两天后我会派人来引领你加入心意拳馆或者龙头帮,你可趁此时仔细衡量。」

    于是在进入城前我们便分开行事。我没有任何障碍地进了城门,然后在外城
的西部找到了顺风客栈。

    「掌柜的,麻烦开个房间,住两天。」我走进装修颇为气派的客栈,一边观
察着这个比我桐城县同福客栈强不少的店门,一边说道。

    「不知客官想住上房,稍房,还是通铺?」通铺也就是多人房。

    「给我来间最便宜的稍房!」虽然现在的钱是用一分少一分,在找到新的收
入来源之前不能乱花,但是我还是不想跟一干陌生人同房睡。

    稍房一晚竟然要八十文钱,我睡一晚的价钱就是一个星期的伙食费,比桐城
县的消费水平高多了,不愧是大都市啊。而且还检查了我的路引,这倒是我在桐
城县几乎完全没见过的。这儿基层的政策遵守强度果然比小地方大多了。

    这两天我也尽情地浏览了大燕东部的第一大城。比起影视作品和地球现实里
的古城,越城建筑上可能没有那么高大奇伟,但是四衢八街,车水龙马,有一种
我在现代的都市里才见得到的活力。而路道虽然有大半是泥路,但是因为临近越
水,排水系统出奇地发达,街道竟然不是特别肮脏。

    第三天,我正在房间里坐着时,小二敲门告诉我有人想见我。

    我出门后看见一个鬓角灰白的清癯中年人,身着青色长袍,脸色从容地在一
旁等着。

    他看到我,和善地笑道:「这位就是韩小兄弟吧?我姓刘,是小姐派我来的。
你吃过饭了吗?我们出去聊聊?」

    刘姓男子带我来到附近的「天涯阁」,跟掌柜打了声招呼之后径直带我走进
二楼的雅间。刘先生跟我说这也是薛家产业,也是他为薛槿乔经营的生意之一。

    他热情地招呼我点菜后,将小二挥去,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道:「韩小友,
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刘青山,你叫我刘先生就行。我是薛小姐的亲信,
今天是来引荐你进入心意拳或者龙头帮的。不知道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我有大概的想法,但是对越城和武林不熟悉,不知道刘先生能否点拨一二?」

    刘先生不紧不慢地为我介绍这两个选择:「心意拳如其名,最重心意。意有
多纯,心有多广,拳法便有多强。所以心意拳的徒弟能获得真传的一则需要悟性
出众,二则需要拳脚功夫娴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需要意志强韧信念坚定。
如此才能探见心意拳的最高境界并缀以最符合自身拳法的」心意「或者」神明
「。像大馆主程刚便是达到得见神明之境,以金刚之力,之坚,形成了属于自己
独一无二的金刚心意拳。」

    「龙头帮鱼龙混杂,人多势众。混得开的人要不手段灵活头脑聪明,要不有
所专长,要不武功过人。帮内的管事,长老,帮主都是由内部自行提拔出来的,
所以龙头帮对普通帮众的上升渠道极为看重。严格来说,加入龙头帮第一要务是
为帮里做出贡献,然后才能用自己的地位和资源接触上乘武学。龙头帮最厉害的
是他们的藏经阁收集了天下武功、经学、秘籍。无数流派的传承被一个专注于整
理,研究这些知识的「经学部」管理。只要你有能力,就可以向经学部请教问题,
甚至教授武学。「

    刘青山说完之后,喝了几口茶。刚好菜也开始上了,我俩不客气地开吃。

    「韩小友,你意下如何?」

    理论上来说,加入龙头帮是对我的任务有最大帮助的选择。毕竟一个大帮会
能提供的资源,人手,助力比起心意拳这种比较传统的门派势力来说更加多元化
也与武林外的联系更为紧密。不过要是想学正宗武学又有名师教导的话,心意拳
毫无疑问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此处,我问道:「刘先生,若是我加入心意拳的话,那无疑会从一般学
生学起。若是加入龙头帮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职位?需要做什么样的工作?」

    刘青山抚着胡须说道:「龙头帮以三十六天罡星为名,或以地点或以职责分
有三十六堂口。薛小姐为你安排了一个文事工作的帮员身份,可进天满堂掌管帮
内人事,天究堂从事财务,内务纠察之责,天富堂行商贾之事,或者天巧堂行工
匠职能。」

    好家伙,薛槿乔也算是煞费苦心,为我考虑得极周全了。我不过是顺手一提
吹了几句自己的业务能力,她竟然就真的记了下来。也罢也罢,这次我就混混黑
社会吧。

    我下定决心,抱拳对刘青山说道:「劳烦刘先生引荐我入龙头帮天究堂做事!」

    「好说好说,待会儿咱们吃完我带你去,顺便为你打点一下关系。冒昧地问
一句,小姐很少如此赏识一个外人,不知道韩小友你如何认识小姐的?」刘青山
和蔼的笑容内带着一点好奇和不解。

    确实,薛家千金如此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农村小伙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就算
是心腹也会好奇。不过论瞎扯这件事,这辈子我就没怕过,何况我已经在和薛槿
乔分手之前对好了故事。

    「我原是桐城县一家小客栈的杂役,数天前侍候薛小姐所在的商队时无意中
与她交谈,薛小姐见我为人伶俐,问我未来有什么打算。我少时上过私塾,原本
想考功名,奈何家里遭灾逃亡至顺安,只能靠杂工渡日。如今老大不小,自觉圣
贤书忘了不少,功名已是无望,只欲习得几分功夫,勉强可算文武双全,以此挣
份功绩。」

    「薛小姐见我志向不小,怜我身世遭遇。我跟着商队来到越城时遇到贼人剪
径,还好我事先向薛小姐预警清风山贼子的活动,又被薛小姐救出。薛小姐念此
缘分,便许诺助我一把。如今薛小姐煞费苦心为我谋出路,大恩大德小子无以为
报,只愿入了龙头帮后有能力报答。薛小姐有何吩咐,小子赴汤蹈火不在话下!」

    刘青山听我侃侃而谈,赞许地对我说道:「韩小友,你的遭遇当真可叹,这
份机会也来之不易。我相信小姐的眼光不会有错,等会儿随我去天究堂报道,我
为你点个面子。」

    (其实这次原来是想让主角进心意拳的,所以特意设计了这套我很喜欢的武
功。然而写着写着就发现进龙头帮合理多了……只好推翻一些剧情重新构思。)

    第二十章:天究堂

    「以此,我宣誓,忠于帮派,忠于道义,忠于同袍。若违此誓,三刀六洞。」

    庄严地宣誓之后,我和身旁的两个十六七岁样子的年轻人便「生是龙头人,
死是龙头鬼」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在真正进入龙头帮的上层阶级之前忠诚这
种东西主要是表面功夫要做到位。就算是龙头帮的高层里也有客卿这个位置来留
住那些比较闲云野鹤的角色。

    当然,我身旁叽叽喳喳的这个女孩儿肯定是把那又长又臭的宣言深深烙入心
中的。

    「韩大哥,石头,从此之后我们就同是龙头帮的一家人了!请多多指教!」

    这个容貌清秀的妹子叫叶洛秋,据我观察是跟我一样上面有人被塞进天究堂
来的。不过她热情大方,又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倒是挺惹人喜欢的。她旁边一个
明显同样激动却努力掩饰的文质彬彬的少年叫高岩。这个小伙子倒是比较厉害,
年方十六便考中了秀才,属于龙头帮本土培养的苗子。

    像我们三个人刚刚完成的入帮仪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享受到的。事实上,
龙头帮绝大部分的下层成员都是外围成员,不是正式帮派弟兄。只有过了考察期
才能真正加入龙头帮的众多堂口之一。饶是如此,龙头帮的正式成员也有数万之
巨。

    为了凑足我们三个直接越过这种针对没有背景,没有特别显眼的能力的考察
的人,我已在天究堂等了一周。天究堂主要是负责财务的堂口,不过因为财务乃
是一切组织的重中之重,牵扯到整个帮派的命脉,天究堂和负责内部纠察的天平
堂与负责商贾活动的天富堂有密切的合作关系。

    而我被交付的工作也相当简单:当会计。过去一周在等待叶洛秋的到来时,
我和高岩都被安排到最基本也是最枯燥的财务工作:核对账本,也就是现代会计
的内审部门里最底层的苦哈哈们干的活。这一周我们都被天究堂的前辈教导基础。

    对于有现代数学加上大学统计学打底的我,这工作除了实在枯燥之外,最大
的障碍是韩二不识字,所以我看这些没有现代标点符号的账本看得头痛。不过龙
头帮的这记账方法还停留在单式簿记上,刚好我还记得一些复式簿记的基本原理,
倒是可以运用我作为穿越者的知识来开挂了。

    高岩则有点挣扎。虽然燕朝科举设有明算,明法之类的科目,但是重中之重
还是时政文章,外加一点八股文和诗赋文采。一辈子没有系统学过数学的小高一
开始自矜是秀才,也乐得帮助我解读很多记录里比较生僻晦涩的字语。但是一周
后,我终于摸熟了龙头帮的记账术语,效率便跟骑了马似的把高岩远远地抛下了。

    高岩见识到了我从完全生手到熟稔得跟干了好几年的账房先生一样的转变之
后,大为敬佩,迅速拉下脸来「韩大哥韩大哥」地唤上了。

    还好燕朝的文字本身是楷书,我读起来倒也不别扭,只是需要适应燕朝的行
文习惯。这么多相似的文化倒是让我好奇这个位面和地球位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关
系。

    一周后,天究堂人字号十一室。这是一间比较狭小的库房,两边的书架上堆
满了一卷又一卷的账本和交易记录。

    早早便完成今天的两倍工作份额的我悠闲地喝着一杯绿茶,双脚放在老爷椅
上,时不时地往自己准备贡献给帮派的「韩式记账法1.0 」添上几笔。我的目标
是先出复式记账,然后再整合一份借贷记账法,最后趁着其他人还没熟悉掌握它
只前再搞出几版「韩式记账法3.0 ,4.0 」,把自己记得的知识完全抛售,以此
换几部高质量的秘籍。

    如果效果够好的话,我还能成为这更为复杂的记账方法的解释权拥有者,至
少有主导性的地位。嘿嘿嘿,那样的话地位想不高都不行了。说不定还能从会计
这部分推动燕朝的财务改革从而轻松留下位面印记,那样就太完美了。

    先进的生产力果然是一切的答案啊。三天前过来审查进度的财务管事已经被
我惊人的效率大大震撼,月薪从基础的二两银子跳到五两银子,同时负责领导十
一室的高岩和叶洛秋。等我的韩式记账法1.0 出世之后,岂不是可以直接升到中
级管事的位置了?

    「韩室长,这里我有点不明白,你能帮我看一看吗?」叶落秋腼腆地站在我
身旁,握着一卷账本。叶洛秋基础比高岩还差,属于完完全全的」偏科「人才,
武功不俗,文采过人,但是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种冗长枯燥的数字计算,细节核对。
让我怀疑天满堂的人力资源部到底在干什么,连这种零基础的人都能放进天究堂
来。哦,对了,关系户,那算我没说。

    我放下茶杯说道:「都说了别叫我室长了,太显老了。叫我韩哥或者韩良就
行。哪里有问题?」

    叶洛秋不好意思地指出了几页让她核算得昏头昏脑的记录。我看了几眼,在
脑内算了一下之后,刷刷地帮她写下正确的几项条目。

    叶洛秋崇拜地看着我说道:「韩大哥,你怎么这么厉害?石头已经算是我知
道的同龄人里读书读得最好的了,但是也完全没有办法像你这样看两眼就算清楚。」

    高岩也从房间的另一头无奈地说道:「都跟你说了几次了,不要把我跟韩哥
比,那是自取其辱。」

    我看了看手里快要写完的韩式记账法,沉吟了片刻。这两个小家伙虽然各有
优秀之处,但是明显没有多少城府阅历,轻易地便跟我混熟了。高岩虽然出身寒
门,但是父亲是龙头帮的中级管事,自己也潜力不凡,属于帮内比较看重的苗子。
他和叶洛秋自幼便相识,无意中告诉我不少她的情况。原来叶洛秋家里是龙头帮
的真正高层,父亲是长老院的成员,母亲是藏剑宫弟子,帮派客卿,从小到大都
是龙头帮这群「高干子弟」的小公主级别的角色。不过她纯真善良,开朗大方,
倒是没沾染任何纨绔习性。

    单单是我一个外人贡献出这种革新的记账技法可能会被轻视,但是若是有叶
长老的掌上明珠背书呢?那就份量重多了。

    想到这里,我温和地对两人招手说道:「洛秋,石头,过来。我跟你们说件
事。」

    俩人在我面前坐下后,我便开始忽悠了:「你们过去这几天也见识到我对算
学,记账的能力了。你们觉得如何?」

    两小家伙对视了一眼,高岩首先说道:「韩哥,我爹以前也在天究堂做过事,
也为了这份职位请教过不少先生,但是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费吹灰之力的账房
先生。」

    叶洛秋大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韩大哥,石头说得对,我怎么都想不
清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和善地笑道:「过奖了。其实我对这回事这么精通有两点,其一是我天赋
异禀对于算学特别在行,这个可能无法借鉴。其二是我学习的方法,和我思考的
方式,对于处理会计工作,算学工作,非常有效。我觉得这种思考的方法是可以
被学习的,是可以被借鉴的,让其他人都能更有效地学习,应用算学。」

    「这是我正在撰写的《韩式记账法》,整合了一些我对于记账的思考和改变。
不夸张地说,它可以完全革新目前大燕流行的记账方法。我准备把它上交给帮派,
但是在我献上去之前,我想教给你们两人,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这样你们能用它
来尝试工作,看看确实是不是有效,不至于我空口无凭地去毛遂……呃,自荐。」

    「当然,这是一种很新颖的记账方式,也需要一些比较新颖的知识来运作。
所以我会免费教导你们我对于算学的心得,如何?就算你不想用《韩式记账法》,
跟我学两手算学,也够你轻松应对所有这种账本活儿。同时,你们作为我十一室
的成员,我肯定会尽心尽力地帮你们成长的。」

    高岩反应极快,马上兴奋地答道:「韩哥要是愿意教我的话我肯定愿意学!」

    叶洛秋苦着脸:「我当然也愿意学,但是对于算学真的不在行,韩大哥真的
觉得没关系吗?」

    我嘴角微微翘起,自信地笑了。妹子,我可是高中大学加起来六年的金牌家
教,王牌导师,做一点数学,会计启蒙那岂不是信手拈来?

    「不用担心!我看看,到月底有三个星期,在这个期间内够我教完石头入门
级的算学,和我的韩式记账法。洛秋,再不济也能让你形成初步的算学思维。下
个月看看成果如何,我再把这个记账法献上去。」

    于是在我兴致勃勃的带领下,每天在工作之余我会给两人上半个时辰的数学
课。当然,我答应他们占用的时间份额的工作我自己包了,反正按他们的效率也
不过是花我半个小时而已。

    同时,我也领到了龙头帮除了吃住和薪水外的第一份重大福利:免费教导帮
派基本武学《龙拳》和《龙头吐纳法》。名字比较威风,但是内容实则粗浅直白。
龙拳只有八式,四式实战招式和四式炼体把式,龙头吐纳法则是最基本的呼吸功
诀,只有两个作用:找到气感和壮大气感。作为打基础够用了,不过想要学更进
一步的武学就得自己出钱在藏经阁兑换了。

    虽然龙拳跟我自己学过的地球武术本质上来说属于同一类的技巧,甚至可能
还不如我地球上训练的内容效率高,但考虑到位面法则的不同,我还是老老实实
地练龙拳为主。龙头吐纳法则是令我非常感兴趣,培养出真正的「气感」可以说
是零的突破,所以我每天都会抽出雷打不动的两个小时来吐纳。

    可能是因为思绪太多太杂,很难真正地静下心来,我用了足足两个星期才找
到一点入定的感觉,然后又是一个多星期培育气感。没办法,聪明人就是心思多,
「不想」比「想」难多了。

    在我成功地教导一点数理化基础都没有的叶洛秋算数入门之后,才终于感受
到了气感。一开始我还以为又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几天之后它壮大了一点,我
又跟叶洛秋求教之后,才确认这股暖洋洋的气流确实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高岩这小子虽然基础比较薄弱,但最基本的数学功底还是有一些的。而且他
也头脑灵活,三个星期的针对性教导下来已经能轻松对待目前阶段的所有核算工
作,目前已经对我的韩式记账法有所理解,开始应用起来了。叶洛秋也给我一个
小惊喜,虽然基础近零,但是接受能力颇强,也能举一反三。对于她的要求我也
稍有不同,只要能掌握财务,会计方面的算数,能够比较顺滑地理解复式簿记就
行。

    这天,负责每月审查的天究堂张管事又来了,而我早已做好准备,微笑地在
一旁看他翻看核对完的账本。

    「这……这,韩良,你们十一室又给了我一个大惊喜,这个月下来效率比其
他人字号账房多出三倍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看你们也是跟其他人一样时
间出工,收工,难道是有什么会计秘诀?」张管事敏锐地察觉到我们的工作效率
也太高了,当即问道。

    我拿出修订完毕的1.0 版本《韩式记账法》递给张管事说道:「实不相瞒,
张管事。在下对会计工作非常娴熟,所以给洛秋和小岩提供了不少经验和技巧。
除此以外,在下翻阅了诸多帮派的账本之后也对于我们目前的记录方式有一些改
进的想法,记载在这里。希望天究堂的大人们可以看一看,在下认为这些改进的
建议不但能让天究堂的工作更快更简单,同时也能更精简,安全。」

    张管事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小册子,说道:「我会向钱长老反应的。你说小岩
和洛秋都学习了你这……《韩式记账法》?」

    我向高岩和叶洛秋使了个眼色,高岩当即说道:「张管事,韩室长一点夸大
之处都没有,他确实是个算学天才。这个月我一直承蒙他教导,工作效率比之前
快了一倍有余。而且韩式记账法我也学会了,相比于帮派目前的记账方式确实有
很多便处。」

    叶洛秋也重重点头道:「是呀张管事,我在跟韩大哥学习之前看到这些账本
就头痛,但是他真的教了我好多东西。虽然韩大哥的这个记账方式我用的不是很
熟,但是我已经感受得到它很厉害了!」

    张管事听到叶洛秋说自己看到账本就头痛时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但是看到她
这么旗帜鲜明地支持我之后,摸了摸长须,说道:「既然洛秋和小岩都这么说了,
那帮派肯定是要认真研究的。韩良,我这就把它交给堂里的老资格先生们看看。」

    我趁热打铁地说道:「张管事,在下还要自告奋勇,推广一下我的算学经验。
小岩这么聪明伶俐,又考了功名的小伙子,对于账房工作也没有太强的基础,虽
然很快就能学起来,但是有我的教导之后工作效率高了很多。洛秋也同理。若是
人字号的伙计们都能让我教导一番呢?就算不能达到小岩的水平,也肯定能让天
究堂的工作容易很多吧!」

    张管事对于这件事倒是比我的记账法上心不少,毕竟是亲眼见过我们十一室
的效率的:「这件事我看可行,如果小韩你觉得可以让其他弟兄学习的话,那是
多多益善。你也放心,帮派对于做出功劳的人向来是赏赐分明。你们十一室要是
能维持三倍的工作效率,那工钱就能领三倍的份额。洛秋,小岩,你们每月的工
钱我会申请升到六两银子,小韩,你作为十一室的室长,可以直接领十五两银子。
要是这…韩式记账法,和你的算学教导课能够批准下来的话,直接升成头目也不
是不可能。好好干!」

    张管事离开之后,我兴奋地对两人说道:「好家伙,这次还真的得感谢你们
俩了!石头,我一举出你的例子张管事就明显有点被说动了。洛秋,我说你是从
零开始不夸张吧?张管事明显也知道的,但是你看看现在,一个月前看着账本就
发呆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很陌生?」

    叶洛秋羞红着脸说道:「哎呀,韩大哥,哪有那么夸张……」

    高岩则是笑呵呵地说道:「韩哥,我们两个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们才该谢
谢你这么用心地辅导我们呢。」

    我摆手道:「不用跟我谦虚。新的记账法能不能被帮派接受还在五五之间,
不过我看推广我的算学课这件事倒是比较有可能。嘿嘿,不过你们放心,作为我
最早的学生,所有要教的,最核心的知识,肯定要先在你们这里过一趟才能推广
到其他堂里人身上。」

    「好了,正事说完了,今天咱们早点下工,前天刚发工钱,今天又涨工钱,
我请客吃顿好的!」

    第二十一章:再次会面

    「我听刘先生说你在天究堂短短时间内便强势地打出了一片天,现在已经是
堂里炙手可热的算学先生,账房专家了?」

    我对面的女子清灵的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她穿着翠烟色的直领褙子,
里面是鹅黄色的短衣,露出一片莹白的肌肤,隐隐可以看见颜色鲜艳的抹胸,乌
黑的头发盘成一个漂亮的高髻,仿佛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丽人。正是两个月未见的
薛槿乔。

    我喝着茶无奈地说道:「别说了,我原本计划的上升办法根本不是授课,而
是我捣鼓出来的新式记账法。没想到记账法被随便搁置,给了象征性的十两银子,
反而是对我的算学知识很感兴趣。现在我都不怎么亲自做账了,而是每天带着一
堆人字号的同僚上课。」

    薛槿乔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你还真的是能说会算,真没有夸大。小看你
了,罪过罪过。喂,你那韩式记账法是认真的吗?给我也弄一份看看,我让府里
也研究研究。」

    我们现在正在天涯阁里的雅间吃午饭,是进越城两月后的第一次见面。我没
好气地说道:「你要的话当然能给,反正帮派现在也没研究出个什么结果来。不
过这玩意儿可够枯燥的,我为了显示出专业性写了好多算学方的术语,但是又怕
这群人看不懂价值加了一大通废话解释这法子到底好在哪里。一方面要糊弄人,
一方面又怕太高深了人看不懂,结果最后也没当回事,算我自以为是了。」

    「没关系,再过一个月我的第一批学员就能开始显示出作用了。好在天究堂
里本来都是头脑灵活,有一点算学基础的人,就算是如此也教得我口干舌燥。跟
充满质疑和轻视的人打交道比教授知识难多了啊,帮派把我扔进这么个环境未尝
没有考验之意。」

    「同时我也提出以研究会计工作为由要求访问更多帮派账本的权限。我这种
小卒自然是没可能接触到最机密的记录的,但是只要我能浏览大部分的中级和下
级帮派记录,就能试图寻找龙头帮最重要的运输行业里的人口运输这个项目。」

    我放下茶杯皱眉:「本朝律法虽然不禁止贩卖奴婢,但是对于掠人,略卖的
行为则是严禁。但是这几天我看到的更高层次的交易记录里,运输的人口似乎每
个月都比平均多了一点,也毫不符合一般人牙子的行动规律,他们一般是一批一
批地运输的,甚是可疑……可能这是数字上的波动,但是也有可能确实是我们寻
找的东西,我得想办法确认。」

    掠卖指拐人,绑架。略卖则是诈骗威胁。这两者都属于朝廷重刑出拳的罪行。
不过「正规」的,合规的卖儿卖女则是一项合法的大生意。龙头帮正是此行的巨
头之一,我在这段时间经手的生意记录窥见一斑这个庞然巨物,令人心惊。

    薛槿乔也正经起来:「这也跟我之前托刘先生传给你的消息对得上。我派人
调查了一番,果然整个顺安府都有零星的人口掠卖,盗匪劫人出现,甚至有不少
传闻说一些武林侠女都失踪了,也不知是不是有关。一般来说哪怕是门派中人失
踪都属于无法避免的情况,但是这一年来这些事件出现的频率比往常高得多了,
尤其是最近六个月。我将清风山下发生的事上报官府后打听了一下他们对于这些
事的过往的反应,他们却好像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到似的,不正常。」

    她摆弄着桌上的杯子,冷笑不已:「不过自从成祖驾崩后朝廷对于地方的掌
控力每代都在衰退,也许这只是官府有心无力的表现。朝廷禁止的东西可多了去,
贩卖良人,私通敌境,拥兵自重,淫祀鬼神,以上这几项大逆不道的东西都已经
出现了。虽然大燕表面上还是太平盛世的样子,但是内里已经有不少空子了。若
是五十年前,皇上巡视江山,岂需武林的配合?凤阁人马出动那可是说一不二,
名声都是杀出来的。现在,怕是某些地方早已乱套了,以至于我们在清风山下遇
到的事儿都能发生,官府还毫无反应。」

    她直直地看着我说道:「便就是你所在的龙头帮,暗里控制了神州三分之一
的运输行业,人口贩卖。卧榻之侧,岂容酣睡?且不说人口贩卖这种肮脏生意,
运输行业这种关键命脉若是朝廷有力的话根本不可能容忍这种灰色势力触碰。更
别说整个坐拥数万忠心耿耿的成员了。对于龙头帮这在地方几乎是垄断性的运输
生意,官府只能处理明面上被捅出来的过错,而对背后的利益无法阻止。更何况
每年大燕不知有多少桩掠卖案都是通过龙头帮的渠道通往买家。如今朝廷能做的
只是在大势力里拉拢,扶持几个代言人牵扯关键利益而已。」

    我左右探望几眼,说道:「这个,薛姑娘,我个人是对人口贩卖这种东西痛
深恶绝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明人不说暗话,我对龙头帮的态度更倾向于雇主和
员工,只要它能提供匹配我的能力和贡献的资源,那我对帮派尽心尽力。但是更
多的归属感,忠诚这种更虚渺的东西,我要是说自己对龙头帮有多么虔诚热爱,
怕只会惹你发笑吧?」

    所以说,不管你是在朝廷那边的,门派那边的,还是权门,豪门那边的,怨
念别怼到我身上啊,我混口饭吃而已!薛槿乔可是我来到大燕这些时日最值得依
赖的大腿,这点我非常确定。

    薛槿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对帮派怀有二心可是大罪,你就不怕三刀
六洞?」

    我直起身肃穆地说道:「怕,当然怕!但是我更深知人都是和我一样表里不
一的动物。我不相信帮里兄弟都跟我相反,都是真正深爱着帮派,忠诚于帮派的。
这种人也许有,也当然是任何组织最珍贵的财产,但是绝大多数一定是我这样,
当一日和尚敲一日钟的。甚至,我还做出了远超我的身份的贡献呢。这错误吗?
也许在那些权势通天的大人物眼里我们小民身心不完全地奉献上去便是罪过,但
是持有这种信念的人,怕也是对我们平头老百姓的要求甭高了点儿。」

    薛槿乔沉默了良久后,有些意兴阑珊:「你的歪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真不
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偏偏我还很难说你不对,毕竟,我也最讨厌那些大义凛然
的酸儒,掌权者。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道对于不尊重忠诚,哪怕它是表面功夫
的人,是极不友善的。」

    我笑道:「这我明白。无论什么时候人们都有一些共识不能戳破的,哪怕所
有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什么回事。只是,我在帮派里装得已经够辛苦了,现在大
家都以为我是个一心只为帮派做好做大账房工作的算学专家呢。好歹在薛姑娘你
面前我不想演戏啊。」

    薛槿乔原本严肃起来的脸庞听闻此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油嘴滑舌的
小子。唉,说正事。但凡掳人拐人,最终都得有去向。你怀疑是某个教派有关的
势力在做这件事,我也觉得有道理。我的人追踪几起这个月附近发生的拐人案,
发现他们的活动迹象指向越城。无论是在城里有巢穴作为中转,还是拐来的人口
最终汇入了越城里,都有可能。有三种地方尤其值得怀疑:青楼,码头,和旧城。
越城的官府管制完善,但是城里也无法避免地有贫民区,大多聚集在旧城。除此
之外码头可借越水转移人口,青楼可集中藏女人。」

    我轻轻地敲着桌面,说道:「码头是龙头帮的地盘,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探究
一番。旧城和青楼的话我就不熟了。」

    「旧城我可以派人探究,青楼嘛,大规模的场所外城内城加起来也就那么几
个。你也快当上小头目了吧?到时肯定有不少应酬,可以借机去探望探望。」薛
槿乔顿了顿,玩味地说道:「就算没有什么适合的由头,男人拈花惹草还需要借
口?」

    我正色说道:「别别别,青楼这种风月场合我从来没去过,也没想过要去。
我可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若不是此次情报要紧,我也不会随便踏足这种场合的。」

    更别说我的工钱都存起来留着兑换武功了,若不是刺探情报要紧哪有心思去
花天酒地?当一个好男人最管用的要诀是:穷!

    我俩大眼瞪小眼,几秒后薛槿乔忍不住笑道:「得了得了,你这理直气壮的
样子我真是看不厌。要是出了情况的话就来天涯阁找刘先生。虽然我觉得以你的
头脑不至于莽撞到出现什么紧急情况。」

    「唉,最好在年底之前把这事探清楚了。明年皇上东巡,整个东部都忙活起
来,怕是很容易浑水摸鱼。」

    眼看正事谈完了,我连忙向薛槿乔问道:「对了,最后一件事。我这几天藏
经阁的权限就能批准下来了,到时候能去玄黄两楼兑换武功,你帮我参考一下,
我估计会挑一部内功,然后有余钱的话再来一部轻功。我要求不高,见效快能力
强后遗症小潜力高弱点少,有没有什么推荐?」

    薛槿乔起先还认真地听着,听到一半时美目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你想得也
太美了吧?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嗯……不过我记得龙头帮确实在玄黄两部也
有一些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藏经阁分「天地玄黄」四层楼,一般来说普通帮众只能接触‘黄’级功法,
头目级能翻阅「玄」级,以此往上越高深奥妙的武功需要越高的帮里地位。我对
正经武学理论,系统知识可以说极其匮乏,虽然这两个月恶补了一些基本知识,
但是还是要向薛槿乔这个根正苗红的大派弟子取经。

    薛槿乔嘴唇无声地张合了几下。数秒后,刘青山敲门而入:「小姐,您找我?」

    薛槿乔对他说道:「韩良要进藏经阁选功法,玄黄级的好内功给他推荐几部
吧。这两层的功法我只记得一部《三绝手》和一部《玄阴气》。」

    刘青山拱手恭喜我:「恭喜,韩小友,一般的帮众可没有你这能耐,短短三
个月不到便升至头目级别。」他抚须踱了几步,说道:「黄号楼的好内功不多,
在下记得有《沧海无量》,《长青诀》,《琉璃金身》这三部潜力较强。玄号楼
的话,当属《玄阴气》,《乾元功》,和《紫气真经》。」

    「韩小友,内功乃是根基,就算未来转修其他功法,如果一开始的方向不选
好的话是会有很大影响的。请务必慎重挑选。」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既然玄号楼等级更高,那里面的功法理应更强更全面
吧?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三项?」

    薛槿乔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几部我还真有印象。玄阴气就不用说了,是阴
系内功,真气阴柔坚韧,悠远绵长,虽然爆发力欠缺但是综合属性全面。乾元功
刚好相反,是纯阳内功,补精培元,调和经脉,养气修体,乃是筑基的绝佳选择,
缺点是功能单一,战斗力不足。紫气真经则是最霸气的一项,取每日的第一缕晨
曦破生死关,内养气,外杀伐,浩大阳刚,横冲直闯,虽然威力极强后劲十足,
但是属于进度最慢最难修炼的一部。」

    刘青山不住地点头,笑道:「小姐说得对。我看韩小友悟性颇佳,虽然耽误
了筑基的最佳时机,但是无论是玄阴气还是乾元功只要持之以恒都能有所成。紫
气真经虽然强悍,但是说实话,更适合根骨清奇根基雄厚的人修炼。」

    薛槿乔好奇地问道:「怎么样?你觉得哪个最好?」

    我反问道:「这三部听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尤其是紫气真经,怎么才放在
玄号楼?」

    刘青山解释道:「玄号楼大部分的武功其实论品质都不输地号楼的功法,但
是大多带有某些缺陷或者无法忽视的弱点。这个缺点通常是修行速度或难度。若
有能人练乾元功练到极致的话,丝毫不比地号楼的顶尖功法逊色。但是需要的功
夫,时间,和机缘相对于天地两层楼的武学绝对是事倍功半。所以不要看龙头帮
似乎随随便便地就将这些表面上的高明武功开放给刚提拨上来的小头目,若是被
迷住眼的话只会输给那些真正有渠道接触地级乃至天级武功的高干子弟。」

    薛槿乔轻蔑地笑道:「呵,龙头帮,说是最鼓励帮众从下至上,公平竞争的
帮派,但是这些小门道随处可见,一个不小心就能栽倒了一生,不投入山头或者
重金求教的话根本没法避免。反观长老堂主们的嫡传,子女,从一开始就注定跟
大多数帮众走的不是同一条路,谈何公平?」

    嘿,没想到薛槿乔这个豪门千金,大派亲传,竟然也有这么平等主义的看法,
倒是让我起了谈兴。不过刘青山就站在一旁,我还是按捺住接话的欲望。

    刘青山轻咳几声,说道:「小姐言重了,韩小友到底是龙头帮的一员,还是
不要无礼。韩小友,小姐的话有点不知轻重,请见谅。」

    我向薛槿乔眨了眨眼,口上却尽职地说道:「见外了刘先生,薛小姐也是不
把我当外人才这么说,这种话大家不会往心里去的,无论如何我也对帮派给予的
机会十分感激。」

    薛槿乔扑哧一声咯咯地笑了出来,被刘青山瞪了一眼,掩嘴说道:「好了好
了,还有什么要选的趁现在都给你参考参考吧。对了,你要选哪门内功来着?」

    「想来想去,最适合我这种根基不稳,没有基础的人肯定是——乾元功!」

    最后多亏刘青山和薛槿乔悉心推荐了一番之后,我正准备离开。薛槿乔唤了
刘青山一声:「刘叔,韩良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刘青山轻轻躬身道:「准备好了小姐。」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纸递给我说道
:「韩小友,这里面是百两银子,是小姐为你准备的活动经费。接下来的行动相
信这点银钱会有所帮助。」

    老板大气!我受宠若惊地接过信封看着薛槿乔抱拳谢道:「多谢薛小姐!此
事紧要,在下便不推脱了,只能保证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在感谢了一番之后我乐呵呵地怀着巨款打道回府。薛槿乔和刘青山看着摇头
晃脑走在街上的我,许久无言。

    「刘叔,你觉得韩良这个人如何?是不是纳闷我为什么对这个突然点拨的家
伙这么关心?」

    刘青山抚须:「一开始在下还有点不解,但是现在有些明白了。」

    「哦?你发现什么了?」

    刘青山竖起手指说道:「韩小友谈吐,见识,乃至胆识均是不凡,很难相信
他之前仅仅是个逃难至顺安的店家小厮。他在龙头帮做出的成绩也许在大人物眼
里看来不算特别,但知其根底的人才会意识到其中可贵。假以时日,此子不可留,
啊不,此子非池中之物啊。」

    「不过在下一路看下来,韩小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他至今的表现之上更
难得。」

    薛槿乔挑眉:「哦?那是什么?」

    刘青山狡黠地笑道:「那就是能入得小姐你的法眼啊。这些年来你赏识,帮
助过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我看唯有韩小友和寥寥其他数人才能这么讨得小姐欢
心。他能在清风山下被小姐所救更是结了缘分,这份情谊便比寻常点拨珍贵多了,
更不用说探究背后黑手韩小友还可能会有所出力。所以难得小姐多费心力啊。」

    薛槿乔笑骂道:「你这老不正经的,真会拍马屁。不过你倒是说得八九不离
十,有一阵子没有遇到过像他这样有趣的人了。」

    刘青山看自己的俏皮话取得效应,自得地站在一旁抚须。薛槿乔笑意散去后,
却是望着我离开的方向,脸色微妙。

   第二卷:燕朝阴霾

    第二十二章:乾元功,码头账

    我双手结印,随着呼吸的起伏缓缓地变幻,竭力引导着体内那道懒洋洋的暖
气。乾元功前期最难的一步便是统合手印,吐纳,冥想,和行气。要是能四者合
一完成一次十二正经的任意一条经脉的循环,便算是登堂入室了。

    乾元出自周易,有蓬勃盛大,天道伊始之意。这份心法也是绝佳的筑基滋养
之功,虽然没有尤其强大的战力或者特质,但是真气醇厚绵长,极善养生。

    全神贯注地运功了十分钟之后,我精神稍稍放松,动作和意念失步,又一次
地尝试失败了。不过这也正常,除非是悟性过人的习武天才,否则要完成这个筑
基至少得两到三个月,而我前天才刚把秘籍兑换出来。

    这时候就显示出龙头吐纳法的好处了,若不是我已经练了两个月的吐纳功,
最基本的行气运功所需的入静凝神就得磨合好一段时间。

    乾元功最大的门槛便是这苛刻的四条身体和精神上必须同时合一的要求,缺
一不可。这段时间下来我也认识到自己并不是什么习武天才,所以这一项只能靠
时间和耐心硬磨出来了。

    不过这段时间下来我倒也不心急,因为进度再快也无法形成多强的战力。在
龙头帮里混熟了之后,我也亲眼见识到了一些寻常江湖好手的战斗力,可以说有
着武侠位面正经武功加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昨天我特意付钱参加的武学课由演武堂的导师负责讲解,说了一些需要注意
的项目和小知识,顺便秀了一手《乱风斩》。好家伙,从拔刀到入鞘我只看到一
团银影,导师便把一个穿着皮甲的木头假人直接卸成八大块,看得我头皮发麻。
他解释说自己一秒内挥了整整十次刀,属于江湖上的二流好手,而在他之上还有
帮里的真正高手,也就是实战派的长老,堂主。

    绝大部分的江湖高手都卡在一流与二流之间,而在一流之上的则是神州顶尖
的强者,几乎每个都是真正打破人体极限的先天高手。

    对于先天境界导师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是习武之人的终极追求,是站在
这个世界上的个人武力的顶点的存在。据说如今的龙头帮帮主,心意拳大馆主,
都是先天高手。

    至于我自己的练武感受呢,只有一个字:值!若还有什么感悟的话,那就是
贵!在我挣扎了足足两周之后,终于能静下心来认真运行龙头吐纳法。一开始还
只是感应内气而已,后来能直观地感受到内气的增强让我动力倍增,每天要练它
两三个小时。配合着毫不含糊的伙食和大量往演武堂花钱指导的投资,现在的我
精神旺盛,精力充沛,原本被营养不良和劳作摧残的身体那是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当然,一分钱一分货,要不是我的月钱在一番奋斗之后直接升到二十两银子,又
能从教课和做账再赚点加班费,我也没法这么大手大脚。毕竟薛槿乔留给我的钱
是要用在正事上的,万一我去嫖娼嫖资不够那就搞笑了。

    「接下来再练练轻功。」

    与我想象中不同,藏经阁借阅,兑换的价格本身并不高,像乾元功这种等级
颇高的功法也只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而已,不过是一个头目级别的月钱。真正的门
槛是进入更上一层楼的资格。我也是凭着超人的效率和初见成效的会计课程才勉
强凑够了资格,现在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个小头目而不是正式头目。头目之上便是
管事,管事之上便是堂主级别,就算没有适合的堂口任职也不影响地位,再之上
才是长老。

    我在兑换了乾元功之后,还有余资淘一本轻功,便按照薛槿乔和刘青山的建
议兑换了一本《鲤鱼跃》。

    这本鲤鱼跃的意境取自鲤鱼跃龙门,不过内容就没有这么高大上了,注重的
有两项:一项是滑溜,属于闪转腾挪的近战步法,另一项是跳跃和长途奔跑,取
意于鲤鱼在跃龙门之前要经过的漫长游渡。因为我的内功还未入门,所以只能练
一下步法,更多的需要真气配合的部分则还得再等一阵。

    「韩哥,韩哥,是时候了。」高岩的声音从练功室外传来。

    「哦,好的,等我一下。」啧,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点了,回来时再练吧。

    在和薛槿乔见面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之后,我便自告奋勇地要跟天字号的管
事去码头区的库房做每月的审计,还顺手把高岩也拉了过来。

    天究堂里人字号帮众负责整个帮派生意的会计、财务、记录工作,通常都会
聚集在天究堂总部里。地字号成员是分散在大燕各地的「地方派」账房先生,负
责每个龙头帮势力和生意扎根之处的调度和财务,他们的数量最多。天字号则是
监督者,和天平堂合作,俯瞰着龙头帮这个庞然大物的运作。

    我和高岩匆匆来到前堂,还好,天字号的秦管事还没来。

    「韩哥,为啥突然要去码头?你不是刚抱怨说教课忙都忙不过来了吗?」高
岩纳闷地问道。确实,天究堂上层似乎很喜欢「能者多劳」这个说法,在我工钱
跟坐了火箭般往上串的同时,我的工作量也直线上升。若不是想要研究一下龙头
帮的码头生意和人口运输,我才懒得来呢,还要备课呢!

    不过这种话当然不能跟高岩说,所以我煲了一道又鲜又浓的鸡汤来应付这个
小子:「石头,我经常跟你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但是仅仅是等待机会,
也只是庸者所为。真正的智者,不仅是等待机会,而是创造机会!我们不是像洛
秋那样生下来就拥有强大可靠的父母和唾手可得的功法,人脉,机缘。我们能够
做的,仅仅是拼尽全力去创造那么一线可能性而已。」

    「人字号的工作纵然有不少上升空间,但是我很难保证这些机会都是我的,
或者都最适合我。地字号,天字号都有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待遇,我一点都
不了解。所以今天我要趁着这段时间跟秦管事混了个脸熟去亲自接触一下天字号
的工作和地字号的工作环境。这样的话,未来如果有这方面的机会或者工作的话,
我也心里有底,可以做出更明智的选择。这样才算是主动迎接未来而不是被动地
去接受。」

    高岩被我这一通话说得醍醐灌顶似的,直呼有道理,似乎挠到他的痒处了。
这样子跟我认识的不少喝完鸡汤便幻想着人生逆袭的同学一样。不过,目前看来
高岩的上升空间还是比内卷剧烈的现实里的普通大学生高一点。

    这时,秦管事和他的两个助手也终于来了。秦管事脸圆眼细,身材厚实,脸
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矜持地跟我和高岩打了个招呼之后便道:「咱们出发吧,今
天可有不少活儿要干。」

    秦管事是天究堂三十年的老前辈了,天地人三个字号都干过,现在年纪上来
了就只负责越城内的审计工作。在我接触的有限几个管事级别的干部里,我敏锐
地察觉到这位的话语权最重,所以平时也少不了各种殷勤奔跑,这次才能这么顺
利地被他带着去码头。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和高岩现在已是人字号老财的冉冉新星,可以说是最
优质的劳动力,秦管事也曾数次亲自检查过我的工作成果,知道我们信得过。据
我观察天字号虽然掌管着审计这一至关重要的内部监察职责,但是真正要去地字
号各部去工作时,那还真是挺苦逼的,要在短时间内检查一大堆账,还不能出错,
若有什么差错就得跟地字号的帮员同责。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啊,难怪天究
堂对我的会计课这么有兴趣。

    还好码头区离总部这么近,又是至关重要的越水生意,再大胆的人也不敢从
这里搞事,已经十几年没出差错了,而且我和高岩也只是来跑腿打下手的,不然
秦管事肯定不会让我俩一起来。

    码头区人来人往的,热闹而繁忙,到处都是忙活的脚夫,行人。不远处可以
看到一艘又一艘的漕船泊在码头边。我们路过喧嚣的酒家和茶馆来到龙头帮的产
业,一栋不起眼的小楼房。

    进去了之后,里面的伙计赶紧出来招待我们,引着我们穿过几条走廊来到后
面的库房,里面是好几大叠的账本。

    「秦管事,这六个月的账本都在这儿了,您慢看。有什么要吩咐兄弟们的尽
管说。」

    「好说好说,辛苦了。」

    秦管事吩咐了两个助手几句之后,他们马上麻利地开始将账本分类。秦管事
转身向我和高岩道:「小韩,小高,你们虽然还是新手,但是潜力非凡,尤其是
小韩。不过码头的财务至关重要,只能让你们过手一些基本的活儿。」

    我和高岩自无异议,各自挑了几本卷子。高岩被我打了一记鸡血后干得那叫
一个认真啊,我则是开始查询过去几个月的运人记录。

    「孟夏,建午,季夏这三个月各有至少四十七项到八十六项运人的记载,最
少三人,最多六十五人。拐人的话会选择混入人群还是单独乘船?还是两者都有?」

    我有点头痛,头脑再好用也对这种完全陌生的运作和行动逻辑没辙,我既没
学过刑侦,也对犯罪学不了解,更何况我目前了解的情报实在太少了。薛槿乔心
真够大的,她不会真的指望我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吧?

    嗯?等等。人贩子的行动规律我不了解,但是旅客,劳工,和商人的行动规
律经过这段时间的工作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而且龙头帮的账做得非常细,对于性
别,身份,职业,时间,等等都会尽量记下相关的记载,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首先去除有身份的,和龙头帮长期合作的伙伴。比如镖局,商队之类的。这
种人就算罪魁藏身其中我也没法从账本上分辨出来,除非有什么非常明显的疑处,
只能暂时排除。然后再排除所有只有男性的项目,这个最简单,只要账本没有出
错或者有人易容了,肯定能筛选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有没有道士或者明显的宗教人士?我看看……太清道的明空,这个,应该不
可能吧?大燕宗教领袖,当朝国师便是太清道的掌教玄宇真人,这种正得不能再
正的名门不至于掺和到这种勾当吧?五台寺真性?也是名门正派里出来的高徒,
可能性比较低。

    除了几个正派人士以外,倒还真的有几个小道士被记载了。一共三个,都是
有度牒证明的,不过都不是同一个道观的。其中只有一个出现了超过一次,分别
是这两个月。这三个可以调查一下,重点是这个重复出现的,妙空子,我默默地
记下一笔。

    接下来就需要仔细琢磨了。这种程度的拐人操作肯定是团队运作。如果是成
批转移的话,风险高,需要的人手也多,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必须对绑架来的女
子有着绝对的掌控力才会这样做。如果是几个几个地转移的话则隐蔽很多,但是
效率会小不少。清风山盗匪嚣张的样子让我觉得隐蔽性似乎不是这伙人的首要考
虑,不过也不能太武断了。

    账本里对于正规的人牙子,也就是专业人贩子,倒是记载得极细。毕竟这行
业虽然是律法所允的,但一个不小心就能被卷入掠卖略卖的阴沟里,朝廷怪罪下
来那可不是随便能打发的。记录里每周都有稳定的人牙子登记,我也记了下来。
也许是作为现代人的偏见吧,做这种生意的人,哪怕是明面上遵守燕律的,我都
觉得值得怀疑。

    这么一通细细看下来,加上我为了应付秦管事的作业,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秦管事困乏地打了个哈欠,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继续做。」

    他走过来看了几眼我和高岩做的记录,赞许地说道:「好,够快也够细,假
以时日你们两个必能成为我们天究堂的栋梁之才。来,今晚我请客,咱们好好吃
一顿。」

    「能应秦管事之邀在下和小高都荣幸之极!」我连忙替高岩一同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还得再来把剩下的账本都过一遍看看能不能再提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呢。

    接下来的三天我和高岩都跟着去码头小楼继续打下手,我也顺利地把过去一
年所有的有嫌疑或者能够提供合理渠道的对象都一一筛选出来做了对比。这么一
趟过下来,还真提取出了一票可以深究的记录和对象。

    又一次回到天涯阁雅间。

    「刘先生,这段时间我摸索出来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
吗?」我将一卷小熬子递给刘青山。这段时间拼凑出来的信息和自己的总结,推
测,都记在这里面。除了码头库房见到的账本以外,也有总部的各种府内的信息。
也多亏我的记忆力不错,再加上第一天后秦管事便松懈了许多,给了我搞小抄的
机会。

    刘青山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封传给我:「小韩,这几天我们在城内的探子找出
了不少有价值的痕迹。其中最有嫌疑的都在这里面了。聚香苑,潇湘馆,和群芳
阁都有可能经手了被掠的女子。旧城里的老黑头和肖让都是专精这种下三滥买卖
的,最近似乎多了不少生意。徐富贵,魏晓,和王大海则是和龙头帮有长期合作
的人牙子。」

    最后这三个名字我有印象,是我在账本里见过的,被我记下来的人贩子。

    「刘先生,能不能说一下这些掳人的贼人一般是如何作案的?在下对这方面
没有相关的知识。」

    刘青山抚须眯眼:「对于这些人贩子的活动我也知道得不多。一般来说掠卖
会有两种,一种是清风山盗匪模式的强抢良人,这种情况在有灾乱时比较常见。
另一种则是和平时期也会有的市井偷鸡摸狗,迷药拐骗的套路。略卖则复杂许多,
什么诱骗欺诈的手段都有。」

    「眼下我们面对的极有可能是团队运作。而这些人贩团队通常都会跟正规的
人牙子有着种种瓜葛。一般的奴婢、儿女贩卖在国泰民安时便会生意小很多。这
时不少利欲熏心的人牙子为了维持供应便会暗中和违法的人贩子有所接应,将那
些被拐骗的良人换到自己的渠道上再标为合法买卖赚钱。」

    我疑惑地问道:「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官府难道不会阻止这种事吗?」

    刘青山哼哼冷笑道:「知道了便又如何?太祖立下的路引制,户口制如今民
间已崩溃了大半,朝廷管控力日渐衰弱。唯有越城般的大城或离京城近的地方才
有足够的官府力量来监督。这些人贩子在顺安掳来的良人可以随便运到其他府里,
甚至县乡卖掉,也不会有多少人深究。在大一点的地方则可以伪造路引,或者和
官府中人通气,官商勾结。这种东西纵然是凤阁来人查也只能暂时抑制,无法根
治。」

    「好猖狂……那那些表面上做合法生意的人牙子不担心卖出去的良人上官府
报案吗?」

    刘青山摇头:「这种拐来的人口青年男子送到矿洞里做死力,或者送到大府,
边境里做苦力,盯得比狱里还紧,逃不出来的。而女子则更惨,好一点的送进大
府里做奴婢或者女工,但是更多的则是被调教成顺从的娼妓卖入青楼,或者被富
家人士买为玩物。」

    「这些团队常常会有精通邪道手段的人士,玩弄心智,摧毁任何反抗心,便
是武林高手落入这些人手里也只是俎上之肉。其中最常见也是最有名的唤为」锁
心术「,极为可怕。最为阴毒的是受害者表面上仍是正常的,也能笑也能哭,但
是一旦被操纵者用特定的术语或者真气激活便会完全失去抵抗力,任人宰割。」

    我听得一阵心寒,这也太可怕了吧?催眠术?

    刘青山见我脸色不对,宽慰道:「小韩你也不要太担心,这种邪术是朝廷和
正道不能容忍的,哪怕是黑道也有许多人不齿于这种手段。昆仑派和五台寺也研
究出了破解这种邪术的方法,只是这种阴邪手段终究难以根除。」

    「接下来我会和小姐仔细研究你提供的这份情报,如果有所发现的话会尽快
告知。不知小韩你有什么计划?有什么想法?」

    我快速地翻看了一遍信封里的消息,闭目沉思。这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没有
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确实帮我去除掉了不少嫌疑对象。那么接下来要去求证的东
西嘛……

    数十秒后,我心里有数,睁眼笑道:「刘先生,我要宴客,就在潇湘馆和聚
香苑。」

    第二十三章:风月无边

    「小高,帮我写几份请柬。嗯,内容嘛,明晚酉时恭请天究堂的诸位熟识和
我在聚香苑一起庆祝我升职头目。」

    我双脚放在桌子上,悠闲地阅读着一本藏经阁借来的拳经,一边吩咐着高岩。
这小子近日已经成为了我的得力助手,每天不是忙着做账就是帮我跑腿,授课。

    高岩一边下笔一边问道:「聚香苑?那不是个……青楼吗?」不远处的叶洛
秋也停下来好奇地听着。

    「没错,正是青楼。不过不要误会了,我这种持身甚正的人对这种场合没兴
趣,但是成年人的职场习俗就是这样的,我要是在随随便便什么酒楼请客的话估
计还会有人嫌规格不够呢。」

    聚香苑虽然是风月场所,但是主打的是色艺双绝,雅俗共赏,属于外城颇为
高档的一个娱乐会所,所以就算是比较正常的一些聚会也经常有文人,商贾选择
去那里举办。

    叶洛秋有点嫌弃地看着我说道:「韩大哥,男人都喜欢去那种地方吗?」

    我无奈地耸肩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风月场所这么受欢迎。后天
我亲自体验一番之后再来发表一下感想。」

    叶洛秋啐了一口道:「我才不想听这么恶心的感想呢。」

    高岩倒是有兴致地说道:「听说文人骚客在青楼这种风流场景最容易留下故
事和好文好诗。」

    我瞥了他一眼嗤笑:「小高,你才十六岁吧?这种地方还是暂时不能去的。
洛秋可是说过你爸妈对这方面看得特别严的。」

    高岩恼怒地说道:「虚岁十七,已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了,上可入朝堂下可
娶新妇,我爹妈这种东西也要管,实在是可恼。」

    「这话你跟洛秋说去,洛秋跟你同岁也只是个少女呢,是吧?」

    叶洛秋甜甜笑道:「那当然,我还是个孩子呢。不过就算如此,也比石头成
熟多了。」

    俩人随即开始拌嘴。成功将话题引走之后我思绪也被引到这个方面来,脑里
默默地思考着刘青山给我的情报。

    「术业有专攻,这方面就算是人贩子也是一样的。他们在抢完民女之后会找
到合适的渠道将她们卖出去。根据买家会有不同程度的调节。比如说卖给富人家
做奴婢的要手脚灵活,听话。卖给青楼的则要保持一些灵性来给老鸨调教。」

    「很多时候掳人的团队是没法做这种细节性的针对的,他们会尽快脱手,转
给中介,中介再转手给买家。据我所知,越城明面上的那几个做正规生意的人牙
子或多或少都沾了这份中介生意。只是他们掩饰得比较好,目前还没被官府抓住
辫子……或许就算泄露了,以他们打点的关系也无伤大雅吧。「

    「你要混进青楼打探消息的话,要小心。外城这几家大青楼背后都牵涉颇深,
绝非明面上表现出来得那么简单。若是能发现一些关于他们接收新人的来源,或
者和人贩中介合作的线索,那便是最紧要的。我们已经派过数波人进去了,但是
只发现聚香苑和潇湘馆似乎每个月会进一次新人,却还没挖掘出到底是谁送来人
的。」

    只恨我的乾元功还没入门,连江湖小卒都算不上,否则哪需要行事这么谨慎,
步步为营啊。

    高岩很快便将请柬准备好然后一一地送给天究堂里的同事。回家时他有点不
甘地对我说道:「难得韩哥你请客一次,而且还是你升职的喜日,我却没办法同
行,太不甘心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看你这话说的,我不是每周都请你和洛秋吃午饭
吗?明年想来你就能分家了,到时候不用担心爸妈的管束。」

    「你每次都是请我们吃帮里食堂的饭,你都不用付钱的,算什么请?」高岩
跳起来咆哮道。

    啧,这小子。溜了溜了。

    下一天的工作就在这令我略微紧张的应酬准备中匆匆完结。我在高岩幽怨的
眼光下与两人道别,然后回了帮派住处一趟换了身衣服,便信步走向几条街外的
聚香苑。

    聚香苑在城南的一条商街上,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的客栈式小楼,而是一栋
结合了园林的优美阁楼。入了朱红色的大门便是花木葱翠的庭院。姹紫嫣红的花
儿在盛夏的余晖中静静绽放,拥立着一颗虬枝峥嵘的古树和一座巍峨的假山。两
边是清澈的池水,里面游动着几条金红色的锦鲤。

    我啧啧称奇地走在石板路上被一个白面男子引往庭院之后的建筑。聚香苑两
层高,主楼两侧围绕着稍微矮一点的侧楼,丹楹刻桷,雕梁绣户,织珠为帘,华
美之余又宽阔幽静,充满了古香古色的风雅韵味。

    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但绝大多数还是莺莺燕燕的美丽女子,穿着或鲜艳或
清雅的长裙短衣,风光无限好。

    白面男子将我领上二楼的雅间,轻轻躬身道:「韩先生,这是您预约的房间。
里面已经有几个请柬上的客人到来了。」

    我谢过他之后推门而入,笑着跟几个天究堂的同事行礼。里面已经有一个穿
着青色长裙在轻轻弹古筝的姑娘。

    「大家好大家好,非常感谢能来捧场。看来你们也丝毫没客气哈,已经点上
节目了。」

    跟我比较熟的张管事张天宇嘿嘿笑道:「天究堂最炙手可热的新星升职,可
不得不来啊,而且没想到小韩你也这么懂行,第一次请客就来聚香苑。」

    秦管事悠然点头:「不错,聚香苑的琴,潇湘馆的唱,群芳阁的舞,乃是外
城风月三绝。可惜,可惜,若是三者合一的话那当是到了京城才找得到的绝妙享
受。」

    几个中年男人啧啧有声地探讨起来,这群家伙,老色批了。

    我看了几眼那个安静的琴女。乌黑的长发扎成垂髻,窄袖的对襟上衣稍稍卷
起袖子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虽然不算绝色但是淡抹脂粉的秀丽面容和文雅的气
质看起来非常舒服。

    不久后,其他人也陆续到来。不仅是管事和头目,一大票在我会计课里跟我
混得比较熟的学员也来了。虽然开始的两个星期我这么个毛头小子很艰难地才将
课程完整地教授下去,但是人字号的帮众还是比较给面子的,眼下已经过了快两
个月,效果也开始出来了,所以「韩良」算是从一开始的半笑话变成了小有声望
的教员。

    人到齐之后,饭菜就开始上了。当然,最重要的两者,酒和女人,也少不了。

    在现实里我没去过会所,所以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让人「换一批年轻点的来」,
但是聚香苑里是真的可以让老鸨叫来几批姑娘然后留下中意的。当然,在场的都
是有身份的人,所以比较含蓄,留下来的都是看重她们的「才艺」或者「歌嗓」,
而不是外表身材那么肤浅的东西。

    正经的,或者说比较传统的青楼是很高雅的,换句话说,卖色也卖得很有档
次,很委婉,更符合文人士子的口味,与比较纯粹卖肉的妓院有一定的差异。吟
诗作词,琴棋书画,都是必须的环节,不仅是展示才情,还得撒大把大把的钱财
才能博得与头牌见面的机会。这种人逛青楼不是单纯的为了色,而是来寻找恋爱
的感觉的。不得不说虽然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意思但确实符合那种脱离了基本生理
要求从而追求更高层次享受的社会上流。

    聚香苑是双管齐下的经营方式,既有高大上的文雅才艺欣赏,也有比较直白
的皮肉大保健,所以一直被一些比较传统的青楼鉴赏者所不喜。当然这顶多也就
是五十步笑七十步的差距,而聚香苑也因为这两方面都质量过硬的雅俗共赏的经
营模式,这几年一直是外城这风月三绝里生意最好的。

    这次我的目标也不是为了跟天究堂的各位嫖娼,在座的诸位跟我的交情也没
好到能随便放肆当场狎玩姑娘的地步,所以大家顶多是过过眼瘾,玩玩暧昧,喝
喝美酒。真有压枪不住的也自然会识趣地带着姑娘去侧楼运动。

    当然,既然是青楼,那最低限度的陪酒是人手一个的。我现在身边就坐着一
个青春靓丽,胸大肤白的长腿姑娘,笑语嫣然地跟我在闲聊。其实腿到底长不长
我也说不准,姑娘们都穿着长裙,反而是上半身大胆很多,大片大片的深邃乳沟
和洁白肌肤都暴露在外。

    「客官,您是龙头帮的人吗?秦管事可是咱们的老客人了。」

    我转头看了眼开怀大笑,完全没有平常那严肃正经模样的秦管事,乍舌道:
「没想到啊,秦管事在堂里那是说一不二的大前辈,可严肃了,这还是我第一次
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身边的姑娘掩嘴轻笑:「是吗?秦管事来咱们这儿时每次都可和蔼愉快了。
他每周都会来听一次灿华的琴呢。」她指了指还在桌前为我们提供背景音乐的琴
女。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有意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没自我介绍呢?」

    女子满满地斟上一杯酒说道:「奴家叫青鸾,客官呢?听诸位管事话下似乎
姓韩?」

    我观察着这满盅酒答道:「幸会幸会,好名字,神鸟啊,很吉祥。我叫韩良。
这是什么酒啊?」

    青鸾兴致盎然地介绍道:「这是咱们聚香苑的特色大酒,香泉酒,客官试试
吧。」

    我抿了一小口,嗯,味香而口感醇厚,虽然不是什么顶尖货色但是比我想象
中好不少。不过不论是我本人还是韩二,都不是习惯喝酒的人,所以那呛人的酒
精味还是令我频频皱眉。

    「嗯?客官不喜欢吗?」青鸾紧紧地看着我,问道。

    「这酒还不错,但是我本身不是一个特别爱杯中之物的人。喝不惯。」我坦
诚地说道。

    青鸾这时也拿过我的杯子喝了一口,闭眼轻轻地品味了几秒后说道:「嗯,
味道刚好。客官原来不喜饮酒吗?那来风月之地滋味可就少了不少了。」

    我饶有兴趣地解释道:「青楼有四种东西让男人流连忘返:好酒,妙音,歌
舞,美娇娘。不喜酒的人也能享受其他三项。」

    青鸾为我斟上一杯茶,乖巧地配合道:「那客官是为聚香苑的琴艺而来?嗯,
奴家看之前灿华独奏时客官并不像很沉醉的样子。秦管事已听了百遍了,还每次
都如痴如醉的。」

    我笑着摇头:「秦管事那是真的欣赏得了大雅之人,我这种俗人哪有那份才
情和品味?」灿华的古筝弹得不错,但是曲子实在是太寡淡了点,不符合我被流
行音乐洗礼过的耳朵。

    青鸾再猜道:「那,客官可是为了歌舞而来?聚香苑的节目虽然不如群芳阁
的华丽,但也是越城一等一的表演呢。」

    我抿了口茶说道:「说实话,我还真的没见过这里的歌舞表演,但是这种东
西我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嗯,并不是最吸引我的。」

    韩国女团的那种热舞我倒是挺喜欢偶尔看看的,但是这种东西若非是编舞编
得很有意思,核心终究是性吸引力。舞蹈只不过是不同样式的包装而已。当然,
就是这层包装才把更为赤裸的东西委婉化,反而更吸引人。我虽然还没看过越城
青楼的歌舞表演,但是也猜测性质是相似的。

    青鸾恍然大悟地说道:「那么,客官是为了姐妹们来的咯?」

    我重重点头:「当然了,难道还会有其他目的?这世上没有比跟美丽女子的
亲密接触更美妙的事了。」

    青鸾故作惊讶地捂住自己那对饱满的玉峰:「客官原来是这样的人吗?」她
长长的睫毛扑闪地眨了几下,美目定定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后,嫣然笑道:「奴
家不信。」

    啧,你是鲁豫吗?我侧头不解地问道:「为啥不信?」莫非是我坐怀不乱圣
人般的品质被这个老江湖看出来了?

    青鸾笑嘻嘻地说道:「客官您每次看着青鸾和其他姑娘时的眼神,怎么说呢,
不是那种饱阅风月的眼神。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跟您所描述的那种人不一样呢。」

    我辩解道:「这你就错了,大淫若纯,我只是表面看起来像个正经人。实际
上我的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我一日不御女则肤欲裂,筋欲抽,
生不如死,每晚要七进七出才能入睡。」

    青鸾笑得花枝乱颤,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抖一抖的,胸前春色波涛起伏:「哈
哈……客官您,您太有趣了。要是您真的这么如饥似渴的话,那青鸾愿意共度良
宵。」

    「……」

    这个女人在小看我啊。必须承认,我平时确实对这方面不怎么上心,所以说
一个在青楼工作了很久的人是有能分辨出到底谁有阅历谁是初哥。

    我拿起杯子说道:「所以说我讨厌你这种看穿了一切的老手。来人,给我换
几个这个月刚进楼的人来!换批年轻点,青涩点的来!」

    青鸾掩嘴给我抛了个媚眼,整个人靠近了点,我顿时闻到一阵诱人的体香,
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玲珑有致的身躯那淡淡的体温。

    「客官~~青鸾哪里比不上那些雏鸟呢?说这么伤人的话。」

    我稍微倾起身子讲解道:「嘿嘿,这我倒能解释一下了。来青楼的男人一般
分三种。一种是享受追逐的过程,得不到却硬要追的人。这种人经常会挥金如土
只为求见花魁一面,处于被动反而会更狂热更来劲。一心只欲高高在上的女神青
睐,哪怕自己作为尊贵的顾客需要折下身段也是心甘情愿的。」

    「第二种是享受游刃有余,势均力敌的人。这些都是常客,他们喜欢的是像
你这样的姑娘,知进退分寸,手段娴熟阅历丰富,是他们的镜面。这样的对立才
能满足那种你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也知道你明白如何配合,双方玩这场游戏的默
契,品味一切尽在不言中的互舞和暧昧。」

    「第三种则是来当爷的人。他需要的是被崇拜,被敬畏,需要小心翼翼的伺
候和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的威严。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种权力在手的滋味是大
多数人在生活中无法得到的,所以他们要来青楼这种只要有钱就是爷的地方来寻
找这种感觉。这种人最喜欢的便是青涩的少女,随随便便就能被镇住的那种。」

    「那么青鸾,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呢?」

    我看着青鸾认真到乃至于在这个场合过于严肃的的神色,心里暗笑。虽然我
的自身经历确实欠缺,但是论瞎JB扯,我还从没怕过谁。这下就能把话题主导权
夺过来,走向我想要的地方去了。

    青鸾见我静静地坐着看她,似乎反应过来,由衷地说道:「客官的这番话当
真是鞭辟入里,奴家在聚香苑这么多年来摸索出的规律和客官所说的相差无几。」

    她杏眼明亮地看着我:「但是客官,您的所作所为和谈吐却跟自己归类出来
的三种人合不到一块儿去呢。奴家这次真的难以捉摸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陪伴。」

    这很简单。我凑近她,举起右掌聚拢成拳嘿嘿笑道:「我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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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聚香苑外

    烛火摇曳的雅间里,淡淡的古筝声被喧嚣的人声所掩盖了。

    我跟青鸾解释我的理论:「你看,无论是什么样的姑娘,什么样的美人,在
她们初来乍到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迷茫,无知。我知道青楼是会让姑娘们上工之
前做好培训的,但是生手难免会透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因为还没习惯,还没被
这个染缸给完全改变。」

    「当新人经历足够多时,她们才会根据自己的优势,自己的想法来塑造一个
合适的形象和应客方式。或清纯,或风骚,或甜美。我来青楼最喜欢的」节目
「之一就是见证这种改变。一开始她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以看透她们的稚嫩来
窥见一斑。之后她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对她们原来
的面目会否有所影响,这也是我想探究的。」

    我悠然靠在椅子背上,总结道:「无论是花魁还是一般姑娘,都不是一进来
就是现在的样子的,她们成为那个角色是有一个可以被追溯的过程的。我最喜欢
的便是亲眼见证这个过程。而这个角色最终会成为她们的本体的一部分,还是只
是面具呢?也是我所感兴趣的谜题。」

    青鸾沉默了许久。这是今晚她的脸色第一次如此不自然。良久之后,她强笑
道:「客官的喜好果真异于常人啊。」

    我想了想,说道:「可能我的描述有点恶心人。换个说法。有的人喜欢花儿
盛开时的鲜艳颜色,有的人喜欢她含苞待放的美感,有的人喜欢轻嗅花儿的幽香。
我呢,则喜欢观看鲜花从花苗到花开的成长的过程并且揣测她会长成什么样的一
朵花。这样是不是感觉正常多了?」

    青鸾无声地自己默念了几句,眼神复杂地对我说道:「这个……确实是那么
个道理,好像也确实很有诗意。但是同一个意思,您一开始的说法也太……瘆人
了。」

    瘆人就对了。在这种语境里,我描述的是一个女孩在卖肉的场合被社会和生
计压迫所异化的过程,怎么想也觉得对于这种场景喜闻乐见是一种很变态的事。

    「好了好了,那就不谈这个令人不舒服的话题。跟我说说聚香苑的新人是什
么时候来,如何被筛选,如何被培训的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好位置开
始赏花了!」

    这才是我最终的目标。前面的闲聊除了调侃之外,更多的是铺垫着一个进入
这个话题的契机。

    青鸾这时也恢复了过来,不再靠在我身上,而是重新给我斟上茶盈盈笑道:
「这个奴家倒是能分说一二。聚香苑最有名的乃是越城第一的琴音,所以重中之
重是抚琴与听琴所需的各种配套的服务。」

    「抚琴除了琴曲本身,最好配之以好茶,好词,好歌嗓。姐妹们除了都需要
懂琴会唱之外,还要能泡一手好茶,识得如何赏文题赋。不过能做到琴茶词歌色
这五绝的人,偌大个聚香苑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她们是聚香苑的掌上明珠,也是
最为高级的花魁。」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每个月有多少新人,得训练多久才能达到这种标
准啊?达不到标准的应该也有不少吧?难怪聚香苑是越城首屈一指的大场所。」

    青鸾撑着下巴想了想,答道:「院里每月初都会有一批新姑娘,倒是客官您
可能比较在意的。一般咱们会有教师专门授课训练,一个月后若是能有所成的话
那就能涉足演艺,赢得偌大提成。若不能的话就只能卖笑了。当然,无论是抚琴
还是作词都不是这点儿时间能学成的,所以姐妹们在闲时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去补
课,练习。」

    乖乖,当个青楼女子上岗也得有这么多前提,文化要求甭高了。上了岗之后
也得这么努力,这世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意思。那你呢?我看你谈吐不俗,仪表得体,一看就是有拿得出手的才
艺的人。」

    青鸾听此言,斟上一杯茶笑盈盈地说道:「奴家弹琴鉴词仅是中下之资,歌
嗓亦多有憾处,唯有对这茶道略有理解,以此在苑里赢得一席之地。」

    我钦佩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小道,是上得了殿堂的大雅之物啊,我这种
粗鄙之人当真是望尘莫及。」

    「多谢客官赞赏,都是些小手段罢了。」她似乎被勾起了一些伤心事,精致
的面容带上了一抹浅浅的落寞。

    我暗自点头,继续道:「看来专业的背后也是有诸多辛酸啊。青鸾姑娘,若
你不介意的话,还请跟在下述说一下这聚香苑里从进来到离开的一些人的故事。」

    在我言语的诱导之下,我从青鸾那儿了解到聚香苑的整个生态和员工进出的
流程。而最引起我注意的则是一个细节。虽然说大部分的姑娘们只会在聚香苑里
待数个月到一年,但是最近的一年里被苑里淘汰下来的姑娘比往常多了不少,其
中不乏才貌俱佳者,让不少姐妹们对自己的出路也有些心慌。

    这应该就是我所需要的东西了。这些女子们被淘汰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呢?
根据我了解的状况,这不可能只是聚香苑恰好提高了自己的审核门槛而已。

    不知不觉已是夜晚,雅间里的烛光投射在众人身上编织成一张光影交缠的大
网。我伸了个懒腰,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同僚,他们正喝得兴起,一点也没有想
要离开的迹象。

    我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份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对身旁慵懒地抿着酒的青
鸾举起了茶杯:「青鸾姑娘,今晚多谢了你的陪伴,我差不多该走了。」

    青鸾疑惑地看着我,轻轻地碰了碰杯子:「客官这就要走了?」

    我笑道:「那当然,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不然,青鸾姑娘想我待久一点儿?」

    青鸾妩媚地笑道:「那当然了。客官真是个有趣的人,奴家很久没有这么轻
松地聊过了。」

    我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眸难以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这才叫做专业啊,就算
有大概率是客套话我也照样爱听。

    我一口将剩下的茶喝完,抹嘴道:「多谢夸奖,我也充分地享受了今晚的交
流。」我顿了顿,哑然笑道,「毕竟,又有哪个男人会不享受跟一个美人儿轻松
愉快地聊天呢?反正我不是那种人。」

    青鸾凑上来低眉撒娇道:「不过,客官的要求也太乏味了吧,除了聊天外就
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我摇头失笑:「看你说的,作为店家难道还要客人出点刁难的要求?何况我
可不觉得聊天有什么乏味的,对话可是人与人之间最美妙的交流……喂,你笑什
么?非要我对你上下其手才觉得正常是吧?你看我像是境界这么低的人吗?」

    青鸾笑得花枝乱颤,揽住我的手臂:「没有啦,奴家只是舍不得让客官这么
贴心的人早早要离开。」

    「知道啦知道啦,改天再会吧,青鸾。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青鸾随我起身道:「客官,我送您出门。」

    于是我向玩得不亦乐乎的几个同事道别后,与青鸾一起下楼。来到楼下,我
转身正要道别时,忽然一阵香风袭来,怀里贴上了一具软腻温热的胴体。青鸾紧
紧地将我拥住,将她那又圆又软的饱满玉峰贴在我胸膛,然后大胆地在我嘴角留
下了长长的一个吻。

    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脑还在消化脸上那湿热的亲吻和怀里丽人销魂的曲
线,瞪着眼看着她。

    青鸾偎在我怀里静静地看着我的反应,数秒后骤然分开,似乎很满意地笑嘻
嘻道:「客官,一路小心,一定要常来见见奴家哦。」

    我摸了摸脸,强行收拾心情无力地说道:「你这小妖精……唉,会的,会的,
这就别担心了。」

    走到门边上,青鸾依然掩嘴笑着对我挥手,我也不由得咧嘴一笑,对她再次
挥了挥手然后迈步走进了静谧的园林。

    聚香苑,聚香苑,嘿嘿,还是可以多来几次的。

    「小韩……你这笑得,昨晚不会是在聚香苑过夜了吧?」刘青山看着我脸上
不由自主露出的笑容,狐疑地问道。

    我俩正在天涯阁的老地方交流情报。我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说道:「罪过
罪过,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对话哈。刘先生你觉得如何?
每月初进一批十来人的姑娘,属于正常现象吗?」

    刘青山眯眼沉吟:「你打探出来的情况跟我们所得的情报相差无几,这个数
字也确实太稳定了,一般来说会有季节性的起伏的,令人怀疑。而且这被劝退的
姑娘比例如此之高确实是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那很有可能聚香苑中有着跟
那神秘势力合作的人。」

    他嘴唇无声地翕张了几下,然后对我笑道:「小韩,我叫了一个小姐的得力
好友上来与你见面。他是朝廷中人,也是一个正在追查此案的好手。」

    十数秒后,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国字脸,薄唇高鼻,眼睛细长,颧骨高高,
一米八上下的高瘦身材。虽然相貌平平无奇但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冷傲。

    他将门关上,环视一周,声音低沉地问道:「刘先生,这位是?」

    刘青山起身带他来桌边坐下,热情地说道:「禹仁,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韩良,是小姐最近新的得力助手。小韩,这个是唐禹仁,是小姐的好友,也是目
前咱们这个案子的主要帮手之一。」

    唐禹仁端正地坐下,怀疑地问道:「刘先生,这件事可是机密,这位韩先生
可信吗?」

    刘青山正色道:「禹仁,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韩良是小姐在清
风山下遇袭时亲手救回来的,在过去几个月中也毫无保留地帮着我们行事,值得
信任。他原来是桐城县的一个客栈小厮,但是头脑灵活身世清白,如今已是龙头
帮的小头目。」

    听到此言,唐禹仁冷硬的脸色柔和了些许,看着我说道:「原来如此,那夜
你也在场。我相信槿乔的眼光不会有错。我姓唐,名禹仁,乃是六扇门捕快,过
去几个月一直在追踪顺安府的人口失踪之案。我与薛槿乔乃是好友,她这几个月
来也与我密切合作。」

    我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唐兄,幸会幸会。在下数月前多亏薛小姐出手相助
才得以脱难。如今托小姐之福入了龙头帮做事,也欲为此案出力。」

    刘青山说道:「小韩昨晚去聚香苑打探,得出的情报与你刺探的几乎一样。
尤其有一点是我之前未曾注意到的,那就是这段时间不符合聚香苑要求,被筛选
下来的新姑娘们比往常多了不少,怕是与此事相关。」

    唐禹仁沉吟:「原来如此……跟我的感觉一样。韩良既然你也去过聚香苑了,
那我也不必瞒你。我在两个月前便以杂役身份打入了聚香苑,但是因为不想引人
注意,所以直到上个月才窥见了一些表面下的运作。每个月初确实有一伙相同的
人马运来新的姑娘,同样也是这伙人带着被淘汰的姑娘们离开。」

    我皱眉盘算道:「唐兄的意思是,跟踪这运输的人或许能顺藤摸瓜?」

    唐禹仁看向刘青山点头道:「正是如此。后天便是这个月的交货日,我已经
做好准备盯梢了。刘先生是否有人手可以观察聚香苑和码头?」

    刘青山点头:「这个没问题,我会安排的。无论他们走水路还是旱路我们都
能追踪。」

    我听到这里连忙自告奋勇:「刘先生,唐兄,我对码头那一块儿比较熟悉,
也对越水运输的船只,人牙子之类的都认识,我可以在那个部分帮忙。」

    唐禹仁问刘青山道:「这个,刘先生觉得如何?」

    刘先生抚须道:「韩良是龙头帮天究堂炙手可热的新帮员,最近也经常去码
头查账,的确是个比较合适的人物。」

    唐禹仁若有所思地说道:「天究堂,那确实很适合。韩良,你武功如何?」

    我不好意思地摸头:「不入流,这几个月才第一次接触武学,还没入门呢。」

    唐禹仁点头道:「以你的背景这很合理,不过可能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什
么大问题,我们只是打探信息而已。那好,后天申时你我在这儿会面然后随我行
事。」

    我们敲定了计划细节之后,约好了时间便各自离去。

    一天后,我和唐禹仁来到聚香苑后院对面的一家民舍。唐禹仁在窗户旁指着
几个方向说道:「据我所知,戌时会有两辆马车载人来,然后同样的马车载人走。
我的人告诉我他们最终会到码头区,但是到底是在那里送人走,还是只是途中一
站,就不确定了。而那些人的最终去向,也是我们今天需要确认的东西。」

    他身穿一件朴素的深色短打,又戴上头巾,可以说是完美地融入了劳动人民
的形象。尤其令我惊奇的是他的相貌已与前天来了个大变,浓眉圆脸,从之前的
冷厉变成了憨厚。唐禹仁只是稍微解释说这是他的独门易容术,我心里嘀咕这完
全就是换脸术啊,虽然眉眼间隐约可以看出相同的轮廓,但是效果也太强了。

    唐禹仁耐心地过了一遍一会儿我们行动需要注意的事项,最后嘱咐道:「记
住,我们现在的行动应该没有被察觉,所以等马车离开了我们低调跟在后面就行,
一定不要打草惊蛇。」

    对此我自然是满口答应。一个多小时后,两辆马车果然来了。四匹棕色的健
马拉着两辆黑色的宽敞车子,马夫则是两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就是他们了,准备好了吗?一会儿他们交完人我们立刻出门跟上。」唐禹
仁站在我身旁脸色凝重。

    我略微紧张地说道:「随时都可以出发。」

    我们隐约看到数个女子安静地下了车然后进了后院的大门。大约十五分钟后,
随着一阵低声的交谈,又是数个女子出来然后登上了马车。两辆马车随即动了起
来。

    「咱们走!」

    ***********************************

  这次的更新比往常慢了不少,但是如约奉上本作第一段完整分量的肉戏,希
望大家喜欢。不得不说,写这玩意儿比写正常情节难多了。

  在此,燕朝的剧情也终于要开始加速了,再不加速这个副本的篇幅也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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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燕朝阴霾

             第二十五章:闲话武林

  我和唐禹仁吊在马车后大约二十米外,假装很悠闲地在漫步。每当马车要脱
离视野时唐禹仁便会拉着我走进旁边的小巷走迷宫似的发足狂奔一番然后从另一
端出来补上距离。如此重复了三四次之后我不得不瑞斯拜了,唐禹仁对越城的长
街短巷也太熟悉了,停都不带停的就左拐右拐地找到了精准的对应方位。

  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码头附近。

  我气喘吁吁地跟唐禹仁说道:「唐兄,看来这马车中途并没有停下来,而是
直奔码头了。」

  唐禹仁紧紧盯着不远处放缓速度的马车答道:「小心一点,他们可能要在附
近停下来了。」

  我们蹑手蹑脚地跟在马车后,看着它一路来到岸边的一间小库房。在一团黑
暗中似乎有人出门跟马夫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码头旁的一艘漕船。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但是今晚乌云遮蔽了月亮,以我的眼力实在看不出什
么东西,便轻轻问道:「唐兄,库房里出来的人是谁?那船你认得出来吗?」

  唐禹仁语气冰冷:「人我不认识,但我认得那船,那是徐富贵用过的船。」

  「徐富贵……嘶,那个人牙子?」这个名字我立刻想起,正是跟龙头帮有着
长期合作的越城三大「正规」人牙子之一。

  「就是他。我之前也怀疑过这些所谓的正规商人,但没想到他们真的如此大
胆。」

  我俩在沉默里继续观察,看到马车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下来开始上传。

  唐禹仁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得上前一点标记一下这艘船,你在这里别
动。」

  说完后他的身影犹如狸猫般藏在阴影下无声地接近。我紧张地蹲在原地小心
翼翼地看着不远处的动静。唐禹仁在离码头十米外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几分钟后,
所有女子都上了船,之前那个库房里出来的人吩咐了几句之后,马车便掉头开始
离开。而不久后,漕船也无声地离岸,趁着夜色飘然顺着江水远去。

  唐禹仁也在这时迅速地回到我身旁说道:「咱们去刚才那个库房瞧一瞧。」

  我们悄然走到十数米外的那个小库房,周围绕了一圈,却没发现窗户。

  我有点紧张地问道:「唐兄,你该不会想进去一探吧?」

  唐禹仁皱眉环视了一周,小声答道:「你拉开点距离,我要看看里面到底什
么回事。」

  我闻言赶紧往后退了十米然后找了个角落偷偷探头看。唐禹仁在库房旁轻轻
一借力便无声无息地跃上了屋顶,然后在上面捣鼓了一阵。他在上面待了十分钟
不到便又翻身下来然后找到我这里。

  「唐兄,有什么发现吗?」

  「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些杂货。这个应该只是个接头人,负责连线的。除
非咱们现在进去审讯他,否则不会有机会找到有用的东西。不过这没关系,咱们
这一趟下来的收获已经够大的了。徐富贵……接下来只需要让我们的人追踪这艘
船和上面的人的去向。」

  我俩一路小心地回到之前的民舍,唐禹仁有些疲惫地说道:「今晚辛苦你了,
眼线已经咬住这艘船了,回家吧。今晚我会跟刘先生汇报情况,然后明天回聚香
苑继续探底。说不定能够接触一下那些新来的女子看看她们是不是我们猜测得那
样,是四处被掳来的良人。」

  我坐在椅子里闭目沉思:「唐兄,你刚才说那船是徐富贵用过的船,你知道
他一般运人时是用私船还是用龙头帮的船吗?据我所知,他跟龙头帮有长期合作。」

  唐禹仁轻轻敲着桌子答道:「徐富贵有自己的私船,但是很少在越城里用,
越城里的生意他基本上只租用龙头帮的船,为了便利,也为了向龙头帮示好。你
是天究堂的人是吧?不知道龙头帮的账本里是否有一些关于这种活动的蛛丝马迹。」

  「我不久前检查过帮派在这儿的运输生意的账本,徐富贵的名字确实出现过
很多次。大部分都是私人用的。他作为帮派的大顾客,做生意都是按季度租船的。
这些商业用处的船只租出去之后便不会再在我们这儿记录到底做了什么事。我只
是从账本里的运人记录察觉到人流量比往年大了一点,似乎有点不对,但却没有
更多的细节。」

  唐禹仁听了也觉得有点可惜:「嗯,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想来这徐富贵要是
真的做这种勾当,应该也不会大意到把字面记录留下来。」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后对我说道:「韩良,回家睡觉吧。已经挺晚的了,今晚
该做的也已经做完了。咱们接下来只能等刘先生那儿的眼线汇报了。」

  那晚之后,数天过去了。除了每天在天究堂里的工作,跟高岩和叶洛秋吹水
之外,便是练功。

  我的沾衣十八跌和龙拳请教了演武堂的导师指点,这几个月下来自觉进度颇
喜,虽然每次的实战教学时都会被导师用两成功力乱揍,但是好歹也练成了一点
肌肉记忆,不至于开打时默认一通王八拳。而乾元功也逐渐熟练,虽然离四行合
一正式入门还差了不少功夫。

  指导我功夫的李教头对我的沾衣十八跌颇感兴趣,说这是他所认识的拳术里
也算得上招式精妙的,还特意给我推荐了一部《截神短打》作为类似的参考武功。

  我默默记下,准备内功入门之后再去淘淘。

  快一周后,我在堂里刚下班,正琢磨着要干啥时,被告知有人在天涯阁想要
见我一面。应该是刘青山眼线那边有消息了。

  我走进雅间后发现刘青山和唐禹仁早已到来,拱手行礼道:「刘先生,唐兄。
最近一切可好?」

  刘青山亲切地笑道:「小韩来坐,坐,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我们安排的眼线
终于有回信了。徐富贵的船往南而下,最后将那些女子带去的地方是建宁!」

  建宁?我只知道那是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小一点的城池,其他的基本上
一片空白。

  刘青山见我迷茫的脸色解释道:「建宁是顺安第三大城,仅次于越城和应天。
大燕建国时,当时的宁亲王是皇亲里功劳最大的,太祖便将其封为王,赐建宁为
宁王世世代代的封地。而在百年的发展后,建宁也从一个小镇子成长为如今的东
南大城。」

  唐禹仁点头加了一句:「当今大燕尚存的五位王爷里,坐拥建宁的宁亲王是
最富有的。他是当今圣上的叔父,深得信任,不过最近几年已不出入朝堂之内,
而是留在封地里享福。」

  「原来如此,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我想了想,问道:「刘先生,你的眼线还发现了什么其他的吗?」

  刘青山摇头:「他只提到这些人被集中转移到一家大院子里,还未发现下一
步如何。若有消息,会立刻传递过来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刘青山继续说道:「小姐马上会过来跟我们见面。
她带了两个太清道的朋友,一会儿来会面,刚好跟小韩和禹仁认识认识。」

  太清道,这可是根红苗正的正道嫡传啊。说实话,我这么一个来历不清的农
村小子能这么快就跟薛槿乔混到能够安然跟着她心腹,好友一起见这种人的地步,
我自己也觉得有点惊奇。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薛小姐跟太清道的弟子是朋友啊。话说,薛小姐的师
门昆仑派是个什么样子的门派?我只知道它是正道领袖之一,择徒严苛底蕴深厚。」

  唐禹仁咳嗽了一声说道:「韩良,你初出江湖对这些事不懂,我刚好给你补
一下知识。当今大燕武林,白道势盛,有六大派以昆仑为头,分别是昆仑派,太
清道,五台寺,七星派,藏剑宫,和长白山。你所在的龙头帮和你们的对头天箭
帮是中立势力,但总的来说偏向正道。除此之外,各种地方性的小势力,小门派
数不胜数。」

  「黑道龙蛇混杂,大燕立国百年从未让它起势过,不过它也习惯了栖身于阴
暗中,每当乱世更是会出来推波助澜,甚是可恨。其中底蕴最深者有三:玄机宗,
逍遥派,铁心门。他们行事诡谲,虽然见不得光但是传承的武学精妙深奥,每一
个行走江湖的门人都武功高强。玄机宗诡异,逍遥派冷酷,铁心门狠辣,都不是
好惹的。不过玄机宗和逍遥派都栖身海外,神州上没有明面上的势力。铁心门则
游走于大燕的黑道,哪里有黑势力哪里就有它的踪迹,一直无法斩草除根。」

  刘青山喝了口茶接着唐禹仁说道:「没错。未来你要关注一些这方面的信息,
在武功未成之前遇上黑道中人则需万分小心。在黑白两道之外除了两大帮派之外,
还有邪道。这些都是行事莫测,手段诡异,不为朝廷和白道所容的势力。黑道纵
然神秘,也有迹可寻。邪道则是真正的雾里看花,因为都是不被归类为黑道或者
中立势力的怪诞存在。」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阴沉了一些:「诸多邪教,左道,等等都归此道中。那
锁心术便是数十年前一个邪派宗师秦守所创,流毒无穷。太清道此次拜访小姐,
怕也是跟邪道最近的活动有关。」

  「不过如我之前所说,昆仑派和其他正道势力的存在是会让这些邪门歪道当
过街老鼠的,更毋论朝廷凌驾于一切之上。」刘青山话锋一转,说起昆仑派来:
「回到一开始那个问题。昆仑派是正道当之无愧的领袖,甚至大于有大燕册封国
师的太清道,是因为它跟朝廷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它的存在本身
和它能壮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是朝廷在武林中的代言人。」

  「不管是什么正道,黑道,邪道。说到底,大燕朝廷才是神州第一的大道。」

  我惊讶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为什么朝廷会容忍武林这么多高手聚
集而不为官府所用,原来确实有所行为。」

  唐禹仁点头道:「是的。朝廷作为大燕正统是不可能容忍一群武功高强又不
受管束的存在。正道的每门每派其实都有朝廷的人,就像朝堂之上有大量和武林
关系密切的官员一样。更遑论许多大官员本身就是顶尖的高手。大将军万天涯,
兵部尚书林洪都是先天高手。」

  开眼了,开眼了。果然现实里的武侠社会不可能像小说里那样,朝廷面对个
体武力无比孱弱的同时却又能在聚集起来时能分分秒让武林灰飞烟灭。

  「槿乔贵为薛府千金,自身又是十年一见的习武奇才,自幼便入了昆仑派习
武。昆仑派择徒极其严苛,一要天赋超群,二要对大燕忠诚,三要身世绝对清白。
身世清白又不是那么容易审查的,所以里面最多的就是她这般的豪门天才,或者
各种各样的忠臣之后。这自然而然会在朝堂里和江湖上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当
然,这也意味着更多的制衡和不自由,毕竟朝廷是为了管控武林才扶持昆仑,而
不是想让它自成一股派系。」

  唐禹仁这话,意有所指啊。不过想想也明白,如果昆仑确实是这种贵族门派
的话,那么就跟一国权贵都同样在一所大学毕业一样,太容易拉帮结派形成关系
网了,肯定不是朝廷所欲。

  就这样交谈了十数分钟后,刘青山耳朵微微一动,对我们两微笑道:「小姐
到了,我下楼去迎接,你们稍等。」

  刘青山出门后,我好奇地问唐禹仁:「唐兄,我大概明白了咱们这个天下大
势的形势如何了。朝廷除了一般的军队和地方上的治安,有什么专门的武林部门
吗?凤阁又是做什么的?」

  唐禹仁低下声音说道:「当然不止。除了军队和六扇门之外,有武举和燕武
院来吸收欲效力大燕的人士。燕武院乃是官方举办的习武之地,有着超然的资源
和地位,虽然仅有百年不到的历史,但若要说起实力,怕是比任意一个武林大派
都不虚。甚至不少武林中人都要进去挂牌,和官府搭上线。昆仑派终归是武林权
贵,而燕武院才是真正的草根武者圣地,直接和昆仑派的权贵派系针锋相对。」

  「凤阁则是直接效力于皇室的秘密武力,里面都是舍弃外界的一切,以最好
的资源和最严酷的训练筛选出来的,绝对忠诚于圣上的精英战力。燕武院的许多
拔尖人物会直接被吸收进凤阁。五十年前,凤阁中人所到之处,都是让人噤若寒
蝉的。」

  我纳闷地问道:「这……朝廷听起来跟武林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啊。为
什么薛小姐跟我说朝廷和凤阁的控制力已大不如以前,乃至于圣上出巡需要当地
武林的配合?」

  唐禹仁失笑道:「那是因为她站在了整个大燕的高度上俯瞰,对于大燕的地
方控制力衰退有所不满。但是烂船也有三斤钉,何况大燕远远不到夕阳期,仅是
初显疲态而已。以江湖这个小天地为例,一个以前一拳下来便能教你灰飞烟灭的
存在现在要打一套招式才能灭你,对于被杀的人或者势力有什么差别吗?对于打
拳的人才有差别。」

  「而且最关键的是先天高手。这种人被百人之军围堵还能杀掉,但若是专心
潜逃,暗杀的话则几乎不可能被先天之下的人杀死,且破坏力无穷。虽然朝廷麾
下有着绝对数量优势的先天高手,但是任意一个不为朝廷所知,所控的都是一份
潜在的危机。」

  唐禹仁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最近几十年来都是难得的太平盛世,武学发
展极为迅速,先天高手已有在武林里多于往常数量的出现,这些都是需要资源,
人手去管理的风险。更别说这些年来武林和朝廷开始过多得混合在一起,很多时
候已经难以分辨到底是朝廷渗透了武林还是武林渗透了朝廷……」

  他看了眼脸色凝重的我,哂笑道:「不过这就不是你我需要或者可以触及,
担忧的领域了。未来如何,对于我们来说都太远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想了数秒后,疑惑地问道:「等等,那为什么我和薛小
姐会在清风山下遇到那么猖狂的盗匪?以朝廷的实力这种敢出头的贼子有一个算
一个应该早就被灭了吧?」

  唐禹仁冷笑道:「怎么不剿?过去十年,年年各地都有匪灾,年年都剿。但
是匪灾这种东西,不是朝廷兵强马壮就能根除的问题。它的源头不在武林,江湖
里,也自然无法从武林,江湖这边来根治。从这方面来说,槿乔的担忧是有道理
的。」

  明白了,这是结构性问题。武功再高,高手再多,面对经济民生问题,生产
力问题,也没辙,除非能发展出功夫种田之类的玩意。想想也是,近在六七年前
韩二便因为饥荒死了全家,就这也已经是难得的「太平盛世」了。

  「清风山的那伙人我跟槿乔打探过,三当家受了那晚她的碎玉掌已经死了,
三个头目都在黑道里有些名气,大当家竟然是个二流高手。这种人去当小盗匪
是真的有些诡异,或许跟我们目前调查的案件有关。不过,他们大限也已快到了。」

  我正想问唐禹仁什么意思时,门被推开,刘青山领着薛槿乔和一男一女走了
进来。

            第二十六章:去向和决意

  刘青山身后的正是数周未见的薛槿乔。

  她穿着青色的窄袖交领裙子,扎了一个华丽的朝天髻,微施粉黛,光彩照人,
对我和唐禹仁笑道:「禹仁,韩良,久等了。」

  我和唐禹仁都站起身问好。唐禹仁端正地问道:「槿乔,这两位就是太清道
的朋友吧?在下唐禹仁,朝廷捕快。」

  我也拱手道:「在下龙头帮小卒韩良。」

  薛槿乔听到我的介绍不由自主地笑了出声,让她身边的年轻女子好奇地看了
一眼。

  其中的陌生男子面如傅粉,剑眉星眸,身材高长,是个英俊的青年。

  他浅浅稽首道:「贫道太清景源,幸会幸会。」

  「原来是「青云剑」当面,久仰久仰。」

  景源身旁的女子矮了一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容貌清秀,一双大
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俩,气质灵动,甚是可爱。

  「我叫景珍,幸会。」

  两人虽然佩剑,但却没有穿道袍,而是身着朴素的深色短打,看起来就像平
常的江湖人士。

  刘青山招呼众人:「大家都坐吧,我让后厨上些吃食。」

  坐定之后,薛槿乔首先开口:「禹仁,韩良,景源景珍是太清道景字辈的佼
佼者,景源更是我们武林白道的冉冉新星。这次下山除了历练以外也是为了助官
府调查民间邪教之事,尤其是青莲教、元神教的踪迹。顺安似乎是青莲教的主要
活动地区,几个月前明空前辈也来过越城调查过,不过那时他要事在身没有滞留
太久。」

  景源颔首道:「薛小姐过奖了。明空师叔是奉师门与朝廷之命奔走的长辈,
我和景珍都是来帮他打下手的。景珍虽然武功小成,但是江湖阅历尚浅,所以还
要拜托薛小姐照看一二。」

  他转向刘青山说道:「刘先生,薛小姐提及了你们这几个月追踪的拐卖人口
案件,似乎跟青楼有关?」

  刘青山咳嗽一声说道:「确实如此。事实上,禹仁和小韩都是亲自调查此案
的当事人。」

  他大概描述了我们这几个月的遭遇和行动。景珍目不转睛地听完之后愤慨地
说道:「若真是你们所设想的那般,这些贼人也太可恶了。薛姐姐,这次我们下
山一定会为你出一口气的!」

  景源严肃地说道:「清风山盗匪我也略有耳闻,但在跟薛小姐接触之前没有
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薛小姐放心,明空师叔嫉恶如仇,必不会推脱的。」

  我听着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不好意思,薛小姐,两位道长,听你们的
意思好像是准备去上山剿匪?」

  薛槿乔对我露出一个冷冽的微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已经叫上了家中两
位客卿和心意拳的两个朋友。知府和总兵也答应了我,会出兵五百将这伙贼人一
网打尽。等明天明空前辈到了越城就出发。那一晚之仇我还记得呢,定教那清风
山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龟龟,清风山这伙人打谁的主意不好,非要惹上了这个又有钱又有权还武功
高强的女人。

  我感叹地说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清风山在这几年的剿匪行动中都能
避免灭顶之灾,希望这次薛小姐能够彻底清除它们吧。」

  薛槿乔肃穆地点了点头。她沉默了数秒后,开口道:「韩良,刘叔应该已经
告诉你那些青楼女子的去向了吧?景源,景珍,韩良和禹仁亲自跟随了似是犯下
这些掳人案的嫌疑人,发现他们将青楼女子运到了建宁去。至于是最终目的还是
中途一站,尚不清楚。」

  「越城的徐富贵似乎也牵扯在其中,这方面我会让我的人关注的。他的势力
颇大,但也不是什么棘手人物。要是建宁那边不顺利的话,再去找他的麻烦。」

  景源皱眉说道:「建宁……宁王府世代经营的地方。说起来,明空师叔之前
也去过建宁打听消息,还和王爷见过面。据说城内有黑道和邪道中人的活动,王
爷拜托师叔注意可疑的事物。不过那时师叔也没有遇到黑道中人,反而是发现了
一些青莲教和元神教的蛛丝马迹。」

  薛槿乔点头道:「嗯,没错。我也是因为这两者刚好也出现在建宁才和你们
联系的。很有可能我们所寻找的东西就在建宁。不过我们这一帮人想要过去调查
的话,得跟宁王爷打个招呼,否则面子上过不去。」

  看来薛槿乔准备发动自己强大的人脉网兴师动众去建宁搞人了。但我们目前
掌握的情报也太单薄了,就靠着这么点线索地去建宁会不会有点太急了?不过她
确实已经忍了挺久的,已经三个多月了,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屈辱的千金大小姐可
能已经忍耐不住了。

  我悄悄地看了一眼在此案上忙活了最久的唐禹仁,果然,他也眉头紧锁。不
过这种反对意见就留给唐禹仁和刘青山来说了,我小卒子一个,乖乖地在一旁点
头哈腰就是了。

  吃了一顿晚饭之后,我们便各自道别,薛槿乔让刘青山给两小道士安排住处
后便回家了。

  我和唐禹仁留在雅间里,我看着他严肃的脸色,试探性问道:「唐兄,你是
追踪此案最久的人,也可能是我们之间最了解其中来龙去脉的。我看你的表情,
应该是不赞同薛小姐如此行事吧?」

  唐禹仁将手交叉在脸前,闭眼说道:「确实不智。我倒不是担心会有什么危
险,而是觉得很有可能会竹篮打水。建宁不是越城,这里是薛府的大本营,也是
薛槿乔势力最大的地盘。除非他们能尽快揪出幕后黑手,否则这个团队最多维持
一个月就要打道回府。而以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说,难。」

  他有些疲惫地说道:「这种东西连你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都能看出来,槿乔却
执意为之,看来也是之前过得太顺了,这次受了委屈冲动成这样。」

  唐兄,这你就错了,薛槿乔确实受了天大的侮辱,不共戴天啊。这点我确实
无法苛责她,以她千金之躯能忍这么久已经算是很识大体了。

  「回家吧。这种话她现在听不进去的,我已经劝了好几天了。」

  「最后一个问题,目前我们主要怀疑的是青莲教,对吧?他们的教义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需要掠夺女人?」

  「青莲教的教义很常见,无非是尘世为淤泥,仙姑出淤泥而不染,将会带领
信者超脱于凡俗的镣铐。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要掳人,这也是我们需要寻找答案的
问题,一般来说他们的活动都注重于传教,聚众,和民生不安时掀起动乱,倒是
没有这种腌臜的习惯。此役之后,我们得对青莲教的下限重新评估了。」

  出了天涯阁之后,我想了想,往聚香苑去了。关于大燕女人,尤其是武功高
强的大燕女人的心理和思维,我还是认知不够深。鉴于薛槿乔是我目前最粗也是
唯一的大腿,我得思考一下后面要如何行事才能最好地处理跟她的关系,完成任
务。目前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回落到大人物和被赏识的青年才俊的那种关系,不
利于我更深层次地抱大腿。

  「客官,我们又见面了。」今天青鸾穿着相对修身的窄袖对襟短衣,鹅黄色
的上衣绣满了华丽的花纹,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呈现了出来。虽然并没有露出太
多肌肤,但是相比上一次,反而让我觉得更有韵味。她本来就是一个气质绰约的
女子,眼睛清澈而有神,虽然身处烟花之地却难得地没有多少风尘味,而是有一
种大方的娴雅。

  「当然,上一次的谈话让我意犹未尽,所以一有机会我就回来了。」

  我和青鸾就着闪烁的烛光坐在一楼一个偏僻的角落。在聚香苑这种地方包雅
间太贵了,我上次也是因为要请客才要了一个房间。

  「嘻嘻,真的吗?那奴家真是受宠若惊呢。」青鸾一边为我泡茶,浅笑道。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流畅的手法和优美的姿态,赞叹道:「看了你这手泡茶
的功力,就算来之前的目的不完全是为了见你,现在也必须是了。」

  青鸾好奇地问道:「客官也对茶艺有所了解吗?」

  我竖起手指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懂茶道!开个玩笑,我完全不了解,只知
道泡茶得用热水,其他的一律不懂。但是最基本的动作美感还是感受得到的。」

  青鸾扑哧笑道:「客官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跟我知道的所有其他人都不一
样。」

  她为我斟上一杯茶,调皮地说道:「客官还说来苑里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见我,
那么还有什么其他目的呢?」

  「确实有一些东西想要向你请教。」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你能不
能别叫我『客官』?听起来太……别扭了。叫我韩良就行了。」

  青鸾有点为难:「这个……苑里对于这些要求很严格的,奴家也不好僭越。」

  我理解地点头:「啊明白明白,没关系的,这只是一个小问题而已。主要是
我是小地方来的,以前也干过店家活儿,自己被那么称呼时有点不适应。」

  青鸾饶有兴趣地问道:「客官在加入龙头帮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我嘴角勾起,故作神秘:「你猜?」

  青鸾仔细地上下打量我几眼后,猜道:「客官是读书人?」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瞎编的背景故事,斟酌道:「年轻时候念过,不过已经很
多年没有再读了。这倒也没什么遗憾的,我看那些之乎者也的经书就容易头痛。」

  青鸾说道:「那也很棒啊,奴家也曾经读过私塾,甚是喜爱习文题赋,现在
也一直未敢放下。」

  我笑道:「那还真的不错啊,你的热情比我大多了,水平估计也比我高。」

  青鸾为我再上一杯茶,娴静地说道:「客官过奖了。奴家也更多是为了能在
苑里不至于掉队,并不能说是有多么赤诚的热爱。还是有些庸俗了呢。」

  我摇头道:「人嘛,总是在现实中生活的,现实里哪有那么黑白分明的东西。
我不也是?我在天究堂做事,难道是因为我很爱看无聊的账本,做枯燥的数字计
算?怎么能可能啊,都是为了生活而已,没有什么高贵或者低贱的。」

  青鸾听到这句话时顿了顿,然后说道:「客官说得有道理。」

  我谈兴上来了,开始吹逼:「回到我一开始的问题,其实我过去好几年一直
是一个客栈的小厮,干活的一把好手。不知道你会不会惊讶?嘿嘿,虽然说也能
混口饭吃,但没有太多好出路。总不能大好青年就一辈子干这个吧?当然,倒不
是说那是份什么糟糕职业,只是我有其他野望而已,所以我才来越城试试运气。」

  「我出身比较贫困,那是先天的,没法改变。但是靠着一些个人努力和机缘
成功加入了天究堂。可以说这几个月来见到的,得到的东西都比我过去二十年多。
这不,能够愉快地跟这么一位美丽的姑娘喝茶聊天,这可是几年前的我无法想象
的。」

  青鸾洁白的脸蛋露出了几分钦佩和向往:「客官的故事真是令人心生敬意。
奴家,有时候也想象过离开聚香苑的未来,但是……」

  她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怜爱的迷惘和脆弱。笼中的金丝雀虽然被囚禁,但
也得到了优越的生活环境。要她再回到野外觅活,怕也是已经失去了胆量吧?

  沉默了片刻后,我感觉铺垫得差不多了,开口道:「有一句话叫做知识改变
命运,相信你会有所共鸣。其实在大燕不只是知识,武功也同样能。甚至我个人
的观感是女子若要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当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比当一个才高八斗
的人更好用。」

  「青鸾,我想听听你对这种武功高强的女子的想法。若是你有机会学武功,
你会吗?」

  青鸾认真地聆听后,缓缓地说道:「奴家觉得对于这些女子,最多的便是羡
慕吧。在她们身上,好像挣脱了枷锁似的,不再是只有相夫教子一条出路。成了
武林高手,便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不像奴家,便是现在看起来光彩,年老色衰
之后也是要回到依附于他人,安心持家这条道上。」

  她很敏锐啊,竟然能够这么清晰地分辨出自己所在的环境和武功对于女性的
阶级困难起到的解放性力量。而且在封建社会的燕朝里,能清楚意识到自己身为
女性的天然局限性,若有契机的话说不定她也能走上一条觉醒的道路。

  青鸾对着我轻轻一笑:「若有机会的话,谁会不想像龙头帮孙副帮主那样,
靠着一身高强的武功和手段坐到奴家想也不敢想的位置,决定自己的未来呢?」

  孙飞霞是龙头帮副帮主,绰号「紫霞寒星」,一对长短双剑已入化境,差一
点儿就能进入先天,乃是帮里前五的高手,越城有名的巾帼豪杰。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觉得这种武功高强的女子会有什么样
的思想?像我这样的人该怎么去跟她们那种人处理关系?」

  我该如何做才能有效地巴结这类人?咳咳……

  青鸾沉吟着答道:「奴家其实也对有武功在身的女子不熟悉,但是可以揣测
一下。要说心态的话,应该更多的是类似于男子的心态吧?但是奴家又觉得很多
武功高强的女子是不会喜欢他人忽略自己的女性身份,只突出武林高手的部分的……
奴家也不知道其他的该怎么想。」

  有道理。武功能让少数弱势的女性抹平性别上的不平等,但是她们本身终究
是封建社会的一份子,而社会的意识形态注定了她们纵然能超越社会性的不平等
跻身于一个精英阶级,却难以更进一步地抹除,可能也不愿太多改变这种性别上
的观念差异。农业社会终究是农业社会,就算有武功这种东西也无法一下子就无
视物质的基础来跨越意识形态的发展。

  我口中默念了一遍,感觉有些把握了。

  「客官,您为什么要这么问呢?」青鸾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奇。

  我喝了口茶道:「我对于武功的存在和它对大燕的每种人的影响很感兴趣。
你不觉得它很奇妙吗?像是一种上天赐予我们的工具,只要你有天赋或者奇遇,
便能轻易地改变自己的命运,哪怕你是个生下来便被人告知只能服侍男人的弱女
子。在大燕里,没有比个人武力更能让自己活得好的渠道了。这些改变自己命运
的男子我能揣测一下心态,女子我则完全不知道思想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了。」

  「我自问读过书,也有一技之长,不敢说满腹经纶,才华过人,好歹也是有
点墨水的。但是我靠的是一点机缘巧合才能投身龙头帮,我本身的才干在这过程
中起到的作用反而可忽略不计。但若我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却有一身好武艺的
话,我什么机缘巧合都不需要,只要拳头够重,够快,就能在这偌大越城立足,
并且受到重视。」

  「怎么这文和武之间,明明各有所长,一个学识丰富的儒生和一个武功娴熟
的江湖人士之间,我见到的却是后者受到重视比前者容易太多了。」

  虽然知识型人才对于燕朝社会来说是远远更为重要和不可或缺,但是要论变
现能力,武林高手却是一路绝尘啊。而这已经是开国百年之后,尚武之风淡了许
多的燕朝。

  青鸾似乎被问住了,蹙眉仔细地在想我说的话。我也不着急,悠闲地喝着茶
观察着这楼的活动。

  良久后,青鸾悄声对我说道:「客官,您说得有道理,奴家从未这么想过,
但越想越觉得确实如此。」

  青鸾的大眼睛里燃着兴奋的火焰,整个人放开了不少,不断地问着我问题和
说出自己的一些想法。我也乐得跟这个倩丽的女子吹吹牛,跟她讨论一些我对燕
朝的观察。

  「其实要是有人问我该如何选一条最好的路的话,我还是会更推荐学文,做
官。毕竟这才是大燕最稳的路。走武林的路,那或多或少得做好跟刀光剑影作伴
的准备,凶险多了。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啊,学武抄捷径才是实现人生展望最好的
方法,哪怕得投身江湖我也认了。」

  如此来看,武功是大燕的显学啊,相当于范特西码农,只不过996的猝死危
机转换为更加直接的打杀危险。

  我做了最后的综合性定调:「所以说,青鸾,我还是建议你有机会学学武功。
可以不涉足江湖,不,其实最好别涉足江湖,但是一个姑娘活在这个大染缸里,
能有点自保能力,总不会是错的。若你恰好还是习武天才的话,还能一下子就走
上与众不同的路。」

  不知不觉便是大半晚过去,我站起身准备回家:「好了,青鸾,今晚我过得
非常愉快,不过是时候说再见了。」

  青鸾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样子,自然而然地揽住我的手臂,将她那份量惊人
的柔软玉峰贴了上来:「客官,我送您出门。」

  我在她揽过手臂时下意识地缩了一缩,看到她得逞的小表情,无奈地摇了摇
头:「青鸾,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小瞧了呢。」

  青鸾凑近我的脸,几乎是咬着耳朵,语气挑衅而娇媚:「客官不是万花丛中
过的伟男子么?奴家的小伎俩岂会有所作用??」

  「你这个小妖精……早晚要你好看。」

  青鸾的眼睛笑成月牙儿似的,将头靠在我肩膀:「奴家很期待呢。」

              第二十七章:惊变

  那晚之后,薛槿乔带着武装到牙齿的一行高手和五百驻兵出发,将越城的事
交给了刘青山和唐禹仁。

  我则是继续在天究堂做事,坚持每天练武。虽然乾元功进度缓慢,但是沾衣
十八跌和龙拳已经有模有样了。

  一周后,刘青山告诉我薛槿乔那边从清风山归来的消息:清风山盗匪已经被
灭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据说大当家和二当家被景源,景珍和薛槿乔三个小
辈一阵围攻,明空道长掠阵,最后俩人都被薛槿乔亲手击毙,让我不住地咂舌。

  至此,骚扰了这带山林数年的清风山一害终于被根除。便是再有人在山里落
草,也只会是全新的一伙人。

  而匪窝里果然发现了数十个被掳来的良家女子。其中有十数个已经受了过多
摧残成了痴呆,剩下的人里大多都是被污了贞洁的,贼人们的玩物,只有一个女
子没被侵害。刘青山和唐禹任猜测这是被那个「上师」选中的女子,恐怕再过几
天便会被转移到新的地方。这些苦命女子都被带回越城,由薛府和官府合力安置。

  其中那个未被侵害的女子更是被重点关注,研究她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薛槿乔一行人回到越城后则是马不停蹄地乘船前往建宁。刘青山跟我说起这
件事时,他们应该已经离建宁不远了。

  虽然我已没有什么正事需要去聚香苑探究,再加上唐禹仁已经在那里卧底好
了,但是我仍然每周去见一次青鸾。这个大方美艳的姑娘已经对我比较跳脱的话
语有了抵抗力,从容应对的同时也有自己的看法,比起跟高岩交谈更有别番乐趣。

  作为一个美貌,谈吐,与情趣具备的青楼女子,若是正常消费的话,这么几
趟下来我的存款早就见底了。好在她似乎挺喜欢跟我吹逼的,这几次去都没让我
花多少钱。

  不知不觉,我已经快在燕朝位面呆了四个月了。此时正是八月初的盛夏,饶
是越城坐拥江水都热得令人发昏。

  这天晚上我在聚香苑的庭院里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跟青鸾闲聊。庭院里绽放
的花儿在轻柔的夜风抚摸下轻轻摇曳,周围是点亮了走道的烛火,朦胧的灯光下
气氛极为慵懒惬意,只有过高的温度美中不足。

  青鸾穿着轻薄的绿色半臂,之下是素色的上衣,袖子卷起到手肘露出洁白的
小佰。这款上衣轻便的同时款式相对保守,我只能看见她优美的颈项和一点点锁
骨间的肌肤,在这个闷热的夜晚点缀着几滴香汗,而之下的高耸胸脯则被包裹在
上衣里。

  她的轻轻地摇着画扇,有些无力地坐在我身旁,垂髻下的发丝略微凌乱,贴
在脸侧,神态娇弱。

  我擦了把汗唏嘘道:「越城近水都这么热,不敢想象要是在其他的地理不好
的地方该会有多难受。」

  没有空调的世界太难受了啊,连冰都只是富贵人家用得起的玩意!

  我将身边一碗鹿梨水喝了几勺。这个糖水味道不错,也是聚香苑特意在夏季
为了消暑准备的清润饮品,就是价格有点小贵。也不知道燕朝的制糖技术到了哪
一步,可惜我对这种东西不擅长,不然能试试手推动一下技术发展。

  啧,要是我在进入任务之前就完全清楚目的的话,可以准备一下什么火药啊,
糖啊,肥料啊之类的适用型古代科技,轻松完成任务。失策失策,下次再有位面
印记类的任务得吸取教训。

  「青鸾你没事吧,看你话都不怎么说了。」

  青鸾吐出香舌,一脸难受:「奴家最受不了热了,每年的八月份都是越城最
难熬的一段时间。」

  我将鹿梨水递给她说道:「来来,喝几口糖水降降温。」

  青鸾无神的双眼这时重新聚焦,看着我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撒娇道:「奴家
要客官喂啦。」

  我无奈地笑了笑,将一勺糖水举到她嘴前:「来,青鸾,乖乖张嘴。」

  青鸾轻启樱唇连喝了四口鹿梨水后,满足地舔了舔嘴唇:「客官好温柔啊,
奴家有些心动了呢。」

  我撇嘴嘲笑道:「切,得了吧,以你的才貌,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愿意追着献
殷勤。要是这种小把戏就能让你这种等级的女子倾心的话,我的红颜知己起码三
位数了。」

  青鸾黑白分明的杏眼流转着勾人的幽怨,温热的娇躯靠在我的左臂上,噘嘴
道:「但他们都不是客官。唯有客官这样的奇男子才能让奴家动情。」

  我和她对视了片刻后,同时捧腹大笑。

  「哎哟,你这人,搁这儿骂我呢是吧?哈哈哈,还奇男子。不会真的有人吃
这一套吧?」我抹了抹眼角指着她笑骂道。

  青鸾抱着我的手臂笑得一抽一抽地,胸前的雄伟双峰不住地上下抖动:「哎
呀,人家在其他客人面前哪有这么吃瘪,还不是客官太直白了,一点不按着常理
反应。寻常男人面对奴家的奉承哪里像您这样,第一反应是质疑和讨论的?现在
奴家想认真都忍俊不禁了。」

  我呵呵笑道:「这不挺好的吗?起码我是宁愿撇开那些虚假的,客套的东西
直接交流。就算是风月场合,我和你之间也可以不只是逢场作戏吧?」

  青鸾直起身来,眼神灼灼地看着我说道:「客官的这个想法其他人也对奴家
提过,但是唯有客官是让奴家真正觉得自己能够自在地畅谈呢。」

  我对上她明亮的双眼,有点难以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但是转念想想,又何
苦去耗费心思追究真伪呢。归根结底,没有读心术的话,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确定
双方的交往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如此,那我宁愿沉浸于这个跟青楼才女交
心的故事,哪怕它可能只是个更为华丽的套路。

  我正准备再接她的话题时,余光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杂役对着我做了个手势。

  那正是伪装成聚香苑杂工的唐禹仁。他与我对上眼神,不露声色地将指了指
一旁的侧楼,然后慢吞吞地往那边开始离去。

  我领会他的意思,回过神来对着青鸾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这
么认为还是只是在跟我客套。但是不论如何我都很开心,因为唯有这样你才有可
能把我当朋友。」

  「好啦,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这次就不用送我了,我得如厕。晚安!」

  我急匆匆地应付了青鸾几句后往唐禹仁的方向快步离去,留下一个欲言又止
的青鸾坐在长椅上。

  我顺着这条静谧的小道饶了几个弯回到主楼旁的走廊里。这时因为温度终于
降了下来,外面已经没几个人了,都回了主楼。唐禹仁在阴影中对我招了招手。

  我面色自然地左右打量了几眼后,走到他身旁。

  「这位兄台有事吗?」

  唐禹仁低声对我说道:「我发现了一些状况,跟我来,小声点。」

  我精神一振,不知道唐禹仁指的是哪方面的状况,跟在他后面问道:「什么
状况?是不是……那方面的?」

  他脸色凝重地回应:「有可能……但我不是很确定,我们得再探探。」

  我们来到侧楼外边的空地,周围种着一些花木。这里也是侧楼房间窗户开出
的那一面,一排排的窗户大部分都紧紧闭着。

  唐禹仁小心地来到其中一扇窗户前,探出手指将窗角的纸开了一个缝隙,向
我示意,然后自己在另一角同样开了个小口子。

  我好奇又紧张地上前往里一瞧,发现这是一间装修颇为华丽的闺房。中间是
一张红木茶几,左侧是一座大大的妆台,上面有一些女子的脂粉之类的事物。不
过我的注意力一眼就被那张豪华的大床上的男女所吸引。

  准确来说,是被那个浑身赤裸,美艳动人的女子所吸引。

  她身材丰腴,纤细的柳腰如水蛇般扭动着,婀娜的腰肢之上却挂着沉甸甸的
两团美乳。我可以看到女子动情之下那对丰硕的乳球上鲜红的蓓蕾傲然起立,随
着女子身子的摇摆上下颤抖,划出一道道淫靡的轨迹。在房间里的烛火下,那莹
白的乳肉如同波浪般冲击着我的视觉。

  在那纤柔的腰肢之下那火辣的曲线却又夸张地扩开,勾勒出了在激烈的交合
下的浑圆肥臀。那对臀球丰硕而柔软,仿佛是新摘的水蜜桃般鲜嫩而多汁,而两
人的体液和汗水更是在那雪白的臀肉上涂了一层诱人而淫靡的反光。

  女子跪坐在男子胯上,修长的玉腿折起,丰腴而紧实。她动作剧烈地骑乘着
男子,挺翘的肥美臀球不断地被他猛烈地冲撞。而男子的大手深深埋入女子的滑
腻的臀肉里,像是揉面团一样蹂躏着那变幻着形状的熟美果实,看得让人口干舌
燥。

  我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在那白花花的臀肉之间,那神秘花园的入口,一小撮黑
色之下的一片粉嫩的红,被男子粗壮的阳根撑开,强劲地进出。

  女子的面容光彩艳丽,猩红的嘴唇微微张合,秀气的鼻子上可以看到滴点香
汗。她黑亮的长发散开在洁白的背脊,随着两人的动作摇荡,像是一道墨色的瀑
布。而她细长的美目半张,媚意毕露,享受着这淋漓,赤裸的性爱。她的樱唇时
不时会流露出几声魅惑低沉的娇吟,像是电流般刺激着男子让他更卖力地抽动。

  有几分浪荡的野性,又有几分少妇的风流韵味,这个女子的气质,她美艳的
身段给人的观感,就像是狐狸精一样风骚而火辣。

  我仅仅是在窗外看便似乎感觉到房间里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和那扑面而来的
热浪,让我心内一股原始的欲念油然而生。至于她身下的男子,身材健壮,五官
端正,倒是有点小帅,然而面容狰狞,看来是完全丧失了这场颠鸾倒凤的主动权。

  我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美艳女郎有些熟悉,似乎是聚香苑里的一个姑娘。名字
好像叫絮花,有时来见青鸾时会见到她。但是,我却不是很肯定这是同一个人。

  在印象里,那个女子虽然长相相似,也称得上可人,却毫无眼前这个美女艳
光四射的风姿。

  这时絮花改变了姿势,将丰润的胴体柔若无骨地弯下身去,从男子的小腹连
吻带咬地慢慢升上到男子的乳头。她调皮地舔舐着男子的乳头,腰肢下的熟美圆
臀却丝毫不停地上下坐动,双管齐下地冲击着男子。

  男子半是呻吟半是咬牙切齿:「絮花,絮花,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絮花听了男子的话,娇俏的脸蛋红霞如潮,露出了满意之色,小口小口地从
男子的胸腔咬到他的颈间,然后揽住男子的头痛快地吻了下去。只见絮花捧着男
子的脸庞尽情吮吸着,两人的口舌一阵纠缠,交换着彼此的体液。而絮花更是时
不时分开一点距离看着男子伸出的舌头哀求着她的临幸,逗弄着男子。

  我感觉有些不对了。仅仅是看着屋内的一幕我便感觉下身充血,脑门发热,
被房间内散发着无穷魅力的花絮紧紧吸引住视线,只恨屋内与她共赴巫山的不是
自己。怎么说我也是生活在信息爆炸的现代人,AV也看过百八十部,又不是没见
过美女,怎么反应这么不堪?

  我退开一步,看了看唐禹仁。他脸色阴沉,似乎根本没有像我一样受到屋内
激烈的场景所影响。唐禹仁察觉到我疑惑的目光,向我示意退后几步,我们离开
了窗户来到灌木旁。

  「唐兄,这个女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她好像有点太……迷人了?」我
脸色阴晴不定,有点难以启齿。

  唐禹仁冷笑道:「你很敏锐,不错。这个女人有问题,她在云雨时的表现和
旁观者所受到的影响根本不正常。我怀疑这是花间派的人。」

  「花间派?」

  「花间派是一个只有女性的邪道门派。她们信奉女子天生不该被礼教束缚,
不应视男女之事为洪水猛兽,而是应该解放天性迎合自身的欲望。」唐禹仁的脸
色阴郁,「花间派修炼的是一种阴阳交合的双修武功,名叫「云雨花露诀」。想
要精进必须和男子交合采补元阳。因此门人很多会投身青楼,或者在市井中播散
魅力寻找合适的对象。」

  我怔了怔,这个教义不就是性解放嘛,还挺超前的:「那,她们为什么是邪
道?因为被采补的男人会受到伤害吗?」

  唐禹仁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采补肯定是以一方亏损来成就另一方
的。但是花间派虽然理念奇诡,行事也算不上光明正大,门人却大多低调且聪明。」

  「她们采补的对象虽然元气会有所损失,但通常算不上什么大伤。何况,」他
举手往房间那边示意,「几乎所有跟她们交合的男人都心甘情愿,在花间派弟子
离去之后仍然念念不忘,毫无恨意。而只有相貌堂堂,有一定武功根基的人才会
被花间派,尤其是修为高深的弟子,看得上。」

  「也正是因此,再加上她们踪迹难察,身份隐蔽,很少有人会主动找她们的
麻烦。这种魅惑人的效果可比她们的武功杀伤力高明多了。一般人仅仅是旁观她
们行功便会欲火焚身,若是真正受其正面诱惑的话,没有功底深厚的静心功诀根
本无力抵抗,只能任人鱼肉。」

  我摸了摸下巴,疑惑地问道:「那她们算是危害性比较低的邪道喽?只是有
潜力成为更大的威胁而已。」

  唐禹仁点头,脸色仍然冷硬:「可以这么说。但是她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聚香
苑里,我很难不怀疑她跟我们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再看看她采补完之后会怎么样,然后你我分别离去。
我会继续在苑里盯紧她的。」

  于是我们俩回到窗外,再次往里窥探。这时絮花和男子似乎已经到了结尾,
换成了男子趴在絮花曼妙的玉体上,埋首于絮花那对圆润饱满的玉乳内,大手不
断地揉捏着那两团柔软滑腻的乳肉,下身势大力沉地对着絮花的丰厚的肥臀冲刺。

  他们的交欢极为激烈,隐约可以看见体液和汁水从俩人连接之处不断溅出。

  饶是我已经明白了这是花间派武功的效应,目睹这一幕仍然是无法控制地起
了欲火,让自诩自控能力上佳的本人非常惭愧。尤其是当我转头看到石佛般挂着
死人脸的唐禹仁丝毫不为其所动。

  「袁郎,妾身要去了!」

  絮花发出一道呻吟般的求欢声,声音有些沙哑,却也说不出的性感。她身上
的袁姓男子似乎受了鼓励似的,速率不变但是加大了力度冲撞着絮花的蜜穴,每
一次的抽送都让絮花挺翘的臀球波涛起伏,那白花花的肉感臀瓣无论如何蹂躏都
能恢复到完美的球形,令人口干舌燥。

  絮花将一对玉腿缠上男子健壮的腰上,媚眼如丝地抚摸着男子的头发。袁姓
男子最后一阵抽送之后深深地捣入絮花蜜壶的最深处,像是濒死的野兽般狠狠地
抓住絮花的美乳,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猛然在絮花的花径里喷射出全身的
精华。

  他死死抵着絮花的阴户,射了足足有三十秒,才整个人跨倒在絮花身上,不
住地喘气。絮花则是香汗淋漓地昂首靠在枕头上,沉浸在欢爱的余韵中,玉足轻
轻地在男子背上画圈。

  我和唐禹仁却注意到花絮似乎在闭目行气运功。看来唐禹仁的猜测八九不离
十,这个花絮确实是借着袁姓男子来修炼某种武功。

  我和唐禹仁悄然离开窗口,正欲开口时,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

  「小老鼠……」

  我大惊失色,想要转头往后看,却颈后一痛,然后便失去了意识。在一切变
暗之前听到的是那个男声说的后半句话。

  「……该看完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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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比较忙,暂时改为月更。接下来一段会比较淡色,注重剧情发展,因为
终于渐入佳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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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身陷其中

    我在一片昏沉中慢慢醒来,昏迷前的记忆顿时涌入脑海,让我汗毛瞬间立起,
不敢动弹。

    我头颅被布袋罩住,双手也被绳索缚在身前,挨着冷硬的地板,浑身僵硬。

    这是哪里?刚才那是谁?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吗?我心脏狂跳,浑身不住地发
抖,竭力地控制住自己呼吸的规律,聆听着四周的动静。除了旁边几道微弱的呼
吸声,只有偶尔的轻声咳嗽。

    周围的是谁?唐禹仁呢?我又惧又疑,被束缚的身子也酸痛难捱,却丝毫不
敢动弹。冷静,冷静,现在需要确认的是我在哪里,那个神秘人将我带来的目标,
和我身份或者目的泄露的风险。

    我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线透过头上的布袋。看来我所
在之地有可能是个密室,或者现在仍然是晚上。周围除了一点馊臭的异味之外,
并没有其他可以供我了解外界的痕迹。

    我回想着跟唐禹仁之间的对话,稍微安心了些。嗯,还好,我们两的对话顶
多是有些可疑,但是没有透露任何紧要的细节。既然花间派被归为邪道,那她们
的活动应该是见不得光的。击晕我的人可能是花间派的人,也可能是掳人案那边
的人,有一定概率这两者其实是同一方的人。

    现在的问题是,对方准备把我怎么办?杀人灭口?不,应该不会,要杀的话
当时直接下手就是了。索要赎金?有一定可能。还是说,要把我也给拐了去满足
某个不为人知的阴谋?……这个也有可能。

    我仔细地分析了一番自己目前的境地,悄悄地运起异能将布袋掀起一道缝隙
往外瞅了一眼,不行,什么都看不见。又在黑暗中等待了漫长的一段时间后,终
于忍耐不住,将双手小心地从被异能撑开一点空间的绳索中挣脱,隐蔽地换了个
稍微方便一点的姿势,然后假装自己终于苏醒。

    「唔,咳咳,这……这是哪里?有人吗?」我的声音充满了惊惧。嗯,这点
倒是不用装,情绪立马就上来了。

    黑暗中一片沉默。我不死心地再唤了两声后,一道沉闷的男声响起:「别叫
了。这里的人都跟你一样,被抓来的。」

    果然如此,那么我听到的那些其他人发出的声音应该都是和我一样被抓来的。
我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既然要抓人,那应该不会有迫切的危险。

    想到这里,我声音干涩地开口道:「这位兄台可知我们为何被抓?」

    良久的沉默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了一丝莫名的惧意:「谁知道呢?」

    我默然无言,只是坐起身来闭目静心等待。

    这一等却长得令人几欲发疯。可能过了一晚上,或者过了三天三夜,我完全
无从得知。除了中途有两次从外界的开口送了一点干粮和水之外,那些将我们抓
起来的人便毫无其他动作。而我们吃喝拉撒睡都在这片狭窄的黑暗中,肮脏又恶
心,很快就充斥着刺鼻的恶臭。

    一开始我还思考着这投食的间隔是多久,从而推算我大概在这里呆了多久。
同时,为了不让自己精神失常,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试图跟其他的囚徒交流。其
中那个一开始回答我的问题的中年男子姓辛,是个商人。还有一个稍微年轻一点
的青年姓吴,是个农夫。两人都是在越城附近被袭击然后绑来的,还有两个是来
越城做生意的小贩,姓林和王。

    另外两个人里,一个毫无反应,最后一个神神叨叨的,似乎精神有点异常。
唐禹仁却不在这六人当中,让我有些担心。

    同时我也注意到,我们这帮人都没有武功在身。

    不久后,连辛姓男子和吴姓男子都不怎么说话了,偶尔应付我也只是闷哼几
声。

    沉闷,黑暗,恶臭,绝望。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去的。便是有着现代的知识,玄幻的经历,在此
之前我终归只是个脑子好使的学生而已,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折磨。我曾经看过一
些心理学的研究,据说人在完全黑暗和孤独的环境里清醒地呆上数个小时后便会
开始发幻觉,心情狂躁,情绪极端化等等。而我甚至觉得自己身陷的这个环境比
单纯的孤独还要糟糕。

    就算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在这种可怕的处境里可能也会崩溃吧。

    果然,不久后,也或许很久后,我便开始发幻觉了。一开始是光芒蓦然从黑
暗中出现,然后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和事物在视野中进进出出。

    到了也许是第三天,也可能是第十三天时,我的理性再也没能绷住,无声地
崩溃了。那时我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颤抖着流泪,对着
自己的幻觉无声地咒骂,渴望着能有什么东西,任何东西,让我能摆脱这该死的
漆黑哪怕一分,一秒!

    不止是我,其他的几人都有过突然无声抽泣,或者怒骂,或者捶打墙壁的行
为,连那两个从未理会过我的人都是如此。

    有数次我也想着要去疯狂地叫喊,去对着墙壁撞击,对外面的人咒骂和求饶。
甚至在内心深处我想着是不是该自杀回到现实中,哪怕任务失败也比这无尽的等
待好。

    就这样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狂躁的情绪像死亡般平静了,只有幻觉依然纠缠
着我。我开始麻木了,所有的惧怕,愤怒,不解,绝望,一切的一切都沉淀了下
来,凝结成一股深沉的恨意。

    我暗暗发誓,若能逃离这困境,一定,必须,让这个玩弄我们,把我们当成
猪狗货物般的幕后黑手付出代价。这份仇恨取代了一开始的思绪和推理,几乎成
为了让我继续坚持的唯一支柱。

    在我猜测自己是不是已经破了现实里无间断待在绝对黑暗中没发疯的世界纪
录时,门终于开了。

    门,开了。

    刺眼的光芒!光芒淹没了这猪圈般的密室,灼伤了我的眼睛,却点亮了我的
意识。

    我不顾双眼的刺痛眯着眼睛想要看清外面的情况,却只看到几道人影站在门
外。其中一人淡淡地说道:「布袋自己罩上,手绑好。一刻钟后准备离开。不守
规矩的,就留在这儿吧。」

    然后门再次关上。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体内涌现出许久未有过的希望和
力量。我欣喜地转头准备跟另外几人说话时,听到了辛姓男子的声音。

    「咱们……终于可以从这里出去了?」他的声音里有着按捺不住的狂喜和疑
虑。

    我努力地平复着心情,低声道:「看来他们准备放我们出去了,不知道是要
带我们到其他的地方还是怎么的。」

    吴姓青年希冀与恐惧交杂的声音也响起:「万一他们是准备把我们带出去杀
了呢?」

    我和辛姓男子一时无语,我缓慢地回答道:「应该不会的,他们要是想杀我
们,易如反掌,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的。应该是有什么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吧?
无论如何,都比这样烂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好。」

    理论上是如此,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封禁,我也无法抑制自己决堤的负面情
绪,和那淹没理智的期待。哪怕是要带我们出去一刀砍了,也比留在这里好。

    一刻钟后,门果然按时打开,我透着头罩一看到光亮便跃起身来。

    「一个一个向前来。」

    我让那个神神叨叨的家伙先行,然后跟在辛姓男子后面。出了门后,我被粗
暴地拽住,身旁的人将一匹麻布裹在我身上遮住了我的身形,亦步亦趋地走到外
面。

    「这是马车,上去。」

    我顺从地挣扎着爬上了马车。一阵颠簸之后,又同样地被拉下车。这时似乎
是晚上,我久仰地深深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被推搡着走了一段路。

    「上船。」

    上船?这是码头区?我心中一凛,勉强从之前的颓废和绝望脱身出来,大脑
重新开始运转。难道这是徐富贵的人?唐禹仁呢?

    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上了船,被赶进船舱里,身边挤着几个同样的俘虏。

    很快,船便动了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建宁吗?就在我开始思索的时候,
腰间一阵麻木,忽地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时已是白天,也不知道我昏了多久,行了多远。船在继续穿行了数个
小时后终于缓缓地停靠在岸边。我们被带出,就地解手,然后上了一辆马车,直
到深夜之后才停了下来。

    那些人让我们解手一趟,随便扔了点吃食给我们。我感觉似乎这里似乎是野
外,可以听见虫鸣声,但并不闷热。

    草草地结营过了一夜后,我们走到下一天的晚上时,终于停了下来。

    抛开我昏迷的时段都有两天的行程,水陆两路齐走,我估摸走了至少两三百
公里的路,离越城已经很远了。这到底是青莲教的人还是谁?为什么没去建宁?
我脑里满是疑惑,但现在却极为疲倦,一路上虽然偶尔睡了一点,但是更多的是
竭力去感知外界的行程。

    这时我终于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和一些脚步声。这里有其他人,是一个基
地吗?还是中站?

    我们下了马车被带着前行了一段路,弯弯曲曲的,脚下松软的触感应该是野
外的草地。我大概确定这是一处林子,但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段路走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长,要崎岖,似乎直入深山老林。有几次我听到
身后有人掉队,被叫骂着逼了起来继续前行。若不是我这段时间积极习武,伙食
又好,把身体养得不错,怕会一样不堪。饶是如此,几天只吃了几个馒头的我也
走得气喘吁吁,头脑发昏。

    过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终点。便是我身边监督着我的神秘人
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黑暗中终于出现了灯亮。

    一阵错综复杂的行路后,人声开始大了起来。我仔细分辨其中的声音,给了
我一种回到了越城的感觉。

    终于,我们来到了一个颇为清凉的去处,远离了那人声,似乎这里就是目的
地。

    我的头罩终于被取下,看到的是一个满脸冷漠的大汉。这里似乎是个澡堂,
整齐地砌着数个宽阔的池子,周围的墙壁上被点起油灯。

    「清洗身子,这里有新衣物。给你们一刻钟。不需要我再告诫你们听话了吧?」

    一个似乎是领头的大汉环视我们一圈,指了指浴池说道。

    我们有些迟疑地走到浴池旁,开始脱下肮脏的衣服走进浴池里。没办法,都
到这个地步了,明显进贼窝,任人鱼肉了,只能低调做人。何况我们几个相当于
一起在自己的排泄物旁过了好几天,不仅脏,而且臭,我几乎无法忍耐自己身上
那堆积的污浊脏物。

    痛快地就着冷水洗了个澡之后,我和另外六人在入口两个佩刀的彪型大汉的
监视下换上了一套相同款式的灰色短衣。

    这次我们倒是没有再被缚起双手,也没被罩头,只是在两个大汉虎视眈眈的
监视下被引出澡堂。

    我震惊地走在宽敞的石板路道上,发现这竟然是个巨大的洞穴,不,可以说
是座小城池了。它的顶部目测至少三四十米高,是岩石自然形成的界限。四周整
齐地立着两人合抱的粗长巨柱,灰色的柱子底部雕刻着繁琐复杂的花纹。墙壁是
同样的自然石面被打磨,穿通,让四面八方的通道就像越城的街道一样,蛛网般
铺开在这片天地里。

    而每条通道两旁都耸立着风格华美装修精致的建筑,活脱脱的一座封闭的城
池。我从未听说过燕朝有这样的地方存在,也不得不为这大气的手笔赞叹。甚至
在我自己的认知里,也只有奇幻作品里矮人族的地下城池或者传说中的秦始皇陵
寝才有类似的奇观。

    在远处我可以看见一座「连天接地」的宏伟宫殿,几乎触及到天花板那么高
的建筑。远在数百米外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它在微弱灯光中雄伟的层层阁楼,楼
外瓦片如同潮水般覆盖着层次分明的六层重檐,哪怕在越城也没有见过任何在高
度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建筑。

    在街道上看不到跟我们穿着一样衣服的人,不,准确来说是看不到任何人。
奇怪,这是青莲教的大本营吧?之前也听到人声了,不至于在这里也躲躲藏藏的,
除非他们的人都聚集在其他地方?

    我们被带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区域的一间大院子里。进门之后是一片庭院,和
我能所看到的,至少有五栋小楼。好家伙,这个规模的宅院,占地都得有上千平
方米吧?

    庭院里亮着数支火把,中间坐着数十个跟我们穿着同样衣服的男人,在听前
头一个神色和蔼的中年男人讲话。

    「大燕奉水德,是以玄水为尊。那杜氏皇室的无上武学便是弱水真经。然而
水衰则木生,我青莲教便是应此而来,以慈悲滋润燕朝的暴烈,以熙和调解水德
之酷寒,以仁爱让世间众人都能有所归向。」

    我越听越惊心,这难道是青莲教的大本营?这种大逆不道之话也只可能在这
种地方宣传了。虽然我对这个年年有匪乱,数年前还有过大饥荒的王朝信心不是
很足,但是就我所见,燕朝还没到造反有理的那个阶段。

    「而今大燕朝廷碌碌无为,放任八府之匪乱不顾,置忠臣之谏于高阁,坐观
西北饥荒而不赈济,高高在上,眼里只有武林和边境。而当今皇上欲效仿古之圣
帝,巡视天下后在民生不堪之时用兵于北疆,封禅泰兴,实在是昏庸!」

    中年男子的脸色一下子惋惜,一下子沉痛:「仙姑不忍世人遭此兵戈之罪,
乃是下凡奉天行义,救济那贫困潦倒,颠沛流离的老百姓。诸位与我一般,都是
这尘世中的兄弟,若是有心,仙姑和青莲教绝不吝于敞开胸怀欢迎你们。」

    嗯,果然是被抓来洗脑了。不过若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么看来朝廷这几年内
便会开始用兵了,这倒是一件大事。

    接下来中年男子又是一阵怪力乱神,故弄玄虚的宣传与恐吓。什么天下大乱
啊,什么罪孽深重啊,什么出淤泥而新生的极乐世界啊,跟唐禹仁之前告诉过我
的情况一字不差。

    最后,他才说了说我们被绑票到这里的重点。这个鬼斧神工的小城池名叫
「青莲圣城」,是所谓神灵赠予我们的栖身之地,但是需要我们继续将其建设。
这个我倒不怎么惊讶,这么多壮年男性被抓来,不就是为了劳动力嘛?

    同时,他也宣布人人都在仙姑的仁爱下有武功可以练,这之后便会传给我们
每个人一段功诀。只要勤奋修习,便能祛病延年,健身强体。而功诀有成之人将
可以免于体力劳动,享受青莲教内神兵神将的席位,并且有机会跟教内的美女结
成神仙眷侣,合证位业。

    人人有功练倒是一句非常有吸引力的宣传言,毕竟如我之前观察到的,武功
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等等,后来他说什么?神仙眷侣?

    中年男子看到我们疑惑和狐疑的眼神,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手。一边
的护卫将侧门打开,庭院里走进了一排莺莺燕燕的华衣女子。

    她们身着单薄的长裙,妖娆的身段若隐若现,一点也不羞涩地大胆打量着在
座的几十个男人。好家伙,还真就燕瘦环肥,各有千秋。这么个小地方哪来这么
多水准之上的美女?难道都是被掳来的?

    不过,这个场面若是韩二在此可能还会被糊弄一下,但这么低劣的把戏就想
把这群天南地北,心思各异的陌生人调动起来,也太想当然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看着这群花红柳绿,言笑晏晏的女子们,迎接着她们勾
人的视线,看着她们曼妙的曲线,却不由自主地跟旁边的几个呆愣汉子一样,被
那香艳的前景深深吸引,心跳加速……

    ……个JB啦!我猛然警觉,心里疯狂嘀咕。刚才确实有一瞬间我被完全吸引
住,连眼睛都挪不开了。但是这种超自然的魅惑力我似曾相识,不正是他妈的花
间派的拿手好戏吗?

    妈的,唐兄你在哪里啊?这趟水也太他娘地深了。

    第二十九章:青莲圣城

    我挥着手中的斧锤一下一下地凿着眼前的岩石,和几十个男子在工头的监督
下艰辛地在采石场里破开周围的岩石,采集石料来建设这座所谓的「青莲圣城」。

    被抓来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这段时间我吃住睡都在这个瑰奇的洞天城
池里,大概摸清楚了这是个什么地方。这应该是个地下洞窟或者一个巨大的山洞。

    在人工迹象浓重的「内城」里倒没有什么感觉,但越往外走便越为惊叹。这
里的石柱,石幔等等的洞穴奇观琳琅满目,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道不同的的奇景。
洞穴顶部有极多直通外界的缝隙,放进阳光,在白天时只要不在屋里,几乎完全
用不到灯火。这些外界的光亮不仅点亮着青莲圣城,还照耀着这洞穴里离城池仅
有数百米距离的大量植被和一条蜿蜒曲折的暗河。见到的越多,我越叹为观止,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能在这么个险秀之地造成了一座小城池。

    如此独特的地形注定了这座城池极为依赖外界的运输。聚集在这里,就我所
见过的,就有至少数百苦工。加上青莲教在这里的教众,诸多人手,所需的物资
可不在小数。而通往外界的通道则不为我们这些地位低下的苦工所知。虽然当日
那个叫韦大福的中年男子每天都会来给我们传教,说着一堆大家都是现世的兄弟
家人之类的屁话,但是无论在哪里我们都紧紧地被无处不在的护卫和监工看守着。

    我们每天除了开发这片洞天内的城池便是练功。那天韦大福带着一众美人鼓
动了我们一番之后,每个人都被教导了一段内功心法。只要勤奋修炼,心诚地信
奉青莲教教义,便能脱离我们目前所在的「云海区」往里搬到白莲区,享受美女
富贵。而若能立功获得教内大人赏识的话,更是能任职教内的位置,迁入最深处
的青莲殿被授以仙家武学,享尽荣华。不仅如此,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特意空出
时间,带着几个护卫来给这段心法的修炼讲解,答疑,那热情样子让我极为怀疑。

    我对这些宏大的画饼自然是嗤之以鼻,奈何在韦大福每周都会把那群美女来
都转一圈的奋力宣传之下,越来越多人从坚决抗拒到将信将疑。没办法,这种封
闭环境加萝卜大棒的暴力型洗脑实在是强力,人总是得有些盼头的,哪怕是明显
不怀好意的宣传。便是我自己在韦大福每周一度的仙女攻势之下都会有点昏头转
向。这也更让我确认这些女子至少有一部分是花间派门人,那种诱惑性的精神攻
击实在是强劲。

    这天吃饭时,跟我小声闲聊的是同一期被运过来,来自顺安南部的怀化青年
蒋优。他个性淳朴,为人也颇为热心善良,很快便跟我混熟了。

    「对了韩二,你昨晚又在做噩梦了吧?我听到你一直滚来滚去的。」

    我咽下糙米,说道:「是吗?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睡得不是很好。」

    确实不好。身处敌境的巨大压力和之前被封禁在不见光的密室让我有些精神
衰弱,这两周几乎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出冷汗,令我疲惫至极。跟之前辛
姓男子和吴姓青年交流过后,发现他们也是一样。可能是之前的经历让我们都受
了些精神创伤。

    我顿了顿,好奇地问道:「你调节得倒是很好啊,你之前被拐来时没有被关
在地窖之类的地方等待运转吗?」

    蒋优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我是在官道上被放倒的,醒来便在
马车上了。」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真的是逃过一劫了,被拘禁在完全黑暗的房间
里……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蒋优似懂非懂地附和了几句,我见状很快便把话题转移了。难怪他对这些青
莲教的人有惧意和不满,但没有我们这些其他人眼内深处的憎恨,原来是因为还
没真正地被他们折磨过。也许这也是一种幸运吧。

    「韩二,你修炼得怎么样了?三号楼那个家伙昨天栽种成功,今天就已经被
接到白莲区去住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确实厉害。你知道的,我不是练武的料,每天苦苦修炼也不得头
绪,你呢?」

    「唉,我也从来没有学习过,只能靠多练来弥补了。」

    虽然我比较隐晦地向蒋优表示了我对青莲教所作所为的怀疑,尤其是这个所
谓的晋身教内,和美娇娘结合的前景,但是这小子仍然忍不住羡慕那些被青莲教
大肆宣传地接去白莲区的人。不得不说这个套路虽然简单,但是确实有效。虽然
我们每天都会被告知在我们之前已有一堆人成功入门之后去白莲区享受人生了,
但毕竟眼见为实。今天真正看见三号楼的那个据说成功练出真气的家伙得意洋洋
地被青莲教众星捧月地在我们面前带走时,还是有着极大的冲击力的。

    我恶意地揣测这个家伙是要被拉去给花间派当种猪了,但不妨碍今天许多人
明显都对练功这件事认真了许多,其中也包括了蒋优。嗯,其实从某个角度来看,
做一个一群美女御用的种猪可能还是很多男人的梦想呢。

    我这段时间也认真地琢磨过这个所谓的「玉莲诀」。它的行气线路,吐纳,
观想,都不是很难。按照我所掌握的武学知识来看,也似乎没有什么险恶之处,
属于一部很平庸的功法。唯一让我有些猜测的就是它似乎并不完整,而是一部全
套功法的阉割版。

    我们所需要做的仅仅是最基本的一个入门,也就是所谓的「栽种」。能够成
功栽种的人就能被接去白莲区,然后让这个真气的种子慢慢发芽茁壮。我猜测这
是一个变相的资质考察,若能在一定时间内栽种成功,便会受到重视和持续培养。
只是为什么青莲教会这么大费周章地要让我们学习这门内功呢?若是成功不了会
有什么下场呢?我尚无头绪。

    通过这段时间的摸索,我也打听到了那些有武功在身被抓来的人的去向。他
们被单独安置在城西的「金湖区」,同样被传授「玉莲诀」。我猜这些人因为已
经有功底了,只要不是体质特殊无法修习玉莲诀,肯定能至少成功栽种。之后的
话,若要兼修多门内功,得小心考虑功法之间的属性和兼容性,否则真气一旦冲
突轻则功力大损,重则瘫痪散功,甚至直接暴毙。

    也许唐禹仁就在金湖区吧。他有武功在身,又是个老江湖,我倒不是特别担
心他。要担心的也是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估摸这地儿离越城少说也有三百多
公里的路,都可以横跨半个顺天府了,青莲教鬼鬼祟祟的做派肯定是把这个等级
的据点安置在极难找到的深山老林里。再加上这洞穴不知道有多深,多复杂,就
算能找准机会逃出青莲圣城想要靠着自己走出这个洞穴也是难如登天。

    我估计不少同行人也是想到了这点。偶尔跟着一些混得比较熟的比我们早来
的人试探一下逃出生天的可能,他们都一副认命了的样子,只望能够尽快栽种成
功离开这每天做苦工的生活。至少从他们身上确认了一时半会不栽种的话是没有
什么区别对待,生命危险的,我便乐得做做样子糊弄那些监工。除了干活不敢偷
懒得很明显外,其他时候能怠慢就怠慢,反正他们也没有手段得知我到底是不是
在认真行功。

    我对青莲教那是一点都不信任,而且之前在黑暗中几乎让我发疯的折磨我还
记得呢,打死也不会贸然修炼他们发下来的功法。

    就这样又过了两周,我开始急躁了。

    这儿可不是什么伙食优良,生活美妙的好去处,我他妈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之
后得干满十二个小时的重活,然后再回到住处修炼三个小时,最后在十二点熄灯
时准时上床。每隔一天韦大福或者什么其他人还会过来给我们复读教义洗脑。若
不是有了吐纳功和在越城的良好生活条件打底,我怀疑我身体很快就会垮了。青
莲教也借此来注重宣传玉莲功强身健体之能,逼迫我们悉心修习。

    护卫在熄灯之前管得不是非常紧,只要没有明显地打扰他人或者做明显跟修
炼无关的事就不怎么会搭理我们,让我好歹有点空间去放松一下。但是除了练功
之外一点娱乐方式都没有,乾元功的修炼方式太明显,我不敢练,玉莲诀我更是
怀疑有问题,只能每天复习龙头吐纳法。一个月下来这苦不堪言的苦牢似的生活
整得我快崩溃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中产家庭出来的现代人,我当然从来没吃
过这种苦,但是就连韩二以前的艰辛经历都没有这里这么摧残人,那就有点离谱
了。

    我和唐禹仁失踪的消息刘青山应该最迟一天后便得知了,他肯定会立刻通知
薛槿乔的。之后能调查出个什么结果,追踪到什么程度,我也完全无从得知。想
想也是讽刺,薛槿乔一行主角气势如虹地直奔建宁去想碰青莲教,结果是我和唐
禹仁两个以为自己戏份告一段落的配角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幕后黑手的大本营玩起
了卧底。

    「再也不冒险搞这种以身涉险的玩意了。艹,谁乐意干卧底活谁去。」

    不知不觉,我已在青莲圣城过了整整一个月。这段时间内,我们这个大院的
五栋小楼里不断有人栽种成功离开。据我观察,每个院子都是按照来到青莲圣城
的顺序被分配住宿。我和蒋优等十六个人住在四号楼,里面的人都是最近三个月
内来的,五号楼则还空着。而成功率也不出意料地是一号楼最多,然后二三四。

    以此推算,这个院子里住的大概都是过去一年被抓来的苦工,而据说在云海
区还有至少三个这样的大院子,那就是至少三百劳工。

    我们这个院子总共六十八个人,加起来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有十四个人栽种成
功,大概五分之一成功率。看来玉莲诀的栽种需要一定的水磨工夫,但同时也有
一定的天赋门槛。就是不知道最终的成功率是什么数字。假设最终的成功率是百
分之三十,那所有劳工加起来也有近百人进到了白莲区的下一阶段。这还是不算
金海区的,有武功在身的人。也就是一直有新的倒霉蛋被抓进来填补劳动力才能
让这诡异的流程继续下去。

    然而,我目前最大的疑惑之一便是,女人在哪里?除了每周跟着教士来一次
的一群已经逐渐眼熟的美女,我便没有再见过其他的女性。若那些被掳的女子最
终都来到了这个地方的话,那她们是被隔绝在另外一片区域了吗?青莲教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

    在我呆在青莲圣城的时间越来越长,疑问也越来越多时,这九月初的一天,
我们的院子迎来了一些小颁化。

    这天,我们干完活回院之后,准时来布道的韦大福带来的却不是平时的女子,
而是几个跟我们同样穿着灰色短衣的男人。

    「兄弟们,过来看看。这些人是金湖区的武功高手。他们享受的是圣城里的
好吃食,住的是宽敞的大屋子,无需劳作,专心修炼。然而,很可惜,这些弟兄
们虽然在各自的门派武功有所成就,却迟迟未能栽种成功。」

    韦大福肃穆地环视我们,说道:「因此,他们会回归于云海区的弟兄之中,
就在隔壁的院子里。直到他们能再次证明自己之前,他们不再享受高于兄弟们的
待遇,而是与大家一起平等劳作,挣得自己在圣城里的位置。就像仙姑所说:武
功,财富,地位,在圣莲之前都不重要,只有虔诚的心才能挣脱世俗的淤泥。」

    他举起了一个脸熟的青年男子的手,兴奋地宣传道:「这位大家想必不陌生,
正是两周前被迎接到白莲区的郑轩!他已成功地进入了下一段的玉莲诀修行,并
在昨日与一位姑娘喜结连理!」

    郑轩满面红光地站了出来抱拳躬身道:「诸位兄弟们,韦主管所言字字属实,
圣教的一切诺言都是真实不虚的。只要你们能做到和我一样,就能获得同样的待
遇!」

    我仔细地揣测着韦大福做这一场秀的目的,打量着这五个被带来云海区的武
林人士。目光扫到倒数第二个人时我不由自主地虎躯一震,竭力保持着自己被郑
轩的宣言惊到的表情。

    而那人看到了我之后也毫不动容地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韦大福身上。没错,正
是唐禹仁。

    好家伙,老唐,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快打GG.

    我按捺住一个月来第一次由衷喜悦的情绪,强迫自己继续观看韦大福的演讲。
剩下的内容就是同样的青莲教车轱辘话,令我立刻切开注意力开始仔细考量该如
何跟唐禹仁混在一起。

    韦大福带着郑轩离开之后,众人便被赶着进屋开始今晚的练习。我和唐禹仁
隐晦地对了个眼神之后,回到各自的楼里歇下。

    第二天,果然如同韦大福所说,几个金湖区的人如同我们普通劳工一样,被
催促着一起出城干活。

    院子里的劳工,除了已在这里呆了近一年的一和二号楼劳工,都或多或少好
奇地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其中俩人脸色冷硬,没搭理众人,剩下几个倒是相当平
和地描述了一下他们的经历。

    「我在金湖区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确实如韦大福所说,没有需要干活,
吃住环境也颇为优越。每天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修习玉莲诀。我被告知三个月
后若是不能成功栽种便要迁到云海区跟寻常劳工同住。唉,想不到我一身横铁劲
小成的境界,却迟迟未能入门这玉莲诀。」

    「我的铁砂掌已练到第四层也都对这玉莲诀没有作用,真是令人沮丧。」

    一些好奇的普通劳工问道:「教内的大人有没有告诉你们为什么要我们练玉
莲诀吗?」

    「这门武功到底能做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护卫们虽然看着但也不阻止。显然我们的问题
没有触及到什么敏感的地方。

    金湖区的几人也说不出玉莲诀到底是个什么武功,对我们被传授这部分的心
法推测也和我的想法一样,仅是个极为基础的筑基功诀而已。反正青莲教的人对
它看得极重,金湖区也不断有人栽种成功后被接去白莲区。据说还有一些较为天
才的武林中人已经完成了下一阶段的修习,直接被青莲教重点培养,在内城的白
莲区过上了神仙日子。

    几个问题下来,大伙就有点兴味索然了,这些人也没什么尤其有用的信息。
很快,众人便回到了往常各自嘀嘀咕咕的干活状态。护卫们对于这几个武功在身
的新劳工非常上心,特意将他们分散到各自的区域里,但却对唐禹仁不加关注,
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向孤身一人的唐禹仁那边挪了挪,假意好奇道:「这位兄台,在下韩二,
不知你对金湖区有什么感觉?对云海区又有什么感觉?玉莲诀很难栽种吗?」

    唐禹仁瞄了我一眼,沉声道:「我姓张。没什么感觉。在那里的人要不就是
成功进入白莲区,要不就是最终来了这里,只是大多人都成功了。」

    「玉莲诀……不算特别难的武功吧。但是我比较倒霉,我的功法和之起了冲
突,不得不散掉武功以求自保。」

    什么?我瞪大眼睛,心头大震,却注意到唐禹仁半低着头的口型:「装」。
我瞬间反应过来,开始演戏:「玉莲诀竟然还有这种危险?」

    唐禹仁闷声哼道:「同时修习两门不同的内功心法本来就会有这方面的风险。
只能说我的武功性质刚好没对上,倒了霉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早从金湖区出来?
我才呆了一个月。」

    原来如此,看来唐禹仁当时确实跟我分开之后被划分到有武功在身的人去了,
直接去了金湖区。还好青莲教似乎没有发现他的真正身份。得知了我的身份倒没
啥的,龙头帮小卒子一个,无权无势的,要是发现了唐禹仁的朝廷捕快身份那才
要命。

    我继续问道:「那你散功了岂不是照样危险?」

    唐禹仁看了我一眼,脸色不愉:「要是我运气好的话,散功可以保下七成功
力,可惜我运气实在不行,不得不将一身苦功尽数散去,从头开始。」唐禹仁在
七成功力这几个字上稍微加重了语气,嗯,懂了。难怪护卫对唐禹仁毫不在意,
原来是知道他是因武功被废,不得不搬出金湖区的。

    我斟酌着自己了解的状况和想要问的问题,憧憬地说道:「张兄,不知道你
有没有见到圣城里的姑娘们,当真是仙女下凡。小弟每次看到她们都心旌摇曳,
不能自己。」

    唐禹仁顿了顿,答道:「这个我倒是没有见过,可能是圣教觉得要让我们专
心修炼,不欲我们分心吧?」

    我叹了口气道:「可是小弟还是觉得万一能进入白莲区的话,不敢高攀那些
仙女们。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娶个跟我一样的普通姑娘过平安日子,却不知在
圣城里能不能找到那样的人了。」

    唐禹仁耐人寻味地说道:「青莲圣城这么大,总会有适合你的对象,只要你
能在玉莲诀上有所为。」

    有意思,有意思。如此对了几句我们各自的经历和观察之后,我和唐禹仁心
有默契地闭上嘴,默默干活。

    现在有这么个强力的帮手,说不定我们真的能搞出点事情来。

    所以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边挥汗如雨的同僚们,
这些人里,到底有几个能起上用处呢?

    第三十章:转机

    「张兄,你觉得这么大的一座城池,都是青莲教建成的吗?」我和唐禹仁在
工地稍微偏僻的一角,低声交谈。

    今天我们在城外的边缘,修补着一段有几个漏洞的城墙。

    「不可能。这么座城市需要的人力和资源太大了,青莲教这几十年来一直跟
过街老鼠似的,绝无可能干得了这个等级的工程。」唐禹仁想都没想,斩钉截铁
地答道,「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但是我在金湖区时观察了一下城里城外的建筑
风格,发现越往外,越简陋、粗糙。」

    「我猜测是青莲教无意中发现这个地方然后占为己有,并且不断地运人进来,
为了某个目的,扩大修缮这个洞穴内的城市。」

    自从和唐禹仁再次汇合之后,又过了两个多星期。新的一批劳工也被运了进
来,一共九个人加入了我们云海区院子的四号楼。我们也从单纯的采石工加多了
任务,开始了各种各样的修缮和建筑。

    也许是认为呆了近两个月,想逃离的人心思淡了,护卫倒是对我们比较松懈,
注意力大多都放在管理新人和金湖区的那几个仍有武功的人身上。也因此唐禹仁
得以无声无息地融入到普通劳工群体里,不再为护卫和监工所关注。

    唐禹仁告诉我他散功不过是假象,实际上靠着一门秘术瞒天过海,虽然伤了
元气但是仍保留了七成功力。这也是只有六扇门的精英捕快才有机会学习到的独
门技术,虽然每次用了之后要重修一遍,并且自身仍然损失功力,但是在适合的
场景里有奇效。而唐禹仁不惜付出这种代价也要脱身的原因,一则是想要早点来
到监管环境更宽松的云海区,二则是出于对玉莲诀的忌惮。

    我仍然记得唐禹仁小心告诉我这段「青莲教」秘闻时的凝重脸色:「韩二,
青莲教在过去五十年里都没有做出什么大事,但是朝廷却孜孜不倦地穷追猛打,
到底是为什么?不是因为青莲教的教义或者地下活动,那都是小事,而是因为他
们的独门武功危险性太大了。」

    「青莲教的核心传承有一门独步江湖的秘法,只有教主才能习得,名为」莲
开百籽「。简单来说,这门秘术可以让人迅速地筑基练成真气然后在短短数年内
获得三流武者的真气量和战斗力,形成所谓的」青莲力士「。关于它的原理朝廷
从开国便一直在研究,但尚无成果。莲开百籽的成功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对象
可以成功被植下真气种子。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被植下真气种子,具体门槛是什么,
至今我们都不清楚,只知道习武之人会更容易成功。」

    「但是可以得知的是这个门槛并不高,十个普通人里可能会有至少三四人能
满足。以青莲教鼎盛期动辄上万的动员来讲,那就是轻易筹集成千上万三流好手
的能力,只要资源充足。这种力量,这种潜力,太庞大了,哪怕莲开百籽有致命
的缺陷,也太强了,所以朝廷绝不会容忍青莲教继续存在下去。这不是耸人听闻,
太祖开国时便遭遇过乱世起势的青莲教主和他麾下足有万人的」青莲力士「之军,
那是大燕拼尽全力才打败了的强敌。纵使如此,也始终未能斩草除根。」

    「玉莲诀让我想起莲开百籽,不得不警惕起来。我怀疑能够成功栽种的人,
便是能够被植入真气种子的人。」

    我听得入神了。这种手段,已经不只是纯粹的武侠技能了,而是玄幻手段吧!
要知道三流武者可不是什么大白菜,而是武林的中坚力量。一般来说,除非你是
薛槿乔那样的习武天才,要达到这个层次至少需要十年苦工,甚至绝大部分的习
武之人若是没有对应的资源和天赋,都无法触及这个境界。

    能把这个过程缩短到五分之一的程度,那确实在这个位面里堪称仙家手段了。
唐禹仁告诉我莲开百籽的最大弱点之一便是青莲力士一辈子也只能局限于三流的
境界,除非推倒重来,但是显然这也远远高于任何统治阶级的容忍底线了。

    「等等,张兄,你认为玉莲诀是植入真气种子的一个前提?或者考察资质的
方法?」

    唐禹仁点头道:「没错。莲开百籽除了速成战力之外还有一个可怕的地方,
那就是借着真气种子练成武功的人,根基会受植种之人把控。而掌控者随时可以
让这些力士真气错乱反噬,生不如死。若要摆脱控制只能拼着走火入魔的生命危
险散功。还好你够机警,并没有修习。」

    可怕,原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筑基功法背后竟然可能有这么险恶的用意。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轻松做着体力活的几个武林中人,悄声问道:「那几个从
金湖区调来的人呢?你觉得他们会有逃出这里的动力吗?」

    唐禹仁擦了把汗说道:「我打探过,其中有两人应该有意。他们对青莲教怨
气挺大的。另外两个则不是什么江湖人士,仅仅是学了些内家功夫在身而已,我
试探过几次都没敢接话,不会有胆量谋事。」

    「那个长脸的马腾,擅长的是追风刀,三流好手水平,应该是这群人里武功
最好的,所以被看得最紧。那个小眼睛的刘石山练的是铁砂掌,四流水平。不过
在没有趁手武器的情况下,杀伤力会比马腾还高许多。他们都跟我暗中交流过,
有机会的话愿意出手配合。」

    我往他们那里看了一眼,刚好那个刘石山也看到我们,表情不变地继续低下
头工作。

    「他们可信吗?」

    「不可信也没关系,只要他们对青莲教的怨恨是真的就够了。要有机会出现
的话,这些人绝不可能甘愿白白放过,留在这里做奴隶。」

    我咂嘴说道:「已经一个多月了啊……你觉得我们的人有没有可能追踪到这
里?」

    唐禹仁脸色阴沉:「薛槿乔那边应该不行。我们被袭击得太突然了,以我的
身手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绝对是个高手。而青莲圣城这个地方我这段时间考察
了许久,分辨不出到底是顺安哪个位置,甚至不知是不是仍在顺安境内。如今我
们缺的就是这么一个外界的契机了,却是靠不上越城那边,只能指望其他方面了。」

    唉,这种要靠外力介入,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令人不安。

    我们干了一上午,到中午稍作歇息时坐在地上闲聊。唉,当初哪怕是在桐城
县做杂工时都有午饭可吃,虽然伙食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一天三餐。在青莲圣城这
个鬼地方则是回到了朴素的一天早晚两顿,相对于我们的劳动量来说实在是不够
用。

    这时,城外一个护卫匆忙地跑了过来,在监工头子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往
云海区的方向奔跑而去。

    我仔细地观察监工头子略微难看的脸色,揣测着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坏消息。
不过他虽然神态紧绷,对我们却一切照旧,休息完后便返工,只不过从城里多唤
来了几个护卫巡视工地。

    这次不只是我,所有的劳工都注意到异常。心思比较浅的满脸诧异和疑惑,
心思比较深沉的则都面无表情。我和唐禹仁交换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马腾和刘
石山那边看去。果然,他们也注意到我们的眼神,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脸色。

    待到没有再出现什么情况,周围的护卫都开始放松下来之后,唐禹仁低声问
道:「你怎么看?」

    我摸了摸下巴,小声推测:「青莲教的烦心事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教内的目
的被阻,一种是城里出了什么差错,第三种是外界有问题。刚才那个护卫从城外
而来,应该是外界出了什么问题。我猜要不就是物资,人口运输被截止之类的麻
烦,要不嘛,就是有他们不想见到的人接近这里了。」

    「既然监工只是从城内调来了额外的护卫而不是将我们赶回城里,那意味着
他们觉得我们这群人威胁不大,或者外界的问题不足以进来。张兄你觉得呢?」

    唐禹仁赞同地点头道:「你想得很全面,我也如此觉得。我们这些劳工唯二
可以威胁到他们的可能一则是叛乱,二则是试图逃跑,或者两者兼有。但是看来
外界出现的差错不足以让他们觉得我们会掀起什么波浪……只恨我们无法得知外
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外边没再出现什么情况,这天也正常地结束了。不过这次的小骚乱似
乎给了在场的人一些小心思,接下来的几天虽然明面上我没敢去跟刘石山和马腾
接触,但是唐禹仁和那两人同住在隔壁院子,都有武功在身,有大把机会交流。

    一日后,他便告诉我,若有真正的机会出现,马刘俩人一定会全力配合一起
出逃。至于没有武功在身的普通劳工,我和唐禹仁探讨了许久,觉得若是有愿意
豁出去赌一把的,那可以一起行事,但是不会指望他们太多。毕竟是要命的勾当,
不知道没有武功在身的普通人会不会愿意赌一把。

    我挑了几个混得比较熟的,觉得信得过的同楼人暗示了一番,大部分比较含
糊,却也有几个表示愿意冒险的。而我委婉地对蒋优提起这个可能性之后,他极
为惶恐。纠结了许久之后,他还是决定不冒险,但是表示对我这方面的企图绝对
会守口如瓶。也许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心态吧,虽然我是默认了大家有机会肯定至
少想离开的,但是心理上已经躺平任命,连搏一搏的心态都不敢有的人也不在少
数。

    那天发生的小插曲就如一颗石子投入水潭一样,打乱了许多人日渐绝望的心。
工地上,挤眉弄眼,嘀嘀咕咕的小动作多了一些。相应的,监工和护卫的态度也
蛮横了不少,动不动就一顿训斥加鞭挞。毕竟我们这一批人来得为时尚短,还有
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那些数月,半年乃至一年多前便被抓来的人则毫无波
动。

    而我和唐禹仁望穿秋水等待的转机,在一天又一天的忍耐之下,在来到青莲
圣城已有整整两个月后,终于等到了。

    又是一天在城外采石场的辛苦劳作,我和唐禹仁摆弄着一块岩石时,远处突
然传来一道响亮的鞭炮声。我正纳闷着这大燕位面是不是已经发明了火药时,却
见唐禹仁脸色微变,然后他的声音悄然出现在我耳边。

    「那是信号弹!外面可能出事了。」

    果然,监工和护卫们的脸色巨变,拔出刀剑大声吼叫着命令我们立刻入城。

    我蠢蠢欲动,不知道是不是该趁机逃走,转头看了看唐禹仁。他紧缩眉头,
悄声说道:「先等等……慢慢进城,等我的信号。」

    我俩磨磨蹭蹭地跟在大部队后,很快便来到了城门。青莲圣城的城墙似乎是
后来建成的,只有四五米高,不少地方都有缝隙和缺口,都是这些时日来需要我
们修补的部分。

    我悄悄地看了看身后,四个带刀护卫焦躁地凝望着信号弹发出的方位。两边
各有一个护卫,监工则走在最前头和护卫队长焦急地喝叫着让城内的人打开城门。

    沉重的木门缓缓地被放下,尚未落地时,十数道青衣身影如飞鸟般腾跃而过,
或从门缝或从城墙之上直奔城外。应该是青莲教派去探究信号弹的高手。

    「嘭」的一声,城门被放下了,护卫们不耐地推搡着我们进去。我脸皮抽了
抽,手臂在身旁有些轻微的发抖。

    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过得跟奴隶一样。不仅是肉体的操劳,还有重重心事
的焦虑和不安,让我的忍耐力几乎到了极限。若不是在上个月跟唐禹仁重聚让我
重燃希望,怕是现在已经跟绝大部分的其他劳工一样,已经准备认命或者自暴自
弃了。

    我和唐禹仁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走入城内,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两个护卫操作
绞盘将城门关起。随着城门一点一点地升起,身旁的护卫也松了口气,我的一颗
心则猛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动手!」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我立刻扑向离我最近的,右边的一个方脸护卫。
也许是太久没有出事了,让他松懈了,刀虽已出鞘但只是省力地让刀刃靠在地上。
而这么一点贪图轻松的距离便是生死之分。

    我势如饿虎,带着这些时日的愤怒与压抑已久的恨意跃向方脸护卫,抬手便
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右勾拳。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左手做格挡式,右手下意识地
提起刀往身前一挥,刀势带起一阵风想要将我逼退。已在脑海演练了无数遍的反
应,和在越城大量对练喂出来的肌肉记忆让我立刻接上一招玉女穿梭,同时发动
异能剥夺了方脸护卫右臂的大半动能。

    我的左臂穿下,将方脸护卫忽然虚浮无力的右臂连刀挑开,抢步上前。右臂
被挡开后变换角度,紧握的拳头附带着异能的推动从下而上凶狠地捣入方脸护卫
的下巴。

    我招式未老,左脚一绊让方脸护卫顺势往后跌,右拳化爪勾住他的喉咙往下
压,左手狠狠一拧将他的手腕反了过来,一推一拉之下关节发出几声令人牙酸的
嘎吱声。长刀顺势跌落在地,而方脸护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了一阵低哑的
痛吟。

    抬头一看,唐禹仁已将绞盘旁的两个护卫放倒在地,转身喝道:「想离开这
个鬼地方的,趁现在走!」

    他的双手在胸前一翻,在我后面几步外的一名怒吼的护卫应声倒地。我顾不
得其他,重重地在方脸护卫的方脸上全力踹了一脚,便往城外撒开步子逃跑。

    快!再快!要跑到护卫来不及追上我们的地方!

    身后传来叫骂声和哭喊声,我稍稍回头一看,发现唐禹仁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之后数米外是刘石山和马腾。马腾手里多了一把长刀,而刘石山双手大了一圈,
手上沾了鲜艳的血色,极为刺眼。铁砂掌果然名不虚传。

    监工留在原地,气急败坏地舞着刀威胁着尚在城内蠢蠢欲动的劳工,护卫队
长则脸色狰狞地奔了上来,刀下躺着一个曾对我表示愿意搏一搏的青年男子,让我
心里一沉。还是出现伤亡了啊。

    这时马腾和刘石山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夹击护卫队长。唐禹仁慢下脚步,
双手掐着些什么东西,我见状也停了下来。

    长刀在马腾手中仿佛活了起来一样,不见他有什么大动作,亮银色的刀芒便
如四道电光一样,从四方劈向护卫队长。刘石山则刚猛地冲步上前,青黑带红的
双掌携着风雷之势扇往护卫队长的耳边和肋部。

    护卫队长后发先至,长刀如入无人之境地格开马腾的刀刃然后一侧,一横,
错步荡开刘石山的双掌。他刀身收回,发出一声暴喝,双手握刀奋力向前直砍,
刀势如乱石狂沙,又如大漠刮风,暴烈迅猛,仿佛刀身发出酷烈的炙热似的,一
下子便与马刘两人走了数回合,大有以一当二的豪壮。

    唐禹仁脸色冷酷,摇了摇头:「好一手狂沙刀法。」

    话语刚落,唐禹仁手腕一转,手指极为轻微地搓动,护卫队长在几乎同一时
刻缩刀翻滚,却无济于事,身形僵住,被趁机而上的马刘俩人一刀一掌劈在身上,
躺在地上再无动静。

    我对这一手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唐兄你装逼水平高啊。

    「快走!」

    唐禹仁抓住我的左臂施展轻功,我们四人立刻拔足狂奔。我担忧地看了看身
后,监工一个人要看住数十个人力有未逮,让数个人跑了出来,遥遥地跟在我们
后面。但在轻功的奔跑下,很快这几个人影,连带着青莲圣城,都消失在视野外。

    唐禹仁不断地从怀里掏出几把小石板,投掷而出钉在我们一路上走过的,被
阳光照耀的地方。我们已事先与那些愿意冒险的普通劳工确认了这些闲时磨出来
的小玩意,好让跟上来的劳工分辨去路。再多的,恐怕我们就做不了了,毕竟自
身难保,只能生死由命。

    刘石山有些钦佩又有些忌惮地看着唐禹仁说道:「张兄好俊的暗器功夫。不
知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离开这个洞窟?」

    「过奖。我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若信得过我张某,跟着我就行。若相信自
己的判断,张某在此谢过两位的合作,也希望后会有期。」

    刘石山和马腾对视了一眼,均笑道:「我俩哪有什么头绪,既然张兄有把握,
那就拜托了,反正没有回头路,赌一把生死。」

    唐禹仁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带领着我们四人奔走在这光暗交叉的地下
世界。我们顺着城旁的暗河一路而下,惊动了不少蝙蝠。地势迂回曲折,不断地
在变幻,一路上的石花,石钟乳,石笋等千姿百态的奇景那是应有尽有,看得我
和马刘俩人惊叹不已。

    唐禹仁每数分钟便会停下来仔细打量四周,检查地面痕迹,然后继续前行。
终于,十分钟后,我们看到前方不远处大量阳光倾斜而入。

    「那是出口吗?好多阳光!张兄果然厉害!」马腾喜出望外,脱口而出。

    唐禹仁放慢脚步,谨慎地说道:「诸位小心,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之一了,也
很接近信号弹发出的位置。」

    我们小心翼翼地接近阳光的来源,发现这果然是出口,外面一片苍翠浓艳的
绿色,正是一片森林。我摸索着走出洞窟,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外界的空气。那是
自由的美妙气息,在两个月后,终于让我再次尝到了。

          第二卷:燕朝阴霾

             第三十一章:太屋山

  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城市里呆了这么久,如今终于重见天空的我激动得恨不
得狂吼几声,然而近在眉睫的危险让我只能紧紧地跟在唐禹仁身后,压抑着兴奋
的心情。

  出了洞窟之后,无边无尽的树海让我昏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妈的,这景色跟清风山下的树林一模一样,我是完全分辨不出天南地北。

  还好,还好身边是唐禹仁这个永远可靠的猛男。我看了看神色镇定的伙伴,
稍微放下心来。

  「张兄,你看得出这是哪里吗?我甚至不知道这儿是不是顺安府内。」刘石
山不安地四处打量,身边的马腾同样有些焦躁。

  唐禹仁摇头:「我也看不出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片森林,看看附
近有没有什么人烟。」

  我紧张地不断环视着周围的景色,提防追兵。说起来,唐禹仁是怎么知道出
口在哪里的?那记信号弹到底是为何而发?在这一瞬万变的情况下,我也整理不
出什么有用的思绪。

  就这样离开洞窟有将近大概有十分钟后,我身旁的三人忽然猛地转头,脸色
剧变。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我焦急地左右眺望,却什么都没看到。

  「锵!」

  一道金石相击之声从不远处传来,让我心头一震。

  下一瞬间,那声音便大了许多,而唐禹仁与马腾也慎重地抽刀在身前,齐齐
地面对西南方。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没有武功的渣渣,我急得满头是汗,却仍然跟个盲人似的
什么都察觉不到。

  「凤阁中人在此,各位助我将此青莲教妖孽击杀,必有重赏!」一道尖锐嘹
亮的声音划破了凝重的气氛,让我虎躯一震。

  凤阁!传说中朝廷的精英战力!是他们让青莲教如临大敌的吗?

  这时,声音的来源终于进入了我的视野。一个黑衣的矮瘦男子挥舞着双匕与
一个使着长剑的青衣人激烈地交战,飞快地踩踏在泥地,枝干上朝我们而来。

  青衣人看到我们,又惊又怒:「你们……好胆子!快快缴械助我杀这入侵者,
否则圣教不会放过你们的!」

  「桀桀桀,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这些人一看就是被你等抓来的,怎会帮你。
兄弟们,不要怕,他打我不过,我们一起将他杀了然后离开这里!」

  青衣人看到蠢蠢欲动的马腾和刘石山正要开口,却被黑衣男子猛地加速的剑
刃逼得不得不专心御敌。

  马腾按捺不住,挥刀向前,银光如扇,卷起一阵劲风劈向青衣人的必救之地,
而刘石山也运起铁砂掌谨慎地在一旁掠阵。

  我细声问唐禹仁道:「唐兄,怎么办,这人是凤阁的人吗?我们该怎么办?」

  唐禹仁眉头紧锁,答道:「不像,但一般人也不敢冒领这个名头……静观其
变。」

  黑衣男子却是略有夸大,本来青衣人是略占优势的,现在加上马腾这个生力
军,却形势逆转,险象环生,身上多了几道伤痕。

  「噗」的一声,青衣人身形急退,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却是一旁虎视眈眈的
刘石山抓住破绽一掌印在他的肋下。

  青衣人怨恨地盯着我们,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圆筒,说道:「你们逃不了的。」

  唐禹仁和黑衣人都脸色大变,黑衣人反手便将匕首如同箭矢般掷向青衣人,
唐禹仁同时也手腕翻转,射出暗器。青衣人勉强档开匕首,却没能躲掉唐禹仁的
暗器,左臂瘫软在身前。

  然而已经迟了,青衣人已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护住圆筒并将其弹入空中。

  「砰!」

  信号弹的声音迅速地在树林中传开。黑衣人脸色难看地冲了上去,与马腾一
起将勉力抵挡了几招的青衣人杀死,在他身上乱画了几道伤痕后,阴晴不定地看
向我们。

  「我们快走,分开行事,其他的人马上就会来了。」

  刘石山略带惊慌地说道:「前辈……」

  黑衣人不耐烦地挥手道:「你跟这个耍刀的是一伙吧?」

  他指着我和唐禹仁:「你们两个,跟我一起,」然后指着刘石山和马腾,
「咱们往两个方向走,快点,不然他们又要追上来了。」

  刘石山不敢有异议,只是和马腾一起对唐禹仁抱拳行了一礼:「张兄,此次
恩情无以为报,唯望你我能在外界再会。保重!

  我和唐禹仁回了一礼,然后两拨人便就此分别。

  黑衣人看了我俩一眼,淡淡地说道:「走吧,我会尽量保你们周全的。」

  我和唐禹仁对视一眼,跟在他身后。这个矮瘦的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脸色
焦黄,鹰鼻薄唇,长眉入鬓,三角眼目光如炬,一看便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角色。

  我率先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前辈,请问这里是哪里?」

  黑衣人头都不转地答道:「顺安府,太屋山。」

  太屋山?我记得好像是顺安南部的一座山脉,离越城有……六百多里!我倒
吸一口冷气,好家伙,还真的被转移到大半个省份外了。

  我和唐禹仁无声地交换了眼神后,继续开口发问。

  「在下两位都是被青莲教拐到这里来的,在地下有一座青莲教聚集地。敢问
前辈是否因此而来的?」

  这下轮到黑衣人吃惊了,他转过头来,脸色震惊:「什么?地下聚集地?」

  我连忙解释道:「是的,青莲教在山内深处的地下洞穴里建了一座城池,里
面都是我们一样被抓来的人,每天都要做苦工,也不知道他们图谋着什么,但是
已有至少数百人这样被抓来了。」

  「我们正是听到信号弹的声音,看到城内十数个青莲教高手外出才胆敢趁机
逃离的。现在他们怕是已派出更多援兵了,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黑衣人焦黄的脸皮抽了抽:「胆大包天……当真是胆大包天……好,待我们
出了太屋山,你们随我向官府做好登记便可离去。」

  我感激地对黑衣人说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在下姓韩,唤为韩二,这
是在下的朋友,张甲,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黑衣人审视地看了我片刻,然后将视线转到沉默的唐禹仁身上,说道:「老
夫姓刘。你,韩二,不会武功是吧?让你朋友助你一臂之力,我们得趁追兵还未
来赶紧离开。」

  于是我们赶紧加快脚步,跟着明显多了几分焦急的刘姓男子穿行在太屋山的
茂密林木中。

  有着唐禹仁带我奔走在森林里,我倒是能闲下心来仔细思考接下来的形势。
目前看来太屋山颇为广阔,虽然不知道青莲教在山内布置了多少人,但是青莲圣
城的常驻护卫我倒是有个大概的推测。以日常负责监视我们的近百护卫来推算的
话,圣城内的总护卫不会超过两三百。我不止一次见过一些护卫私下抱怨人手不
够用,所以除非内城驻了一支完全独立的人马,那么外城两到三百人的规模应该
就是上限了。那些青衣人明显是教内高手,平时从来没见过踪影。就是不知道他
们是不是唐禹仁提到过的「青莲力士」了。

  只要不是太倒霉的话,以我们目前的速度,应该能在青莲教追上来之前离开
山脉。这个刘老头看起来对这一带挺熟的,但他真的是凤阁派来的人吗?凤阁的
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这人刚才的反应,明显是不知道青莲教在这里的行动,难
道只是巧合?

  而且我早就想问了,朝廷的人是饭桶吗?青莲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字里行
间都有起兵叛逆的念头了,官方反应竟然好像还没我和唐禹仁几个边缘人物探究
得深,这么一说传说中的什么燕武院,什么凤阁,其实也就那样子啊。

  这时,唐禹仁忽然在我手臂上用力按了一按,无声地往身后西南方指了指,
然后给我打了个手势。

  啊这,后面有人?这是要乙计划的意思?妈的,我是真的不喜欢这个计策,
太险了。

  这时,老刘也察觉到了什么,千里传音道:「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刘前辈,后面的很有可能是追兵,你看我们不如这样
……」

  在老刘耳旁嘀咕了几句之后,他惊奇地转头来看了我俩几眼,点了点头。

  数十秒后,两个煞气逼人的青衣人握刀持剑地出现在狼狈奔跑于树木间的我
身后,喝道:「站住!」

  我举起双手缓缓转身,不住地往后退,声音颤抖:「大……大人饶命!」

  为首的那人锋利的长剑直指我的胸膛,目露寒光:「你是从圣城里逃出来的?
好胆,真是好胆!」

  我跪在地上,欲哭无泪地嚎道:「大人饶命,小的鬼迷心窍,不知好歹。是
那凤阁人士以性命胁迫小的!」

  持剑人惊疑不定,上前一步历喝:「凤阁?他跟你接触了?说了什么?人在
哪里?」

  后面那人补了一句:「乖乖如实道来还能保住小命!」

  呼呼,淡定,淡定,周铭,考验你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时间到了!不得不说,
如果是初入大燕位面的我,现在直面这种险恶的境地不尿裤子就不错了,救下薛
槿乔的那次属于爆了种,基因锁开启,外加小宇宙爆发的特例。如今经过了大半
年的磨练,我虽然依然惧怕紧张,但表面上却完美地将这份真切的情绪转化为合
格的表演。

  眼看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青衣人刀剑离我胸口只有一寸的距离,我鼻涕眼泪直
流地哭诉:「不是小的胆敢违背大人,而是此事干系实在太大,小的怕说了出口
便没了性命啊!」

  持剑人焦急地凑近了一步,脸色沉郁:「快说!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有
没有发现圣城?」

  我左右张望,屈下身来低声向两人说道:「那凤阁来人使着两柄匕首,甚是
凶恶,小的见他三两下便将一个圣使杀死,惧怕极了。那人押着小的,说刚好抓
了一个圣教的人,可以回去审问一件教内至关重要的大事,问小的有没有听闻。」

  这时两人的注意力都完全被我吸引住了,为首那使剑之人急切地问道:「那
人指的到底是什么大事?」

  我双手举到头顶,无声地比了个手势,嘴上却对着聚精会神的两人一字一句
地小声说道:「那人问的是莲开百籽、青莲力士之事!」

  两人震惊不已,瞠目结舌,眼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惧。

  握刀那人甚至退后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凤阁果然,果然为此而来,我
们得赶快……」

  说时迟,那时快。我甚至没有看到,听到任何动静,面前的两人便软软地倒
在地上,颈间各插着两道暗器。那不起眼的灰色铁针是唐禹仁的,另外一样却是
亮银色的飞刀,想来是刘姓男子的。

  两人从各自藏身的树上跃下,刘姓男子在毫无动静的两人胸口补了一指。唐
禹仁则上前将暗器拔下。刘姓男子起身说道:「好了,这下没事了。」

  他端详了我的脸庞片刻后,沉声问道:「小伙子,很大胆。你到底说了什么,
将那两人唬成这个样子?」

  我打了个马虎眼说道:「也就是小的在那青莲教内听闻的一些骇人传闻而已,
没想到效果那么好。前辈,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刘姓男子深深地看了我和唐禹仁一眼,说道:「好,咱们继续走。」

  这次我却注意到他并没有再走在我俩身前,而是拉近到跟我们同一个身位。
有意思,看来是唐禹仁的暗器功夫让他有所忌惮。话说,连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
识到老唐这一手,这个家伙到底还藏了多少货?

  这一次再无波折,我们一路向下,在日光快要耗尽时,终于见到地平线上出
现的平原。

  刘姓男子如释重负地对我俩说道:「终于快到了,待到出了这片林子,十数
里外便有个小村落,那里有我的人。你们那时可以仔细跟我说说到底在青莲教里
见到了些什么。」

  繁茂的森林逐渐稀疏起来,随处可见的参天巨木也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
更为矮短常见的树木。艳红色与金黄相染的橙红洒在天地之间,照出了无数千奇
百怪的阴影。我终于有闲暇去欣赏一下这未被人迹过多沾染的连绵山脉和那生机
勃勃的景象。不知太屋真面目,只缘人在此山中。准确来说,在此山下。

  在夕阳只剩下个边缘套在太屋山巅时,我们也终于赶到了山脉的尽头。不远
处外,便是平坦的草地与遥遥可见的农田。

  就在我几乎要喜悦地握紧拳头大叫几声时,唐禹仁的声音传进耳朵:「一会
儿离远点,这个刘先生有点不对劲。」

  嗯?我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不是吧,又要起事了?到底能不能平安逃出这
鬼地方啊?腹诽归腹诽,我还是做好准备,就等唐禹仁的信号了。

  几分钟后,离森林边缘还有百米距离时,唐禹仁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转过身
来,摸不着头脑的刘姓男子。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吗?」

  唐禹仁上前一步,我也早已退开好几米,紧紧地看着刘姓男子。自我们从地
下洞窟出来之后,唐禹仁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刘先生,有问题的,恐怕不
是我们,而是你吧?」

  刘先生脸色沉了下来,看了看唐禹仁然后又看了看我,问道:「张甲是吧?
你什么意思?」

  唐禹仁脸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刘先生带领我们逃出太屋山,抵御青
莲教的追击,在下不尽感激。不过刘先生的身份,却不是你所说的那么简单。」

  刘先生眼神阴鸷,不愉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怀疑老夫不
是凤阁的人?你在质疑朝廷的权威?」

  「我不是在质疑朝廷的权威,」唐禹仁摇头道,「我是在质疑你,刘先生。
你的身份,你的目的,你的武功,你的表现。一切都与凤阁这个名号不符。」

  刘先生眯起眼睛,不气反笑,声音尖刻:「有意思,你这个小辈,真的有意
思。老夫很少见到你这么大胆的人。鸿鹄浴日,翱翔九天,小辈,你不会没听过
这句话吧?凤阁之人,代天而行,若不是老夫脾气好,怕是当场便会将你这不识
尊卑之人废去武功。」

  唐禹仁脸上露出了嘲讽的冷笑:「你不是凤阁的人。」

  「你甚至不是男人。」

  什么???我惊得下巴掉了一地,这这这,这未老先衰的干瘦中年男人竟然
不是男人?女扮男妆?我看着刘先生那皱纹深刻的黄脸,想象了一下女性版,觉
得有点不能接受。

  刘先生怔了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老夫当真是哑口无言了,看来
必须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了。」

  说着说着,他抽出匕首,眼神冷厉,看得我一阵紧张。不过,据我对唐禹仁
的了解,他要是没有相当的把握,是不会出此惊人之语的。

  唐禹仁摇了摇头,说道:「刘『先生』,不必再装了。我并没有恶意,只是
想坦诚相见,了解一下你是谁,到底为何会出现在太屋山内。」

  刘先生毫无反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唐禹仁见状,也抽出一支铁针,
说道:「看来刘先生对于我的话的分量还是不够信任,那好,我显示给你看吧。」

  刘先生看到唐禹仁抽出铁针,瞳孔缩小,谨慎地后退了几步。唐禹仁将铁针
拈在指间,双手极为轻巧地一翻,仿佛是变戏法一样,铁针便消失了。我仔细观
察了数秒都没看到唐禹仁到底将其射向何处,却听到了刘先生颤抖的声音。

  「翻云手,覆海针,你是玄蛟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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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坦诚

  玄蛟卫?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肯定很牛逼。

  唐禹仁面无表情地说道:「没错,刘先生。你不信任区区张甲,但是玄蛟卫
总得有点分量吧?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追究你领用凤阁之名这事,我只想知道之
前太屋山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甚至不必显示出你的真面目,但是我希望你我能够坦诚相见。还是说,
你觉得我尚不足以取信?」

  刘先生脸色变了数次,缓缓地将匕首放下,别回腰间,然后将手伸到肩膀后,
将一根铁针拔了出来。卧槽?这暗器竟然被唐禹仁从正面发射到刘先生身后去了?
改变方向?对于这一手技术我直呼牛逼。

  「覆海针果然名不虚传,防不胜防。张先生既然想要诚心对谈,那我自然不
能怠慢。」

  刘先生的声音却是完全变了,不再是尖锐难听的男声,而是磁性十足,带了
一点沙哑的女音。而他也转过头去,在脸上摸了几下,露出了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庞。

  唐禹仁略带讶异的声音响起:「人皮面具?好精良的易容术。」

  我则再一次被惊得口瞪目呆。眼前的「刘先生」皮肤白皙润滑,不再是之前
的枯黄,双眼细长而有神,眼角上挑,睫毛又密又长,薄如蝉翼,极是漂亮,目
光流转之际有一种与之前精干摄人不同的飘逸与高傲。她的轮廓分明,鼻梁高耸,
红唇微抿,气质清冷而幽寂,赫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丽女子。那悠然地站在绚烂
的夕阳下的身姿甚至有一些不真实感。

  我滴妈呀,这易容术已经是黑科技级别的技术了,比唐禹仁展示给我看的效
果还强啊。

  唐禹仁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刘姑娘的配合。还请告诉我等太屋山内到底
发生了什么,青莲教为何会被惊动。」

  女子淡淡说道:「我姓刘,名紫荧,乃是怀化风影楼的弟子。数周前,一些
外来的官府密探进入了怀化,打探青莲教的情报。我的门派有相当的生意是情报
相关,所以也跟这些官府密探有了接触。」

  「一般来说官差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跟风影楼没有太多交集,但是这些密探
的身份非比寻常,我师门猜测他们有人来自六扇门的王牌捕快……」

  「黑鸦探。」

  唐禹仁接过刘紫荧的话头,眉毛深皱。又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好像很厉害
的词语,让我一阵心痒。

  刘紫荧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凝重的唐禹仁,继续说道:「没错。「黑鸦兆,
血光摇」。黑鸦探所到之处,必有大案子。这些官差找我师门打探青莲教的活动,
似乎对这里和建宁有所怀疑。我只是普通内门弟子,掌握的情报并不多,他们是
直接与师门上层交流的。这些密探在城内待了数日后便开始往南下。」

  「一直到两周前都还很平静,我也从未见过青莲教有在怀化内活动的踪迹。
然而两周后他们又回来,并且重金聘请师门对太屋山熟悉的高手带领他们进山调
查。师门便派我和一个对太屋山了解颇深的师叔带领这些官差进山。今天已经是
两周内第四次进山了,也是唯一一次碰见青莲教妖孽……没想到他们的大本营竟
然就在这山脉之下,当真是匪夷所思。」

  我咂了咂舌,原来我们能混到这个机会逃出生天还真有几分运气,靠的是朝
廷捕快的不懈努力才创造出空档的。罪过罪过,朝廷能人还是有不少的。

  唐禹仁沉思了片刻后,继续问道:「这些密探人呢?还在山内吗?他们对你
说了什么?」

  刘紫荧摇头道:「我不清楚。自从上次进山之后他们便不怎么需要我和师叔
的帮忙了,只是让我们在稍微往外的地段提防变故。我们约定了每次日落后出山
都会在刚才所说的那个小村庄里碰头。」

  有意思,有意思。我看着刘紫荧那逐渐被夜色遮掩的脸,脑筋飞快地转动着。
她似乎确实没有隐瞒,我也无法从她的话里分辨出不合理的地方。

  「咳咳,张兄,我看刘姑娘确实没有隐瞒,咱们是不是按照她所说的,先去
会合之地跟这些官府的人交流一下?」我看到唐禹仁沉默地垂下眼帘,不知道在
思考什么,便出声说道。

  「嗯,有道理。刘姑娘,多谢你的帮忙,还请带路。」

  刘紫荧将人皮面具重新带上,领着我们走出林子,开始向不远处的小村落前
进。

  因为有刘紫荧这个外人在场,我不好跟唐禹仁闲聊,但对于玄蛟卫,黑鸦探
这些逼格满满的名头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搞得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既在
竭力分析下一步如何回到越城对付青莲教的计划,又对这个已经混得很熟却又神
秘之极的搭档好奇不已。

  出了太屋山的密林,很快便跨越了郊野来的一座静谧的小村落。虽然现在可
能才六点多,但已经见不到村民的踪影了,连灯火也只有寥寥几家依然亮着。

  刘紫荧指着村落边缘的一个小院落说道:「嗯,就是这里。」

  这一天的惊险经历下来,我已又饥又渴,心神俱疲。赶紧跟在刘紫荧身后进
了院子。四面围墙两米高的样子,虽然比较破旧但是却足够宽敞,毕竟这里别的
不说,地儿那是绝对够多的。几步外的木屋一片漆黑,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我们
先一步来了。

  「看来他们还未回来。我们进去吧。」刘紫荧向唐禹仁示意,然后摸出一把
钥匙开门。

  我则急吼吼地冲向院子里的井口,将一旁的水桶丢了下去,准备打口水喝。

  「嘭!」

  木门暴力地从内被撞开,在我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数道黑影分别向我,唐禹
仁,和刘紫荧袭来。

  艹!有埋伏!

  敌人来得是如此之快,我只来得及就地打滚,并且全力开启异能,心里疯狂
咒骂。

  身后之人如影随形,凌厉的刀风已刮到我皮肤上,凉飕飕的,却因为我及时
的一招「懒驴打滚」和力场的排斥差上那么分毫之距无法产生伤害。

  我滚了五六圈之后,在地上手脚并用,狼狈地左扭右弯,躲避偷袭者那狂风
骤雨般的刀势,每次想站起身对应都会被那人精准地逼着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若
不是异能的作用打乱、分散了偷袭者的劲力,再加上我练熟了鲤鱼跃的滑溜卸劲
之技,现在恐怕不只是身上多了几道血痕,而是直接扑街了。

  那人似乎也对于迟迟无法拿下我这么个没有内功的小卒子颇为讶异,卯足了
劲散开刀式,刀锋如同飓风一样包裹住方圆三米。携带风雷之势的锐利刀芒斩得
我浑身剧痛,像是有无数刀锯在拉割着身体一样。

  卧槽,快顶不住了啊!

  我忍痛使出最后一招,发动异能直接剥夺了偷袭者的重力然后全力排斥,同
时脚一蹬双臂护着脸翻滚起身。

  偷袭者被这突兀而令人难受的转变震慑了一瞬间,让我能够顶着他的攻势勉
强站起身,然后便杀气腾腾地追了过来。这一手让我头痛欲裂,难受不已。我在
过往的实验中发现这种越直接,越深层的异能应用,尤其是对有武功的人运用时,
越会消耗精神力。再这么来一两次我就没得玩了。

  我隐约看到不远处唐禹仁与刘紫荧激烈地跟数个黑影交战,地上已经躺了两
个了。好!我精神为之一振,只要能在后面这个家伙刀下再拖个半分钟可能唐刘
两人就能抽出手来帮我了。

  就这么得以喘息的两秒时间一过,偷袭者那要命的连环刀已经近在咫尺了,
我只得撒腿往一旁的墙边跑去。那人见状,一跃而起从上而下地将长刀高高举过
身,瞬间便来到我头顶,一记力大势沉的力劈华山带着万钧之力凶猛地斩下。

  刀势如风,笼罩了我的前,左,右方,看来这人是完完全全地没有留任何余
力了,还好我已经准备好下一步的动作。我奔腾的身形在快要撞到墙壁时诡异
地定住,仿佛时间凝固了,惯性不存在似的,然后在下一个刹那,反常识地,没
有任何借力地往身后的方向弹射而出,完美躲开了头上那猛烈劈下的长刀。

  偷袭者被我接连戏耍,怒不可遏,却因自己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的缘故,
勉强卸掉部分力道踉跄地落在地上之后,已被我甩开数米距离,几乎已经要跑出
院子外了。

  如此往来的几个回合之后,在我精神力快完全枯竭,小把戏也快被偷袭者识
破之时,身后终于传来唐禹仁那天籁之音。

  「躲开。」

  我应声顺势往左一滚,唐禹仁便悍然提刀对上偷袭者。他刀尖划着地面,由
下至上,仿佛在院落里亮起一道逆行的闪电,刺痛了我的眼睛,一气呵成地格开
了偷袭者的刀刃然后长驱直入,狠狠地将他捅了个透心凉。

  老唐牛逼!

  偷袭者立眉瞪眼,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流出满口鲜血,然后软软地倒在
地上。

  「呼,呼……你们没事吧?现在安全了吗?」

  我一身灰尘血垢,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四处观察。今天真的已
经受够惊喜了,求求你,让我喝口水睡个安稳觉吧……

  唐禹仁似乎也有些疲惫,蹲下身来开始搜查尸体上的线索,答道:「就这些
人了。大意了,青莲教果然不可小觑,竟然连这里都被他们掌握了。刘姑娘,你
的师叔呢?」

  刘紫荧有些担忧地说道:「我进屋看看……希望他没有出事。」

  我打上一桶水,迫不及待地喝了几大口之后,开始清洗身上的伤口。虽然没
受大伤,但是肋下,背上,腿上,都被划出几条长长的口子,全身上下遍更是被
刀锋划开的小伤口,又痛又辣,让我直呲牙。

  这时,刘紫荧手里拿着一盏灯缓步走了出来,脸色肃穆。

  「师叔……他死了。」

  我吃了一惊,迟疑了片刻后说道:「刘姑娘,节哀顺变。不知道贵师叔是因
为这些人的埋伏而……」

  刘紫荧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是的,里面一片狼藉,师叔跟一个偷袭
者同归于尽了。」

  我哑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身后的唐禹仁起身说道:「刘姑娘请节
哀,我进去看一下情况,可否?」

  刘紫荧默然点头。我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紧咬牙关的样子,浑身不自在,赶
紧跟在唐禹仁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果然杂乱不堪,桌椅凌乱地倒在地上,中间是一具跟屋外埋伏者一模
一样的尸体,旁边躺着一个双目圆瞪的中年人。他和刘紫荧一样,穿着黑衣,头
发灰白,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沾血的短剑。

  唐禹仁仔细地观察着尸体,时不时起身在简陋但颇为宽阔的屋子里踱步,检
查周围的环境。

  「应该是进屋的那一瞬便受了致命伤,不过他挺硬气的,竟然还能在这种情
况下反应过来,同归于尽。」唐禹仁指了指埋伏者胸前的一把飞刀,「不仅能在
生死之间发出这么狠,稳的暗器,还有余力出剑伤人,不会是一般角色。可惜了,
风影楼我只是略有听闻,并不熟悉。刘紫荧的师叔的实力在这种比较小的当地势
力一定是重要支柱,如今他折在这里,却是极为沉重的损伤。」

  「张兄,你看这些人是青莲教的吗?」

  唐禹仁点头道:「应该是的,这群人服饰跟青莲圣城出来的那批青衣人不同,
应该是青莲教在山林里,山脚下布置的人手,发现朝廷来人之后便下手铲除。这
个风影楼高手也是池鱼之殃。却是不知那些朝廷密探是否成功逃了出来……」

  他的目光有些担忧,但旋即起身道:「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必须趁夜离远一
点。今天你我逃出青莲教如此绝密的老巢,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要是被我们泄
漏出青莲圣城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虽然对唐禹仁的决定完全赞同,但我依然欲哭无泪。都折腾了一整天了,血
都没止,伤口又麻又辣痛得不行,却还得继续逃亡。青莲教我艹你妈!

  唐禹仁虽然眉间有些疲惫之意,但却毫不犹豫地出了门问刘紫荧道:「刘姑
娘,此地已不安全,我们得继续出逃。你是本地人,能否带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
方?完事之后必有重报。」

  刘紫荧这时似乎恢复了冷静,正在院子后面挖坑。她停下来说道:「明白了,
此地往北二十里外是南山县,是我入山时经常会驻足的歇脚之地。师门在那里有
产业,我们可以今晚在那儿过夜。」

  我和唐禹仁都对他行了一礼:「多谢刘姑娘,这份恩情必会偿还。」

  刘紫荧嘴角扯了扯,枯黄的脸色极为阴沉:「不必谢我。师叔之死,血海深
仇。对付青莲教便是帮助自己,此事我风影楼绝对会追究到底,还望张兄助我门
派一臂之力。」

  唐禹仁肃然点头:「一定的。」

  我和唐禹仁帮刘紫荧挖出一个土坑,她找来一条被褥将她师叔的尸身裹住,
放入坑内,闭目默念了几句话之后,便将这个简陋的墓地盖上土。我和唐禹仁搜
了一遍青莲教教众的尸体,找出几块碎银和水囊之类的小玩意,便顺手带上。

  离开这个院落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我提心吊胆地跟着唐刘两人来到南山县,
一个大概有数千人的小县城,偷偷摸摸地进了城外的一栋小院子。

  待到刘紫荧从里面出来,给我们打了个一切安全的手势后,我才放下心来走
进去。这家一进院跟之前的那个大小相仿,装修却完整多了。算不上豪华精致,
但也足够干净,舒适。

  「两边的厢房请随意居住,厨房里有一些干粮可以食用。明天早上我们再讨
论接下来的事吧。」刘紫荧满脸疲倦,径直走进了正房。

  我和唐禹仁见状,也推门走进东厢房。我迫不及待地打了桶水,哆嗦着地将
身子仔细清理干净后,进了厨房拿了点吃食,然后跟一旁洗脸的唐禹仁闲聊。

  「不得不说,我竟然有点想念青莲圣城的澡堂。也不知道那座城到底是谁建
成的,那水利系统竟然比越城的还发达,精细。」

  唐禹仁擦了擦脸答道:「金湖区的澡堂更豪华,而这仅仅是被抓来的苦工的
待遇。难以想象真正的内城乃至最深处的宫殿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华丽建筑。」

  我坐在椅子上啃着饼,将今天的种种惊险经历回放,然后想起一个极其重要
的问题,一下子坐起来,眼神炯炯地看向唐禹仁问道:「唐兄,可否给在下解释
一下玄蛟卫是何方神圣?」

  唐禹仁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我这几个月跟他混熟了,也属
于是过命的交情,看他不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便赶紧继续撺掇:「唐兄,你和我
好歹也是一起做了件大事的同伴了,除非是什么惊天的秘闻,不能告诉我的话,
其他的应该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你放心,我守口如瓶!」

  唐禹仁有些好笑地摇头道:「倒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我在想该怎么形容……
嗯,这么说吧,」唐禹仁顿了顿,侧耳倾听了数秒后,压低声音:「大燕的武力
分两个派系,一个是军队,这个不用多说。另一个则是武林。凤阁名声远扬,属
于大燕武力武林派系的『正』,所到之处以力破巧,至大至刚。刘紫荧所说的那
八个字正是太祖对凤阁的钦定:鸿鹄浴日,翱翔九天。凤阁之人无不携带天子至
高无上的意志,代天而行。」

  「玄蛟卫则属于武林派系的『奇』,处理的是无法放到明面上来的东西。如
此,一正一奇,一明一暗,形成了官府的两股极为重要的执法力量。」

  我听得入神,连忙问道:「明白了明白了,你们是朝廷的秘密部队,王牌部
队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一切需要超乎寻常武力,也需要超乎寻常技术与资源的
重要、机密任务,都是玄蛟卫的领域。很多时候我们和凤阁是相辅而行的,他们
负责绝对的暴力,我们则负责准备这份武力需要施行的环境。」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唐兄你会为青莲教这
个案子出现在越城。这么说,朝廷是不是已经了解到了它的严重性?」

  唐禹仁脸色沉了下来,摇头道:「不,我接受这个案子时完全不知道它跟青
莲教有关,仅以为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失踪人口调查,来到越城之后才察觉到不对。
按照刘紫荧所说的,也许在我们之后有黑鸦探也窥探到了一些相关的线索才能追
到太屋山来,但是如今他们吉凶未卜,我们必须赶快将这份情报上报官府。」

  唐禹仁看向窗外被些许乌云遮蔽住的月亮,眼神似是飘到了极远的地方:
「也许整个大燕里,只有你和我知道太屋山下酝酿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危机。」

           第三十三章:一路向北

  新的一天,从不做苦工开始!

  早上六点被唐禹仁叫醒之后,我看着窗外乳白色的朝阳,感觉仿若隔世。

  两个月了,足足两个月后,终于逃了出来。若是说一开始被锁在密室里等待
转移的那段时间给予了我对无间地狱这四个字最深刻的理解,那么在青莲圣城的
两个月则是踏踏实实地经历了在人间做奴隶的感受。

  没有空闲,没有娱乐,甚至连饱餐一顿也只是数日才能有一次的奢侈,毕竟
青莲圣城在偏僻之极的地底,任何补给都极为重要。

  没有任何一个让正常人,哪怕是一个生长于生产力贫乏的古代社会里的人,
能够获得任何程度的快乐的事与物。只有永远都做不完的苦力活和邪教洗脑的轰
炸。在那样一个没有任何盼望的处境,青莲教将除了「加入」以外的所有道路和
希望都封锁了,也难怪那么多呆了半年以上的劳工都麻木了,甚至大批大批地被
转化成信徒。

  而昨晚也是两个月以来我睡得最踏实的一次,极难得地没有被噩梦困扰。起
来之后,我将身上那套被砍得遍是血污和破洞的衣衫换成了风影楼在这里留下的
备用玄色短打。

  「这里离怀化不远,我们若是加紧速度的话中午便能进城。我已快一周没回
去过了,得向师门报道,同时我们也得向官府上报青莲教的事。」

  刘紫荧倒是没再带上那人皮面具,而是素颜朝天。经过一晚的独处,她似乎
已经消化了昨天那激烈的情绪,口气冷静。晨曦照在她轮廓分明的脸蛋上,有一
种出水芙蓉般的清丽。

  我开口问道:「这个,张兄,你觉得我们是在怀化呆久一点,配合官府行动,
还是尽快回越城?」

  唐禹仁却依然挂着那张已经熟悉得让我几乎忘记他原来模样的易容脸。两个
月了,这家伙跟我每天共事,却没有一分一秒卸过伪装,暴露过真面目,对自己
实在是太狠了。

  「我已准备了一封书信,还请刘姑娘代交给怀化官府。里面有我作为玄蛟卫
的认证,让六扇门的对接人来检查一遍,便可确认。我和韩二必须马上回越城,
调动人马来配合调查地底的聚集地。」唐禹仁从怀里取出一封颇有分量的信,放
在桌子上。

  刘紫荧将信收起,点头道:「明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只要你能顺利将你所见的一切告诉官府就行了。希望他们来不及反应……
青莲教这个秘密据点被发现之后必会有所行动,也许那就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契机。」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往怀化奔去,在午时便到了城外。这却是个规模颇
大的城池,城墙虽然不比越城,只有六七米高的样子,但也颇为壮观。周边的村
子,农地则是在数十里外边层层地围绕在怀化郊边,插满了稻穗饱满的庄稼,让
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快是秋收的季节了。

  我向唐禹仁说道:「怀化挺大的啊,我还从来没来过越水这边。」

  「嗯,怀化是建宁以南最大的城市,南下过了太屋山之后就没有太多人烟了,
直到镇南府境才会热闹起来。」

  我们在怀化城门外停下来,唐禹仁抱拳道:「接下来这边的事就有劳刘姑娘
关照了,我们在越城处理好事务之后会尽快回来帮忙的。」

  刘紫荧淡淡地笑道:「嗯,多谢张兄,韩兄。一路顺风。」

  于是就此分开,刘紫荧进了南门直奔师门,我和唐禹仁则是在城门附近的小
贩买了点补给。

  「唐兄,咱们的钱够租马吗?」我突然想起这点,对唐禹仁问道。

  唐禹仁面无表情地答道:「马匹这等贵重之物,得是有身份之人,官方背书,
或者相应的财帛抵押才能租到。我们那几块碎银是没可能的。不过,朝廷在每个
县以上的城池里都配有专门的情报司。无论是凤阁,玄蛟卫,还是六扇门,若有
极为要紧的事务的话,可以凭此征召借用良马。」

  「此事极为重要,我们必须骑马上路。你且在这儿等我一阵,我这就去取马。」

  等等,唐兄,我不会骑马啊……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唐禹仁牵着四匹棕色的马儿走了过来。我一边打量着
马鞍一边问道:「呃,唐兄,我该怎么做?」

  唐禹仁为我示范了一次之后吩咐道:「你尽量坐稳就行,这些都是经验丰富
的壮马,我会引导他们前行的。」

  我看着马儿那高大的身子和不善的小眼睛有些头皮发麻,但是也只好摸索着
马鞍爬了上去。

  「记住,一定不要掉下来,否则极容易被践踏。」

  这,说的比做的难啊……

  还好,唐禹仁确实牵来了几匹被训练得极好的马。虽然我一个明显的初学者
毛毛躁躁地坐在它身上,但身下的马儿却比我想象中耐心多了。当然,我这些月
里勤奋练功小有成果的体魄也功不可没。在官道上奔驰了两个时辰之后,我终于
逐渐适应了这种颠簸的感觉。

  从怀化到越城实际上比我想得还要远,大概八百里,四百公里的路程,而且
又不是在高速公路上跑,哪怕是大燕国力强盛,官道修得颇为发达,也不是能够
以现代直来直去的标准能衡量的。唐禹仁的计划是三天内走完,一天三到四百里,
在古代这可是四百里加急的速度,接近唐朝最高规格的紧急通讯要求了。事实上,
就算是带了两匹替换的良马,也只是让我们多走了百里路,之后便要在官道旁的
驿站不断换马。

  「唐兄……唐兄我求求你了,咱们歇半个时辰吧,不多,就半个时辰……」
我满脸灰尘汗迹,拉着马鞍的绳索,勉强地维持着坐姿,下半身早已失去了感觉。

  这句话过去的两天半里我大概说了二十多遍,一开始唐禹仁还会出言鼓励几
句或者解释一下什么时候休息,现在已经熟悉地装聋作哑,完全无视我的悲惨境
地。

  还好,就像太屋山下的折磨终有逃出生日的那天一样,这场跋山涉水的超级
马拉松也终于要结束了。

  「听到了吗?」

  唐禹仁忽然拉了拉马缰,慢下速度,转头对我问道。

  我累得跟死狗一样,耳朵里响起的只有耳鸣声,哪里听得到什么。

  唐禹仁那张冷硬的脸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指着西北方说道:「水声。那
是越水。」

  越水?这意思是,我们离越城不远了?我精神一振,侧耳聆听,果然听到了
稀薄的水声。

  很快,我们便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居高临下,看到了金黄色的稻田与农田外
叶色金红相映的树木,在秋季的微风下沙沙抖动,犹如暖色的海浪一样,极为壮
观。而西边不远处则是一道辽阔的长江,从天边而来,浩浩荡荡地往我们来时的
方向奔去。在岸边有一个颇具规模的码头,旁边泊着十数艘船。

  唐禹仁似乎也因此确认了我们的进度,下到那码头找人过江。与船夫交涉了
几分钟后,唐禹仁对我说道:「多出来的两匹马放这儿,船夫会帮我们送回驿站。」

  过了江之后,我们又赶了两个小时的路,终于在日落之前看到了越城那巍峨
的城墙。我看着这一幕感动得热泪纵横,他妈的,终于快解脱了,这段日子当真
不是人过的。

  临近城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唐禹仁说道:「对了唐兄,我们是不是要
小心点进城?毕竟城里好像有青莲教高手,还喜欢背后敲闷棍的那种。」

  「嗯,确实得小心。我们不能在外久留,直接去薛府。」

  我和唐禹仁在城外十里外的驿站留下马匹,然后小心翼翼地入城。在越城住
了近半年了,我只去过一次内城,其余的时候都是在外城晃悠。内城的街道规划
整齐许多,建筑的风格也肉眼可见地与外城更新的建筑有所不同,应该大多都是
旧朝留下来的老宅子。这就是有钱人才能居住的地方啊。

  唐禹仁带我来到一家宏敞的府邸,厚重的红木门前立着两座惟妙惟肖的石狮
子,门上挂着一道宽阔的匾额,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薛府。

  内城这是我第二次来,但薛府绝对是第一次,我不禁有些小兴奋。唐禹仁带
我来到院子后面的侧门,敲了敲门环。

  门应声而开,一个中年男子探出头来问道:「是谁?有何事?」

  唐禹仁上前一步说道:「我找薛小姐有要事,我姓唐。」

  那男子稍微打量了风尘仆仆的我和唐禹仁几眼,说道:「先在这儿等等,我
去问问。」

  虽然太阳已下山,但内城灯火通明,却是人流不断。饶是我们在院子后面一
个较为安静的小巷,都能看到许多行人信步在数米外的大道上行走。数月未见过
这样的画面,我和唐禹仁一时都默然,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门猛地被拉开,里面却正是许久未见的薛槿乔。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
长裙,优雅且端庄,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她不可置信地上下扫视我俩,说道:
「你们……终于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进来。」

  唐禹仁低声说道:「进去说话。」

  薛府内的院子果然如我所料,极其华美。石山,池水,花丛,树木,应有尽
有,虽然没有聚香苑那么精细小心的拼摆,但布局却极为雄浑大气,园子里的景
色令人心怡神旷。

  进到一间侧房,我关上门后薛槿乔迫不及待地问道:「好了好了,现在能告
诉我了吧?你们到底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消失了?我可担心了。」

  唐禹仁对我使了个眼神,我便极有默契地张嘴将两月前聚香苑的那番遭遇,
与之后被绑到青莲圣城之后的种种经历道来,唐禹仁时不时地在一旁添上一两句
细节。

  薛槿乔洁白的脸蛋神情极为丰富,期待,震惊,好奇,口瞪目呆,激动,凝
重等等,让我觉得这个女子还是挺可爱的,没有太过将这个时代对大家闺秀要求
的面部表情管理束缚自己。当然,这可能也是属于武林高手的特权。

  讲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我呼了一口气,掏出水囊喝了几口水。

  「唐兄,还有什么被我漏了吗?」

  「没了,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

  一时间,空气突然安静。薛槿乔脸色有些呆滞,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禹仁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数十秒后,他开口问道:「你们去建宁结果怎么样?
我猜应该收获不大吧?」

  薛槿乔从思绪里被惊醒,有些气恼地说道:「唉,又被你说中了。我们到了
建宁之后跟宁王府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奔贫民区和青楼,却什么都没捞到。宁王虽
然提起不久前有过邪道踪迹,但他那里经营得跟铁桶一样,什么妖魔鬼怪都掀不
起风浪。」

  她的视线转到我和唐禹仁的脸上,继续说道:「我们将城里内外都找了个遍,
什么都没发现。几天后却收到了你们俩失踪的消息。明空前辈带着景源景珍留在
建宁多呆了一个月,现在回泰兴山了。我则赶紧回越城来,将聚香苑和整个越城都
巡查了一遍,官府却告诉我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青莲教果然有高手潜伏在
城里,我们却一无所知。」

  唐禹仁皱眉问道:「你们有没有询问聚香苑的女子?那絮花极有可能是花间
派弟子,我怀疑她跟青莲教在聚香苑的活动有所关系。」

  「问了,都没什么嫌疑。那絮花我倒是有点印象,不过没看出她原来有武功
在身。花间派我也有所耳闻,她们的武功有隐瞒自身根基的技法吗?」薛槿乔有
些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她们向来神秘之极。不过隐匿之法数不胜数,你们若没有仔细望
气探脉的话很容易忽视。」唐禹仁垂头思索了数秒后,说道:「事不宜迟,我要
通知官府捕快跟我去拘拿絮花,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寻得些什么线索。不仅是聚香
苑,越城的所有青楼,贫民区,码头区我都要扫荡干净。槿乔,能不能借几个人
给我?虽然我不认为那个神秘高手会有胆子跟官府正面对抗,但也不得不提防。」

  薛槿乔脸色凝重,起身道:「我叫上洪老,我们一起去。」

  好家伙,老唐这是要搞一把大的,扫黄打黑了。

  我看着两人风行雷历地准备立刻行动,连忙出声道:「这个,唐兄,薛小姐,
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啊,小的我手无缚鸡之力,就先去休息了。」

  薛槿乔笑出声,摇了摇头道:「看你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肯定在回来的路上
吃尽苦头了吧?你今晚先在薛府睡一晚吧,龙头帮那边我帮你打了招呼,刘青山
帮你编了个借口,刚好你明天可以跟他对一下故事。」

  我抱拳行礼:「多谢薛小姐帮忙,在下不胜感激。」

  在露宿风餐了数天之后,我好好地享用了一把热水浴和薛府的精美食物。两
个月未尝肉味之后,能饱食一顿鲜美的菜肴,那真是神仙般的享受。

  第二天,我跟许久未见的刘青山交谈。

  「那日你外出未归,小姐为你在帮派里搪塞过去。老夫编了个借口,便是你
在老家建南的家中长辈病重垂危,需要赶紧回去主持家事。如今过去了两个多月,
算起来刚好够一趟来回的时间。毕竟你被青莲教掳去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们尚不知青莲教在越城内有什么样的耳目,若是知道你从他们的聚集地逃了出
来的话,可能会想要杀人灭口或者泄愤。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在天究堂低调行事。」

  我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细节我会自己回顾一下。不过我这么不告而别,
帮里不会惩罚我吗?」

  刘青山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道:「若你是个毫无背景的新帮员,那自然会有相
应的责罚,但是小姐让我为你打理好了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原来如此,我感叹道:「有靠山的感觉也太好了吧。」

  「哈哈哈哈,没错,而你已经充分地证明了小姐对你的帮助极有先见之明。
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利用你和唐禹仁带回的宝贵情报将青莲教一网打尽。」

  确实,唐禹仁不惜跋山涉水奔回越城,甚至来不及喘息便要当晚扫荡聚香苑
和旧城区就是为了打这个信息差。

  然而同一天下午,刘青山离开之后,就在我准备离开薛府时,满脸疲惫的唐
禹仁带回来的却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什么?一个青莲教人物都没抓到?是因为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划还是怎么
着?」

  我有点难以置信,你说被主要人物逃走几个那我还能理解,但是薛家这个地
头蛇,和有着第一手情报见闻的精英玄蛟卫,再加上越城当地强盛的官府,竟然
几近一无所获,实在是超出了我的理解。

  唐禹仁脸庞上难得地浮现了焦躁与愤怒:「不知道。这才是最令人难受的。
我们已经控制住徐福贵,正在慢慢审讯。旧城区也有几个可疑人物被抓了。但是
聚香苑竟然一无所获。絮花和数个聚香苑姑娘、主管在两天前突然告病离开,让
我们扑了个空。既然他们能如此及时地离开,说明留下来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角
色。」

  青莲教到底是过街老鼠还是三体人啊?这是未卜先知还是把我们给摸透了?

  我眉头紧锁,仔细地回顾着过去一周发生的事,说道:「依我之见,有几种
可能。」

  「第一,他们的情报系统强大到出乎我们的意料。我看看,假设他们是在我
们逃离那天就派人赶往越城来让教众撤离,两天前便走了,那就是两天就横跨了
半个顺安,最少也是四百里加急的速度!他们哪来的快马?哪来的资源?又或者
是养了信鸽?两天八百里,这,信鸽有这么强吗?」

  「第二,我们在某个环节走漏了消息。嗯,不过这个可能性比较低,刘紫荧
是唯一见过我们的外人,况且絮花等人两天前便离开了,那时我们还在路上,从
时间上来说不对。」

  「第三,他们并不是因为我们而逃离的,而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毕竟薛槿
乔说过,他们自建宁回来之后巡查过一次聚香苑。这些人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因
此恰好在我们赶回来之前离开。不过这个时机,有些微妙。」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不可能的,」我摊手无奈地说道,「那就是
青莲教主手段通天,掐指一算就算到了有人会逃离青莲圣城,所以提前安排好让
手下从容离开。不过我觉得对方不是这种神仙人物。」

  如往常一样,唐禹仁无视了我最后的小幽默,而是踱步说道:「那么看来就
是他们的情报系统或者教内的大变了。嗯,前段时间黑鸦探南下,寻找青莲教痕
迹时,也许惊动了他们的眼线。或者如你所说,槿乔那边的行动也打草惊蛇了,
不过这个时间点确实太巧合了……我已向知府申请兵马去调查人口失踪之事和太屋
山下的青莲圣城,数日内便会南下,到时我会一起行动。」

  啧,老唐这个家伙,标准的劳碌命,来回折腾也不带歇息的,太累了。

  「死里逃生你可真就一点都不准备休息一阵么?算了,这确实是你的风格。」

  眼看当下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我便准备回家了。这时,我想起一件事,向
唐禹仁问道:「对了,聚香苑现在什么情况?被你们关了吗?」

  「昨天确实被官府接手,关闭了一晚,但是没几个被拘拿的。姑娘们都没什
么可疑之处,官府也不想为难这些人,今天已经重新开门了。」他顿了顿,问道:
「你不会是要去见那个青鸾吧?」

  我嘿嘿笑道:「瞒不过唐兄的眼睛啊。毕竟聚香苑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当然要求风月场所当一个良善之地本来就是痴人说梦,但是现在里面无关的人很
有可能会被牵扯进青莲教这勾当,这就超过了一般烟花之地所能承载的风险了,
我确实有些担心她。」

  唐禹仁犹豫了一瞬,摇头道:「此事是你私事,我不好插嘴,但还是劝诫你
最好不要对青楼女子轻易付以真心。」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唐兄,昨晚你应该也审问她了吧?以你玄蛟
卫的眼光和手段,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当之处?」

  唐禹仁摇头:「那倒没有,就是个很常见的青楼女子而已。」

  我笑道:「那不就得了。既然她没有普通人之外的能耐,那我还是相信自己
能把握住分寸。唐兄你奔波了一整周,快休息吧,有事的话明天再找我。」

  于是我和唐禹仁就此别过。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
青鸾笑靥如花的美好面容。对我而言,她是什么样的人?对她而言,我又是什么
样的货色呢?

             第三十四章:何以为家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逐渐开始日短夜长。我离开内城之后太阳已沉到地平线
上了。聚香苑门可罗雀的院落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落寞,对于见过它往常的
热闹的我,更是有些刺眼。

  「韩大人,好久不见,这边请。」一个熟悉的小厮无精打采地在门旁站着,
看到我上前之后精神一振。

  「小赵,我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大家都还好吧?」

  小赵有些苦闷地抱怨道:「唉,别说了,小的都不明白到底遭了什么灾,那
官差把苑里所有人都按个儿关押在房里审问,昨晚一整晚都没得好睡。结果今天
早上也没给我们个交代,转头却又把我们放回来了,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姑娘们
都受惊了。」

  小赵往凉亭里,走廊转角示意道:「现在还有好几个捕快在那儿虎视眈眈呢,
叫我们如何做生意?听说他们要找的是前几天告病离开的絮花和杨主管,说他们
跟青莲教有关!简直荒唐!」

  看他的表情似无作假,那么可能青莲教在聚香苑里的行动确实够隐秘,连小
赵这种老员工都对之毫无察觉。

  一路上小赵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大通,倒是让我有些同情。小赵啊,我估计
你很快就要失业了,这件事儿越闹越大,怕是青莲教被彻底根除之前,聚香苑和
越城的其它青楼是做不了安稳生意的了。

  「喏,韩大人,您找青鸾是吧?她在侧楼,您过了前厅右拐就是了。」

  我道谢之后给了小赵几枚铜钱,然后往侧楼走去。正厅里虽然依然有着不少
花枝招展的姑娘,但气氛却极为冷清,没几个客人。她们强颜欢笑的脸上却藏不
住不知所措和不安。

  来到更为清静的旁厅,我一眼便看到那熟悉的丽人。青鸾身穿浅绿色的长裙,
梳着垂髻,独自一人坐在窗旁,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恬静的侧脸带着一抹我
从未见过的哀伤。

  「青鸾?」我上前一步,轻声呼唤。

  青鸾脸上的伤感仿佛被潮水洗过似的,瞬间清了干净,转过头来时脸上已挂
上了无可挑剔的职业笑容,让我直呼专业:「客官好……嗯?韩大人?好久不见!」

  我有些哭笑不得,坐在她旁边说道:「你还是叫我客官吧,韩大人这称呼我
听着就觉着不舒服。不过确实很久没见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青鸾苦笑道:「这几天苑里不怎么太平,客官在进来的路上也看到官差了吧?」

  我点头道:「看到了,你们没事吧?」

  青鸾略微沉重地说道:「嗯,虽然大家都被官差一个个地拘去审问了,但是
却一个都没留在衙门,折腾了大半夜之后反而告诉我们今天能回来,也没说不能
继续营业,高姐儿和主管们就且开门看看了,官差也没有阻止。唉,青莲教余孽……
怎会有这种事呢?」

  我悄悄地往左右看了几眼,低声说道:「事实上今天我来见你就是想跟你说
这件事的……咱们去个清静点的地方聊吧?有空余的厢房吗?」

  青鸾看着我严肃起来的脸色,似乎领会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去奴家的房
间吧,那里比较安静。」

  她带着我出了旁厅,饶了几圈后来到姑娘们的居所。走廊外两个魁梧的女侍
卫向我们微微点头后放行。据我了解,只有贵客或者有幸与姑娘们共度良宵的人
才会被邀入这个苑里最为私密的地方。而如何被选中呢,两个方式:其一是以过
人的才华与个人魅力赢得姑娘的青睐然后撒银子,其二是撒比第一个方式更多的
银子……所以对于青鸾这么一个举动,我倒是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我也算得上
个「自己人」啊。

  青鸾来到其中一间房屋,轻轻地敲了敲门,说道:「小玉,是我。」

  门开了,露出一个女孩儿,可能才十四五岁的年龄吧,小圆脸,大眼睛,秀
气的鼻梁上点缀着几点雀斑。她带着几分谨慎地看了看我,然后对青鸾说道:
「小姐,怎么这么早回来?」

  青鸾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说道:「这是遇上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友人,要寻个
安静点的地方叙旧。你先出去一下吧。」

  「是的,小姐。」女孩儿乖巧地出门,将其小心地关上。

  青鸾转过身来招呼我坐下。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和上次窥探絮花时的布
置极为相似,大大的床和妆台,一张小茶几,上面摆着一些茶碗和茶壶,角落还
架着一张书架,一张琴。

  青鸾熟稔地冲起了一壶茶,然后满满地为我沏上一杯:「奴家在苑里赖以为
生的便是这手茶艺,所以吩咐小玉无论何时都要在闺房里准备好热水和茶叶。」

  我道谢后问道:「那个女孩儿叫小玉?她是你的个人丫鬟还是服侍所有姑娘
的?」

  「是奴家的贴身丫鬟,她性格比较柔弱,做事也不够麻利,但却身世可怜,
心地善良单纯,奴家甚是喜爱她,便求高姐儿将她留在身边。」

  茶过一巡之后,青鸾便定定地看着我,问道:「客官可是有什么要事告知奴
家?莫非与青莲教相干?」

  我坐直身子,正色道:「正是如此。事实上过去这两个月我因为族里出了事
回了一趟老家,但是我回来时通过一些关系了解到聚香苑里发生的事。官府这次
的行动确实是因为抓到了青莲教中人的蛛丝马迹,而苑里的絮花便很有可能是邪
教余孽。而她这次如此及时的离去应该不是巧合,而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败露了!」

  「青莲教乃是朝廷的一根心头刺,虽然这些年来已是过街老鼠,但不可不防
其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实际上已经在卷了,而且卷的规模还贼他妈大,我在心里加了一句。

  我诚恳地看着青鸾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聚香苑虽然可能只是被青莲余
孽的活动波及到了,但是我觉得接下来整个越城的风月场所,灰色地带都会被官
府扫荡。这次前来是特意为了劝告你离开聚香苑,因为它已经成为是非之地了。」

  青鸾似乎有些被震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我,迟迟未开口。我也乐得一口气
把自己打的腹稿说完,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来有没有积蓄,能不能脱
离聚香苑后正常生活,也不是很清楚你跟苑里的契约是什么样的。由于这次青莲
教的活动确切地跟聚香苑的营业有关,官府的架势看起来是要将整个越城的青楼
都翻个底。而那些卖身契被牢牢把握住的女子,也会有很大的机会脱离青楼的控
制。」

  关于官府接下来的行动,唐禹仁大概地跟我交了底。不知道青莲教的具体计
划就罢了,这次我们死里逃生探得一些内幕,越城的官府应该已经转动了起来,
高度警惕任何可能沾染,经手过人口贩卖,偷渡,运输等等的灰色行为。而青楼
作为首要目标之一,姑娘们哪怕不离开,在这种场所的存在也会被官府紧紧地监
控。

  之后我又勉强说了几句劝慰的话,来稍微软化这接连的惊人信息量:「虽然
你一定会对离开自己熟悉的栖身之地有些害怕,但是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离开
这种称不上良善之地,脱身这种生意……咳咳,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是一种你很喜
欢,很愿意投身于其中的事业,那我也支持,但是还是要先避避风头,保护好自
己……」

  妈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这种时候,是不是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这时,青鸾终于有了反应。她轻轻地将手放在我的手臂上,认真地看着我,
一字一句地说道:「青鸾明白了。客官,谢谢您。」

  我有些不自在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是吗?那就好了……嗯,你要
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尽管问,我虽然了解得不多但是可以尽量帮你出出主意。」

  青鸾站起身来,环视着这个颇为宽敞的房间,有些感叹地说道:「奴家自从
落入聚香苑里,从未放弃过离去的念头。但也许是待得太久,忘了如何在外界自
处了。一年前奴家攒够了赎身的银子时,又告诉自己要再攒能让自己生活下去的
盘缠,如此一般在边缘徘徊,至今也未曾踏出那一步。客官的话,反而能让奴家
做出决断了。」

  她转身对我笑了笑,神情无比复杂,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彷徨惆怅。

  我有些默然。对我和唐禹仁来说这次扫荡聚香苑的行动不过是对付青莲教的
冰山一角,仅仅是一个开始。甚至对于青莲教本身,它在这所青楼的活动估计也
不过是蛛网中的一根微不足道的线而已。但对于青鸾和无数跟她一样的人来说,
这种边角料级别的局部博弈便是能决定她的命运的重大节点。

  从本质上来说,我和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纵然是携带着另一个世界的知识
与眼界,也不过是让我从一个棋局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棋局而已。

  「那么,你尽快跟苑里的负责人提起离开这件事吧。大胆地把官府的介入作
为筹码,据我所知官府这两天便会正式向所有城里青楼发出通告,暂停一切风月
场所的营业。那时候,无论是头牌还是丫鬟,只要她们愿意配合官府的条例,管
你是越城豪门,府中士绅,都得放人。这些场所背后的人若是想强行留人的话,
就要面对大燕官府的铁拳了。而它可不像我那么爱讲道理。」

  青鸾的视线落在房间角落的一把琴上,叹道:「苑里的头牌是掌上明珠,比
奴家这种半路出家的中人之姿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受尽聚香苑主人的宠爱
和关注。然而在这种时候,她们也和奴家并无两样,都是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弱
女子罢了。」

  「客官,奴家今晚便向高姐儿提出离苑的要求。不知道您……能否助奴家一
臂?」

  我面对着青鸾希冀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重重地点头,说道:「放心,朋友一场,
我肯定会帮你的。」

  「嗯,首先……你有什么亲人好友吗?既然要离开聚香苑那就得搬家,期间
得找个地方暂住一阵。我是住在帮派里的宿舍的,不然的话可以接济你一阵。其
次是,你有没有积蓄?据我所知,城内的宅子价格可不低。之后则是再就业这件
事……其实以你的资质,我完全可以为你补课一番,凭你的文字水平应该不难找
到工作。」

  青鸾托腮思考了一阵后答道:「奴家的亲朋好友……呵呵,可能除去客官、
小玉、和苑里的几个姐妹之外,真的没几个愿意帮忙的了。不过这些年来积蓄倒
是有一些,奴家也一直在打探城内外买房置地的门路,若是倾尽积蓄倒是能在外
城偏僻一些的地段布置房产。」

  我正欲点头赞同,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却是不久前跟唐禹仁聊过的,对于
青莲教活动的担忧。

  那时我想起青莲圣城韦大福每周过来对我们宣传的话,提起这件事来:「还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防。陛下东巡在即,最终的目标是要北上狼首山赏军对北疆
蛮族用兵是吧?我的问题是,这件事的机密级别有多高?青莲教在地下据点如此
大肆宣传此事,搞得我都以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举动了。」

  唐禹仁对这个问题也思考了不少,答道:「这件事说得上是半个秘密,虽然
军中之人也大都收到通知了,但在明年东巡之前是不会正式宣布的。东巡是为了
确保东南富庶之地的供粮和后勤没有问题,而后便要准备在夏季启程北征。」

  我有些无奈地说道:「那看起来这些家伙又说对了,确实要打仗了。娘的,
他们的眼线也太强了吧,潜伏得这么猥琐也能精准地掌握这些情报。可以预见,
他们在朝廷用兵之后肯定会出来搞事。」

  想起这件事,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北疆战场远在
千里之外,但太屋山可是近得多了,如果明年青莲教还未被剿灭的话,在朝廷用
兵时捣乱是最有破坏性的,也有可能会波及到越城。与其让青鸾把毕生积蓄花在
城内的不动产上,也许在城外买套乡村宅子,省下一笔钱,会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此处,我便比较隐晦地向青鸾提了这个建议。当然,这种连我自己都不
是很确定的推测与忌惮也无法言明,只能抛出一个思路让她自己权衡。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青鸾仅仅是思索了数秒后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奴家听客官的。」

  我不由得劝诫道:「买房这种重大决定还是要慎重一点,尤其是你多年住在
城里,若要搬到城外怕是会有不少不便之处。」

  青鸾温婉地笑道:「奴家明白,但是奴家所闻所见的,均被束缚在聚香苑内
这一小方天地里。客官却是真正地接触到了这些可以轻易决定奴家未来的事件,
听闻到了奴家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的内幕。而客官也是唯一一个愿意跟奴家分享,
解析这些东西的人。既然如此,那奴家愿意相信客官的判断。」

  没想到青鸾那看似柔弱的身躯内还蕴藏着这种孤掷一注的决绝,让我钦佩的
同时却也感觉自己承受了青鸾那清澈的目光下,某种沉甸甸的托付。

  对此,我无法多言,只是坚定地对她说道:「既然你愿意如此相信我,那我
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助你安全脱身。」

  次日早晨,我租了抬马车回到聚香苑。越城的政府机关已彻底地发动了起来,
看来唐禹仁没有夸大,这确实是件上达天听的要事。聚香苑里已是官差多于侍者,
没有文书的人无法进入其中。我耐心地在后街的出口,当初我和唐禹仁监控人口
运输的地方,等待着青鸾出来。

  不久后,青鸾推开门,身边是那个叫做小玉的少女,跟身后一个风韵犹存的
妇人说话。

  「高姐儿,多谢您这些年来的帮衬。青鸾就此别过,您和姐妹们一定要好好
照顾自己。」

  那美妇人似乎有些感叹,说道:「按照目前这架势,过几天我们都得出来了。
也罢,也罢。小梁你一直是个内秀的人,还在外面有朋友,但在外也得多个心眼
啊。」

  高姐儿言罢看了我几眼,矜持地对我点头示意,我也还以礼貌的微笑。作揖
告别后,我和小玉将两人的行李放入马车。虽然比当初我一个包裹入城的事物多
了些,但两个女孩儿的行李实在算不上多。

  走了十几分钟后,我们在薛家开的顺风客栈停了下来,安顿好青鸾和小玉。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往天究堂的方向走去。不告而别旷工足足两个月,若不
是我上面有人估计早就被开了,是时候回去报道了。

            第三十五章:失踪人口归来

  有了刘青山事先帮我料理好的关系,我不告而别数月后又忽然跟个没事人一
样回来上班倒是没让堂里有太大反应。毕竟帮规虽严,百年下来关系户,纨绔子
弟在龙头帮里已深深地扎了根,与之相随的种种荒唐闹剧也不在小数。我这趟也
顶多让几个主管想起了我当初也是个被塞进来的关系户这件事。

  高岩这小子就有点过分激动了,像个猴子似的上下吵闹:「韩哥,别这么神
秘嘛,我这段时间还挺担心你的,你不会真的是老家出事了吧?什么事这么急?」

  这小子仗着自己跟我混熟了,对于我那极其简陋的借口完全不相信,搞得我
只能稍微编了点细节糊弄一番。叶洛秋则懂事多了,虽然看向我时眼里有掩饰不
住的好奇,但是很乖巧地并没有多问。

  十一室倒是仍然只有我们三个人。日常的账本也因为秋收的原因多了许多我
之前未曾见过的种类和内容。不过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核实账本
而不是在野外做苦力活,已经是像在天堂般的待遇了。

  「说起来,韩哥你的算学课还真的挺有效果的,张主管上周特意来告诉我们
你带的第一班兄弟们在接受了你教导的内容之后确实发现自己工作的容易了些。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估计堂里会交给你更多的教学担子。」

  我摸了摸下巴答道:「是吗?那还行,我就担心这么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效
果。嘿嘿,这正合我意,不过希望堂里不会因此而提高咱们每天的工作量就是了。」

  高岩和叶洛秋都变了脸色,确实,要是所有人都能以之前1.5倍的效率工作的
话,那么这个工作量就会成为标准,而不是被额外奖励的行为。

  叶洛秋嘟起嘴严肃地说道:「韩大哥,你可悠着点儿啊,我和石头都已经适
应了目前这个工作量了,比起11室过往的成果已经高很多了。要是堂里习以为常,
再配下更多的工作的话,那大家可都遭殃了。」

  「确实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个方面……要是因此让堂里的兄弟们都工作量增加
的话,那我估计就在帮里混不下去了。必须要慎重对待。」

  不能做一个让天究堂内卷的罪人,所以这方面得考虑一下如何控制影响……

  「对了,石头,你家是在城外的吧?我有个朋友想在城外买个好屋子,你帮
我参考一下。」

  高岩精神一振,说道:「你这就找对人了,我堂兄在村里是木匠,建的屋子
可结实了。」

  我掏出几块碎银递给高岩,说道:「我这朋友急着搬家,怕是等不了,你给
我介绍一个信得过的人,或者帮我打听一下有什么人想要出手宅子。贵一点无妨,
找个风水好点的地儿,最好离城里近一点。我这朋友经费宽裕,不会亏待人的。」

  高岩拍胸膛保证道:「放心,咱们高家在越城这百里的村子里都排得上号的,
这点小事没问题。」

  于是接下来的数周都是在这片异常的宁静度过。高岩顺利地给我介绍了一个
中介,推荐给青鸾几份产业之后,她在离越城数里外的小村子里买了一个院子和
几亩地。

  我重新回到自己金牌讲师的职位,思索着如何兜售自己的知识同时避免天究
堂的整体工作量被过多增加。

  其实大燕的数学相对于它的社会发展来说不算特别落后,但是确实体系不成
熟。严格来说我也不是什么专业人物,所以一开始也仅仅是在技巧上把一些我自
己比较熟悉的细节性内容传授给天究堂的同事们。这种东西对于工作效率的提高
相对来说比较明显,所以这一次我要换一个角度来授课。

  现在看来,我的「韩式记账法」迈的步子有点太大了,天究堂目前也仅有高
岩一个人可以说是初步接受了其中蕴含的不同思考方式,甚至连叶洛秋也只是将
其应用,而不是用它改造自己的会计思维。这一次我开始梳理大燕已有的算学理
论,然后在此基础上整合出一份适合会计工作的「秘笈」。如此,既能从长远上
来看提高所有人的水平,又能在短期内不至于改变工作量的标准。

  我有预感,自己在青莲教一案中的参与若是发展下去,怎么也够得上「影响
历史」的份儿了,但既然任务还没完成,不妨多线操作一番,尝试一下从理论、
技术方面推动位面印记。

  但是帮助青鸾安定下来,准备下一阶段的天究堂工作,相对来说都是次要重
要的事。对我来说,最为迫切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练功!

  没错,眼下唐禹仁离开了越城前往怀化帮助官府讨伐青莲教,薛槿乔忙于越
城扫荡灰色地带的工作,在这一方面我暂时无所事事,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武功的
事了。逃离青莲圣城时接连遭遇的战斗让我充分体会到一个没有合格武功在身的
江湖人士不是江湖人士,而是炮灰。走的也不是武侠路,而是扑街的龙套路。

  哪怕我有异能在身,拳脚功夫也算不上完全不通,但是任何一个入流的武林
人物都能像打狗一样把我吊起来打,实在是太憋屈,太危险了。

  为此我将所有琐事都解决完后,每天就开始两点一线的工作,练功,睡觉。

  乾元功已有两个月未练,结印和行气都极为生疏,而恰好乾元功第一层最难
的便是细心与专注的水磨工夫。但是在青莲圣城的一番遭遇磨练了我的心性,每
天数小时的吐纳也彻底地巩固了我入定与观想的心境,帮我跨过静心入定的那道
初学者的大关卡,算是因祸得福。也因此,我在十一月初终于迎来了进入大燕位
面以来最大的个人收获。

  「呼……呼……」

  我坐在静室里,双手流畅地随着呼吸的节奏结成一个又一个的手印,心神却
完全地沉浸在观想与行气里。经络内一道暖洋洋的真气正在不紧不慢地越过胸间
膻中穴,缓缓下行,然后气归丹田,在我的感觉中逐渐「填满」了气海。至此,
一趟手少阳三焦经的完整运气行功圆满收工,一时间,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一
种安宁感,一种温暖而舒适的活力,滋润了身体与心神。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却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乾元功第一层,完
整运气循环任意一条十二正经,经过几多波折,终于成功了!从此以后,虽然仅
仅是最基本的一层内功,但我周铭也可以自称是有正宗内家功夫在身的武者了!

  我跳起身来,运动了一下筋骨之后,左拳搭在腰间,右拳竖在身前,手足对
应,肘膝对应,肩跨对应,摆出一个正统的龙头帮标志性入门拳法,《龙拳》的
「青龙出海」的架子。我仔细地按照自己在演武堂导师的指点下,雕琢出来的动
作与发力方式,力从地起,一点点地从脚到腿升到腰,然后再一节一节地从脊椎
传递到肩,到双臂,最后微微侧腰,右拳往后拉,将一式淋漓凶猛的「青龙出海」
捣出。拳头撕裂了空气,虽然打在空处,我却感觉到,如果这一拳打在沙包上,
一定能将其高高地击起。

  刚才那一拳是我从方式太极馆开始,到加入龙头帮,历时近一年淬炼出来的
拳脚功夫的精华。按照罗师傅的说法,若是我能在实战中每一拳都能自如地像刚
才那样发力,那么我的拳法就登堂入室了。

  「好,再试试内功。」

  我按照《龙拳》的行气线路,粗略地摆出与刚才一样的拳架子,调动丹田内
的真气,然后右拳又一次地捅出。而这一次,草草摆出拳架子,发力粗糙得肯定
会让罗师傅对我饱以老拳的一式「青龙出海」却以仅逊于刚才的力道,戳开空气,
狠狠地捣在空处。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难怪这个位面里,内功至上。内外三合完美结合,发
力与动作都极其标准的一记拳,在地球上需要正常内家拳修习者数月乃至上年苦
功才能把握的威力,竟然轻易地被一门刚入门的粗浅内功给复制了。而这种落差
在我这个阶段是最小的,越往后,内功越精进,这个差距就会越大。一力降十会,
在大燕位面里,真气就是这个力。

  当然,两个境界相仿的高手之间,一个能像我刚才那样用到全身之力发劲的
人肯定能完胜拳法没有达到这个地步的对手。但是技巧,细节这种东西,在更高
境界的功力之前,实在是站不住脚啊。

  难怪朝廷对青莲教余孽如此忌惮。在冷兵器时代,能够轻易培养出成千上万
个三流高手的势力,简直是开了挂的存在。

  不过现在暂且不用想那么多,还是享受一下这个质的突破的时刻吧。我用上
真气把龙拳实战四式、练体四式都练了几遍,然后再不亦乐乎地练了大半个时辰
的鲤鱼跃步法,最后真气枯竭时才收工离开。

  对了,也快两周没见过青鸾了,自从帮她搬家完了之后就埋头苦练。今天既
然已经完成工作,那就去见见她吧。

  我顺路买了点东西,然后出城走向青鸾的屋子。越城外的耕田和城镇相当多,
离城池越近则越密集,在往南和往北两个顺着越水的方向的人口尤其众多,大大
小小的村、县环绕着越城,让顺安府的这一小段地坐拥近百万人口。青鸾选择的
宅子则在南边大概十里外的「江口村」里。据说这是方圆二十里内四个「江口村」
之一,创意之匮乏令人腹诽。

  施展出轻功,虽然速度比不上奔马,但却无比稳定,轻松。鲤鱼跃不是什么
高明轻功,但是在行气之间真气仿佛在我的脚下安了两个弹簧,每一次脚踏实地
的借力都能让我轻易地蹦出数米的距离,比我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奔跑时不仅每步
跨出的距离更长,所需的力气也小上数倍。难怪当初薛槿乔的续航能力那么强,
以她十倍于我的功力,就算是拎着一个大活人也能以大幅度打破马拉松的世界纪
录。

  十数分钟后,我来到一间颇为宽敞的院落前,敲了敲大门。这时,一阵狗吠
声响亮地在门后响起,不久后,我听到一阵脚步声,和小玉的声音。

  「谁啊?」

  我回道:「是我,韩良。」

  「啊,韩大哥,您等一下。」

  小玉开门后,对我笑道:「您怎么来了?」她稚气仍重的小脸上却是少了许
多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戒备和怯懦,多了不少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我举起手中的糕点说道:「这不好几天没来见你们,特意上门看看你们住得
怎么样了。青鸾呢?」

  小玉接过食物,道谢后带我走过空荡荡的院子:「小姐在屋里,这边来!」

  我左右看了看,说道:「你们住得还习惯吗?这几天应该忙着打理宅子吧?」

  小玉语气愉快地说道:「嗯!虽然屋子很大,也要花很多功夫清理,但是小
姐跟我说,能有这么大的一片自己的天地,实在是自在极了!」

  我笑道:「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你呢?应该挺久没在这种乡村的地区住过了
吧?比起聚香苑如何?」

  小玉思索了片刻后,斟酌地说道:「我……也觉得小姐说得对,虽然活儿跟
在苑里一样多,但是在这里总觉得好轻松呢。」

  「是这样的。无论聚香苑是多么华丽,美好,那终究不属于你和她。而在这
里,虽然远远不算是繁华之地,却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小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们来到屋内,小玉让我坐下,并为我泡了杯茶。

  「小姐应该已经听到了,我这就去告诉她一声。」

  我打量了几眼正厅的布置。大件的家具俩人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比起我上次
帮两人搬进来时,已经有几分家的感觉。而身下的木椅与身旁的木桌虽然不是什
么名贵器物,却也作工精细,看来青鸾的小金库确实比较充实。

  「韩大人,好久不见。多谢您的糕点。」

  青鸾带着小玉从内屋快步走出,对我问好。今天她略施粉黛,皓齿娥眉,粉
面洁白娇艳,许是因为在家比较随意,穿着一件白色的对襟上衣,露出了里面的
米色抹胸和一截粉嫩的胸肌,那傲人的柔美曲线被一件黄色的褙子遮掩住。她婀
娜的腰间扎了一根青色的腰带,下身则是蓝色的长裙,气质清雅。

  我起身回了一礼后,无奈地说道:「我真是求你了,别叫我大人了。你我既
然不在聚香苑,也以朋友身份相交,叫我的名字就行了。也别叫我客官!」

  青鸾坦然笑道:「既然客官如此坚持,那么奴家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韩良。」

  她着重咬着那两个字,让我一阵不自在,转移话题说道:「说起来,我还不
知道你的真名呢。青鸾应该只是名号吧?」

  青鸾有些感慨地说道:「是啊,奴家已经许多年未用自己的真正名字了。」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奴家姓梁,名清漓。清澈的清,淋漓的
漓。」

  「很漂亮的名字,」我点评道:「是因为五行缺水吗?」

  青鸾,或者说梁清漓噗哧一声笑道:「据说是有那么一层考虑,但是家父的
祖辈世世代代在越水旁与之共生,中年之后有一年在江口赏潮之后,家母有喜,
因此而得名。客……韩良你直唤奴家之名就行了。」

  我听得极有兴趣,说道:「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美好的来由,确实是个好名
字。不过听起这个故事,你父亲好像也是个熟读文书的人啊,现在可还安好?又
是如何进入聚香苑这一行的?」

  梁清漓沉默了片刻后,怅然说道:「奴家原来家世颇为殷实,家祖家父都曾
入朝做官。虽然不算有权势,但也在这越城之界颇为自在。然而,在奴家十六岁
那年,家父因罪入狱,家族因此破败,奴家也被卖入聚香苑,不得不卖笑维生。」

  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而因为家父从小的教育,奴家也习得不少经
书,琴棋书画略有涉猎,却是卖了个好价钱,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够带着一大笔银
子脱身,也是个常人难望的结果呢。」

  我听着梁清漓说起自己的身世,无言以对。虽然对她的背景有所猜测,但是
没想到如此灰暗。嗯,不过也确实合理,她也说过自己是半路出家的青楼女子。
相对于聚香苑的许多从小便被「培养成才」的女孩儿,比如那对花魁便是这种从
小开始培训的最佳学生,梁清漓的技能都是进苑时自备的。

  我虽然很好奇梁清漓的父亲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罪,才能沦落到这个妻离子散
的地步,但却明白这种话题不聊为好,便准备转向一些其他的话题,试图消除空
气中那过于凝重的情绪。

  这时,梁清漓继续道:「奴家经此大变之后,一生的目标便只剩两个。其一
是重获自由,这个因为你实现了。谢谢你,韩良。」

  说到这里,她感激地与我对视,我也不由自主地对她微笑。

  「而另一个目标,便是为奴家父亲洗刷罪名。当年家父职为司仓主簿,掌管
粮钱。虽然不算官府要人,但亦战战兢兢掌管越城近郊的粮仓十数年无过。然而
七年前建南府大饥荒,朝廷从顺安拨粮赈灾,家父明明按时完成差事,却在后来
被人污蔑以次充好,贪污钱粮。」

  说到这里,梁清漓如水般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我从未见过的陌生色泽,那是仇
恨的焰火:「可怜家父一生清白,数十年官职的苦劳,无人听闻,无人在意,家
母大病离世,家父冤死狱中,梁家破碎支离,奴家则被卖入青楼,成了最低贱的
娼妓。」

  我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茶。这个外表,气质,与谈吐如此淡雅温婉的女子,
竟然蕴含着如此刻骨的仇恨,让我惊讶之余,也不得不同情。

  梁清漓喝了口茶后,轻拍了拍在她身后一脸担心的小玉的手,平息了情绪。
她有些无力地对我说道:「但是奴家能够从聚香苑脱身已是三生有幸了,之后的
事,梁家的事……奴家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背负着罪名,但一个弱女子,一个
娼妓,又能如何?」

  我沉默了良久,举起杯子说道:「清漓,你的故事让我动容。请让我对你示
以敬意。在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之后,我能看出,你依然没有放弃,也没有让挫
折打败你。这种精神,是最为可贵的。我不如你。希望接下来的路,你也能继续
前行。」

  梁清漓温柔地看着我,说道:「谢谢你,韩良。」

  这时,一个隐约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突然清晰了起来。而它所指向的可能性,
虽然渺小,却充满了令人振奋的希望。

  我重重地放下茶杯,对梁清漓笑了:「清漓,听你所说,你想要重振梁家,
为你父亲申冤,是不?」

  「那是奴家毕生所愿。」

  「而以你所看,达成这个目标需要的是什么?」

  梁清漓有些迷惑地说道:「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重审当年的案子,可这
又如何能行呢?奴家如今一点人情关系都没有了。」

  我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你说得对,但不全对。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无论是
权势,金钱,还是武力,你就有机会重启这个案子。而你记得我当初对你所说的,
大燕最大的捷径是什么吗?」

  梁清漓思考了片刻后,答道:「是……武功?」

  我说道:「没错,正是武功。而若一个人能在武功之上,更有文才的话,那
他便会极快地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人才。」

  我想起了我的老哥们唐禹仁,这个家伙虽然天生劳碌命,但不得不说,他是
我知道的最厉害的一个人。这种人当上玄蛟卫,是朝廷之幸,也是青莲教之流的
大不幸。

  转念至此,我笑着对梁清漓说道:「而我觉得,我恰好可以帮助你成为一个
这样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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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没有太监!但是更新间隔越来越长了,无奈。这次更新的内容有一些大
家喜闻乐见的东西,希望可以调动大家的兴趣。到了这里,我想完成的人物塑造
戏份就差不多满足了,接下来要大步踩油门推进剧情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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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暗流汹涌

  梁清漓眨巴了眼睛,似乎有些懵了:「韩良你是说……」

  「江湖补课王,九十天三科百分进步圣手,天究堂金牌讲师,正是区区在下
。」

  我恬不知耻地吹嘘着自己的资历。嗯,除了天究堂那段,梁清漓可能一个字
都听不懂,不过只要她能理解那名头的响亮就行了。

  女子再次迟疑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我的话。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我其实是一个挺有文化的人。
加入龙头帮之后也在奋力习武,最近小有成果,我觉得可以自称是个文武双全的
人才了。你过去几年在聚香苑里,我猜你是专精于一套非常独特的技能,但是出
了聚香苑之后这套技能的适用性怕是低不少。而我呢,刚好和你相反,我什么都
不是特别擅长,但是很多东西我都懂一点。」

  「而你从聚香苑出来之后,肯定是要再找份工作养活自己的。与其花大价钱
去请一个前辈教导你,还不如让我为你特别辅导一阵,迅速在一个或者数个行业
有一些基本的知识。你应该知道,我在龙头帮的天究堂做会计,也就是账房工作,
但是除此之外我也有一些其他领域的知识,对你应该会有帮助。」

  梁清漓这次听懂了,却有些迟疑:「韩良,你已经为奴家做了够多事了,再
要劳烦你为奴家补课的话,实在是不知好歹了……」

  小玉在她身后听见,有些着急地插口道:「小姐,韩大哥说得对啊!我能进
城里做工,以您的才华也一定能找份工作糊口,但是这样只是能过日子而已,梁
家的事就永远无法改变了!要是能学武功出人头地的话,说不定还能有点机会!」

  梁清漓顿了顿,问道:「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要学武功出人头地?」

  「哦,前阵子絮花小姐和杨主管在说话时突然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既然她
和韩大哥都这么认为,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听得此言,我不由得挑起眉头。有意思,絮花竟然还对小玉说过这种话……

  「小玉,韩大哥确实是一片好意,但是我们不能这么无耻地一直依赖他,他
已经为我们做了够多了。再过的,就越份了。」

  小玉似乎有些恼怒,摇了摇梁清漓的肩膀,脱口而出地说道:「小姐,都这
个地步了您还纠结个什么呢?反正承了韩大哥的恩情已经够重了,也不怕再多几
分。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服侍韩大哥去就行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口大笑。这小妮子,倒是直率单纯得很可爱,也很明
理。这对名为主仆,实为姐妹的感情着实深厚,令人羡慕。梁清漓似乎有些头痛,
对我投来歉意的目光。

  我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这次除了想帮你们一把,我也确实有
一些自己的原因在内。清漓,别跟我客气,就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学点可以货与
豪门的技术?想不想有哪怕只是一点遥不可及的盼头?或者这么说吧,你的仇恨
有多深,是否足以让你放下矜持和脸面,去恬不知耻地求一个朋友再三帮助自己
?」

  说到最后一段时,我的语调不再轻佻,而是多了几分严肃之意,定定地看着
她。

  面对此言,梁清漓垂下了头,让我无法看见她的脸庞。沉默了良久之后,她
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无力,但却一字一句地看着我的双眼说道:「拜托你了,韩
良。」

  「……虽然奴家的谢意已经很廉价了,虽然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但,若日
后有任何需要奴家的地方,在所不辞。」

  我笑了笑,忽然想起初次跟她见面,她调戏我时那大胆的风采。实在是难以
想象,那个热情似火的女子跟眼前如此挣扎而迷惘的梁清漓是同一个人。

  不得不说,梁清漓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多年的红尘滚打能够逼她无视大燕
社会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让她能在酒桌上与陌生男人自如地坐在一起陪饮,做
一个「婊子「,但却似乎未能将她骨子里有关情义,有关是非的观念磨去。当然
也不是说青楼女子就一定是没有道德不知对错的人,但是不可否认,这种高度注
重物质,交易皮肉的场所,确实容易扭曲一个人的价值观。

  所以梁清漓身上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特性,实在是有些可爱呢。

  「好啦好啦,咱们别这么严肃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儿画饼而已呢。
我可完全无法保证到底能帮你成什么样的才,我有没有那能耐都还做另论呢。

  小玉欢呼道:「好耶!谢谢韩大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帮到小姐好多的。」

  我看到小玉站在梁清漓身后一脸欣慰,不怀好意地问道:「小玉,你识字么
?」

  小玉有些迷糊地答道:「苑里和小姐都教过我一些,但是我学得不是特别好。
怎么了?」

  「小玉啊,你不会以为你家小姐会是我唯一的学生吧?你当然也得跟我上课
啊。」

  「啊??」

  天究堂,十一室,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过去了。我放下手中的医经打了个哈
欠:「石头,是不是该下班了?」

  「还有半个时辰。」

  「啊?好吧,到时叫我一声。」

  「韩哥,你是多久没正经记过账本了……」

  「我可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一个时辰的工作,一个时辰抵得上常人三个时辰。
效率,效率。再说,我的主业现在也转移到授课方面了,花少点时间看账本也是
理所当然的吧?」

  「好吧……」

  「再说了,洛秋不也每天只上半天班?我好歹天天跟你一起出入呢。」

  高岩哀嚎一声道:「人家父母是帮派长老、客卿,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啊!
还好你给她教了不少算学知识,不然的话她可能那半天的工作都要扔给我了。」

  我摸了摸下巴,说道:「说起这事,叶洛秋这种帮派小公主为啥要进天究堂
啊?难道是为了学一门技艺?磨一磨她的心性?」

  高岩趴在桌子上说道:「她说是自己性子不够稳重,所以父母特意把她塞进
最枯燥最繁琐的天究堂来锻炼心性。结果遇上你,账本功夫那是蹭蹭地往上涨,
根本没吃什么大苦头,一点也没被这儿的工作磨练出什么沉稳、干练……」

  「……这,咳咳,我作为室长帮助同僚更好地工作算是职责,相信洛秋的父
母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你言我语之中,很快便到了下班的时候。跟高岩道别了之后,我往天涯阁的
方向走去。

  唐禹仁离开越城已有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怀化那边如何,应该有点成果了
吧?城里倒是治安明显比平常好了不少,这段时间薛槿乔忙得不可开交,街里街
外的官差照看之下,根本没人敢惹事。而如我所料,整个越城所有的青楼都被关
了,何时重开根本无从得知。这段时间我有些下意识地不想再往这事儿凑,没办
法,每次回想到被绑去青莲圣城的那几个月我都会PTSD发作,休养了大半个月才
恢复过来不少。

  走进熟悉的天涯阁大堂,我跟跑堂的小刘打了个招呼:「小刘,你叔今天在
吗?」

  小刘是刘青山的侄子,十七八岁,高瘦高瘦的,脑袋灵活,为人也讨喜,跟
我颇为熟络。他笑着对我打了个招呼后说道:「阿良你来得正好,叔叔他在楼上,
正准备叫我去喊你过来见面呢。」

  「那好,我这就去见他。」

  上楼进了雅间之后,看见一袭灰衫的刘青山怡然自得地喝着茶。

  「刘先生,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小韩你来得刚好,禹仁那边昨天刚给我捎了信。小姐在城里也有不少收获
。」

  「哦?那太好了,这段时间一直感觉被青莲教吊着玩似的,总算有点好消息
了。」

  刘青山放下茶杯,从袖里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禹仁寄回来的,用密语
写成,我大概为你复述一下吧。」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斟酌地说道:「太屋山如今已被怀化官府封锁,但是太
屋群山是东南最广阔的山脉,蜿蜒千里,横跨顺安镇南两府。顺安十数万精兵的
人力,就算全部投入这片山脉,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更何况我们要寻找的是
渺无踪迹的地下洞穴。」

  「当然,唐禹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竟然在短短半个月内
便找到当初你们逃离出来的那个洞穴入口。可惜,青莲教已将那个入口填上了,
虽然能从地面的迹象分辨出是一个洞穴,但已无济于事。」

  我有些失望,但也有了心理准备:「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青莲教这种百年
老教。听你的意思,唐兄是准备在那边多呆一阵了?」

  刘青山点头道:「他是准备在那儿帮忙,毕竟他应该是目前官府对青莲教活
动最熟悉的人了。但是要在苍茫太屋境内寻找通往地下洞穴的入口……唉,海底
捞针啊。就算能找到又如何,以青莲教的老谋深算,恐怕早已散去教众,化整为
零了。」

  我无奈地答道:「这也是我的担忧。怀化那边大兴人马,只要青莲教不是愚
蠢至极,在我和唐兄逃离之后应该就意识到他们必须打包逃跑了,尤其是我们还
在山外的村子留下一地的尸体之后,傻子都猜得出我们身份并不简单。就算我们
能重新回到青莲圣城,只要抓不到人,就无法真正遏止他们的行动……说起来,
大伙儿对青莲教的行动有什么头绪吗?他们到底为了什么如此铤而走险,拐卖人
口?」

  刘青山肃穆地摇了摇头,说道:「说起这件事,刚好和我想跟你谈的东西有
关。过去这大半个月越城的官府监管极严,也是多亏了小姐家族的鼎力支持,还
有大燕皇廷派来的人手。但是越城本地的势力也不是好相与的,像聚香苑,潇湘
馆这些大青楼背后,都是豪门巨贾等不可小觑的存在。」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当今大燕朝廷虽然仍是这片大地上说一不二的统治者,
但是各府各地的势力盘根错节,哪怕是有代天而行的玄蛟卫和凤阁高手在此也无
法完全压住他们。这段时间的高压管控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若是再没有成果,恐
怕会立刻受到反噬。」

  「不过万幸,这十几天下来确实让我们找出了不少东西。首先是整个越城的
黑道人口运输都被连根拔起了。当初你和禹仁探查到的徐富贵的相关生意,便是
这其中之一。不仅是徐富贵,好几个越城周围的人牙子都跟这门生意有着直接的
关系。他们各有接头人,每个月从城内外搜集人口,打散到各自的渠道里,无声
无息地进城,交接,然后再运输出去。」

  说到此处,刘青山的脸上有了些冷意:「可惜他们背后,帮助他们源源不断
地提供这些良人的接洽人早已脱身而去,但是十有八九便是青莲教妖孽。徐富贵
主要经手的是青楼到码头,走水路的这条线。当初你和禹仁被青莲教偷袭之后,
大抵便是落入他的手中。」

  「男子如同牲口一样被束缚然后运走,只要能不知不觉地拐来运去,便是一
本万利的好生意!女子则是有些蹊跷,入了青楼却不是为了接客,而是为了集中
在一起用邪术篡改心神!这次若不是在越城聚集了太清道,五台山,和玄蛟卫的
各路高人,怕也是找不到这份蛛丝马迹。上次我与你说过「锁心术」这门邪道技
艺,没想到这次还真的碰上了。此术异常阴险,效果狠毒,却又极难察觉。但也
因此对施术者的要求极高,通常的施术者每半个月左右便得细心重施术法,精通
此道者亦得每月重复,否则便会慢慢失去效力,中术之人若没有适当的调理,会
有些精神失常。」

  「这次越城关闭了所有青楼,将其中所有被卖入的女子都放了出来在官府做
了登记。起先官差只是查看了身体状况,并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两天前忽然有数
个尚在官府调养的女子行为举止异常,像是失魂了似的,才有人发现不对。请来
了玄蛟卫之后,才察觉这正是锁心术重出江湖了。」

  刘青山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道:「小韩,如今官府明天便要放出公告,召集所
有在青楼里就事过的女子,要检查她们是否被施加过邪术。你似乎跟聚香苑一个
姑娘走得很近,我便准备告诉你一声,做好准备。」

  我抱拳对刘青山行礼道:「多谢刘先生告诉我!我确实有两个朋友曾经在聚
香苑就事,不知她们是否需要明天进衙门接受检查?」

  刘青山抚须道:「正当如此。锁心术阴险难测,但是已被玄蛟卫,昆仑派,
和诸多白道高手合力之下破解。因此解除危害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寻出受其所害
的人。」

  我点头沉吟,明天请半天假带梁清漓和小玉进衙门检查一下,万一她们也被
洗脑了就麻烦了。

  「刘先生,青莲教这么大费周章,建立了一整个黑色运输链,还把锁心术这
种万人唾弃的邪术都用上了……到底是图什么?」

  刘青山皱着眉头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懂。拐卖男人倒是好理解,无论是
地下去做为劳工,像你和禹仁那样,还是地上做黑工。虽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青
莲圣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但是好歹能够理解。女人的话,这个规模的行动,
莫不成是为了筹集钱财?若有路子,有豺狼之胆,倒是一门可以暴富的生意。对
于正常人来说这是杀头的生意,但是对青莲教这种妖孽,却是吓不倒他们。」

  「唐兄跟我说过,过去几十年青莲教虽然时不时会搞出点事儿,但都不会超
出正常的宗教集众,祸乱人心的伎俩,因此也一直没被朝廷全力针对。如今这件
事已经属于上达天听的严重事故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刘青山长叹道:「我也不明白。但是以我所见,越城应该没什么线索了。纵
然将潜在的麻烦都铲除了,但接下来的追查,就是一件缓慢且艰难的工作了。听
说朝会上诸位大人听闻顺安府的青莲教余孽如此猖狂之后,劝告陛下暂且按下东
巡的计划,不要来亲身涉险。想来这几天便会有结果了。若是如此的话,小姐原
来的东巡工作很可能会变成追查青莲教的工作,倒是省了一些功夫。」

  我有些头痛。青莲教的实力其实在朝廷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以说只要一
露头就会遭受灭顶之灾。但是如今的大燕皇廷已不是百年前那横扫神州,风行雷
历的政权,而是一个行动缓慢的庞然巨物。便是被皇帝尤其器重的玄蛟卫,凤阁
也很难长期地与地方势力的重重阻力作对。而青莲教苟了百年了,潜伏能力点满,
又不知道从何摸出了这套灯下黑的灰色产业链,若不是行动日渐猖獗,甚至动到
了薛槿乔这种武林名门身上,怕是还能高枕无忧地再搞下去。

  唐兄啊唐兄,希望远在怀化的你能给我们带来点好消息了。


              第三十七章:授功

  次日,我带着梁清漓和小玉进城去做了检查。由于我只是个外人,不得不在
外面等她们,不过有着刘青山帮我打理好的关系,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女子出来,正是我在等的
人。

  「嘿,还挺快的嘛,怎么样?没事吗?」

  梁清漓乖巧地点头,然后转身对那个男子说道:「奴家和小玉都没事,多谢
诸位大人相助。」

  中年男子表情温和,对我示意道:「两位小姐都无恙,官府已经登记了她们
的信息了,日后若有变化请再次来检查。」

  我对他道谢之后,正要往怀里掏钱意思一下,却被他挥手止住了。

  「韩良是吧?没有必要,替我向刘先生问好就行了。」

  我看着他了然的笑容,交换了眼神之后,对他行礼然后带着两女离开。

  转过头来,小玉的眼睛里似乎冒出了星星,梁清漓也对我有些刮目相看的意
思。平日在两个女孩眼中凶神恶煞的官差如此礼貌和规矩,让两人都有些震撼。

  「哇欧,韩大哥你好厉害啊,我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好说话的官差,通常他们
可凶了!」

  我摸了摸小玉的头,笑道:「这就是关系的力量了。他们并不是为了我而如
此礼貌,而是为了显示对我身后的人的尊敬。如果你未来无法自己成为一个能让
他人敬畏的人,那至少要找一个能提供这种能量的人做靠山。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尽量帮助你们的东西。」

  「好了,咱们回去了,没事就好。今天我要正式开始教你们武功了。」

  梁清漓美目一亮,上前到我身旁说道:「真的吗?这样……没关系吧?会不
会有违帮规?」

  我挥手道:「放心,帮规早就被我研究透了,我要传授给你们的东西跟帮里
真正秘传的功夫没什么关系。但是也别担心,绝对不是什么三流货色。」

  回到梁清漓的院子里,我指着角落两个木制的人偶说道:「这是我特意叫帮
里朋友定制的,按照大夫的经验,以尽量精准的方式还原的一比一人形模型。左
边那个注释了人身上所有的穴位,还有拳经里关于气海,丹田,经脉的结构。右
边那个则是人体的每一块肌肉,骨骼,与内脏。从今天开始,到你们筑基完毕之
前,每天都要细心学习经络理论,穴道学,和一些相关的医学理论。对五脏六腑,
经络气血,都要有一些清晰的认知。当然,正统的拳经和武学典籍也是要掌握基
础的,这样才能避免你们运功行气的时候走火入魔。」

  听到这些话,原本兴奋地叽叽喳喳的两女脸垮了下来。小玉弱弱地举手问道:
「韩大哥,真的要这么麻烦吗?」

  我转过身来笑了笑:「放心,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不过这些理论基础确实
很重要。人体是精密而复杂的系统,贸然炼气,行功,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甚
至你出了问题都无法知道哪里错了。我一开始也是抄了本秘籍就开始练,但是后
知后觉才意识到这是极其危险的。过去这几个月我除了跟高手讨教之外,更多的
是在跟城里一些大夫请教医学方面的常识,这样才能尽量把握住自己的身体情况,
从而最安全,最有效地练功。」

  我又指了指人偶旁的一些器械:「既然是从零开始,那么我也刚好订制了一
批能帮你们最大程度打好基础的材料。想要练成上乘武功,除非你是天纵奇才,
不然的话也需要按照正确的方式,内外兼修,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我从一个非常好的导师那里学来了一整套极有效的筑基锻体之法,你们可
有福了。」

  阿弥陀佛,罗师傅才教了我三个月不到我就转头开始全套兜售他的教程了,
希望我这半桶水理论和经验不会害死人。

  我合住双掌,笑吟吟地对两个明显热情不再的女孩儿说道:「好了,咱们开
始吧!」

  一周后,我坐在静室里的木椅上阅读拳经,时不时地往不远处静坐的梁清漓
和小玉那边看看。注解了大概三十多页时,我估计时间大概差不多了,便在身边
的木鱼上轻轻地敲了敲。

  「好了,收功吧。」

  梁清漓有些激动地睁开眼,呼道:「我感觉到了!气感!」

  啊,这么快?我当初快一个月才找到感觉的,梁清漓竟然一个星期就成了?
是我天资不行还是她天赋过人啊?

  我走过去让梁清漓具体描述了一番,确实与我个人体验的觉醒气感时一模一
样。

  「你这…天赋惊人啊,我去。我一开始入定,吐纳的时候用了足足二十多天
才找到气感,你竟然七天不到就成功了。不得不说,人比人,气死人啊。」

  梁清漓粉嫩的脸蛋上涌起兴奋的潮红,充斥着无可抑制的喜悦。在她旁边的
小玉则是很平静,虽然对梁清漓的成功很欣喜,但既没有我想象中的羡慕,也没
有明显的气馁。

  「小玉,没有感觉是吧?不用担心,如我所说的,我当初快一个月才找到气
感,慢慢来。」

  「韩大哥,不用担心我,」小玉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姐这么快成功一点都
不奇怪,她肯定是天资很棒的!我就不行了,所以一步一步来。」

  我赞扬道:「非常好,你这种平稳的心态是非常可贵的。」

  「接下来清漓你要继续壮大气感,过几天等你对人体的结构和行气的理论基
础搞明白之后,我就会传授给你筑基的功诀。小玉则慢慢来,先找到气感。」

  「好了,接下来是每日的身体锻炼!」

  两女原本精神奕奕的脸蛋瞬间焉了下去。确实,对于这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孩
儿来说,哪怕是最轻量的基础训练都是相当艰苦的,更何况对于初学者来说要顶
着肌肉的酸痛继续锻炼,实在是一种折磨。

  「好了好了,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走出门外,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角落的人偶,嘴里念念有词地摩挲着木偶身上
密密麻麻的小洞和线路。

  虽然中途被青莲教抓去,耽搁了两个月时间,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成功掌握了
一些大燕医学的基本理论,跟我所了解的少许中医知识没有太大出入,而其中与
我所认识的生物学,人体运动学知识又有所重合。这对我接下来想要修习的一门
武功有相当的帮助。

  「想要打人,必先挨打,这,就是武功。」

  我从怀中掏出从帮派玄字楼抄录的《化气铁衣》,粗略地对比了一下其中各
种身体图画和行气路线的结构与面前的木偶上印录的图案。

  这是一门锻体的横练硬功,但不是纯粹的外功,而是内外兼修的一门护身功
法。能在玄字楼占一席之地的功诀,无不有过人之处,当然,也会有某些不可忽
视的缺憾。化气铁衣的外功部分相较于寻常横练之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药洗,
捶打,调理,磨练。但是其内功部分却比较有意思,能够在锻炼坚硬强韧的肉身
之余,还编织一身真气之甲,抵御化解内家高手的真气攻击。

  肉身披气衣,刚如铁甲,柔似蚕丝,两者相辅相成,结果就是抗打能力刚柔
并济,极为全面。据说若能练到高深境界,则可以将隐于皮肉之下,潜于筋骨经
脉之中的真气甲化形而现,大幅度增长防御力。这是创造者模拟传说中先天高手
的护体罡气而来的劣化版。

  化气铁衣的修习者在龙头帮里不在少数,但是大多都是为了这份真气甲的效
用。硬功方面,胜过化气铁衣的横练法子就算是玄字楼也有几部,所以它的优越
性主要在于它对真气攻击的抵抗力。不过,它的弱点就是相当难练,外功需要极
为猛烈繁琐的捶打,内功却极其复杂细腻,不仅在修习上,连在应用上都需要悉
心协调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其实外功本身就有防御真气的效用。能将皮肉筋骨练得浑圆一体的横练大家,
举手投足之间就有莫大的力量,更是能单凭肉身就硬抗有着真气增幅的攻击。但
是术业有专攻,横练最擅长抵御的还是物理上的力道,真气这种更近于玄学的能
量,还是要以真气来对抗效果最好。

  而化气铁衣的某些特性,让我对于如何将之配合自己的异能也有一些想法。
超越者当时对我说过,我主要会以灵魂之旅的形式降临不同位面的。也就是说,
我在大燕位面要是练功走火入魔的话,对身在地球的本体是不会有影响的。既然
如此,那么也无需太拘谨,可以大胆一些地去试验,去锻炼,毕竟回到现实连实
验的机会都没了。当然,我只是个过客,借用的是「他我」的身躯,也不能太缺
德了,随便瞎搞一番然后留一个烂摊子给真正的韩二收拾。

  「韩良,我们准备好了。嗯?你在看什么呢?」

  我将手抄本塞回怀里,转身道:「在对照一部我准备开始修习的功法,你们
未来也许也有机会学习……唔,这套衣服好像之前没见过?」

  梁清漓换下了之前吐纳时穿的青色长裙,将头发盘起,穿上了清爽的玄色短
打。布料轻便的短衣极为修身,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了出来,丰盈的胸脯之下,
纤腰间扎了一条白色腰带,袖子则被捋起,露出了半截白润的藕臂。通常掩盖在
长裙之下的修长双腿也一览无遗,让我惊叹于她的身材比例之优越。许是我尚未
适应梁清漓这个形象吧,如此侠女风范十足,英姿飒爽的造型仍会让我眼前一亮。

  胸大的人怕是练武会有额外的麻烦,我突然如此想到。不知道薛槿乔这种武
功高强的侠女是怎么应对的。

  我又观察了几眼。嗯,确实,这个份量……肯定会影响到锻炼的。可能要调
整修改一下相应的动作和姿势。

  「嘿嘿,好看吗?奴家特意订做了几套练功用的短衣,小玉可喜欢了。说是
要每天都这么穿。」梁清漓颇为自得地转了一圈,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称赞了几句。这种练功服算是大燕主流衣物里最简便舒适的样式了,
我自从加入帮派之后基本上没穿过其他款式的衣服,难怪小玉喜欢。

  「好了,开始热身吧。」

  我带着两个女孩做了几套热身、拉伸的动作,又在院子里跑了几圈之后,便
让她们各自用着木头器械锻炼,时不时地指正她们的动作,顺便偷偷欣赏一下梁
清漓的优美身姿。

  做完今天我计划的锻炼之后,已快是饭点了。

  「韩大哥不用麻烦你了,我去做饭!」

  小玉因为年纪小,身体底子又比较虚弱,所以训练量颇轻,早早就做完,跑
去洗澡然后准备晚饭了。这小妮子,都说了我来做饭,不知不觉又让她给揽过去
了。我好不容易才琢磨出的,用各种大燕土产拼凑而成的特供版营养餐,看来也
要一并传授给她了。

  不过刚好我有些话想要跟梁清漓说,小玉提前离开倒是方便不少。

  「清漓。」

  「嗯?」

  「你的进度非常棒,不止是气感这方面。无论是武学基础的理论还是医学方
面的知识,你都吸收得很快。可惜你没出生在一个武学世家,说不定你还能成为
一代侠女呢!」

  梁清漓秀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说道:「奴家从未想过,自己也能
有机会学习武功。能够有机会现在跟你修习这么多东西,奴家已经很满足了。」

  她顿了顿,斟酌着继续说道:「韩良……你好像对这些知识太,太随意了?」

  「有吗?还好吧?你和小玉都是跟我关系颇好,资质人品我都有所目睹,才
决定分享的。」

  梁清漓哑然失笑:「就是这个态度。你要知道,无论是武功,还是医学,都
是寻常人要花很大代价才能有师傅提携入门的知识。奴家一开始以为你是因为有
所企图才对我们这么好,但是现在看来,你好像是真的只是为了分享你的知识,
帮助我们?奴家总觉得,你似乎对自己传授的东西,珍贵程度不够了解呢。」

  这就是生长在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的天然心态。只有最高精尖的知识才是真
正珍贵的东西,其他的都已经没有实际性的门槛了。

  我纳闷地说道:「你我相识也不是一两天了,对我的为人还不放心么,什么
……有所企图,呸呸,我这样的正人君子,纯粹是为了传播知识,与人向好。」

  梁清漓捂嘴笑道:「是么,奴家怎么记得初次见面时,你还说自己是个荒淫
无度的人呢?那样的人会因为贪恋奴家的身子来卖奴家人情,岂不是理所当然?」

  「啊?呃,那显然是当时随口瞎编的,别往心里去啊……看我这脸,像是那
样的人么?」

  我一脸正气地摆手表示自己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梁清漓则是乐不可支地笑弯
了腰。

  稍微打岔之后,我突然想起自己提起这个话题的原意,哎呀,接下来要聊的
东西,会更尴尬了……

  「咳咳,说正事哈。嗯,再过几天,等你的气感稳固下来,开始壮大之后,
我就会传授与你真正的内功。」

  梁清漓眼神熠熠地用力点头。

  我干咳一声,继续说道:「你可能听说过一些关于武林的规则,传统。其中
有一条是传男不传女。这不是因为重男轻女哈,至少,不完全是。内功行功运气,
外功锤炼身体,都是复杂且精细的工程。尤其是内功运行于脆弱的体内,任何差
错都会导致相当可怕的后果。所以那些真正想要传授功夫,悉心教导弟子的师傅
必须手把手教,每一个姿势,每一种吐纳,每一条运气线路与真气触及的穴位,
都要精准地帮弟子标记出来。」

  「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不仅是身体接触,还有相当隐私的地方,都必须毫
无保留地开放给师傅,否则你出了什么差错,轻则伤身、功力损退,重则走火入
魔全身瘫痪。呃,你懂我的意思吧,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学武功的话,必须要做好
打破男女授受不亲这方面的思想。」

  我真诚地看着梁清漓的双眼,说道:「龙头帮说是海纳百川,入帮者只要做
出贡献便能学武,真正的,要人命的门槛却在这里。我也是把积蓄砸了大半在请
教帮内武师指导才能顺利登堂入室,妈的,全身被那几个男的摸了个遍。如果你
无法接受这种……嗯,冒犯个人隐私的做法,那我完全理解,也会尽量帮你筑基,
以便日后找个能够更好指导你的师傅。」

  寻常人是不会有我这么小心的。龙头帮里多的是烂命一条,为了搏条出路,
什么也不懂,兑换出一部秘籍就硬上的帮众。虽然演武堂会有定期的武学讲解作
为福利,但是这些最粗浅的东西也只能规避一些风险而已,根本算不上完善的基
础。

  我猜,这才是大燕绝大部分习武者的「正常」道路吧?扪心自问,我若不是
携带着另一个世界的阅历与知识,还有超越空间的外挂,而仅仅是农村小子韩二,
那么面对一部可以让我跨越阶级的武功秘籍时,我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在什么武
学理论,什么结实基础上的。能练就任何一点成果,都算是赚到了。


              第三十八章:暧昧

  面对我认真的眼神,梁清漓也止住笑声,不过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完全褪去,
而是神色柔和地看着我。

  她并不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颜君泠比她更冷艳,薛槿乔比她更雍容,
林蔚烟比她更清秀,这些都是我所认识的,一等一的大美女。

  梁清漓的脸蛋小巧精致,但太消瘦了,令她的颧骨有些过于显眼。她的眼睛
大而有神,色彩却不够清亮,眼角也有些下垂,多了几分小家子气的愁苦。甚至
她的气质因为在红尘打滚了多年的缘故,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刻意的、市井的圆
滑。只有在她谈起诗文,砌着茶时,那些过于庸俗的东西才会淡去,留下曾经作
为大家闺秀的典雅。

  但是我却从未曾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女子感到如此强烈的,鲜明的存在感。
她聆听我胡侃时似笑非笑的脸色,她捂嘴笑时喜欢后仰的憨态,乃至我们坐在院
子里默然无语时,她向我投来的,宁静的视线。

  哪怕是身处陌生的位面,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带着面具与戒备小心翼翼地摸索
前行,在面对这个女子时,我似乎也能卸下一些伪装,放松自己。这很危险,却
也无法抵抗。

  我并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是我确实知道,自己比想象中要在意这个女子,
所以我会如此毫不保留地将自己辛苦习来的东西传授给她。

  嗯,不过我若是真的只是作为纯粹朋友欣赏她的话,为何又要大幅度描述她
作为一个女性的美貌呢?毕竟她的外貌是她作为一个朋友的存在中,最微不足道
的一部分,在意这种事情也许也是一种间接的证明,证明我对梁清漓的感觉不仅
仅是朋友之间的欣赏……

  扯远了。

  除了这层无法厘清的原因之外,还有一层原因。她和小玉都是我的一种尝试,
对于介入位面进程的尝试。一个人在世界上留下的痕迹,除了他做过的事之外,
很大程度也取决于他所交际的人和他所建立的圈子。若按照正常的轨迹,我觉得
梁清漓和小玉的命运有很大概率会相当灰暗。现在有了我的介入她们已经脱离了
聚香苑这个是非之地了,若我能再在她们背后轻轻推上一把,帮助她们走向另一
种,截然不同的道路,那蝴蝶振翼之下,会产生多大的涟漪呢?而如此介入她们
人生的我,又会能留下什么样的痕迹呢?

  不过我对于自己能给她们提供的东西有自知之明。最多,最多也不过是一点
点道路上的点拨而已,最终后果如何,她们是否会偏离自己原先身世、处境、与
能力编织而成的命运,也无从得知。

  我想起梁清漓之前对我说明自己身世时,眼中那燃烧的仇恨之火。心中有这
种火的人,也许也只需要这么一点机会。

  我的思绪忽然被一根嫩白的手指轻轻点断。梁清漓用食指在我眼前摇了摇,
语气坚决地说道:「韩良……奴家早已明白需要做的事了。接下来无论如何,奴
家都信任你。」

  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我也不由自主地说道:「嗯,那就好。成大事者不拘小
节,呸呸,什么不拘小节,我们是纯洁的师生关系。」

  梁清漓被我逗笑了,但我却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在探究,审视着什
么。

  应该是我想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充分意识到武学天赋这种东西应该是真的存在的。虽然我自
诩智力过人,但是在习武天赋这方面,梁清漓完全能把我吊起来打。找到气感的
两天后,她便能娴熟地入定,行气,属于真正体悟到「静」字真谛的人,完全不
像我,念头杂乱思绪无数。

  所以我也决定就在三天后的今日传授于梁清漓真正的秘籍心法。

  「这是一部我从朋友那里友情淘来的内功,名字叫做《玉瓶功》,是标准的
玄门正宗内家功夫。中正平和,精纯养身,是一部打斗不是非常强横的内功,但
是对于延寿强体非常棒,跟我自己修习的乾元功颇为相似,也因此我特意要来了
这部功法。」

  这是一部我从唐禹仁那里补全的内功,在玄字楼里也是质量上乘的功法,可
惜只有前半部。帮派对于这些残缺的武学态度相对宽松不少,尤其是玄字楼里的
玉瓶功只有前三层,流出到外也算不上什么。说起精尖武学知识,唐禹仁才是真
正的大户,玄蛟卫的背景让他对于天下武功流派、功法信手拈来,眼睛眨都不眨
就送了我后半套的玉瓶功。

  下次见到唐兄一定要请他吃顿大餐。什么叫做好兄弟啊!

  薛槿乔坐在静室的地上,面色严肃地听着我讲解玉瓶功的基础,不时翻看着
我提前数日便交给她熟悉的抄本。

  「首先呢,观想。观想什么呢,当然是玉瓶了。但是你要从无到有地自己在
心里一笔一画地勾勒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形状,构造一个自己能够记住的『玉瓶』。
这样难度就大了不少,属于这门功法的一大门槛。不过你似乎在入定这方面有天
赋,所以应该不会太困难。」

  「那些秘籍里的乱七八糟的术语我就不复述了,太玄了,我说点具体的。在
一开始的阶段,最重要的除了观想之外,就是行气。玉瓶功算是不错了,只有玉
瓶印和甘露印两个手印交换,所以不是难题。我当初练乾元功练了九个不断变换
的手印,手指都快变断了。」

  我指着身旁的木偶说道:「看到上面这些穴位了吧,我已经标出了第一层心
法所需的路线和重点经过的穴位。你要每天都仔细重温一遍,把它记得烂熟于心。
现在你站起来,我要带你手把手地找到自己身体上具体的穴道位置,记住它的所
在。」

  梁清漓站起身来,开始解开上身的衣裳。她今天穿着一套相同样式的淡黄色
短打,颇有几分青春活力的……等等,什么?

  我瞠目结舌地问道:「你,你干什么啊?」

  梁清漓理所当然地答道:「脱衣服啊。习武筑基如你所说,是极为关键的阶
段,尤其是对奴家这种外行人。隔着一层衣服的话要是学得不准确,那可是奴家
的性命啊。」

  她观察着我不自然的神色,促狭地笑道:「韩良,奴家都说没关系了,你怎
么反应这么大?」

  我感到脸颊有些发烫,解释道:「咳咳,可能我终究还是被男女授受不亲这
些大道理给束缚住了,是吧,见笑了。」

  我的手忽然被握住。梁清漓嘴角笑意未褪,温和地对我说道:「奴家很久不
曾读过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了,但是还是知好歹的。既然奴家都如此表态了,
你也不要太扭扭捏捏的了。」

  我看着梁清漓坦然而明亮的双眼,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的心态倒是落入
下乘了。啧,这就是心性的差距吧。那好,我们开始吧。」

  梁清漓将上衣完全褪下,放置在身旁。她穿着一件浅绿色亵衣,两条细绳系
在颈后,往下则是类似于小吊带的抹胸,裹着她丰硕饱满的乳鸽,堪堪露出了可
爱的肚脐,和莹润赛雪的小腹。

  我趁着她转过头时深呼吸了几口,静下心来。周铭啊周铭,眼前这个妹子可
是把很沉重的信任交给你了,表现得专业一点。

  这时,梁清漓手上却是毫不停留地解开了背后的系带,然后将颈后的绳结也
解开了,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她的胸脯却并没有完全裸露出来,而是被一卷薄薄的素色丝绸裹住。尽管如
此,那傲人的曲线与份量毕露无遗,峰峦随着梁清漓略微紊乱的呼吸轻轻颤抖着,
说不出地诱人。而之下则是平坦的小腹,那雪白光滑的肌肤甚至有些耀眼。

  梁清漓有些羞赧地说道:「奴家……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的,所以穿了一层裹
胸。要是碍事的话,也可以脱掉。」

  我对照了一下功法的线路,说道:「呃,可以先等一下,胸膛这部分确实有
几个比较紧要的穴位。我们先从基础的丹田说起吧。」

  我虚指了一下梁清漓脐下三寸的位置,说道:「这里就是丹田,想必你已经
有所了解了。一切行功的路线都要发自和归于下丹田里的气海。」

  「看清楚了,我先指出玉瓶功第一层的行气线路,然后再重点指出其中经过
的穴位。」

  我的食指轻轻地按在梁清漓柔润细腻的小腹上,说道:「这是气穴,是玉瓶
功的命门之一,也是行功的关键所在。」

  我按照第一层的行气路线慢慢地在梁清漓粉嫩的肌肤上画了出来,雪肌也随
着我划过的轨道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她的小腹因为常年呆在室内,有些肉肉的,
颇为可爱。但是相应的,也无比地丝滑,柔软。

  来到胸前的几个穴位时,我迟疑了片刻后便坚定地继续勾画。之前摩挲过的
地方还算是一切无恙,但当我的手指擦过梁清漓的玉峰时,那份不可思议的柔软
与弹性让我都有些心荡神迷。

  「嗯!」

  来到天池穴,也就是乳头外一寸的地方时,梁清漓也忍不住泄漏出一声轻轻
的呻吟,紧紧地攥住手。

  我假装没有看到丝绸下那形状逐渐分明的蓓蕾,赶紧划过梁清漓双乳剩下的
路线,从她右侧的肋部回到气穴。

  「呼,第一层大概就是这样了,局限于胸腹这一部分,属于从中枢开始慢慢
延伸到外的练法。按照你的学习进度,可能要好小半个月才能慢慢记牢。脑子里
理解的行功路线和实操时运气的感受,完全不一样的,必须要小心又小心。」

  梁清漓秀美的脸蛋红扑扑的,却毫无避让地看着我讲解。

  「接下来是穴位,这个更是难以捉摸的东西,所以我会配合以真气来演示。
注意了,可能感觉会比较怪异,因为你从来没有被真气洗练过。」

  我顿了顿,干咳了几声说道:「现在可能就需要把裹胸给去掉了,清漓。」

  梁清漓没吱声,只是别过头去,缓缓地将缠在胸间的那层丝绸剥下,然后一
手遮住双乳一手放下裹胸。

  当她右手放下时,我被那香艳的光景冲击得几近窒息。眼前女子的胸前傲然
挺立着两只饱满结实的玉兔,呈水滴状,曲线柔和而美妙,丰盈的乳峰上点缀着
两颗鲜红的宝石。再加上细腻晶莹的奶白肌肤,女子的躯体仿佛是由最上等的玉
石雕塑而成。

  既有着少女的细腻与弹性,又有成熟女性的丰硕柔美,当真是温香软玉,软
玉温香……我有些词穷了,无法形容此刻的感想。

  梁清漓脸色通红,有些羞恼又似乎有些得意地捏了我一下,说道:「看傻了
吧,还有正事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定力比较差,不好意思,咳咳,好了好了,
静心,仔细体会真气的流动。我先运行一趟完整的路线,然后再来一遍,重点标
出需要留神的穴道。」

  我双手轻轻抵在梁清漓肩颈之间的洁白肌肤上,运起真气缓缓输入她的经脉。
她紧闭双眼,竭力感受着体内气流的动向。

  半个小时后,我停下来,说道:「这就是完整的玉瓶功第一层行功了,起于
气穴,上至璇玑,经双乳天池,下沉神阙,归于气穴。」

  梁清漓精神焕发地说道:「太奇妙了!我感觉自己精神了好多!」

  我笑道:「那是,我可是特别细心地用乾元功帮你梳理了一次经脉,要是在
帮派里请人出手这么一次的话,死贵死贵的,可不得有效?」

  「接下来我再来一次,这次每个路过的穴道都会标明,准备好了吗?」

  「好了!」

  我再次运起真气从气穴升起,右手却每隔一阵便轻轻地按在梁清漓柔润的肚
子上,念念有词。

  随着我的手慢慢攀升,梁清漓的脸色也慢慢地潮红了起来。虽然眼前充斥着
不可言喻的美景,但是我一心两用,一边要缓慢而小心地引导真气循环,另一边
要细心寻找梁清漓身上穴道的准确位置,眼睛虽然睁着,却已无暇去欣赏那无边
的春色了。

  我的手指再次来到梁清漓的香乳上,像是画圈圈似的在那团柔温香软的乳肉
上不轻不重地寻索着,然后依次按了下去。

  「乳根穴。食窦穴。天溪穴。」

  仿佛是挑逗般地,最后饶了一大圈之后,在那片鲜红的乳晕与挺立的蓓蕾外
按了下去。

  「天池穴。」

  梁清漓背脊直了直,唇间漏出一声轻哼,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无暇顾及她的反应,继续运功,很快便来到她的右乳。

  「这次是身边右侧的,同样序列。乳根,食窦,天溪,天池。」

  这次梁清漓的反应更大,像在咬着牙齿,喉间深处发出一声媚意十足的哼声。

  许是真气的洗练和绷紧的神经,让梁清漓的额间,身子上,流出不少细密的
香汗。我没有理会,小心翼翼地把握着真气一路南下过了四满穴最后汇入气穴。

  我轻轻地按摩着梁清漓光滑的小腹,说道:「最后收工,精、气、神归于丹
田。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记住其中几个穴位?」

  梁清漓拨了拨头发,半眯着眼,没有理应我。我收手抬头一看,我去,梁清
漓上身遍布着被我按出来的红印,在一片奶白的肤色中那几点晕红却有些勾人的
妖娆。

  我擦了擦鬓间的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女子一点掩饰的意味都没
有,赤裸裸地将自己娇美的身姿暴露在我的视线下。脱离了武功教学这个环节之
后,一些其他的感受就开始涌上来了。

  一时间,空气有些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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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新年快乐!本文太监是不会太监的,但是这个更新速度是真的令我汗
颜。大燕位面的剧情已过半,接下来就要把之前的伏笔收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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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故人归来

  「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琢磨到一点脉络了?接下来这几天我每天都要这
样帮你寻穴位,疏通经脉。以你的资质和刻苦用功,应该很快就能记下第一层的
所有要诀。等你精进到更高层次的时候,理论和内功基础都已有成果,便不再需
要我手把手传授,而是可以自己练就了。」

  也免得我现在这样,每次都天人交战。

  我坐在清漓身旁,等着她穿好衣物,摸出怀里的玉瓶功抄本,自顾自地开始
解说。转过身来时,梁清漓已默默地将衣裳穿上,纤手仔细地将略微凌乱的发丝
撩到耳后,胸脯间未被整理好的上衣露出几分春色,极是妩媚。

  「韩良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呢。」梁清漓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有些钦佩。

  「什么铁石心肠……太难听了吧?」我得意洋洋地说道,「请叫我坐怀不乱
韩下惠!」

  「这个,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我虽然境界没有柳下惠那么高,但是要在
如此重要的事里心猿意马,刻意调情搞暧昧,那也非我所欲。」

  梁清漓美吗?美!很美!诱人吗?废话,那肯定是很他妈诱人!甚至我隐约
觉得,她好像对我并不抗拒,甚至,似乎,有几分意思?但是,但是,我们现在
在做正事,一点差错都可能留下终生难补的遗憾,不得不正经对待。而且,我感
觉之前的诱惑还不至于让我邪念旺盛到想要在这种时候乱吃豆腐。也许是玄门正
宗的内家功诀修身养气效果过人,但是我确实是没有那种过于强烈的冲动。

  靠,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我顿了顿,忽然有点迟疑:「不过……你不说倒也罢了,一般男人面对这种
满堂春色的场景,是不是很难把控住?」

  梁清漓嗤笑道:「奴家在聚香苑里见过的男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无论是
武林高手,朝廷大人,风流才子,还是豪门贵客,他们眼中的欲望都从未变过。
也许在奴家这种卑贱的女子面前,有些人不需也不屑于掩饰这一点,但是大多数
的人哪怕有着礼貌的外表和谈吐,都无法掩饰眼神里的东西。不过,奴家对此并
不在意。奴家曾待见过几个眼中完全没有这种欲望的人,无法看透,无法捉摸,
反而更令人惧怕。」

  「但是你却有些不同呢……你的眼睛很干净,看着奴家时候虽然也会不由自
主地看奴家的胸脯,但是却没有那种令人反感的赤裸。」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注意到了啊?其实我一直好奇女孩子是不是注
意得到别人看她们的胸的。不好意思,我会尽量克制的。」

  梁清漓咯咯笑道:「奴家是青楼女子,对这种视线格外敏感。不过是你的话,
尽管看吧,奴家不在意的。」言罢,她还将自己傲人的双峰向前拱了拱。

  我一脸正气地挥手道:「我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目不斜视!坐怀不乱!
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我追求的境界,不要诱惑我!或者说,诱惑也没用的!」

  眼前的女子掩嘴大笑,笑得很肆意。自从她告诉我自己身世的那夜后,这还
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得如此开怀,令我也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

  「好了,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帮小玉做饭。饿了饿了。」我拍了拍手站起身
来,去到厨房帮小玉准备晚饭。

  「小姐,今天学得怎么样?」

  「很顺利呢,韩良哥哥是个称职的教师喔。」

  吃晚饭时,小玉和梁清漓你言我语的,不断互相夹菜,其乐融融,氛围温馨。

  我坐在桌子另一头,仔细分析着修习了《乾元功》之后自己的心态。我有自
知之明,自己的自制力其实是没有今晚表现出来得这么厉害的。换成一年前的我,
面对梁清漓赤裸的胴体,说不定就顺水推舟,图谋不轨了。

  练精化气练精化气,难道把多余的男性欲望都给老子给练没了?也不对啊,
我每天早上仍然是一柱擎天,偶尔也会有点闷骚难耐,让我很确定自己不至于成
了和尚。

  我看了看对面的梁清漓。嗯,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她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
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穿越到一个货真价实的封建王朝,到头来我自己可能才是性
观念最保守的一个,什么叫做黑色幽默啊。

  「韩良,快吃哦,饭菜都要凉了。」

  「啊?哦哦,不好意思,开吃了开吃了。手艺不错啊小玉。」

  不过,梁清漓再怎么也是在聚香苑这种大染缸里顺利存活了数年的角色,不
能因为她这段时间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大家闺秀样子就忽略这一点。反而我却是
货真价实的处男,还在这里患得患失的,丢人。

  接下来的数天我和梁清漓每次的授功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尴尬是挺尴尬
的,尤其是梁清漓第一天便把我的刻意克制挑明,每次授功完毕之后都会来挑弄
我一番。可恨我逼也装了,大话也放了,为了保护脸面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装成
自己真的心无波澜的样子。相信梁清漓对于我强自装逼这一点也心如明镜,她的
调情也是点到为止。我也乐得看见那个我熟知的游刃有余的女子不再迷惘,彼此
之间在维持这份暧昧时倒是有了点默契。

  当然,这其实也是最好的做法。不是我阳痿,实在是练功这种东西不好乱搞,
万一我一个不小心情迷意乱之下对梁清漓上下其手把穴位标错了或者行气路线弄
混了,那走火入魔的可能性真的很高,所以还是正事要紧。

  再说了,这种场合下占人便宜,确实非我所欲,这点我倒不是完全在装逼。
也许,等梁清漓和小玉完全安定下来了,我可以再去试探一下,看看我们俩人之
间是不是有点什么可以去追求的东西……嗯,到时候再说吧。

  于是接下来的数周都在一片难得的宁静中度过。梁清漓在我的细心指导之下,
顺利地将玉瓶功入门,每日都进展喜人,让我完全确定了这个女子的武学天赋比
我强得太多了。

  而就连小玉也成功地找到气感,距离学习正式内功的日子也不远了。

  秋季转瞬而逝,大燕景泰十年的冬天降临。虽然越城位处东南,但是冬季依
然颇为寒冷。自从入冬之后,每天早晨我都会哆嗦着起床,看着窗外被白霜覆盖
的天地。

  一周前唐禹仁终于回来了,这个满脸风霜的冷面男跟我在天涯阁见了面,仔
细地形容了他在怀化与太屋山内的所见所闻。

  太屋山脉虽然地势偏南,通常不会降雪,但是在冬季尤其阴冷湿寒,寻常没
有内家功夫在身的士卒在山林里待上超过一周就容易得病,所以怀化官府只好和
太屋山附近的几个小城一起封锁山脉,希望来年春季再进山搜寻。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已经明白这场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越城和怀化
各自抓了几个青莲教信徒,甚至抓了两个稍微高层次的头目,但没能问出什么有
价值的情报,不过是把我和唐禹仁从地底带回来的消息换了个角度重申而已,没
有任何战略意义。

  唐禹仁对此难得地耿耿于怀,这天我们在天涯阁会面时,他一时兴起,狠狠
地拍了桌面说道:「该死的,怀化一群饭桶!本地的官兵对于搜查,追踪不在行
也就罢了,毕竟征战杀伐才是他们的正职,但是怀化衙门的捕快竟然也那么畏畏
缩缩,毫无进展,实在是丢了六扇门的脸!」

  「这个,六扇门和官兵我都惹不起,就让唐兄你尽情骂好了,我就听着。」

  唐禹仁脸色阴郁,沉声说道:「韩良,你我这趟下来共渡生死难关,关系已
非同寻常,此地又是刘青山精心经营之地。我知你素有智谋,当今之世对于青莲
教,我只信你我两人的判断,你有什么思绪尽管畅言。」

  唐禹仁如此以诚待人,我也不好继续惫懒对待,正色道:「唐兄,你说朝廷
对青莲教的忌惮主要来源于他们秘传的莲开百籽,是吧?那么过去百年里,青莲
教有没有试图凭此再掀起动乱?」

  「没有,从没有。开国百年,青莲教只有聚众,传道,祸乱人心之类的小罪
行。也因此青莲教从国之大敌缓缓退为邪道巨宗,再退为小打小闹的邪教。如今
莲开百籽的秘术,与青莲教的过往,除了武林大派,世家豪门等尚有记载,几乎
已在外界绝闻。一方面是朝廷刻意为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青莲教已沉寂百年,
那旧朝崩塌,逐鹿天下时的壮举都已成传说,传说也随时间淡去了。」

  我沉吟了片刻。这跟我所想象的倒也相差无几。

  「唐兄,我自诩头脑过人,但是也无法无中生有。要推断一件事,一个组织
的行事与谋划,必须有情报。大量的情报。而这恰恰是我们的死穴。哪怕你我从
青莲教的心腹重地逃了出来,也不过是窥见皮毛而已。最基本的,要推测青莲教
的动机,我们总得有点猜测的依据吧?」

  「我只能断定一点:青莲教必定图谋甚大!当然,这是句正确的废话,因为
想想就知道,青莲教建造地下城池,打造横跨顺安府的贩人渠道,甚至公然袭击
白道高手,屠杀商队,怎么也不可能是为了过家家。我的问题是,到底是什么样
的野心,什么样的企图,才配得上青莲教展现出来的东西?」

  「唐兄,你对大燕阴暗面的东西比我熟悉。这等级别的阴谋操作,大概有多
严重?」

  唐兄断言道:「大,大到无法想象。」

  「韩良,如今已不是太祖逐鹿天下,与群雄争衡的乱世了。大燕承平百年,
上一次大乱是远在二十年前的冀州案。有好日子过的时候,是不会有太多人视王
法如无物,刻意捣乱的。更何况如今朝廷虽然初显笨重,但是依然国力强盛、说
一不二。当今圣上喜武功,有一腔雄心,却没有铺陈华侈的作风。所以哪怕豪门
望族私底下腐败淫乱,无法根治,也只会尽量低调。像青莲教这样胆大包天的做
法,已是十数年闻所未闻,上达天听的大事了。」

  好家伙,我以为他之前把顺安府的官兵和捕快都骂成狗已经够狂的了,现在
还直论皇帝的喜好作风,实在是够对我口味的。难怪他对我以往屡次打嘴炮的行
为都无动于衷。当然,燕朝言论氛围宽松,无论是官场、武林、还是民间,都极
少有因言获罪的案例。哪怕是玄蛟卫这种让我想起现实历史中的锦衣卫的这种特
务机关,也更多的是为了调查和处理恶性犯罪和武林大事。

  「往小了说这是罔顾王法,往大了说,这是挑战皇室,挑战圣上的尊严!要
知道,陛下之所以立下巡游四方的计划,一则是为了亲自确保境内后勤之事无恙,
二则是为了展示过去十年的执政成果。陛下想要在泰兴山封禅,效仿古之圣王。
他要向朝内不赞同对北蛮用兵的大臣们说,如今天下大治,粮草充足,兵强马壮,
正是动刀兵成就盖世武功的良时,为此他愿亲自涉险,巡游天下。没想到,竟然
是小小青莲教让朝内的主和派重获一丝生机,如今看来东巡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但是大燕为了这一战已准备了足足五年,陛下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和物阻止他的。
主和派大臣其实也明白这点,如今只是尽人事争取而已。」

  我听唐禹仁将千里外的京城大事娓娓道来,听得神怡心醉。纸上得来终觉浅,
我在现实里读史纵然能体会到过往天下大势的些许厚重,又怎能比得上亲自入到
其中,听闻皇室最机密精英的玄蛟卫为我解释?

  虽然一开始对超越者给我这个彻底的新手这么棘手的任务有点不快,但是如
今深深陷入燕朝烈日下的阴暗漩涡中,我却逐渐地被其中层次不齐的阴谋诡计所
吸引。所谓好了疤痕忘了痛,一个多月下来,青莲圣城那里所受的折磨和Ptsd已
经养好了不少,如今唐禹仁这个最佳搭档又回到越城,我有些跃跃欲试了。

  毕竟,完成不了任务才是真正让人头痛的。青莲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何
况……被当成猪狗奴隶般运输,操劳的这笔账,我还要跟他们算呢。

  这时,唐禹仁也总结得差不多了:「不然,便是以玄蛟卫之器重,薛家之权
势,也断无可能像之前我们做的那样在越城这个东南首要之地独断专行。实则是
右统领携陛下玉令亲临越城照看一切,又有凤阁的两位大行者在此,才能压住这
偌大越城的地头蛇整整一个多月。」

  「右统领?大行者?唐兄,话可别只说一半啊,快给小弟我长长见识。」

  唐禹仁冷硬的脸庞难得笑了笑。这次回来,这个家伙终于没有易容,而是以
本身面目在越城活动。

  「玄蛟卫士听命于玄蛟校,而在玄蛟校之上整个玄蛟卫都听命于左右两位大
统领。右统领是玄蛟卫第一高手,大燕数得上的一流强者,深得陛下信任。左统
领武功不如右统领,但洞察秋毫,博古通今,精通天下一切正奇左道,乃是大智
大慧之人,也因此是当之无愧的玄蛟卫领袖。」

  「凤阁的大行者则是一种不正式的称谓。凤阁的每一位高手都是代天巡视王
土的」行者「。因此其中的佼佼者被外界尊为大行者,无不是最为强横,战绩彪
炳的高手。在越城的两个大行者一个是你们龙头帮的客卿,」降魔金杆「韦鼎,
另外一个则是昆仑派的大高手,槿乔的师叔,」浪里挑花「李天麟。」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浪里挑花?这个绰号倒是很有意思。薛小姐的师叔又
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强。这个绰号说实话,比起他的性格功绩,实在是不符。一方面是太文
雅,另一方面也不够威风。他是昆仑过去二十年弟子辈的第一人,也是大燕武林
的青年辈第一人。白道唯有玄宇真人的亲传弟子,太清道的明坚道人能跟他相提
并论。他的二十七路排浪掌炉火纯青,心意拳大馆主程刚曾亲口评价,此子的拳
脚功夫天人之下无二!这是来自先天武者的赞许,李天麟的修为拳术以此可见一
班。大燕未来最有可能成就天人武者的人选里,他属第一。」

  唐禹仁这时似乎也来了兴致,噙着冷笑说道:「李天麟心比天高,纵横天下
二十年都没有找到入眼的弟子传下武功。但是他这一脉的亲师妹也是个有名堂的
高手,唤作」冷玉仙使「秦宓。她的亲传弟子你也认得。」

  「那只可能是薛小姐了。」

  「没错。昆仑李天麟这一脉最重拳脚功夫,无论是李天麟的排浪掌还是槿乔
的碎玉掌都是武林最上乘的掌法。本来以李天麟的身份和性情是不会掺和到这趟
浑水里的,但偏偏青莲教惹到了他最疼爱的师侄身上。听说薛槿乔遇袭的消息传
到昆仑山上之后,整派的人都紧闭屋门三天,生怕惹到大发雷霆的李天麟半分。」

  我乍舌道:「没想到薛小姐在门派里竟也如此受宠爱,不过她性子直爽大气,
我倒是不惊讶。」

  「是好事也是坏事啊。」唐禹仁苦笑道,「李天麟的性格,说好点是狂傲,
说难听点,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也只有在师妹和师妹的弟子少数几个人面前会收
敛一点。不然你觉得以槿乔后辈的身份,哪怕她是薛府嫡女,昆仑爱徒,能有资
格在这种场景里担任这么大的职责吗?还不是为了牵制住李天麟这种无法无天的
人物特意派遣的。」

  「现在他对我们工作的进展极其不满意,也就是右统领在此,加上槿乔一直
悉心照看,才没让他直接发飙。眼看马上就是年关了,他也要回京城李家和昆仑
山过年,我们算是能松口气了。」

  我向往地说道:「虽然听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是这威势,这威风,实
在是令人羡慕。」

  唐禹仁摇头道:「若不是他身后是当初出了从龙重臣的李家,自身又是不世
出的武道奇才,以他如此张狂的作风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他的事迹也确
实传奇。弱冠之龄便败尽白道所有同辈,二十五岁排浪掌大成,以二流顶峰的实
力连杀六个黑道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试功。黑道不比白道势盛,失了这么多个高
手可谓损失惨痛,如今过了快二十年都没恢复过来。而后他一路北上入了胡疆,
力挫七座王帐的高手,羞辱了当时的胡族王储,如今的金帐王阿苏拉。胡族为了
报此奇耻大辱派了无数个草原勇士和杀手去对付他,却没有任何人能在他一双铁
掌下活下来。阿苏拉的父亲,前金帐王特姆里伊甚至去请求了北境第一高手,北
蛮唯一的先天武者,」苍天之牙「拓跋锋,雪此耻辱,却被他拒绝了。呵,拓跋
锋虽是鲜人,但也是一代武学巨宗,长生宫宫主,怎么可能以大欺小?只要李天
麟没有坏了规矩,他就不会出手。偏偏李天麟还不是彻底的狂徒,遇上长生宫高
手也会留一手,顶多是断手断脚,并不会取了他们性命,是以拓跋锋更无法出手。」

  「李天麟在草原上杀了整整一年,血流成河,死在他手下的勇士,高手,数
不胜数,他也不屑滥杀,从不伤害无辜之人,只以高手试掌。寻常一流高手根本
不是他对手,草原上的天人武者又只有一个,是以一年下来始终没人能奈何他。
而后他回到狼首山结庐感悟天地,几近以一己之力让北蛮高手五年没敢南下参与
劫掠,一人成军!这堪称是胡族金帐过去二十年的最大耻辱。据说就算是十数年
后的今日,在北境提起潮汐大妖李天麟的名字,也会让皎月之狼阿苏拉脸色铁青,
让北境的武者脸皮赤红,让草原的孩童夜不敢啼。他离开狼首山时才三十岁,便
入一流,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已到什么境地。但是说
起浪里挑花之名,一句话足以概括:天人之下无敌。」

  「习武之人当如是也!改天有机会的话得问问薛槿乔有没有什么她师叔的故
事!」

  我听到这段龙傲天似的过往不由得拍案叫绝,神往之极。要是我有李天麟那
么强的武功,虽然不会那么嚣张,但也会想打出一片天地,快意地行侠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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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燕朝的冬天

  「好了,武林秩事聊得够多了,咱们回到正题。」

  「唉,唐兄,我们之间要是能多点像方才那样吹吹牛逼,聊聊逸事趣闻的话
题就好了。而不是难得每次碰面都紧张兮兮地为着顺安府的未来谋划。不在其位,
不谋其政啊,我们俩个小虾子这么折腾也掀不起什么波浪。你们玄蛟卫的右统领
怎么说?」

  唐禹仁凝眉道:「我何尝愿意如此。我是玄蛟卫,这本是职责也是一生所系。
但你和槿乔都不同,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不过也不必妄自菲薄,如我之前所言,
青莲教经过百年沉寂,已与传说志怪无差,便是最有经验的玄蛟卫,黑鸦探,所
了解的也不是我俩所见的庞然巨物,而是无害的小邪教。你我作为少数见过其真
面目还能逃出生天的人,有天然的优势。」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我作为有第一手情报的玄蛟卫,过去一周有
幸跟右统领密谈,也与左统领通了书信。他们让我放手干,因为他们也未必比我
更了解青莲教内部的情况。这是信任,也是沉重的负担啊。」

  我看唐禹仁有些低落,便说道:「唐兄,我们继续整理思绪。且为小弟解说
解说,这种大手笔,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换句话说,什么样的目标才配得
上如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恶行?财?权?复仇?然后就是,凭着青莲教本身
的实力,不靠其他势力的帮助,有没有可能在朝廷眼底下构造出这么一套黑色网
络?」

  唐禹仁低下声音说道:「绝无可能!这是我和两位统领的共识,你也应该明
白吧?没有某种深厚的幕后势力,青莲教怎有可能聚集人力打造如此隐秘广阔的
拐卖生意?又怎能在越城这个龙潭虎穴神出鬼没,为所欲为?别的不说,你我日
夜兼程,从青莲圣城奔回越城不过四五日,竟然已错过聚香苑的人近两日!若不
是有通天的手段,不可能如此。」

  我神色凝重地说道:「正是如此。清风山盗匪亦是,这么猖狂的行事竟然还
是遇到薛小姐这个铁钉子才被收拾的,我甚至怀疑这是因为当地官府刻意放任。」

  「现在就剩下两个问题了,假设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顺安到底有哪个
势力能这么手眼通天,而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

  唐禹仁苦笑道:「越城藏龙卧虎之地,实在是难以理清啊。我和槿乔这些日
子如此压迫越城的各大势力,也有打草惊蛇的打算。奈何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发
现。或者说,家家都有不满,也因此家家都有可疑之处。」

  我摸了摸下巴,说道:「到底是哪家暂且不提,咱们讨论一下动机。说实话,
我觉得青莲教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敛财如此大费周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需要
成千以计的男人和女人?偏偏在沉寂百年后的如今再次行事,同时又跟青莲教的
教义或历史有共同处的……」

  唐禹仁说道:「发展教众?」

  「太冒险了,而且完全没必要。青莲教这种邪教天然的战场是乱世和穷苦之
地,随便找个有灾难的地方,比如闹饥荒时的建德,他们在那种地方扩大教众传
播教义的效果比目前这种做法强百倍。」

  「为了钱?」

  「有一定可能,毕竟我们没见过被掳去的女子,有可能她们被卖掉了。但是
问题又来了,拐卖人口的钱财是为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唐兄,你记得清风山盗匪那起事吧?当初
我和薛小姐从那里逃出来时,便得知他们掳人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满足一个」
上师「的要求。这个上师应该就是青莲教的人。当初薛小姐带人扫荡清风山之后,
救回来的女子中,只有一个没有被污了贞洁。有没有可能,青莲教是为了找这些
符合要求的女子带回青莲圣城才在拐骗良家女子的?」

  「我们也考虑过这件事,相当有可能。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是最令人费
解的。」

  我充分发挥了一个阅读量庞大的现代人的思维,开始根据自己看过的小说剧
情和历史上的大案子推测:「加入特定要求的女性这一点,我大胆地设想一下。
其中一个可能是某个,或者数个权势深重的大人物有一些特殊癖好,也许是寻常
无法遇到的女人。因此他们开始接触灰色乃至黑色的人口贩卖,以此来满足自己
的变态欲望。」

  「嗯,这也是我觉得最为合理的解释。但是难以想象竟会有人为了女色做出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我笑道:「纵观历史,这种当权者为了美色作出的荒唐事可太多了,我倒是
觉得这合情合理。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青莲教教主有可能是为了修炼一门盖世邪功,为此需要大量的,符合他要
求的炉鼎。什么贩卖人口,钱财啊,都是为了这个目标附带的。」

  唐禹仁眉头紧锁,说道:「太荒诞了,太……嗯。不,不,其实不能说完全
不可能。确实有过这种性质的武林大案,不过远远没有你所提议的这么夸张。」

  我倒是没有想到唐禹仁对我异想天开的猜测没有什么抵触,反而是认真在考
虑其中的可能性。

  我看唐禹仁似乎陷入思索,继续说道:「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想。我觉得规模
这么大,性质这么恶劣的犯罪,一般会有两种动机。一种是很寻常的,完全在常
理之中的原因,比如仅仅是几个大人物想要干女人,但是他们的力量是如此之大,
让他们轻易地搞出了这种规模的恶行。另一种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与罪行匹配
的荒唐动机。我能所想出的,符合我们所掌握的线索的动机,就这么两个了。当
然,后者确实有点不可思议,所以我觉得应该还是第一条最有可能。」

  唐禹仁沉思了良久后,断言道:「这两条思路我们都要继续追究。刚好年关
到了,我要随右统领回京城汇报,可以在书库里查询一下青莲教的历史,和武林
中任何类似你所提到的,需要女子作为炉鼎的功法,也许左统领也能帮我。这边
就交给你了。」

  我苦笑道:「我会尽量的,唐兄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问问薛小姐她有什么需
要帮忙的吧。

  唐禹仁淡淡地说道:「不急,等我从京城回来后,我们可以继续行动。而且
槿乔她身处高位,很多东西不方便做,你却恰好相反。我会让刘青山给你通气的。」

  我继续说道:「不过,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们没提起。假设我这两个思路蒙对
了,那解释了青莲教为何在拐骗女子,但是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同时也在拐骗男人。
不过,以我们当初在青莲圣城看到的一切,和那两个追击我们的高手面对莲开百
籽的消息的反应,我觉得已经很明白了……」

  「青莲教准备大肆培育青莲力士……」唐禹任喃喃说道。

  「没错,如若他们麾下能如你所说,在短短数年内造出成以百计,甚至以千
记的三流高手,呵呵,那说他不准备谋反,我觉得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吧?」

  唐禹任双眼漫无目的地看向了远处,接着说道:「韦大福对朝廷的军事决策
相当了解,似乎笃定了朝廷必会对胡疆用兵,想来青莲教和它身后的势力有朝内
的耳目。若我想要起兵谋反的话,必定会选择朝廷出兵之后,境内空虚之时,最
大程度地利用朝廷前后难应的处境。然而陛下之意已决,除非青莲教明天就反了,
不然的话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站起身来,说道:「两位统领对此事如此重视,甚至右统领不惜在年关这
种至关重要的时节亲自照看越城,也是因为这一点。其实你我在青莲圣城的时候
便已经想到了这个最可怕也是最可能的动机,只是……」

  我苦笑道:「没错,但这其实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是……万一青
莲教狼子野心,跟胡族里应外合,让大燕内外交困,前有强敌后院着火。那才是
他们最想见到的场景吧?世道越乱,越能让他们这种邪教扩大。」

  唐禹任闭上双眼说道:「没错,比起什么女色癖好,什么炉鼎邪功,这才是
最有可能的目的!我在青莲圣城时就想到这一环节了,但是,说实话,难以想象
这种要让大燕变天的大事。」

  一时间,我俩都沉默无语。其实唐禹任在青莲圣城时对我说起莲开百籽的事,
我们就隐约猜到青莲教最可能做出这种大事的原因了。只不过,唐禹仁谨慎的习
性让他在穷尽调查手段之后,才彻底地回到这个结论。

    并不是说这是唯一的可能,而是考虑到风险和回报,除了这惊天大事之外,
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与这种级别的罪行匹配的回报和动机。除非真的就如我所猜,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极为平庸的恶,那就太讽刺了。

  「事不宜迟,我得跟右统领仔细讨论青莲教谋反的可能性然后赶回京城。」

  我起身抱拳道:「那就祝唐兄一切顺利了。希望新年过后你我能在此聚一聚,
谈谈阴谋诡计之外的闲事,虽然以我俩刚得出的结论,这应该会是份奢侈。」

  唐禹仁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没错,待我从京城回来,你我斟上几碗好
酒,好好聊一番。」

  唐兄啊唐兄,在你这张冷硬的臭脸下,其实有一颗可靠的热心呢。

  「韩哥,在想什么呢?」

  我的思绪被高岩打断,随意应付了他几句:「在想我们两天后去建宁的工作
呢,有点头疼,看来是没什么机会好好休息了。你不在家过年,家人不会有意见
吧?」

  高岩苦着脸说道:「唉别说了,我爹也是堂中管事,所以纵然不喜也能理解。
我娘则是已经闹了一天了。」

  离上次与唐禹仁见面又过了数日,如今已快是农历十二月底,所以唐禹仁前
天便离开越城回京城汇报任务了。而天究堂也发布了我们的年底紧急任务:建宁
的地字号支部年底工作量极大,需要堂里派人去援助。作为过去一年冉冉上升的
天究堂双子星,又已经有了跟秦管事一起去码头做事的经历,我和高岩便成为了
不做第三人想的,当仁不让的出差人选。

  当然,秦管事向我们保证总共不会让我们在建宁待超过七八天,同时我们俩
人都会被重重酬劳。我出这一趟差能赚差不多二十两银子,高岩比我少些但也能
赚一个月的工资,算是很丰厚了。

  高岩瘫在桌上,苦闷地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是因为堂里看重我们才会派我
们两个新人去做这种重要的工作,但是……啊!我不想元旦时候还要出工啊!」

  我同情地看着他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将
斯人狠狠地操劳一遍,你就把它当成一种考验就是了。如果我们晋升的速度够快
的话,可能明年或者后年就不用再做这种苦差事了。」

  「孟圣的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还跟我装起来了是吧?没人比我更懂孟子说过的道理!」

  陪着高岩讨论了一阵儒家的大道理之后,我便准备走人了。堂里因为知道我
和高岩会被派送到这个年关的苦差事,也特意给我们这两天宽松的待遇,可以早
点离开。

  从这点也可见,我们十一室确实是有点太子队的意思。叶洛秋年关一到便早
早请假回家过节了,要过完春节才能再见到她,这是纯粹的小公主,比不上。高
岩家里除了他爹是个副管事之外,还有个叔叔是总管,也算是派里的嫡系人物。
最后室长我则是被薛家保送进来的外人,三个都背景过硬。堂里年关被派去顺安
各地做临时帮手的堂员可远不止我们两个,但是待遇就差得远了,不得不说,人
比人气死人啊。

  我早早地来到梁清漓家,开始准备今天的课程。小玉两周前终于找到气感,
这段时间被梁清漓手把手地教授玉瓶功第一层的功法。由于理论和身体基础比较
孱弱,目前还没能入门,不过她本人倒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一直很有兴致地
在学。

  看着两个雀跃的女孩儿叽叽喳喳,欣喜地在研究如何运功行气,让我心里一
阵欣慰。

  我看了看手里的一叠麻纸,嘴角翘了起来。比起武学这种我连半桶水的水平
还不到的领域,还是教授正常的学科更适合我。

  「清漓,小玉,完事了吗?完了来厅里,我们今天要上课了。」

  不久后,两女走了进来。今天俩人都穿着青色的短打,像极了一对姐妹。小
玉这几个月下来气色好了很多,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红润,总算是有了
几分符合她年龄的青春活力。梁清漓更是精神极佳,姣好的面容上不同于在聚香
苑里经过磨砺与伪装练就的从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自信。

  是开始新一段人生带来的精神面貌吗?还是武功给了她不同于往常的动力?
我无从窥探。

  我笑容灿烂地让两人坐下后,说道:「又到了每周的算学课了!」

  小玉的脸垮了下去,梁清漓神采奕奕的脸蛋也暗了几分。

  「啊……好吧……但是你说好了要慢一点讲的。」梁清漓撅着红唇可怜巴巴
地看着我,让我心脏猛地跳了一跳。这女人该死的甜美。

  我为帮派整理的数学基础理论还没交上去,这段时间刚好撰写完了,便开始
在教授两女武功之外,隔天给她们上数学课。可想而知,两个从来没有系统性接
触过数学理论的女孩有多么不情愿。就连咬牙决定要跟我尽量多学东西的梁清漓
一开始面对这些完全陌生的知识和理论体系都哭爹喊娘的。

  小玉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过去两个月我一直在帮她识字,启蒙,但是过去十
几年的观念让她天然地以为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虽然对此我嗤之以鼻,但是
在她自己体验到学习的成果之前,我再怎么去引导她也不会真正地让她改变观念。

  还好,她们面前是一个掌握了现代数学系统基础的,有着丰富的辅导经验的
区区在下。我对两个可爱女子的耐心又远远多过我在堂里面对一群对我蔑视或怀
疑的大老爷们。至少,面前的这两人对我有着毫不保留的尊重和信任。

  「好了,加减乘除我们都已经掌握得很好了,之后的分数你们也有一些接触,
今天我们来学一下概率学。」

  我不指望她们完全地接受这些不同的思考方式,但是我希望数学的理论基础,
它的严谨推导,能够帮助俩人的分析能力和理性思维。为此我特意加入了相当量
的逻辑学知识。

  我在大燕位面呆的时间不足以让她们掌握到初中阶段的数学知识,但是只要
能埋下种子就行了,未来的话,希望能有机会让她们利用起自己超过同时代人的
理论基础。

  「好了,今天的算学课就到此为止吧。」

  小玉跳起来欢呼道:「终于结束了!韩大哥,现在你要给我们讲故事了!」

  梁清漓伸了个懒腰,庆幸地说道:「韩良,如果你只是给我们讲课就算了,
但是每次还要我们做那么多道题,实在是太难受了。」

  「算学是这样的,你以为你懂的东西,在没有被几十几百道从各个角度解析
应用其中的道理刁难之前,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搞懂。」

  我将今天的讲义收拾好后,笑道:「好了好了,今天轮到历史了。就让我给
你们讲一讲……当今朝廷的开国故事,和如今的天下大势吧。」

  对于小玉和梁清漓的辅导,我以数学和语文为主,但也会额外加上天文,地
理,历史,经济,与自然科学的内容,每天换着来。相对于数学和语文的系统性
教学,其他的科目我以兴趣为主,主要是为了培养一些对她们有益的思考和分析
方式。

  不得不说,比起按步就班的正式教学,还是最后这小半个时辰的寓教于乐远
受欢迎。我今天讲的燕朝历史是我从龙头帮的藏经阁里学到的。要借阅这种书籍,
费用相对来说较低,远不如武功秘籍那么贵,是以我在过去几个月没花几个钱就
恶补了一番这个位面的常识。在一个知识传播如此难得的年代,哪怕是寻常的书
籍都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触碰的,毕竟造纸业在大燕还没有到那个水平,但是身
为龙头帮的正式帮员,却能如此轻易地接触到这种东西,让我有些感叹。当一个
武林中人真的是跨越阶级的最好方法啊。

  等她们在各个方面有一定的基础之后,我可以针对性地教给她们一些谋生的
知识。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除了寻常的会计知识和武学经验之外,我能所想
到的,能教给她们的,也许只有医学方面的知识和一些从商的点子了。

  在林蔚烟之前,我曾经出租过另外一间房子给一个医生朋友。他是一个对于
医学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的人,虽然已经有国内的工作经验了,但是为了考上国
外的医学院深造,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复习,跟我聊天也几乎只聊这个领域内的话
题。那时候的我在考虑要不要上医学院,所以在他的带动之下也翻了翻他的一些
基础医学理论教科书。虽然现在应该不会从医了,但是学到的知识倒也没有忘却。

  跟唐禹仁会面之后,我意识到战争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近,所以这几天向
薛槿乔提议,把粮食囤起来,预防万一。除了对胡族的战争导致的物价波动以外,
青莲教的活动范围就是顺安府,万一他们真的谋反的话,当地的粮价一定会大幅
度增长的,不可不未雨绸缪。

             第四十一章:建宁新春

  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时,我和高岩,还有同行的陆管事和另外一个天究堂帮
员钱庶风尘仆仆地进了建宁的地字号分支,一座在城西的不起眼的小屋子。

  建宁不愧是顺安府前三的大城,在宁王府的百年经营之下,富饶而繁华。虽
然没有越城那么雄伟的城墙和千年历史的厚重,也不比越城依着越水拥有天然的
运输优势,但建在越水支流旁的建宁也是车龙马水的商业重地。尤其是年关在即,
城门大开,成百上千的行人川流不息地出入着这座城池。天气虽然有些寒冷,但
人们的脸上都充斥着往常难见的欣喜和期待。

  「越城的灯市乃是顺安首屈一指的美景,建宁作为近邻在过去几十年也发展
了自家颇具规模的灯市。兄弟们,加把劲干活,要是能帮支部按时赶工完的话,
咱们还有空去见识一下。」

  陆管事带我们见过几个支部的帮员之后,带着几捆本子坐了下来为我们打气。
我和高岩,钱庶各自对视了一眼,只能苦笑。

  建宁和越城的灯市自正月初始,在元宵结束。我估计我们要是能在正月初五
的时候赶着把工作了结了,还能逛逛建宁的庙会,参拜一下祭典,看看灯市。再
迟的话,最多也就赶集观灯了。

  工作没什么可说的,量大管饱。哪怕以我和高岩的工作效率,都累得够呛。

  与唐禹仁讨论了一番之后,我的心思回到青莲教这边,于是留了个心眼,特
意把运输行人的账本都揽了过来,然后把其中的大客户都仔细过了一遍。

  当初薛槿乔和太清道两个道士带人追着线索来建宁后空手而归,我便觉得有
点奇怪。也许这几个小辈没有玄蛟卫或者黑鸦探级别的追踪能力,但是他们身边
肯定有能人的。尤其是宁王府明确提过城里确实有邪道中人的踪迹,为什么他们
一个月下来一点收获都没有。

  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薛槿乔等人的意图被提前察觉了,又或许他们太高调
了,打草惊蛇之下一点线索都没能找到。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仔细地寻找任何可疑的信息。腊月到正月结束期间,在
国师玄宇真人祭祀天地之前,大燕严禁任何人口买卖和淫祀,一切都要符合人道
与天道,积德行善。当然,严格来说淫祀邪教这种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被禁止
的,但是过年这个时节抓得尤其紧。

  所以一年中如果要积德行善的话,还是年关做性价比最高。

  所以,就算是正经的人口买卖,在这个月里,也绝对不会在明面上出现的。

  那么……

  我的手无法控制地抖了抖。那么,为何我翻看的这本账本所记下的业务,跟
我所熟悉的人口买卖的记账,如此相似?

  不会有错。虽然它们的名义各有不同,但是留下来的信息和规律跟人口买卖
的运输记载极为相似。若不是我在过去几个月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去熟悉龙头帮人
口买卖的账本格式,乍看之下都肯定无法分辨出来。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同僚。他们都在埋头苦干,没时间注意我。
便是陆管事也捋起袖子皱着眉头在翻账本。我抽出几张纸,悄然记下这几项引起
我警惕的生意。

  嗯,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还得再检查其他的账本,交叉对照一番。何
时进,何时出,租用龙头帮服务的到底是哪方人,都得仔细考究。更何况,虽然
这些记录确实很像人口买卖的记录,但是说不定只是我想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在心里深处我已意识到这一切绝不可能这么巧合。可恨唐禹
仁不久前刚回京城,要至少元宵才能赶回来。要是能发现青莲教的踪迹的话,我
得立马写信给刘青山和薛槿乔。

  接下来的两天我悄悄地把过去半年的运输账本都检查了一遍,筛选出六家在
腊月期间仍然我行我素,疑似有参与人口买卖的交易方。其中有三家在十月后半
时忽然加大了额量,一直持续到现在。另外三家则是每月几笔的小额量交易,到
了十二月时更是只有寥寥几项记载。

  我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十月份……正是我和唐禹仁从青莲圣城逃出来的时段。
看来很明显了,我和唐禹仁等人逃出来之后,青莲教肯定决定壮士断腕,撤离青
莲圣城,开始转移教众和苦工,其中至少有一部分靠着龙头帮的运输渠道进了建
宁,而这三家应该就是青莲教在建宁布置的人手。

  那么问题来了,龙头帮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无知之下被青莲教利
用,还是自身就有着更深层次的牵涉?

  据我所知,龙头帮在出了这件事之后非常非常配合,并且主动将人口买卖这
方面的生意完全冻结住,说是在官家出结论前,一点都不会继续整个顺安府的人
口贩卖。不仅是自身的买卖,还有为其他人贩子提供的运输服务都暂停掉了。

  这份生意的规模极大,这个决定也相应地对龙头帮的财政损失重大,但是高
层却一点迟疑都没有。这是两月前的事,建宁的支部离越城不过三百里,不大可
能对着总部的决策阳奉阴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了,一个是建宁分部有反贼,另
一个则是这三家从一开始便被掩饰得非常好,以至于龙头帮暂停掉人口买卖的时
候,根本没有想到要碰这些。

  那么另外三家呢?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和青莲教有关系吗?

  思索着这些问题,我真是头痛。虽然我设想过自己能在建宁的地字号支部找
出点蛛丝马迹,但是真正碰到了线索时,如何利用起来的问题根本不是我一个人
处理得了的。

  聚香苑之变之后我也学乖了,自己小卒子一个,不到必要时刻还是别亲自涉
险。一是没那个能耐,二是小命要紧。就连唐禹仁这种老江湖也会阴沟里翻船,
我要是还在建宁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贸然打探青莲教的虚实,那是嫌自己活
得太长了。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些信息和推测都记下来,然后立刻写信给刘青山和唐禹
仁。我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笔记里着重写下的名字:怀化萧家,金蹄车行,和白虎
帮。

  我呼了口气,就着油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隐晦地写成信,然后问了一个当地
的帮众叫人帮忙送信。还好这种工作本来就是帮里的大生意,年关更是运输和物
流最忙的时候,每天都有大量进出建宁的驿员和镖人。

  大燕官方自有一套驿递系统,主要是为了运输重要文书或者物资建设的,自
己都不够用,更不用说寻常老百姓了。民间则更多依赖于龙头帮等势力建立的商
用物流。可能是因为武功的存在吧,镖局这种东西相当普遍,当然价钱也不便宜,
其中的佼佼者便是龙头帮开的龙门镖局。许多小地方则是有「信客」,或者干脆
靠来往天南地北的商人送信。听说很多镖客退休之后,都会客串一下信客,用过
去的江湖经验和阅历偶尔帮人传递一下重要的文书。

  我将书信递给一个满腮胡茬的中年男子后,给了他五两银子,说道:「刘掌
柜要是有回信的话,让他送到天究堂就行了。」

  昨天陆管事明确告诉我们,因为今年工作效率极高,我们最多还有三天就能
离开,并且特意表扬了我们一番。我心知肚明这是因为高岩和我两个强力员工在
此,钱庶也是堂里的好手,数月前我的第一批算学课学生之一,才能进度如此快。
不然的话,元宵之前估计都走不了。

  胡茬男咧嘴笑道:「好嘞客官,客官您也过个好年罢!」

  我怔了怔,也向他抱拳回礼。

  是啊,今晚就是大年三十了。

  在这种家家团圆的美好时辰流浪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还他妈在出差加班,我
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有时候我会想,如今自己花费如此多心思跟梁清漓和
小玉传授自己的学识,到底是为了帮助她们,还是为了排解自己作为异世界来客
的压抑。我从未想象过,当自己心中的想法和观念不合于世,在这个位面可能没
有任何人可以理解的时候,竟会如此刻骨地寂寞。

  有时候我看着梁清漓的俏脸时,会想开一些只有现代人才能懂的玩笑,会想
对她吹一下只有地球人才会懂的牛逼。但是更多的时候,面对偌大燕朝里唯一一
个能够对之敞开心扉的人,我却无奈地发现,很多时候我都不得不咽下自己想要
说的话,因为对面那个清丽的女子根本无法理解我的所想。

  还有我的任务。虽然我已经抓到头绪了,甚至可以朦胧地想到之后该如何留
下位面印记,但是真正的轨迹却仍然困难而晦涩。九个月了,我已快在大燕呆了
九个月了。一开始的兴奋和不安已完全消散,如今的我已有些厌倦和烦躁了。有
时候我会想着自己到底犯了什么贱,自作主张地投入了这个危险又不讨好的世界。
更多时候我会无比地怀念现代生活的便利和美妙。

  但是没有后悔。只有被青莲教关押在那片黑暗的牢笼里时,我才真正地,深
刻地后悔来到大燕。不过那个时候我后悔的是自己从娘胎里出生之后所做的一切
导致自己遭了这趟罪的决定,而不止是进入超越空间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从未
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也许我比想象中还要头铁吧,但是这九个月的见闻和历练,
都让我觉得不虚此行。

  我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思绪飞回越城。

  还记得我告诉梁清漓和小玉我得去建宁出差时,两女都相当不舍。离开时梁
清漓紧紧地抱了抱我,说回来时一定要去她家,跟她和小玉一起过年,令我心里
暖乎乎的。在一个封建的位面要求一个有现代人精神的朋友要求也太高了,至少
现在还有她们两个,也还有唐禹仁这个朋友。

  「韩哥,来吃年饭咯!」

  我笑了笑,嗯,也还有高岩这小子。甚至叶洛秋,薛槿乔,乃至刘青山那个
家伙,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若是没来这趟的话,就不会有机会和
这些鲜活的生命有所交集。

  我将自己内心那些伤春悲秋的思绪压下,应道:「来了来了。」

  晚饭确实非常丰盛,大鱼大肉一直在上,让我和高岩吃得不亦乐乎。我们四
个总坛来的帮手这几天与建宁支部的兄弟们共度难关,大家也比较熟络了,你来
我往地甚是热闹。

  晚饭后,我和高岩应酬了一番之后便回到了我们共用的房间。

  高岩关上门后,贼头贼脑地对我耍了个眼色,问道:「对了,韩哥,你听说
了吗?」

  「听说啥?你这问题也太含糊了。」

  高岩低声道:「听说宁王府这几天一改往常的低调作风,放出话来说要助官
兵和六扇门一臂之力,搜寻对付青莲教妖人。为此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元宵,宁王
日日都会在府内宴客,并且邀请的都是顺安的白道势力。据说宁王希望广招顺安
白道的各位高手,在来年开春时进山搜寻青莲教的下落,将他们彻底根除。」

  我皱了皱眉,问道:「这可不是小事,但是青莲教一案我也有所耳闻,他们
藏在太屋山下的洞窟里,怀化官府在过去几个月都没有成果,怕是不会这么容易
的。更何况……如今他们已是顺安府的第一大敌,再怎么迟钝也该都从山底下逃
了。」

  高岩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宁王府藏龙卧虎,他们在建宁又是当之
无愧的第一势力,相较于寻常官军捕快也许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几天和韩哥你一
直埋头工作,门都没怎么出,不知道城里如今除了过年之外,就在聊这件武林大
事了。」

  「你我也勉强算得上武林中人,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高岩思索着说道:「我对宁王府不怎么熟悉,但也知道越水以东是他们世代
经营之地,说是地头蛇都小看他们了。以宁王府之尊贵,对于自己的地盘上出了
青莲教这种存在,肯定是极为不快的吧?过去几个月官府的行动毫无成效,也难
怪宁王府想要自己出力了。」

  这个猜测倒是合理合情。记得数月前薛槿乔就带人来过建宁,甚至我记得景
源景珍两人的师叔也曾经来过这里调查邪道踪迹。

  大燕官府的实力就我所见,理论上来说是远远凌驾于任何其他势力之上的。
怀化也不是什么小地方,是顺安除了越城,应天,建宁之外最大的城池。那么怀
化官府这么碌碌无为,到底是因为如薛槿乔所说,地方官府开始流失掌控力了,
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阻碍着调查?

  我不由得陷入沉思。一旁的高岩试探性地问道:「韩哥,没事吧?」

  「嗯?哦,没事,只是想着宁王府的宴会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肯定很华丽吧。
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种事了?」

  「因为韩哥你对青莲教这事很感兴趣啊,所以我自然要帮忙注意一下。」高
岩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嗯?这我倒是不否认,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高岩笑道:「因为韩哥你自己对我说的啊,多观察,多思考。每次我们聊到
这种话题的时候你都会听得特别仔细,我自然而然地就注意到了。」

  这小子,观察力还挺强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道:「小伙子可以
的,有潜力。我也就此谢过了,宁王府这方面的消息我没有听闻,但确实对其有
所兴趣。以后你再听到什么八卦,给我说说听。」

  高岩笑嘻嘻地答应了,似乎对自己颇为满意。同时我也有些警惕,虽然我对
高岩比较放心,但是还是要提防自己不要在日常的交际中泄露出太多个人的信息
和倾向。谁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样的人在暗中观察你,我还是太稚嫩了。

  在这份反思中,大燕景泰十年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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