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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作者:龟哥{2014.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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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70章落花之四

  苏瑶烟抿紧小嘴,看着载了虞凤的舟子顺流远去,星月耀眼如辉,不知何时,
她俏媚的脸蛋上已挂满了晶莹的珠泪,泪光顺着香腮滑到嘴角,味道颇为苦涩,
心头却又恁的甜美。

  转头一看,杨宗志的目光呆呆傻傻的,河面上的波光反射在他眸子深处,似
乎也同样荡起了一泓清潭,苏瑶烟扑哧一声,娇滴滴的扑到他耳边唤道:「干什
么呀,你好像松了好大一口气哩,是不是……觉得放下了心底最重的那块石头?」

  杨宗志低头嘿嘿一笑,双眼睁闭间,眸光顿时收在了眼底的最深处,看着又
是那个可怜病态的生意人,市侩而又滑稽,苏瑶烟粉红色的小嘴一撇,咬着玉齿
道:「你怎么谢人家呢,要不是我把这些残酷的事实,都告诉给那死心眼的丫头,
她到这时候还茫茫然的恨着你呢……」

  苏瑶烟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香气,心有不甘的道:「哼……出门之前还
答应了别人,这一路上都要对你紧盯着,没想到,人家却是帮你捕回了这个丫头
的处子芳心,我回去之后,可怎么向大家交代呀。」

  杨宗志嘿嘿一笑,转头叹道:「还是烟儿你心疼我……」

  话音一顿,顺手举起几根被虞凤拔下来的胡须,笑嘻嘻的道:「还要劳烦烟
儿你顺手把这些给我沾上,今夜太晚,咱们就不赶路了,你单独到我的客房里给
我沾上。」

  「你……」

  苏瑶烟看的秀眸黑一怒,最最看不惯他这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哼,你对着
那死丫头便是深情款款,对着人家便是这么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当我是好欺负
的么?

  苏瑶烟媚然的撇起小嘴,鄙夷的道:「自己想办法,我才不管你,对了,晚
上也不许打我的主意,我……我跟你打着赌呢。」

  说到那个赌约,苏瑶烟娇若桃花的小脸上顿时红了个透,看到杨宗志轻松无
忌的模样,她本该心里面无比快活的,但是这家伙……他又把自己给得罪了,心
头只有怨怼:「你就不能……不能稍稍懂得一点女儿心吗?」

  杨宗志摊手笑道:「我没法子啊,淼儿那样的手艺我是没有的,我第一次和
淼儿相遇时,她便是这样一幅蜡黄的脸色,将她的秀色全都紧收起来。」

  脑中想着当日别离亭初遇时的情形,抬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凉气入肺,心
下不禁酣畅淋漓。

  沉吟迷醉片刻,冷不丁的,身旁俏立的苏瑶烟抬起小蛮靴,狠狠的一脚跺在
了他的官靴上,然后提着亮橙色的翩翩裙角,飞快的朝客栈中跑了回去,月色冥
然,只剩下杨宗志和朱晃两人,一脸纳闷的对看着。

  此后两日,他们南渡大江,出雪峰山和芝林郡,赶到了南岭与粤北交界的梧
州,梧州地势多山,距出海口已不算太远,江北此刻还是积雪不化,早春未临,
过了江南,便能明显的感觉到春风的暖意,碧水红枝,到处姹紫嫣红,再赶到梧
州,天气甚至炎热的穿不下了长衫,只用穿一件短襟就足够取暖。

  梧州当地人并未受到中原战火的波及,百姓们安居乐业,两耳不闻北方之事,
而且这里大多是以土寨为边界划分势力范围,一个个土寨便是一个个大家庭,官
府虽然开门设衙,但是百姓隶属于众多的少数民族分支,对官府的号令也只是听
从一半,阳奉阴违另一半。

  朱晃是江东天波府人氏,杨宗志是中原洛都人,而苏瑶烟则是不折不扣的蜀
地姑娘,他们三个都没来过南岭,出发前也曾设想过一些照顾不了的地方,可来
到此地后,才发现头一件大事便是,人家说的话,他们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

  苏瑶烟倒还稍好一些,毕竟两广地区的发音,和蜀地方言比较起来,有三四
分的相似之处,但是杨宗志和朱晃都是正正宗宗的一口北地官话,这里的人讲的
都是土语,一个县城内或许就有十七八种方言,体系各不相同,杨宗志几人将那
些「咩,涅,噶」等俚语听在耳里,实在分不出它们有任何的不同之处,想要分
辨出意思,更是难于登天。

  正午来到梧州后,找了一家最大的瑶族菜馆,仅仅点上几样家常小菜,便费
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和店小二语言不通,最后杨宗志亲自上阵,要吃鸡了便学着
公鸡的模样,趴在地上咕咕咕的打鸣,要吃鱼了,便学着鱼儿扭着身子在水里面
巡游,店小二看得似懂非懂,摇着脑袋,叹息着下了楼去,仿佛眼前这三个怪人
从天而降,实在是灼灼怪事。

  杨宗志脸色郁郁的走回酒桌来,见到苏瑶烟和朱晃险些笑岔了气,苏瑶烟辛
苦的扶着小腰,身上穿着一件侗族的粉红色百褶短裙,雪白腻人的小腿上蹬着瑶
靴,足跺配着亮晃晃的银饰,前几天途经一处侗族小寨子,她看见人家寨门里的
姑娘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忍不住心头艳羡,拉着杨宗志去采买了好一些少数民
族姑娘的银器和服饰。

  这些衣裙穿在她豪耸怒突的娇躯上,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蛮荒之地的姑娘
本来就大胆热情的多,再加上这里气候潮湿炎热,姑娘们的服装上的衣料便少了
许多,可以露出的小臂和小腿,若是幼梅儿或者岳静看见,说不定也会好奇的采
买好一些回来,但是让她们穿上,便为难的紧了。

  毕竟中原大家闺秀的古训便是衣不露体,就连雪白的脖颈都不应该露出来,
这身打扮,唯有性格泼辣的苏瑶烟敢穿在身上,偏偏她穿着又是那么的明艳照人,
长发用银器束在两鬓,挺翘的玉胸和肥美的翘臀儿在孺布衣襟下遮掩不住,几乎
要裂体而出,端的香艳撩人之极。

  杨宗志瞪着笑的花枝乱颤的苏瑶烟,没好气的对她道:「我这一路带着你来,
便是指望你能作个向导,没想到你比我还不如,点几样菜,还要本大公子亲自出
马,蹲在地上学鸡叫,哎……幸好这里没熟人,我这形象要是传回北方,百姓们
只怕都要笑趴啦。」

  苏瑶烟咯咯娇笑着喘着香气,趴在桌面上辛苦的道:「谁要……谁要你杨大
公子足智多谋嘛,俗话说能人多劳,你不出马,还能谁去出马。」

  朱晃忍着笑道:「下一次点菜还是哥哥我去,这法子我也会的,只是刚才一
时没想出来,哎,怪只怪这里的人说话实在太过拗口了,杨兄弟你一世英名,的
确不能毁在这小小的酒家里面,噗,哈哈……」

  朱晃说了几句,实在忍不住又低声大笑起来。

  杨宗志恼恨的憋着脸,等了一会,店小二端上来几盘小菜,他低头一见,脸
色顿时沉郁了下来,抬起竹筷扒开面前的头一盘,苦着脸问道:「这是什么?」

  面前的菜盘上浮了厚厚的一层辣油,下面露出瘦瘦的几条胳膊几条腿,加起
来还没有二两肉,店小二哈腰道:「阔官馁哟的斑鸠嘛……」

  他一边说话,一边学着杨宗志先前的模样,双手抬出来大大的扇动几下,脑
袋高高的仰望屋顶,也不怕那脖子从中间就这么折断了。

  杨宗志听得几乎哭出声来,沉着脸指着第二盘,又问道:「这……又是什么
那?」

  「累鳅哇……」

  店小二笑的把双手一收,右手放在嘴前,左手翘在背后,学着泥鳅的模样滑
溜溜的游了开去,苏瑶烟和朱晃顿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苏瑶烟几乎忍不住要趴
在杨宗志的背上,惑人的媚眼中清泪欲滴,她喘着香气道:「我的公子爷呀,你
比成公鸡,人家以为是斑鸠呢,你说是活鱼,人家看成了泥鳅,看来你的威武英
名……真的就毁在这家小店了呀,咯咯!」

  杨宗志一本正经的叹气道:「只怕他们这里都没有见过雄鸡打鸣吧,算了,
咱们将就的用上一些,还是赶路要紧。」

  本地土菜辛辣无比,杨宗志和朱晃的胃口对不上,只能浅浅的尝上几口,苏
瑶烟却是吃的滋滋有味,妖冶的小脸辣的通红,红唇泛出猩媚的腻色,却是一边
用小手扇着香风,一边兀自娇声大叫店小二多上些酒菜上来。

  酒家中的客人们大多默默吃饭喝酒,见到这三个怪人一般的人物,那凭栏边
的女子娇艳得好像天上的丽阳,而她身边的两个男子却是面相普通,而那女子也
不当众避讳什么,和其中一个病怏怏的长须汉子举止颇为亲密,银铃般的嫣然巧
笑声悦耳不断,酒客们忍不住心头好奇,一个个斜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边
看。

  草草吃过饭后,杨宗志便叫离去,皇上的诏书上催得很急,他们这趟出门就
耽误了好些天,路上当然不敢多做盘桓,出了阳关道,骑马走入山林小径,两边
浓密的参天树叶将日头都遮蔽住了。

  南岭比起中原到底荒芜的多,很多地方,人们还过着群居的生活,吃穿打扮
也都充满山野气息,走入小径后,杨宗志忽然心生警兆,暗暗觉得远处不急不慢
的辍了一帮人,那些人有的骑着毛驴,有的干脆赤腿飞奔,在这山道上跑起来可
一点都不慢。

  一路上,杨宗志有几次让大家提速,以观察身后人的动静,待得他们稍稍缓
下来,毛驴的铃铛声和赤足踏破草丛枯枝的声音,便会远远在身后响起,杨宗志
心下不禁暗想:「是什么人?」

  一时闹不清楚后面人的虚实,也许是自己虚惊一场,毕竟这条山道虽然荒芜,
但是路两旁依然还是有住户的,大山里面有猎户,也有世代隐居的耕农,若说那
些人一定是冲着他们的,似乎又有些蹊跷,杨宗志这次出门被何淼儿用巧手作了
改扮,即便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不过也可能为他省下不少麻烦。

  他的身份,在当今天下的确太过敏感了,敏感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多
方势力的神经,皇上防着他,难道三皇子会放任他不管吗,谋大事者当要作到眼
观六路耳听八方,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细节,或者一个对自己不利的人物出现,
都要预先做好防范的。

  过了大江后,杨宗志刻意的向西南方向偏转了一下,便是期望避开江东的几
个要塞,免得受到三皇子和鲜于无忌的重重盘查,这条路虽然绕远一些,但是安
全上面更加可靠,他小心翼翼的关注着身前身后,直到此刻,才头一次感觉到,
被人家给跟上了。

  多年戎军的生涯,让他对一些危机场面可以滋生出一种荒诞的直觉来,这种
直觉有时候非常靠得住,有时候也只是自己疲累之后的心忧罢了,赶了这么几天,
他当然又累又饿,中午没有吃好,也没有休息打尖,说不好这是自己的警觉还是
幻象。

  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人,朱晃一直微微堕下两三个马匹身位,苏瑶烟跟在他
的身边,见到杨宗志抬眼扫过来,苏瑶烟对他俏媚的横了一眼,眼角蓦地风情毕
露,杨宗志看的心头一跳,咳嗽一声转过了头去。

  「咯咯……」

  苏瑶烟却是不想饶过他,紧巴巴的赶着骏马来到他的身旁,弯下螓首对着他
斜视上来,苏瑶烟中午时吃饱喝足了,这会子春情无限,脸蛋红通通的,也许是
赶马太久,也许是自然的娇艳秀色,她抿着嘴角,咯咯娇笑道:「怎么了,又在
想什么坏主意了?眼神这么古怪的。」

  杨宗志笑着伸手向前一指,道:「前面再走,就快到都安了吧。」

  出了梧州官道后,便进入桂北的崇山峻岭,其间有连横十八寨,天下闻名,
首当其冲的,便是都安古寨。

  连横十八寨得益于当地悠久的历史古迹,民间传说这里是鬼王爷的诞生处,
在佛教中,掌管阴间地府的是十殿阎罗,阎罗王是梵文音译而来,实际上,在更
早远的南疆不毛之地,流传的却是鬼王爷的故事,鬼王爷的经历同阎王相似,不
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南疆人,早年作过秀才,恩科及第,却娶了一门狠毒的悍妇,
悍妇家有钱有势,秀才受不住压迫,毅然挥刀杀掉了发妻,化装成鬼王,糊弄世
人。

  后来玉帝一怒之下,派天兵天将把他收走了,罚他世代在十八次地狱中,日
日聆听厉鬼凄惨无比的嚎叫,让他睡不得觉,吃不下饭,作了一个最低贱的鬼卒,
没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中,秀才竟然修成正果,成了掌管阴间的一方雄主。

  这些事情都是前几日在路上听来的,看到杨宗志这么一说,苏瑶烟妩媚多姿
的俏脸果然紧绷了下来,战战兢兢的娇嗔道:「喂,坏家伙,你……你敢吓我。」

  杨宗志哈哈一笑,神神秘秘的回头瞥了一下,苏瑶烟媚气出众的小脸顿时白
了一片,拉着骏马向他身上又凑了一凑,脖子后面阴冷冷的,她扑簌簌的打了个
抖,将香喷喷的小脑袋倚在杨宗志的胳膊旁,倒是感觉安定了下来。

  苏瑶烟懒洋洋的腻声道:「你拉着我一点,人家……没气力啦。」

  佳人投怀,暗香涌动,倒是这几日难得一见的场景,这几天以来,苏瑶烟虽
然和杨宗志亲昵无碍的说话,不过却对他谨守心扉,不让杨宗志动她一根手指头,
更别说一亲佳人芳泽,她和杨宗志打过赌后,便真的说到做到,处处对他提防着。

  杨宗志伸手揽住她柔细的小腰,感觉到一对豪耸的玉兔团在了胳膊上,这一
对媚肉尺寸奇大,或许……真的只有妖媚的婷姨方能与其一较大小,若儿那丫头
倒也不小,不过她年纪尚轻,却是没有这么丰硕,圆滚滚的,几乎要顶的自己不
可自制了。

  鼻端下媚风暗涌,怡然入肺,带一些娇柔的香汗气息,杨宗志的心头不禁迷
醉,这丫头的身子骨,还是在少林寺中曾经触碰过,那一回她似玉功初成,跨坐
在自己的腰腹上,和自己险些就此颠鸾倒凤一番,回想前程过往,总是能让人感
慨唏嘘不已,此刻佳人纵体入怀,熟悉的感觉便再度涌上心头。

  「嘤……」

  苏瑶烟能够清楚的觉察到两人之间热热的吹气温度,媚然的小脸上又再度红
透,杨宗志将她的小腰抱的几乎快要折了,苏瑶烟却是轻轻挣扎了几下,甜甜的
嗔怨道:「喂,你抱我这么紧作甚?」

  杨宗志低笑道:「烟儿,你还记得少林寺的后坡吗,那个时候……你可不是
这样子的。」

  苏瑶烟听得小脸一羞,蹙起瑶鼻啐他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个时候,你
有这么风流好色的吗,上几天在乌里渡头的那晚,随便几个路人,都对你的艳福
羡慕的五体投地,大喊着只要有你的一根手指头那么多,便心满意足的紧了,你
……你却还不满足,在外面招三惹四的,烟儿是你的什么人呀,你把烟儿当作了
什么?发妻?挥手即来的丫头侍婢?还是因为酷似鸾凤丫头,随便玩玩的轻?」

  杨宗志听的一愣,在词锋犀利上,瑶烟这丫头像极了过去的婷姑姑,不过婷
姨自从跟在身边后,心思变得越来越软,甚至自己再怎么风流,她也不会怨言驳
斥一句,反而还会为了自己创造各种条件。

  听了苏瑶烟这一番话,杨宗志的心头也是一阵茫然:「是啊,到底怎么看待
烟儿的呢?」

  从望月楼上那个艳光四射的苏大老板娘,到少林寺中娇痴妩媚的烟儿,洛都
城中处处维护自己,替自己筹谋划策的假公主,一直到甘心无悔的跑到幽州城来,
寻找襄助自己的苏右使,这丫头的性子机灵百变,杨宗志到底喜欢哪一个她?

  这问题过去从未想过,就好像他从未觉得烟儿跟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对劲
一般,遇见苏瑶烟不同于史艾可或者柯若红等人,杨宗志心里曾经历过的徘徊犹
豫,自从在少林寺中有过相亲后,杨宗志对她想的倒不太多,也并不担心她的安
危处境,恍惚就如同身边近人,亲如一家。

  苏瑶烟这段话说得极为幽怨,显然这个问题盘萦在她心底,久久不化去,再
加上她不让杨宗志碰她,或许也是源于心头不忿,对杨宗志怀了一些暗暗的不满,
杨宗志笑道:「你想要我怎么看你?」

  他叹了口气,惆怅的道:「这一年多来,我们聚少离多,我如果说心里面从
没有你,那当然是自欺欺人,但是我又不会好像惦念凤儿那般的对你揪心,因为
我深信,以你的处世为人手段,绝非天真的凤儿可以比拟的,哎,此话该怎么说
呢,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从未感觉到世俗的压力,可以和你……」

  正说到这,背后朱晃忽然开口大叫道:「杨兄弟,小心你前面!」……

  汗,刚刚回到深圳,看到读者评论区吵成一锅粥,我只想顺顺利利,平静的
将本书完本,大家别给我增加新的任务了,就现有这些女主角,都要够我写的,
而且还要写好,很明显本书会继续现在的步伐,朝全本快速的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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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了吧,票票居然哗啦啦的来,本周居然过千五,我……

            正文第571章落花之五

  杨宗志和苏瑶烟一道抬头看过去,见到半人多高的草丛里嗤的一声,跳出好
几个形象古怪的汉子,那些人黝黑,有的头顶插了一根翎毛,有的却是在肩膀上
用布捆了一根,翎毛漆黑,脸上画了五颜六色的涂彩,手里拿着的,却是奇形怪
状的长矛。

  杨宗志面色一愣,暗道:「身后一直跟着的,莫非就是他们?」

  这些人一看便是本地汉子打扮,只有南岭充沛的阳光,才能将人晒得又黑又
瘦,北方人的,比他们可就的多了。

  他随手拉住自己和苏瑶烟的马缰,停下马步看过去,见那些汉子的眼神警惕
的盯着他,有人用听不懂的俚语大叫道:「乌那叽叽咕,乌那叽叽咕……」

  「什么?」

  苏瑶烟诧异的颦住眉头,细长的柳眉化了一道弯弯的弧线,回头问杨宗志道:
「他们在说什么?」

  杨宗志摇了摇头,半点也是听不明白的,朱晃冲上来,取下背后的金钨铁杵,
开口大喝道:「让开路去,饶你们性命。」

  话音刚刚落下,只见到草丛中淅沥沥的又窜出来好些个人,由头到尾一数,
竟然不下百人之多。

  这些人长得矮小黑瘦,穿着切打扮更是奇异的紧,杨宗志的脸色慢慢沉静下
来,他看的明白,这些人并非身具内力的武林人士,而只是一般抢匪盗贼之类的
响马,不禁暗暗想起在黑风寨遇到的白老大等人,现下虽非割据乱世,但是绿林
人物自古便少不了的,穷山恶水之中,更是他们谋财害命的温床。

  头顶有浓密的树叶遮住,日光若隐若现的透射下来,这些人跳出来后,将本
就十分狭窄的小径堵了个水泄不通,杨宗志等的三匹马全然冲不过去,他们暗暗
凝神戒备,知道今日若想安然离去,必然少不了一番苦战。

  那些黑瘦汉子们只是虚张声势的大声叫嚷,却并不冲击上来,他们手中的长
矛,矛不像矛,叉不像叉,看着十分的古怪,杨宗志三人听不懂他们口中言语,
只觉得他们脸上作出恶相,一时都在暗暗踌躇:「莫非……不是抢贼了?」

  若是一般绿林大盗,此刻人多势众,早就冲杀过来,将他们三人捆绑拿住才
对,而反观这些人气势很足,但是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也不向前迈,仿佛画地为牢。

  正在这时,那些人背后走出一位老者,抬眼打量了杨宗志等人片刻,抱拳道:
「三位可是中原来的壮士?」

  杨宗志听的一呆,这位老者话音中也带足了俚语,不过却是说的官话,只不
过语气生硬突兀的紧,乍一听见,还以为他又是说的本地土话,杨宗志回礼道:
「正是,我们只想借过一程,还望老先生能跟各位通禀一番。」

  那老者闻言和身后的汉子们打了个招呼,汉子们唿哨几下,倒是收起长矛站
立下来,老者笑道:「各位见谅,今夜咱们十八寨祭祀鬼王,入山的道路全都封
死了,几位要过山,还请明日赶早。」

  杨宗志哦的一声,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人拦在路中央,是害怕生人进
山打扰了祭典,早先也曾听说过本地人信奉鬼王爷,各家各户都自奉为鬼王爷的
子孙,这里是化外荒地,百姓们大多愚钝而不开化,将鬼神看成了衣食父母,反
而官衙在他们心目中,却是微不足道的。

  回头看了看来路,沿着小径已不知走出了多远,要重新返回梧州城去,首先
不知道会不会迷路,第二,这一天便算是耽误了,颇为得不偿失。

  转念又想:「罢了,还是回去的好。」

  毕竟人家是一年一度的大祭典,犯不着去冲了人家的忌讳,一旦得罪了这些
人,前路漫漫,连横十八寨可就不会轻易淌过了,过不了十八寨,又怎么能到得
了出海口。

  杨宗志拉转马头,便要招呼朱晃和苏瑶烟一道离去,那老者在背后高声大叫
道:「壮士留步,若不嫌弃的话,请来我们寨子里作客,我们那有上好的果酒果
肉,可以拿出来招待贵客。」

  杨宗志听的心头一喜,回过身问道:「不会……不方便吧?」

  老者道:「不方便倒不至于,只要几位贵客切记,鬼王节只能看,切勿高声
喧闹,鬼王作甚么,咱们跟着照做就是。」

  杨宗志嗯的一声,点头允诺道:「我们省得。」

  下了马跟上老者,老者在前带路,一路向山头上走去,走了一会,打听出这
老者姓乌,年已七十古稀,却是精神矍铄,头发和胡须兀自又黑又亮,跟着乌老
汉翻过了几道山,穿过浓密的树丛,几个土木寨子便能历历在望。

  一路来,朱晃在身后凝神戒备,苏瑶烟却是寸步不移的跟在杨宗志身旁,小
手儿拉扯着他的衣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与乌老汉叙话,粉红小嘴深深的抿
着,半点也没有笑嘻嘻和杨宗志打趣的模样,反而甚为紧张。

  桂北地势多山,山崖并不太高,奇峰凸起,很多山崖都是孤零零的一座绝壁,
绝壁上有风蚀的岩洞,人走在下面抬头仰望,不觉都甚是触目惊心,繁茂的树丛
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土木修成的寨子,一座连着一座,一眼望不到尽头。

  越向内走,越是觉得这地方依山而建,乃是个易守难攻的要塞,茫茫大山中,
住了不知多少户人家,门口的栅栏修的又长又陡,隐约的……可以瞧见里面的吊
脚楼,古意盎然,或许都有些年头了。

  走上一个宽大的广场时,天色慢慢变得擦黑,余霞未散,寨子里燃起了冲天
的篝火,树叶反射篝火的光芒,泛起沥沥融意,苏瑶烟忽然凑到杨宗志耳角边,
媚声道:「我们……我们干嘛要进来呀,这里阴森森的,好生怕人哩。」

  香气扑鼻而来,杨宗志回头笑道:「苏大老板娘也会害怕么,我还以为你胆
量不小呢。」

  定眼一看,苏瑶烟的小脸上果然泛出一丝,看着倒真是有七分惧意了。

  这也难怪,像她这般闯荡过江湖的女儿家,不惧兵来将挡,却是害怕一些鬼
神之类的虚无缥缈之事,沿途进来,可以看到许多打扮相似的黑瘦汉子们,抱着
柴火和蔬果,一声不吭的向寨子里走去,人人脸色肃穆,甚至带着朝圣一般的紧
怯。

  在苏瑶烟看来,这些黑汉子们的脸上却是阴气连连,再想想那关于鬼王爷的
传闻,说的有七八分的真假难辨,谁知道……世上会不会真的有鬼王,灶王之说,
对她们这些小姑娘家,只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但是杨宗志却是另有打算,背后有来历不明的追兵,不弄清楚的话,实在是
寝食难安,虽然他自恃头脑武艺不逊于任何人,但是人家在暗,他们在明,总是
有些束手束脚的,万一被人缠上了,归期便要大大的拖后,索性跟着土寨之人进
来,那些人不敢跟进来便罢了,若是也跟着进来,正好趁这个机会弄清楚人家的
身份来历。

  乌老汉带着他们进了土寨后,将他们领到一个吊脚楼中,取了一些当地盛产
的果蔬,端放在他们面前,亲热笑道:「各位稍坐片刻,一会鸣锣之后,咱们才
能去拜祭鬼王,鸣锣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祀坛,我还要去帮忙,先告辞一会,
各位听到锣声后,便到祭坛去找我。」

  杨宗志点头谢礼,恭敬的送了人家出门,苏瑶烟背着小手儿,在小楼中来回
的踱起步子,抬头四顾看看,院内漆黑,小楼中燃了一根幽幽的草灯,灯芯是用
麻布搓成,微微在灯台上露出一截,灯火不明不灭的照在墙壁上,可以看到这小
楼全是用翠竹作成。

  看看翠竹古褐色的色泽,便知道这小楼有些年岁了,或许不下五十年,甚至
一百年,墙壁四周挂满了毛茸茸的兽皮牛角,正当中的墙壁上,挂了一块鬼气森
森的丑面具。

  苏瑶烟细长的柳眉一跳,走到丑面具下对它仔细的端详片刻,咬住红唇不知
正在想些什么,杨宗志走过来招呼她道:「过来坐坐吧。」

  楼中有几个竹凳,杨宗志和朱晃各自坐了一方,见到苏瑶烟神情恍惚的走过
来,缓缓的坐在他们对面,杨宗志笑道:「怎么,你看出了什么?」

  苏瑶烟讷讷的摇了摇螓首,蹙眉道:「没有呢,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罢了。」

  她伸手攀了攀鬓角棕色的垂丝,抬头看着杨宗志,娇声道:「你不觉得奇怪
吗?人家为什么会热情的招呼我们进来哩,我们和这姓乌的素不相识,今日既然
是他们的重典之夜,他不怕……我们进来捣乱么?」

  杨宗志轻轻露齿一笑,朱晃道:「是啊,所以一路上我都在留意背后,便是
害怕这些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过他们寨子里的人,对我们几乎都不多看一眼,
好像……是看不到我们一样。」

  杨宗志笑道:「这便是了,说不定人家本就有这样好客的习俗,也不止是我
们来参拜过他们的祭礼,过去历年,都有和我们一样的过路人闯进来,人家当然
见怪不怪。」

  苏瑶烟将香臀儿下的竹凳稍稍朝杨宗志靠近了些,吁了一口香气道:「反正
我总觉得不安稳,今晚去看了他们的祭典,不知道回来后……会不会睡不着觉。」

  杨宗志和朱晃听得哈哈大笑,他们都是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之人,手中也曾
染满了血腥,倘若世上真有鬼魂索命一说,他们早就不知被多少冤鬼拿去魂魄了,
因此鬼王他们是压根不信的,但是乌老汉诚恳的邀请他们一道入寨旁观祭典,他
们却是存了一丝狐疑在心底。

  先前派人拦住各个出口,不愿意放任何一人入内,此刻却又变得如此好客,
前后反差的确太大了些,只不过一时找不到什么线索,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正中央的果盘上放的果蔬也都奇形怪状的紧,有的色泽通体殷红,有的却是
乌溜溜的看着极不起眼,杨宗志三人为了谨慎起见,并不拿起来尝试一番,而是
面对面的坐在楼中。

  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天色已经变得黑透了,四处黑漆漆的,可以听见蚊
虫的鸣叫,这时窗外传来「嘟……嘟嘟嘟」一长三短的四下锣鼓,杨宗志和朱晃
对视一眼,均想:「看来时间到了。」

  从房中取出一根灯芯,拿在手中,走出小楼一看,四周星星点点,有无数人
好像他们一样,捧着灯芯围聚了过去,这些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灯光幽幽的照射
下,脸上甚至泛出了阴惨惨的惨绿色,苏瑶烟的心儿怦怦乱跳,忍不住探手抱住
了杨宗志的胳膊。

  跟着众人走到广场的中央,见到四处缓缓聚来了成百上千人,有男有女,有
老有少,正中的高石台子上,挂了两面旗幡,旗幡下是猪头牛头等殉礼,台子上
燃了熊熊火把,将四处照的透亮。

  不过一会,高台后的幕布里走出一个人影,那人浑身上下用黑布裹住,脸上
戴了一块金光闪闪的丑面具,正和乌老汉家中的丑面具一模一样,那人在高台上
纵火作起了法事,口中叽里咕噜的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台子下的人们瞧见了,
一个个激动莫名,诚心诚意的跪在地上扼拜起来。

  杨宗志三人站在人群后,见到那乌老汉也在人群中五体跪拜,高台的暗影下
走过来几个人,却是如同他们三个一样背手站立着,眼光四处乱扫。

  杨宗志心头一凛,听到那几人走过来时,其中一个却是赤足而行,脚丫子踩
在草根石块上,发出淅沥沥的碎响,这声音……正如他今日在来时道上,听到背
后传来的声音一模一样,那几个人站在暗影下,面色看不清楚,杨宗志心头冷冷
一笑,暗道:「他们也跟进来了?」

  如此看来,这些人显然不是顺路过道的,而是真真的在背后跟了一路,他心
中的警兆,看来果真应验了,他从北郡出发,化装成一个三十多四十出头的生意
人,描了眼眉,也装了鼓囊囊的大肚腩,没想到这样,都能被人家给瞧出端倪来。

  转念又想:「桂北有些什么势力,是自己没有料想到的?」

  桂北多山,多方势力依山划分,混乱如同一盘散沙,无论是三皇子还是皇上,
在这里都没有嫡系和足够的影响力,当地的土族往往是根据民族种群不同,各有
各的长者和领头人。

  如此沉思良久,台上的那人大喝一声,口中喷出了几股黑红的烟火,台下人
看见了,狂热的鼓掌起来,很多人趴在地上流出了激动的眼泪,杨宗志冷眼旁观,
见到那人只不过学了些江湖术士的鬼把戏,便在连横十八寨中作威作福,想来平
日里也被这里的百姓当做鬼神般供奉,倒是过得轻松惬意。

  继而又道,人家有自己的信仰,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千百年来,这样的事
情层出不穷,百姓们碌碌无为的活了一辈子,若是没有个念想,不知自己死后会
被人超度,过得上太平岁月,迟早会生出霍乱。

  历朝历代的天子们,都会用类似的法子愚弄臣民,信奉道教期盼长生不老也
好,信奉佛教劝说与人为善,因果报应也罢,只是要让臣民们对天子尽忠而已,
这样一来,江山便可以世世代代的稳坐下去。

  正在这时,高台上的那人忽然伸手向下一指,对着杨宗志等人叽里咕噜的说
了几句话,杨宗志微微一愣,不知他言下何意,他倒是并不害怕,见过这人的手
段之后,他只觉得这人本事有限,并非真的神通广大,或许这人觉得自己没有如
同别人那般跪拜,隐有不敬之意。

  乌老汉弯着腰走到杨宗志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壮士,鬼王爷在上面说,
您身边的这位姑娘是有慧根之人,他说愿意给这位姑娘祈福,保佑她世代平安喜
乐。」

  苏瑶烟听得娇颜一愣,咦的一声,杨宗志合礼笑道:「如此多谢鬼王爷啦。」

  乌老汉笑道:「鬼王爷说,要受他亲自祈福,这位姑娘得站在台子上去,鬼
王爷会为她专程作法,哎……这位姑娘真是好福气,咱们十八寨中人,被鬼王爷
看中的可是寥寥无几,最早的陈阿伯,受了鬼王爷祈福,一直活到了一百开岁呢。」

  「是么……」

  苏瑶烟狡黠的笑了一声,一双眸子在火把印照下熠熠生辉,她豪耸的娇躯微
微向上一挺,转头对杨宗志道:「那……人家真的上去啦?」

  杨宗志面上犹豫片刻,抬眼扫视了苏瑶烟几下,见到她满面俏红,似乎被人
家几句话说得动心不已,心想:「那人看中了烟儿,岂有这么巧的事情?」

  转念又想:「罢了,自己和朱大哥就站在台上,那人就算要做什么手脚,自
己还怕了他不成?」

  便对苏瑶烟点头道:「嗯,你自己小心些,我在这里看着你。」

  苏瑶烟咯咯娇笑一声,倒是并不害怕了,而是甚为觉得有趣的向台子上瞥了
一眼,回眸对杨宗志腻笑一声,摆着丰硕的美臀儿向高台上盈盈踏步而去,杨宗
志的双眼紧盯着台子边的那几个后来者,见到他们一动不动的束手站立,心下一
时念头翻转:「真正要在意的,还是这些人才对。」

  无论如何,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跟到了土寨内,说明这些人绝非凑巧赶来,
杨宗志暗暗凝神戒备,朝朱晃打了个眼色,眼角向高台上看去,见到苏瑶烟屏开
众人,如同俏丽的凤凰一般飒然登台,台下人见到她艳丽无双的风情,不禁暗暗
抽气喝彩,连跪拜几乎都忘了。

  苏瑶烟抿着红嫩的樱唇,向台子上走两步,便又会回过头来神情的凝视着杨
宗志,目光中情丝纠缠,配合着她妖冶的美色,端的中人欲醉,杨宗志也不能独
善其身,看着她那酷似虞凤的娇媚脸蛋,不禁涌起情怀涟漪。

  「哎……傻丫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要和我打赌,实在是逼着我来要你,
可你不明白,我和你在一起,便是如此的开心自在,甚至连老成也不用装了,可
以嬉皮笑脸的和你调戏无忌,你对我来说,实在是独一无二,我又怎么舍得,这
么快将你纳入宫闱呢?」

  苏瑶烟迈着细碎的小莲步,走到台子的正中央站下,那鬼王爷举着一根火把,
绕着她的身边围场几周,一边踱步,一边轻喝着什么,苏瑶烟的两只小手儿轻轻
束在胸前,稍稍遮盖住怒突的那对圆润瑰宝,眼神在火把下显得亮晶晶,如同天
上的星辰耀日。

  那鬼王爷走了一会,忽然用手在地面上画了个圈,台下人口中惊呼一声,见
到沿着他手臂划过的地方,猛地燃起了大火,而那大火越烧越高,将他和苏瑶烟
团团的围在了中间。

  朱晃身子一动,暗道:「不好。」

  便要踏步跑到台子上去,转念又想:「不对呀。」

  那鬼王爷若有什么不轨之心的话,决然不会将他自己也围在大火中的,只得
又耐着性子观看,心想这或许就是人家祈福的手法。

  杨宗志的眉头微微蹙着,见到火光一起,呛人的硝烟开始在台上弥漫,台下
人目瞪口呆的,双目痴痴的盯着台上,有人忍不住又跪在地上呼天抢地,杨宗志
的呼吸凝注了,背着手握紧双拳,只要一听见苏瑶烟娇呼声传来,顿时便会跳上
高台去。

  只是这般等了好一会,硝烟已经将高台都罩住了,里面也听不到苏瑶烟半句
嘤咛,这时候,高台上忽然轰的一响,接着火光和硝烟竟然猛然都不见了,大家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仔细看过去,见到高台上冷冷清清的,方才那鬼王爷和娇媚
的苏瑶烟,居然凭空都消失掉了。……

  没看到,本书竟然在推荐榜上,呵呵,最近事情忙,更新肯定赶不上前几天,
大家见谅吧,上个月更了三十三章,一共十八万多字,也算是见得了人的成绩了。

            正文第572章神山之一

  高台上突发变故,不但是杨宗志和朱晃,就连台下趴伏在地的百姓们也看的
呆若木鸡,几许之前,烈火燃起,浓烟滚滚,甚至都还能透过浓烟看到里面若隐
若现的人影子,可是片刻之后,这一切……全都诡异的消失了,不仅火光不再,
就连里面好好站着的两个人,也神出鬼没的看不见丝毫。

  头顶幽幽的明月被乌云半遮住,乌老汉等人大呼一声,顿时拜在地上虔诚磕
头,口中念念有词,杨宗志的脸色大变,转头看看朱晃,见到他也是一脸震骇的
茫然,先前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是又想他们两个大男子环伺在侧,必定能
保得苏瑶烟周全,这会子身边嘈杂无比,他们却是听得心头大乱。

  朱晃低喝一声,便要纵上高台去,杨宗志皱着眉头拉住他,对他说道:「朱
大哥,你去捉住那些人。」

  说罢伸手一指台边阴暗下的几个人影子。

  朱晃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

  大步跑过去,径直伸手捉向其中的一人,那几个人站成一排,反应倒也不慢,
其中有一个人从背后抽出绸缎一样的兵刃,朝朱晃的肩头挑了过来。

  杨宗志凝注眉头看着他们的招式,暗想:「果然是他们……」

  这些人来的如此诡秘,偏偏自他们来了之后,烟儿便遭到了不测,他首先不
去寻人,而是打算从这几人的身上找到线索,否则以他对这里地形的了解,仓促
去找,恐怕找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找得到。

  杨宗志心知朱晃神力无穷,牛一般的武士根本难以抵挡他劈空一抓,而那几
人大部分都背着手站立着,只用其中一个出面抵挡朱晃,而且还不露败象,看来
这几人的武艺倒是不凡。

  他心头哼哼冷笑一下,脚下步子一晃,向那边潜了过去,朱晃轻叫道:「赫
……」

  伸手捉住了那绸缎的边缘,用力一扯,绸子竟然没有被撕开,对面那人耐不
住他神力催动,脚下一阵虚浮,被他拉得踉踉跄跄撞了过来。

  杨宗志正好来到朱晃的背后,忍不住思忖:「好怪异的兵器啊……」

  天下间,他见过用绸布作护身兵器的,便只有苏瑶烟和西门筠儿这两个丫头,
她们都是阴葵派似玉功的传人,学得是容嬷嬷的毙敌擒拿之法,而这几人显然都
是男子,难道他们也是阴葵派的门人。

  杨宗志心头一动,正要开口说话,对面的另一个矮小汉子吼道:「五弟退后
……」

  说话间,也从背后扯出个一模一样的兵器,舞得呼呼风声,劈头朝朱晃打了
过来。

  杨宗志见到他兵刃敷面而来,心头忍不住暗喝:「好强的内力……」

  丝绸乃是用蚕丝作成,内力灌注之下,竟然能坚如钢铁,发出劈空的啸叫声,
这连苏瑶烟那丫头都作不到的,过去杨宗志曾经用绸布和突厥猛士木罗科比拼内
力,更是知道,这等势头,便是那木罗科都发不出来。

  眯着眼睛看仔细些,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一般的绸缎,而是用一根铁杆子穿在
布匹上,耳中听到的啸叫声,都是那铁杆子上发出来的,杨宗志心下吁一口气,
却又是一凛,暗道:「这说话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眼前电光火石,他这些想法只是一虑而过,那汉子的兵器便打到了朱晃的胳
膊上,朱晃硬受了他一击,抬手拿过先前那汉子的脑袋,合抱在怀里,双手死死
的盘住了那人的脖子。

  朱晃闷哼一声,肩头一阵剧痛,杨宗志走近些,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些人手中
拿的压根不是什么绸缎,而是如假包换的令旗,令旗挥舞起来,气动山河,隐隐
约约的,上面还绣的有字。

  令旗转动太快,上面的字迹看不分明,杨宗志心头一动,不禁开口大叫道:
「晁三哥,住手。」

  对面的汉子闻言愣住了,果真停下手来,两方人走近前互相对看几眼,杨宗
志看的仔细,这些人正是在少林寺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晁家五兄弟,他心头一喜,
举手拜礼道:「晁大哥,晁三哥,咱们好久不见啦。」

  晁家五兄弟们互相对视片刻,晁老三道:「你……你是?」

  杨宗志笑道:「在下是点苍剑派的风老九,晁三哥不记得我了么?」

  转头又对朱晃说道:「朱大哥,这几位都是好朋友,你快放开人家。」

  一年前,晁家五兄弟因为慕名少林寺英雄大会,从偏远的粤北赶往中原,在
路上和杨宗志,秦玉婉不期而遇,曾经一道行走,朱晃放开那年弱的晁老五,晁
老三疑道:「你……你说你是风小兄弟?」

  杨宗志哦的一声,心知他们看见自己的装扮,心下起了疑窦,便道:「是,
我这次出门前,被……被内子作了些改扮,不怪几位哥哥看不出来。」

  晁老三笑道:「我还记得你的嗓音。」

  转头对晁老大等人道:「大哥,他就是风兄弟,等等……江湖传闻,风兄弟
就是……就是杨大人。」

  他说到这里,脸上不禁泛出惊喜之色,拉住杨宗志道:「就是小兄弟你了?」

  杨宗志笑着点了点头,晁老三哈哈大笑道:「我们都走了眼……我们都走了
眼,过去和你一路从江南走到中原,竟然不识你的真面目,要不是前几天史帮主
传令,共邀大伙去北郡抗击蛮子,我们倒是几乎错过了,哎……可惜呀,消息传
到南岭实在太久了,我们正要整装出发的时候,却又听到北郡大捷的喜讯,空欢
喜了一场,这等盛况,咱们五个竟然无缘见到,哎……哎哎哎!」

  晁老三絮絮叨叨的说到这里,身后的几个兄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杨宗志笑
了一声,忽然停下嗓音问道:「几位大哥怎么会来到连横十八寨的?」

  晁老大道:「嗯,我们跟着你们来的。」

  杨宗志心想:「果然如此。」

  再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晁老三楞了一楞,挠头道:「小兄弟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无意间看到你们踏
入南岭,行迹嘛……行迹颇为可疑,所以忍不住心头好奇,跟上你们看个究竟,
你们也知道,你和这位……这位力大无穷的好汉子装扮的十分潦倒,偏偏身边又
跟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那位姑娘可不同寻常,只怕是有些来头的,粤北多时
不见这般仙子一样的人物了,所以我们便跟着来看一看。」

  杨宗志奇道:「就是这样?那……」

  转头望了望空空如也的祭坛,不禁心下一沉:「难道他们和鬼王爷不是一路
的,那我岂不是都猜错了?」

  晁老大会意道:「对了,小兄弟,方才那位姑娘失踪的好生离谱,你可知道
是怎么回事?」

  晁老三跳起身子道:「管他这么多,咱们上去找一找便什么都清楚啦。」

  说罢背好令旗飞纵而起,弯下腰,在火把冥冥的高台上寻找起来。

  台下祭拜的子民们瞧见了,一个个大怒的喝骂,晁老大站出去用俚语对他们
说了几句话,那些人也丝毫不答应,群情激奋的便要围聚过来,杨宗志皱着眉头
问道:「他们说什么?」

  晁老大回头叹气道:「他们说,老三不经鬼王爷允许,便私自跳上神坛,定
会亵渎神灵,遭到天谴,给他们寨子带来晦气。」

  杨宗志冷哼道:「什么狗屁神灵,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术士罢了。」

  他抬手高高的跳上神坛,劈手拿过一支火把,放在嘴边作势要吞下,却又猛
地吐一口气,内力逼出,将火柱喷出了数十尺远,台下人看得面色一恸,纷纷向
后退去。

  只见到杨宗志所作所为,和方才鬼王爷站在台上一般无二,甚至……火光比
他还要亮,还要远,台下百姓低声议论纷纷,杨宗志趁着这个空当,低着头也在
台边搜索起来,脑中回忆着方才鬼王爷的一举一动,他首先让苏瑶烟站在了台子
正中央,然后掌着火把围着她走了好几圈,接着用火把将什么东西引燃了。

  他低头一看,地面上尽都是黑漆漆的烧焦泥土,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点得着,
他皱着眉头绕场走了几圈,无意间踢开几块泥土,露出下面黝黑发亮的细线,杨
宗志心头一动,趴在地上将那些泥土翻开,见到细线乃是铜管,里面渗出乌黑的
地油来。

  他抬头哈哈一笑,将手中火把在地油上一凑,轰的一声,火光再度冲天而起,
台下的百姓们看见了,便又跪在地上伏跪祈祷,杨宗志见到这些油光引燃后,发
出阵阵恶臭的浓烟,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正在这时,线圈的最中心发出咯噔
一声脆响,若不是站得近的话,全然是听不到的。

  晁老大和朱晃等人一起跳上高台,避开烈火向阵中看去,见到轻响一过,高
台的地底下忽然显出一条黑漆漆的地道来,深不见底。……

  四周围万籁俱静,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推开树林深处的一处院门,
院子的大门被山石包住,若不仔细去看,决然发现不了这个洞穴一般的幽静所在。

  那人走进院中,摸着黑拐过几道弯,来到洞穴的最尽头,才能看见一座巨大
的丹炉,火势温温的在炉底燃起,那男子从炉底下抽出一根燃烧过半的木柴,掌
着木柴走到了里面。

  洞穴内别有洞天,金银财宝数之不尽,满满当当的堆在四周围,黑暗中发出
阵阵细微的光芒,那男子嘿的一声,看也不看那些财宝,而是走到一个石床边,
将背上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上面。

  石床上铺了厚厚的棕席垫子,就连枕头和锦被都镶金带玉,名贵异常,那男
子伸手解开软绵绵的包裹,用木柴点起了一根灯烛,洞内一暗而明,顿时耀眼如
同白昼。

  只见那男子脸上戴着阴森森的鬼面具,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在外面,瞬
也不瞬的盯在石床上,此刻石床上正斜躺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那少女十八九
岁,脸若皓月,眸若星辰,红彤彤的小脸上挂满了酥人的媚意,双眸紧闭,两只
洁白无暇的小手儿死死的盘在胸前,遮掩住一对山峦起伏的高挺。

  她身上穿着少数民族的百褶短裙,裙角很短,只遮住了膝盖以上,下面两条
藕节一般的浑圆小腿儿上,蹬着鹿皮小蛮靴,挂满了银器和女儿家饰物。

  这男子看得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怦怦心动:「好一幅美人儿春睡的妙色。」

  这面前昏睡着的少女仿佛世上最美的秋海棠,开在了正恰当的季节,只要她
横身躺在这里,便能叫百花失色,万绿齐黯,当真是个美轮美奂,倾国倾城的绝
色佳人。

  更何况她此刻斜扭着小腰,丰硕的香臀儿向内侧轻轻摆着,那两瓣香喷喷的
臀肉,在短裙下几乎包裹不住,便要透出裙角来,男子眯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
气,不禁心头迷醉不已,这佳人身上如兰似麝的体香……让每一个有缘嗅到的男
子,都无法不沉沦其间。

  「这丫头,哎,实在是我这辈子见到最美丽动人的妖精啊。」

  男子叹了一口气,心头燃起了熊熊烈火,眼神中喷薄出强烈的占有之欲,咬
牙便要猛地扑上去。

  身子刚刚腾起,忽然面前一直沉睡的美人儿忽然睁开了亮晶晶的双眸,直愣
愣的朝他看了过来,那男子一呆,双手合在肩上,作势欲扑,只不过,那姑娘的
双眸睁开后,却是在这美人春睡的画卷里装点上了最最贴切的一笔,悱眸点点,
如同朱漆般亮若星月,鼻翼微微皱起,看着既俏皮又艳丽,端的腻人。

  「噗嗤……」

  苏瑶烟看着这近在咫尺间的丑面具,脸色却依然如同桃花般烂漫,她咯咯娇
笑道:「就知道你要捣鬼了,果然我没有猜错哩。」

  那男子听得一呆,这顿时惊醒过来,人家为何会提前醒来,他低头见到苏瑶
烟脸蛋上只有娇媚动人的腻笑,却没有半分惧色,男子嘿嘿狞笑道:「你……你
不怕我?」

  「你就是鬼王爷呀。」

  苏瑶烟幽幽的喘了一口香气,身子稍稍一动,娇躯上泛起醉人的山峦起伏,
她抬头见到那男子露在外面的眸子闪过色魂于授的醉色,接着小脸一冷,嗤声道:
「你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会装神弄鬼么?」

  那男子听得心头一怒,从苏瑶烟的万般风情中回了神,冷哼道:「难道你没
有中了我的迷香?」

  他话音一落,不禁不怒,反而大喜,拍手道:「妙啊,好姑娘,你从了我,
日后自有你享之不尽的好处。」

  苏瑶烟听得咯咯娇笑起来,那男子挥手向后一指,冷声道:「你看见了么,
你别看这里不起眼,金银珠宝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好姑娘,只要你跟着我,
日后这些财宝都是你的啦。」

  苏瑶烟转头瞥了瞥那些亮闪闪的金器银簪,每一样拿到外面,或许都能值几
百上千两,她气息幽幽的道:「这便是你从那些愚钝的百姓身上搜刮出来的宝贝
咯,咯咯……好大的气派呀,不过,我却是不稀罕,别人就算搬了金山银山到我
面前,也休想我动一下眉头,可是……那家伙,他即便只是拿了一块破石头过来,
我也会小心翼翼的珍藏着,生怕不小心丢了碰了,哼,那狠心的坏东西。」

  她这话说到最后,语气中幽怨不已,便连她对面的男子听了,也忍不住浑身
酥了半截,只不过那男子听得明白,她最后那半句,虽然对着自己说起,可她目
光幽幽,却是宁远般的将自己给看穿了,显然是想起了其他人。

  苏瑶烟抿着红唇道:「我记得你这双眼睛,好像饿狼一样,在梧州的酒楼上,
你便这样肆无忌惮的盯了我好一会,咯咯……我没说错吧,方才上台之前,你也
一直这样盯着我,我便知道,你叫我上台,定会图谋不轨。」

  那男子哦的一声,惊疑道:「你……你竟然早就发现了?」

  苏瑶烟笑颜如花的道:「是呀,可是我还是心甘情愿的上这个当,你猜猜是
为了什么?」

  那男子双拳握得紧紧的,拧声道:「你不怕我捉住你?」

  苏瑶烟缠绵悱恻的媚然抚脸道:「我怕什么呀,这天下间能让我害怕的,只
有……只有那家伙他对我不理不睬,视而不见,哼,其余的,还没什么能让我苏
瑶烟放在心上呢,我这么跟着你来,便是要好生瞧瞧,在他心目中,到底是我苏
瑶烟重要,还是那个可怜兮兮的臭公主重要,咯咯,所以呀……只能对不起你啦!」

  那男子听得似懂非懂,见到苏瑶烟娇昵的说到这儿,忽然整个酥软无骨的娇
躯如同昙花般妖冶的绽放开,接着从她那短裙的袖口中,猛地飘出两段软绵绵的
绸子,香气凛凛的朝他卷了过来。……

  对不住,最近的更新实在是很不如人意,没办法,在深圳的时候,都是很忙
的,几乎抽不出时间码字,这都是半夜在码字,而且还停电了,晕!

            正文第573章神山之二

  杨宗志等人掀开一个草栗覆盖的斗篷,钻出了弯弯曲曲的阴暗隧道,抬头呼
吸一口清新的山中空气,眼前一轮圆月挂在山腰边,月光皎洁如同凝脂,憋在胸
口中的闷气倒是一下子吐了出来。

  转身四顾查看片刻,见到这里是后山孤峰下的一处石台,石台坐落在山腰边,
四周有蜿蜿蜒蜒的小道,好像蛛网一般排布开去,从这里可以循着石道上山,也
可顺势而下,似乎线索自此而断。

  想想方才那戴着鬼面具的术士,究竟他捉走烟儿作甚么呢,到这一刻,杨宗
志反而不急了,耐定性子沉吟思考,将沿路来的一幕幕回想一遍,他自己穿着打
扮和过去毫不相同,只要凤儿回去不对别人说,一般人是绝对认不出他来的,难
道是那天真的凤儿忍不住口,无意间将他的踪迹泄露出去了?

  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对,凤儿那丫头再过娇纯,却也知道此刻他身份的敏感,
黄河边送走凤儿时,杨宗志压根没有对凤儿嘱托什么,便清楚那丫头是全然不会
对外人吐露一个字的,他们两人之间横亘着仁宗,凤儿那丫头明白仁宗不愿意轻
易放过自己,她还会口无遮拦的去向皇兄报喜么。

  若不是来对付自己的,那么……这术士真的只想劫走烟儿吗?以烟儿那丫头
的机灵和江湖经验,怎么会连呼叫都没发出一声,看来……那术士还是有些手段
的,杨宗志和朱晃将他都看到太轻了,他定有办法一个照面便制住烟儿,继而带
着烟儿溜走,杨宗志心下不禁有些后悔,俗话说大意失荆州,他堂堂领兵十万的
大将军,居然被一个鬼魅小子在眼皮底下劫走身边人,这事情要是传扬开去,只
怕要贻笑大方了才对。

  杨宗志的眉头微微蹙着,看加着月光照射下的山壁发呆,朱晃等人跳出来道:
「杨兄弟,咱们下面怎么办?」

  晁老三道:「不如我们分作两路,一路上山去找,一路下山去寻,无论找到
没有,明日辰时在这里重新汇合,怎么样?」

  杨宗志摇头叹道:「茫茫大山中,想找一个人何等不易,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闭目思忖良久,身边涌起一阵清凉的夜风,众人将他围在中间,一个个却无
法像他这般宁息下来。

  杨宗志心想:「看来……那人始终是冲着烟儿来的。」

  回想起苏瑶烟上台之前,还轻轻回眸睨视过自己,目光中情丝隐现,好一幅
娇媚佳人模样,片刻之后,她却是已经生死不知,杨宗志的心思也陡然迷乱起来,
双拳紧紧的握住,指关节吱吱轻响。

  正在这时,山壁旁传来砰的一声异动,这些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晁老五已
经飞快的跳出去吼道:「什么人?」

  这一声响动后,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息传来,晁老五蹲在草丛中找了片刻,
倒也一无所获,晁老大摇头道:「只怕是兔子见不到路,撞到了山壁上,过去有
守株待兔,今日却碰到守壁待兔。」

  其余几个人放弃搜索,转而重新向山崖边走过去,杨宗志皱着眉头站在当场,
心下一时念头翻转:「傻丫头……你在哪里呢?」

  这一路苏瑶烟跟到了南岭,却是和杨宗志极为不对眼,轻嗔薄怒的好一番媚
态,苏瑶烟不知道,杨宗志实在是喜极了她这般似嗔还喜的小女儿家模样,所以
才会装聋作哑的逗弄她,在杨宗志身边,温柔听话的姑娘数不胜数,偏偏有一个
和他年纪相当,而又对他毫不忍让的丫头出现,让他不禁觉得甚为有趣。

  到了此刻,杨宗志却是有些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如此,这些天便该百般的依
顺着她,她不是就想自己宠溺她,将她当作心肝宝贝那般疼爱吗,这又有何难呢,
杨宗志颓丧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右手撑出来支在山壁上,手指尖微微滑动,似
乎将山壁也推开了一道缝。

  杨宗志心中一惊,漫说此刻并没运足内力,就算他用足了力,这高达数百丈
的巍峨山壁,也不是他能够随意推得开的,他猛地转头望过去,见到山壁闪出一
丝缝隙,里面隐约有些光亮透出,倒像是住了人在里面。

  杨宗志看的心中一喜,顿时想:「那人捉住了烟儿,必定赶回他的巢穴,莫
非……就是这里了?」

  这里就在地道的出口边,想来是他往来装神弄鬼的必经之地,为了方便,他
将巢穴修在这里,也不是全无可能。

  他转身朝朱晃等人打了手势,让他们站到自己的背后,然后轻轻撑开双臂,
将山岩上的缝隙往两旁缓缓打开,朱晃等人看得咂舌不已,这巢穴修的如此隐秘,
一般人别说是找,只怕连想都想不到的,石缝被推开了一个身位,晁老三仗着身
子瘦小便要矮身进去。

  杨宗志伸手拉住了他,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晁老三顿时会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江湖经验老道,心知杨宗志这是不晓得洞内的情况,不想惊动了里面人。

  他们几个人蹑手蹑脚的依次摸进去,洞内漆黑,时而有些光线透出来,他们
不敢打燃火折子,摸着冰凉的岩壁向前踽踽行走,一路上不知道拐过几道弯,渐
渐的……洞内深处有灯火传出,正在这时,晁老五脚下不知踩到个什么东西,发
出叮咚一声碎响,杨宗志轻叫道:「不等了,大家闯进去。」

  几个人大喝一声,拿出手中的兵器向洞府中猛冲,杨宗志跑在朱晃的身后,
见到朱晃冲过最后一道路口,却是止步停歇了下来,杨宗志站住身子,晃眼向内
看过去,见到这幽径的内府竟然宽达数丈,正中间有一个宝鼎一般的香炉,香炉
下焚烧了烈火,将四处照的透亮,洞府的最里面,有一张不太宽的小床,此刻小
床上静静的横躺着一个女子,现下只能见到那女子的衣着和侧面,那女子穿着侗
族的粉红短裙,侧面身躯上山峦起伏,粉裙的一端落在了小床下,裙角兀自随风
轻轻摆动。

  朱晃大叫道:「苏姑娘……」

  腾身便要扑将进去。

  杨宗志伸手拉住他道:「等等……」

  心中一时觉得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却又兀自说不出来,只是这洞府内
空无其他人,幽静的诡异莫测,香炉下柴火燃烧噼啪作响,火光一跳一跳的闪动
在他们的脸颊上。

  晁家兄弟们取出令旗,挡住了四面八方的位置,大家聚在一起碎步向堂中走
去,穿过香炉,走到那女子躺着的小床边站下,晃眼一看,那女子眉目如画,脸
泛红霞,正是活脱脱的苏瑶烟,杨宗志和朱晃眉头翻动喜色,快步走到小床边。

  杨宗志伸手便要去拍醒苏瑶烟,手还没触碰过去,忽然一脚踢开床边垂下的
床单,对小床底下大喝道:「滚出来!」

  朱晃等人看得一惊,不知道他对着何人说话,晁老三身子矮小,飞快的蹲子
掀开床单,火光透射而入,见到里面果真躺着一个人,似乎是一个尖瘦的男子,
年约三十七八岁,双目紧闭,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看着颇为可怜。

  晁老三咦的一声,说话道:「这里真的有人?」

  转头看看其他人,再道:「莫非也是被捉来的?」

  杨宗志蹲子看进去,见到那人的身子下,凌凌乱乱的压着一个东西,似乎正
是那鬼王爷的鬼面具,他心头恍然一亮,不禁哭笑不得,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了
静躺着的苏瑶烟一眼,然后吁气道:「好了,没事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他说罢垂下头,将苏瑶烟柔若无骨的娇躯揽在怀中,横着抱起她,接着招呼
其他人一道退出了洞穴,走出洞外,空气微微变得湿凉,远处可以看到许多数不
清的火把朝这边冲了过来,晁老三道:「那些愚钝的土寨人赶来了。」

  杨宗志笑道:「将这洞门大开,我方才看见里面堆了不少珠宝,都还给他们
吧。」

  然后和朱晃等人沿着山路向下走去,此刻时日已近快到中夜,杨宗志和朱晃
今日没有吃什么东西,肚子里都饿得咕咕直叫,晁老大等人拿出一些随身的干粮,
大家嚼下去之后,便又再度起行。

  直到天边见到启明星的时刻,他们才走出了这片大山,来到了一处偏远的市
镇上,叫人租来一辆马车,赶到了粤西和西江交界的端州城外,端州距离广州很
近,再向南,便可看见一望无际的南海,众人一夜未睡,个个疲累欲死,靠坐在
参天绿树下打坐喘息。

  杨宗志和朱晃跃下车辕,打开后门,见到苏瑶烟兀自盘着小腿睡得娇纯如同
婴儿,晁老大等人走过来问道:「还没醒么?」

  杨宗志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晁老三咂嘴道:「莫非不是中了迷药,昨晚咱
们查看过了,她的身子无碍,并没有淤血挤塞的征兆,便以为她是中了迷药,看
这情形,她中的剂量可不轻呀。」

  杨宗志笑道:「中了迷药蒙汗药,用冰水便能浇醒,你们且在这里等等,我
去郊外找个溪流,接一瓢清水浇在她脸上,她自然便能醒来。」

  他说罢转过了身,走到马车边拐了个弯,便又站下,朱晃和晁老三等人疑虑
重重的盯着苏瑶烟,见到杨宗志走后,苏瑶烟细密的睫毛抖动片刻,却是猛的睁
开了媚气凛然的秀眸,晁老三等人看得眼睛一迷,这丫头的眼眸一睁开,实在是
耀花了人的视线,晁老三哈一声大笑,便要开口说话。

  苏瑶烟颦住细细的弯眉,娇声呵斥道:「你……你是什么人,贼眉鼠眼的作
甚么?」

  晁老三苦着脸道:「姑娘,鼠眼嘛,我也就认了,谁让我晁老三的爹娘,给
我生下来就这么一对小眼睛,跟着你那样桃花般的大眼自然是比不了,但是贼眉
嘛……我是宁死也不能认得。」

  朱晃等人哈哈大笑起来,便要对苏瑶烟说话,杨宗志在马车外侧听到动静,
背着手又走回来,惊讶道:「咦,醒了,我还正准备出发呢。」

  朱晃大笑道:「是啊。」

  苏瑶烟在车棚内气哼哼的道:「臭家伙,你……你给我进来,我有话要对你
说。」

  朱晃和晁老三见到这美娇娘刚一醒来,便捉住杨宗志拿问,心知她必然是不
忿自己昨晚被人劫走,所以要对杨宗志轻怨薄怒一番,便一个个笑嘻嘻的走了开
去,临了还对杨宗志施以同情的目光。

  杨宗志走到车棚边坐下,抿着嘴微微一笑,苏瑶烟忽然一跳而起,径直伸手
捏住了他的耳角,咬着小牙道:「你笑什么,你……你,你给我进来,你气死我
啦!」

  杨宗志被她捏着耳朵拉进车棚中,苏瑶烟用脚尖将车门紧紧的关住,里面只
有车窗的窗帘上透出一丝光亮,四处都充满了苏瑶烟轻媚的女儿家香味,杨宗志
盘膝坐上来,索性靠倒在苏瑶烟豪耸的胸怀内,笑道:「干甚么?」

  苏瑶烟看的柳眉倒竖,细白的小牙紧咬,媚眼中珠泪滚滚,几乎便要克制不
住滴落下来,心中念道:「你……你就这么不在乎我!」

  秀眸死死的盯着杨宗志的眼睛,见到他双眼半睁半闭的,脸上挂满了不正经
的嬉笑,苏瑶烟怒哼一声,杨宗志拉过她的小手儿,道:「怎么,生气了么,哎
……傻丫头,昨晚你可担心死我啦!」

  「是么……」

  苏瑶烟冷着小脸蛋,从瑶鼻中轻哼了一句出来,「我可看不出你杨大公子哪
里有半分担心之色呢,还是我太愚钝了呀。」

  杨宗志点头道:「好烟儿,这些日子来,你一直在跟我制气,这些都怪我,
你总觉得我不正正经经的对待你,害怕我是对你轻慢,哎……你可实在不明白,
我对你,和对她们其他人不同,是因为我觉得你最贴心呀。」

  苏瑶烟听得俏眉一跳,煞白的小脸上顿时涌起了一丝媚红,看着粉面桃腮的,
相得宜人,小嫩嘴却是撇住,娇哼道:「这会子开始说好听话了,谁相信你呀。」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你恐怕觉得,我待你……不像对筠儿
和淼儿那样郑重其事,哎,其实你前些天看到的那个我,才是真真的我,我可不
想作甚么年少老成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兵马重权,我听人说,自
己三岁时候,便比现在还要坏上几十倍,整天嬉皮笑脸的和人打架,我作出那些
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在是逼不得已呀,北郡战事危急,大家把希望都放在我一人
肩头,朝中党阀之争愈演愈烈,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可是我最希望的,还是
能像过去在爹娘身边,只知道嘻嘻哈哈的胡作非为,爹娘死后,我再也做不回过
去的那个我啦,哎……」

  听到杨宗志这么一叹,苏瑶烟委屈的心儿立时有些软了,前几天,他会去和
一些无关人坐在茶坊里争论自己的人品,也会对一个最最普通的店小二上蹿下跳
的点菜,那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个少年得志的大将军。

  一年多前在望月楼上初遇之时,苏瑶烟只觉得杨宗志意气风发,男儿豪迈让
自己颇为心醉,待得在少林寺中偶遇,他已经变得甚为潦倒沧桑,苏瑶烟知道,
他在蛮子凤凰城中历经生死,还以为他是蜕变之后的烈火重生,现下方才明白,
原来他的那些坚韧不屈,也只是面具下面的一团幻影。

  想清楚了这些事,苏瑶烟反而心软如棉,直想将他抱在怀中痛哭几嗓子,杨
宗志笑道:「昨晚,我和朱大哥冲进山洞里,看见你静静的躺在石床上面,裙角
翻飞,当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只不过一时没有想明白,后来我们走到石床旁,
我忽然想到,这山洞四周密闭,拐过四五道弯,哪可能有什么山风吹进来,吹起
你的衣裙呢,你的衣裙会动,只说明……洞内还有其他人在。」

  「咦……」

  苏瑶烟听得小脸一红,期期艾艾的躲过杨宗志逼视过来的灼灼目光,杨宗志
轻轻在她的瑶鼻上刮了一记,笑道:「鬼丫头,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我们
翻开床下,看到那被你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我便什么都明白了,那装神弄鬼的
老小子或许是看中了你的姿色,却没想到被你早就识破了,你依然让他捕了过来,
是不是……想看看我会不会不顾性命的前来救你呢?」

  苏瑶烟呀的一声娇吟,酥软无力的蜷伏在他的腰腹旁,羞得再也不敢抬头见
他,杨宗志伸手捏住她火红的小下巴,笑嘻嘻的道:「看来我没猜错吧。」

  「是啊……」

  苏瑶烟咬住玉齿,恨恨的白了他一眼,继而扑哧一声娇笑道:「我就是看你
会不会像对那鸾凤公主一样的对我,前几天你在洛都郊外那么对她,我……我心
里酸的不行,实在是不服气,为什么你会对她这么好,却从没这样对过我。」

  杨宗志低声叹息道:「傻丫头,你和她怎么去比呢,就好像昨晚那人碰到若
是凤儿的话,凤儿一定蒙头蒙脑的被他捉走,但是你却不会上当,我对你倒是从
不担这个心,却不说明我不在乎你,我将你……我将你看得和自己性命一样重要,
如果有一日,人家要我在万里江山和你之间作个选择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只
选你一个,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苏瑶烟听得心儿也不禁酥了,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劲头,她抬头
媚然的瞥了杨宗志一眼,斜靠在他的胸前,柔声道:「好哥哥,烟儿也是这么喜
欢你的,嗯,或许还不对,烟儿对你看得比什么都重,在烟儿的心目中,可没有
什么其他的凤儿,婕儿之类的,人家满腹心思中都是你一个。」

  她缓缓的闭住秋水秀眸,眼角边闪过亮晶晶的缠绵珠泪,幽幽叹气道:「自
从我在北郡见到你之后,烟儿有哪一天的梦里不是你呀,可惜我不能像筠儿那般
缠着你,前些日子,我跟师父禀告说要辞去教中的职位,到北郡来陪伴你,师父
听了之后大发雷霆,气得说只要我走,便不再认我啦,后来……师父从北郡回归
后,好不容易答应我,让我到北郡来协助你,可是……一路上那可恶的聂云萝在
耳边不断的挑唆,一会子说我们学了阴葵派内力的女子,注定都是逃不过身怀龙
欲神功的男子手心的,一会子又说,可是那些男子啊,却将我们看的比泥土还不
如,她和嬷嬷的师兄曹雄,便是这样一个人。」

  苏瑶烟娇啼道:「我开始听了还没放在心上,但是后来听多了,忍不住就在
想我们相遇的那几次,真的呢,好哥哥,烟儿这么爱你,我才不管是不是因为什
么似玉功的缘故,我担心的只是如果因为这个,那说明烟儿对你还不够好,人家
更要百般费心的来讨好你,可是……可是你会不会像曹雄那样,最后舍弃烟儿自
己走了呢?」

  杨宗志低低的叹了口气,心想:「原来她小脑袋瓜子里,便在想这些事。」

  苏瑶烟嘤咛一声抽泣道:「烟儿越想越是害怕呀,我谁也不敢说,便想跟着
你来,看看你到底怎么对我,我忍不住逼你打赌,便是在想,依你的性子,若是
要了我,说不定便不会丢下我啦,可是你……可是你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愿意
主动,我……我都恨死你啦!」

  杨宗志摇头笑道:「傻丫头,你哪里知道你这些心思呀,我要了你还不容易
么,可我终究害怕你知道那滋味以后,再也不愿陪我打趣说笑了,而是……哼哼,
整天缠着我享受床底之欢,乐此不疲啊。」

  「呸……」

  苏瑶烟脸蛋通红的啐了他一口,火热的娇躯扑在他怀里,将那对浑圆挺翘的
紧紧的顶了上来,咬住玉齿道:「哼,你好得意的呢,谁……谁要整天缠着你,
享受……享受那些东西的呀,我只是想想便觉得羞臊的紧。」

  杨宗志哈哈一笑,伸手把住了她高高凸起的美臀,用力的揉捏几下,喘息着
调笑道:「你不相信?那我对你施为一番好啦,你到时候可莫像紫儿和若儿那样
食髓知味就是。」

  苏瑶烟拼命的扭动小身子,将那的酥躯拧成了肉颤颤的麻花,杨宗志拉起她
的小手儿,放在自己的腹下,苏瑶烟惊得一跳而起,几乎便要叫出声来,杨宗志
抬头哈哈一笑,转身打开车门,对门外大喊道:「朱大哥,咱们累了一路了,索
性便在这里歇息半天,劳烦你们也去找些好吃的回来。」

  车外传来朱晃等人笑嘻嘻的应声道:「是。」

  杨宗志再转回头关上车门,凑到苏瑶烟火热的小脸旁,笑道:「好烟儿,以
前都是我不对,为了赔罪,本大公子一定竭尽全力,让你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我,
哎,曹雄那样的恶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的,我怎么会舍得下你这般美艳的
丫头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探出脑袋叼住了苏瑶烟猩红滴血的小嘴,大舌头向里猛地
一顶,苏瑶烟甚至还未娇吟出口,便被他又活生生的顶了回去,想要用力的扑打
他的背脊,可是浑身上下酥软异常,头脑中迷迷糊糊的天旋地转,莲藕般的小臂
便轻轻的落在了他的背后,微微抚拍几下。

  妖冶的秀眸半睁半闭,眼睁睁的看着杨宗志当着自己的面,嘶的一声剥开了
自己侗族的粉红短裙,露出了裙下白得耀眼的细腻来。……

  看到大家这么卖力的投票,我只能拼命码字了,哎,事情太忙,我也希望尽
快收尾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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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74章神山之三
  「啊……」

  苏瑶烟血红色的小嘴里迸出一声长长的嘶吟,小嘴微微张开,却是透不出一
丝香气来,妖冶的媚眼蓦地睁大,眼珠子变得涣散而又迷乱,一头瀑布般的长发
下,遮住了两团丰硕圆腻的玉球,发丝撩起,玉球若隐若现,看着如此的媚态逼
人。

  杨宗志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抱在她柔细的小腰肢上,无力的趴在她光滑的
背脊上,呼呼的喘着粗气,然后两人一道靠躺在车厢里,耳边只闻到彼此剧烈的
心跳声和喉中逼出的管吟。

  苏瑶烟水媚的秀眸半睁半闭,脸蛋上挂满了妖冶的潮后余韵,她呢喃的香喘
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敢这么夸口,原来这样的日子,我们女儿家就算是
过上一天,死了也是值得了啦,烟儿前些年都算是白活。」

  杨宗志闻言嘿嘿一笑,马车停在端州城的荒野外,四周万物俱静,只能听到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时的传来,他的大手沿着苏瑶烟柔细的腰肢盘桓而上,来到
她青丝覆盖的一对玉球上驻留下来,烟儿的这对宝贝可真的又大又挺,肥腻腻的,
入手竟然拿捏不住。

  方才这一个时辰之内,杨宗志使出浑身解数,运起女儿家的各种手段,总算
是让她美潮连连,浸湿了身下的坐垫,这也难怪,昨天一整天没有吃什么东西,
昨晚又彻夜不眠,到了此刻,杨宗志和苏瑶烟都是疲累欲死,不但苏瑶烟前凸后
翘的娇躯上泛出血红色的魅色,就连杨宗志也觉得有些头晕脑胀。

  杨宗志从背后将苏瑶烟死死字的抱在怀里,沉沉的昏睡了一会子,只是睡得
不深,过不久又倏地醒来,这里毕竟是郊外,难免会有过路客经过,他刚才心情
一激动,忍不住在这里荒山中和烟儿白日宣,终究还是怕被人撞破了好事。

  强自支起身子,穿戴整饬一番,又用绢布给苏瑶烟光溜溜的身子上包裹住,
便要推开车门走下去,身子娇软的小身躯一动,苏瑶烟双眸紧闭,媚声呢喃自语
的道:「嗯……把你的那些胡须贴好了再出去。」

  杨宗志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低声哈哈一笑,方才之时,烟儿说不许他用别
人的脸孔这般玩弄她,便咬着小牙将淼儿做好的装扮都扯掉了,露出他原本俊美
的模样。

  杨宗志一本正经的把胡须粘在脸上,又在腹下挤进去一个大肚腩,这才伸手
摸了摸苏瑶烟高翘着的艳丽美臀儿,心满意足的推门而出,此刻正是午时,外面
天色亮堂,耀得杨宗志双眼难以睁开,他抬起右臂遮住了日光,低头闭目了好一
会,才得以睁眼四处看看。

  见到买来的马儿被安静静的拴在树干上,马嘴上被人盖了白布,而朱晃和晁
家兄弟却是各自站立一面,分成东南西北,背着手对着外边,仿佛正在四处戒备,
以防止有凑巧的过路人经过闯入这里。

  杨宗志的脸颊不好意思的一红,讪笑着走了过去,晁老三笑哈哈的回头道:
「小兄弟你出来啦。」

  杨宗志低头浅笑道:「是啊。」

  晁老三挤着鼠眼,咂舌道:「好厉害的小姑娘啊,把小兄弟你捉进去逼问,
我们站的这么远,都能听到小兄弟你惨叫连连,声音凄厉,想来小兄弟你受尽酷
刑拷打,伤势不轻。」

  朱晃等人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取出买来的熟食进用,大家在青翠的草地上排
了一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朱晃道:「这几位好兄弟说,他们熟悉南岭地形,
愿意给咱们出海带路。」

  杨宗志感激的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误会了人家,最后人家
反而这般帮忙,抬头扫了晁家兄弟们一眼,举碗道:「大恩不言谢,我敬各位大
哥一碗。」

  晁老大等人推手道:「诶……谢个什么,就冲小兄弟你为北郡子民造福一方,
让我们为你当牛做马也是值得的。」

  看到杨宗志脸上犹有羞赫的潮红,晁老三哈哈笑道:「年轻人嘛,风流快活
总是免不了的,你别看三哥我眼睛这么小,像你一般大的时候,也能鏖战群英,
不过小兄弟你可要注意身子骨呀,我听朱兄弟说,你身边的小丫头们可以看花人
眼,你日夜这般,可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哟。」

  杨宗志嘿嘿笑道:「是。」

  晁老大问道:「听说你们要出南海,是打算去哪里?」

  杨宗志答道:「嗯,我们打算去神玉山。」

  晁老五惊道:「神玉山,你们……你们莫非要去凤舞池,小兄弟,那里……
去不得的。」

  朱晃纳闷道:「怎么去不得了?」

  晁老大接话道:「南方武林,以凤舞池为魁首,她们门派的武功独树一帜,
偏偏门规却是森严的紧,神玉山坐落在大海岛礁之上,极难靠近,而且就算有无
意路过的海客靠在岸边,只要是男子,便会被她门下弟子丢进大海里喂鱼,久而
久之,这南岭方圆的渔客行成畏惧心,谁也不敢带人去那边掳人家的虎须。」

  杨宗志听的面色一呆,临来之前,的确设想过万重困难,却想不到凤舞池这
般的跋扈,转念又想这也难怪,南茗公主总是以前朝后人自居,她的门派,当然
不欢迎陌生人的搅扰。

  朱晃气道:「这些女子,真的把自己当神仙啦。」

  晁老三笑道:「小兄弟你别急,我们先带你去海边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不怕
死人的渔户,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租一辆船,三哥我亲自给你带路。」

  晁老五震惊道:「三哥,海上风浪大,你没操过舟,小心葬身鱼腹了。」

  晁老三哈哈笑道:「怕什么,我们难道连些渔民也比不过,好歹也练了这么
多年武艺,小兄弟他们从北方来,自然不知道海面上的危险重重,我们不带着他,
难道任由他们自己去送死么?」

  杨宗志感动的唤道:「晁三哥……」

  晁老三挥手一止,大笑道:「小兄弟你不用多说,你能为南朝半壁江山出生
入死,我便是把性命搭给你也绝无怨言,更何况咱们也不一定就会碰上大风浪嘛。」

  晁老大点头道:「对,江湖中人义气为先,小兄弟你能叫我们一声哥哥,我
们便是脸上贴了金子也比不过,你去南海的事情,便包在我们五兄弟身上。」

  吃过饭后,众人又再度向南起行,苏瑶烟一直呆在马车中不敢出来见人,到
了傍晚,他们在广州城内住店打尖,广州城富丽繁华,乃是南岭的一颗明珠,虽
然比不了洛都和望月城,但是在荒野中呆久了,能够住在上好的客栈酒肆中,却
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苏瑶烟溜出来去客栈中洗漱一新,穿着淡雅的摇白长裙走下酒肆,杨宗志和
晁家兄弟们正在酒肆里喝酒,转头看见,不禁都目眩神迷,这丫头端庄的时候,
极有仙气,俏媚的时候却又恁的撩人,当真是个百变的佳人。

  过了这么一天,苏瑶烟倒是不太害臊了,依着女儿家福礼见过了晁家兄弟等
人,当夜便在广州住下,大家品论天下实事,喝得酩酊大醉,各自回房去睡下了。

  既然大家都知道杨宗志和苏瑶烟的关系,杨宗志便和苏瑶烟共睡一屋,夜半
抱着苏瑶烟娇挺的酥躯入眠,梦里见到自己早早的回到北方,救出了秀儿和赛凤
等人,再凯旋回朝,娶了虞凤那丫头过门,一家人心满意足的到滇南去隐居,过
的自在美满。

  第二日一早醒来后,苏瑶烟乖巧的服侍他穿衣装扮,拿了他的假胡子,娇声
道:「还要……贴这些么,咱们已经过了江南,江东啦,这里你从没来过,也没
几个人认得你。」

  杨宗志心想:「头疼的是,在凤舞池有一位姑娘认得我呀。」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毅然点头道:「还是戴上吧。」

  对洛素允的记忆已经变得极为淡薄了,甚至那位姑娘在滇南伏虎镖局中取下
她自己的面罩,露出那张极为耀眼迷人的面孔,都已经飘飘摇摇的,似乎记得,
又似乎记得不太清楚了。

  若不是秀儿提起洛素允的近况,杨宗志甚至都想不到洛素允的事情,只是这
么一想,便是极为头疼的,洛素允被她师父废黜了传人之位,偏偏杨宗志要去求
她师父赐予神玉,倘若被她师父得知自己的身份,她恐怕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
答应帮忙。

  就这么避着洛素允,似乎又有些对不起人家,但是杨宗志一路来左思右想,
总觉得两人之间少了些什么,他对人家了解不多,口花花的去调戏过人家,他知
道这多少有些紫玉符的缘故在内,此刻紫玉符又再度佩带在脖子上,他暗暗警醒,
这一路千万不可出言不逊,再惹出什么是非,只要求来神玉,顺利的出使突厥,
皇上说不定看在这份大功劳的份上,真的答应将凤儿嫁给自己,那自己这一生,
便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至于洛素允,距离滇南之别,晃眼已有一年多的光景,她还会记得自己么,
是不是也像杨宗志他自己这样,记得模模糊糊的了,只要她收心养性,她的师父
那么疼爱她,迟早也会重新将她立为衣钵传人的,两人之间的那一曲,就好像过
往云烟一般的消散掉,她们凤舞池的弟子出门剑心修道,说不定这就是毕经之路,
只有砍掉了世俗儿女情长,才能得到师门的真传。

  杨宗志身边有了十多个小丫头,自觉地满足无比,而且婉儿就快给他诞下小
宝宝,他都快是做爸爸的人了,再在外面拈花惹草,好像也是说不通的。

  出门后,一路向南行走,不过多久便能见到海境,沿着长长的海岸线逡巡,
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苏瑶烟骑着小马跟在杨宗志身后,面上带着惬意欢欣的甜
蜜笑意,海风吹起她两鬓边的棕色秀发,端的娉娉如同仙女下凡。

  出海到了港口,沿路问周边的渔民,果然没有一户愿意带他们出海寻找神玉
山,渔民们正在织网修船,只要听说「神玉山」三个字,顿时便会脸色大变,杨
宗志等人再要多说什么,他们便会逃出家中,将房门紧紧的闭住了,不放任何人
入内。

  苏瑶烟拧着马缰,咯咯娇笑道:「还说人家是魔女,你看看这些人谈虎色变
的模样,似乎她们那个仙女门派,才是真真的魔女才对呀。」

  杨宗志无奈的摇了摇头,中午在附近茶馆吃了一顿海鲜,海鲜鱼虾大多带有
浓浓的腥味,苏瑶烟吃的频频蹙眉,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坐在一旁喝茶,
席间听到一个人骂骂咧咧的走进茶馆,将渔叉和木浆丢在地上,大骂道:「这个
扑街王家铲,爷爷说了不带他出海,他竟然敢抢走爷爷的渔船,自己偷偷溜走了,
哼哼,我看呀,海王爷迟早要收了这混蛋王家铲,让他尸体都不知道飘到哪里。」

  苏瑶烟转眉俏声问道:「晁三哥,王家铲是什么意思呀?」

  晁老三嘿嘿笑道:「王家铲是我们这里骂人的方言,说出来只怕姑娘你不喜
欢听。」

  转而高声去问那个渔户,道:「喂,这位大哥,你说有人抢走你的渔船,是
为了什么那?」

  晁老三为人古道热肠,听到这样不平的事情,自然想要管上一管,而且他们
晁家五兄弟瞧起来在南岭颇有侠名,那渔户抬头一见,顿时恭敬的拜礼道:「三
哥,你得给我们作主,刚才有个中原来的混蛋扑街,仗着自己身高马大,要我出
海带他去神玉山,个扑街……神玉山能是我们敢去的吗?见到我们都不答应,那
混蛋话也不多说,直接将我的渔船抢走,自己出海去了,你说说,那混蛋是不是
自己找死呢。」

  听到有人也一同要出海去神玉山,杨宗志等人惊诧的对望一眼,转念又想:
「神玉山乃南派武林的仙侠圣境,有人想要去找那些神功秘诀,似乎也并不奇怪。」

  晁老三问话道:「哦……中原来的小子?长得什么样子?」

  那渔户用手比划比划,道:「长得倒是又高又大,操着北方的官话,对了…
…背后还插着一把宽宽的长剑,剑头这么高高的杵着,哼……插了把剑就以为自
己了不起了咩,去了神玉山还不照样送死。」

  苏瑶烟听得扑哧一声娇笑,长得又高又大,操着官话,若不是背后插着长剑
的话,这似乎就是在说杨宗志吧,她转头既娇且媚的横了杨宗志一眼,涟涟媚眼
中似乎在说:「看到没,人家都说去了会送死呢。」

  杨宗志摇头细思片刻,透过晁老三问话道:「我们也想去神玉山,不知大哥
可愿意租一辆渔船用用?」

  那渔户听得脸色大变,跳过来挥手道:「去不得……去不得,三哥,神玉山
是什么地界,难道你还不清楚咩,那里住的都是得道的仙姑,凡人千万不可去叨
扰她们清修的,轻则被她们弄得又聋又哑,重则丢进大海里,尸骨不存,咱们南
岭百年来死了多少为了躲避风浪搅扰到人家的渔户,从没有一个能够好生生的回
来呀。」

  杨宗志从朱晃怀中接过一辆沉甸甸的官银,探手放在渔户面前,轻笑道:
「这位大哥,还请你能帮帮忙,我们实在是有要事,不得不去那边,渔船就算我
们买下了。」

  渔户呆呆的看着耀眼的官银,蘧然不敢伸手来接,杨宗志看他情形,想起史
敬对自己说道:「南海之滨,群岛之中,仙侠圣地,天降神玉……」

  看来世间的谣传果然能蛊惑子民,子民们甚至害怕惶恐到,只卖出一辆渔船,
也觉得自己亵渎了圣人,到头来会遭到报应。

  杨宗志叹息道:「大哥,你拿了这锭银子,为我们快速赶制一辆渔船出来,
我们要去哪里,要用来作甚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看这样可好?」

  渔户讷讷的紧盯着那一锭官银,凭借这一锭几十两的银子,便是作上三五艘
快船也是绰绰有余,想想自己被人刚刚抢走了一辆,损失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他
狠狠的一咬牙,点头接过来道:「好,不过我话可说清楚,你们要是真去神玉山,
碰到什么仙姑,可千万别说船是从我这里买来的,不然我们一家可在这南岭呆不
下去了。」

  杨宗志等人听得面色大喜,忙不迭的点头应承道:「没问题。」

  吃过午饭后,跟着渔户回了渔村,取了一艘崭新的渔船出来,这艘船长达数
十丈,高高的立起了桅杆,用数十辆马匹拉动,后面还有几百人手推,才能吃水
下涧,不过一会,风向刮往南方,渔户在桅杆上挂好了船帆,便用粗粗的绳索,
也牵不住渔船离岸的力道。

  杨宗志站在海边,回头对苏瑶烟和朱晃说道:「我去去就回来,你们就在这
渔村等我,快则两三日,迟则四五天,我必定回转。」

  苏瑶烟听得细眉一蹙,撇嘴顿足道:「干嘛不让我去呀,你刚刚对我好一点,
便要丢下我了不成?」

  杨宗志摇头笑道:「你也听说了,神玉山不让外人踏足,我们去的人少一些,
便不会让人家那么忌讳。」

  苏瑶烟秀媚的大眼睛里挂满了盈盈秋水,咬住火红唇瓣道:「哼,那你自己
便不怕风险啦?我知道哩,你是想去见见人家仙女,不想让我这魔女触了你们的
霉头。」

  杨宗志哈哈大笑一声,探手抚了抚她被海风吹红的娇俏嫣然的脸蛋,温言道:
「你也知道自己是阴葵派的传人啊,咱们这一派,跟人家总是有些恩怨纠缠的,
咱们能不碰面,那是最好,实在不行碰上了,谈得好则谈,谈不了,以我的轻功,
你还怕我逃不了命不成,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我一定早些回来见你。」

  说罢转身跳上渔船,晁老三撑起桅杆,将船舵转了个方位,口中大喝一声,
渔船借助风势,快快的离岸而去,苏瑶烟挽着秀裙跑到海水当中,暖融融的海浪
扑打在她的腰白色裙子下,不时的还有鱼虾在洁白足尖嬉戏。

  看着船头径直向南方开去,杨宗志站在船尾朝自己挥手,苏瑶烟也想跳起来
朝他死命的挥手,临了却是伸出小胳膊,死死的捂在了自己粉红的小嘴旁,一丝
腻人的娇吟便被压在了嘴里。

  「好哥哥,你早些回来……」

  不知为何,苏瑶烟却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聂云萝在耳边不断的挑唆,「哼哼
……我们这些女儿家,都是比泥土还下贱的人儿,他们男子只要见到了神玉山的
贱妇们,一个个都会被迷得魂魄也找不到的,再回来对着我们,便索然无味的紧
啦,曹师兄若不是见了梵妙霓,又怎么会决然丢下我和你的嬷嬷,从此消失的无
影无踪呢,痴心眼的小丫头,我看呀,你日后也会和我们一模一样,也说不定哩,
咯咯……咯咯……」……

  今天争取补上一章,不过一会要出门,晚上得看看状态。

            正文第575章神山之四

  从僻静的港湾出海后,一路风平浪静,杨宗志甚至都能坐在宽宽的船舱中悠
悠哉的品茶,春日暖洋洋的光线从窗外射入,耳听着波涛浪涌,间或还夹杂着晁
老三等人嘻嘻哈哈的号子声,这会子过得倒是惬意的紧。

  船舵转了向,船帆吃足了风力,晁老三等人只用掌好舵位,也不需要使多大
的力气,便能顺风而下,这一去走出了几十上百里,杨宗志茶也喝足了,便又靠
在船舱上打了个盹,醒来后,天色渐渐变得阴沉,日光浮在海面上,蜷成了个通
红的火球。

  他站起身轻轻的走出舱位,见到晁家兄弟们靠在船头上笑哈哈的说话,四周
海天共泛一色,湿湿的海风吹起他的发梢衣襟,浑身上下极为舒适。

  走到晁家兄弟背后,听到他们正在用方言打趣,大意是说:「大哥,我也没
出海走这么远,原来海风吹着这么舒服,海浪哗啦啦的听得也很写意啊,一点也
没有渔户们说的那么可怕嘛。」

  晁老大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咱们带着杨大人,千万大意不得。」

  几个兄弟一齐应道:「是。」

  杨宗志正好走到他们后面,破大笑着伸了个懒腰,忽然心想:「若是能带着
凤儿,筠儿,幼梅儿那群小丫头们出出海,说不定……她们也会欢喜的紧。」

  眼前浮现出一张张宜嗔宜喜的娇美脸庞,有的童真,有的妩媚,姿色各不相
同,却又对着自己饱含深情。

  最后的一缕阳光渐渐消散在海平面下,天空泛起了墨斗般的乌云,海风倏地
开始变大,吹得船帆鼓囊囊的咚咚作响,晁老三在桅杆下拉紧了船帆,转头哈哈
笑道:「拿酒来,海风吹来啦,有酒有剑,当能快意舞动一番。」

  杨宗志跑回船舱拿住珍藏的美酒,他们出门前在码头上买了足够多的酒菜清
水,用皮布包裹住,此刻美酒尚有余温,站在船舱前随手丢给晁老三一壶状元红,
晁老三哈哈大笑着仰头灌了下去,将酒壶丢进海水里,然后扯着桅杆翻了几个筋
斗。

  几个兄弟站在一旁欢笑鼓掌,天色渐黑,大家兴致倒是不减,围坐在船头上
喝酒高歌,晁家兄弟唱的都是南方的小调,杨宗志在西蜀的时候,曾经跟着筠儿
学了几首康定的民歌,这时候也拿出来放开嗓子大吼,唱的虽然曲不成调,不若
筠儿那天籁般的嗓音甜美,但是大家兴致正浓,无不拍手哈哈大笑。

  过了不知多久,晁老三已经开始拉不住桅杆转向的力道了,招呼晁老五一道
去抓着,晁老大站起身来,仰头望了望苍迈的天际,担忧的道:「莫不是……要
起大风浪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听见潮水翻涌的波浪声,晁老二在桅杆上挂起了一盏气
死风灯,凑眼向下望去,只见到船身下海水怒翻,激起的浪头甚至打过了高高的
船身,渔船左摇右摆的晃荡起来。

  杨宗志等人脚步不稳,纷纷靠倒在栏杆边,晁老大吼叫道:「小兄弟,你先
去船舱里面躲一躲,看这样子,恐怕是要涨潮了。」

  杨宗志茫然的点了点头,江上泛舟,他倒是经历过许多次,却从未出过一次
海,江水的波浪打起来,跟海浪可全然没法比较的,眼前海面上翻起了惊天巨浪,
江水的那些,最多只能算作小浪花罢了,他脚步沉沉的向船舱附近走了几步,一
个浪头打过来,顿时将渔船打的倾向一边,杨宗志等人哎哟一声,一齐滚冬瓜一
样滚了开去。

  拂开脸上苦涩的海水,他们一道皱着眉头看出去,见到面前一波接着一波的
巨浪迎头打下,本来颇显宽敞的渔船顿时好像小舟一般的飘摇不已,桅杆上的气
死风灯也被浪涛打熄了,四周一片漆黑恐怖。

  杨宗志拉起晁老大等人,叫道:「不如我们一起躲回船舱吧,站在船头上也
做不了什么。」

  晁老三咬牙怒哼道:「不怕,我看看这海王爷到底有多厉害……」

  说罢步履艰难的爬到了桅杆下,用一根粗粗的绳索将自己拴在了桅杆上,掌
住了舵位,杨宗志见到他的身子被海水浸透了,发髻缭乱,却是咬牙拼命坚持着。

  正在这时,身后的晁老五忽然哇的一声,趴在船舷边剧烈的呕吐起来,船身
左摇右摆,大家都觉得头晕目眩,轻一点的连眼睛都睁不开,重的……便好像晁
老五这样,趴在船边大吐,就连中午吃过的海鲜,也都一股脑的还给了海王爷。

  杨宗志拼命忍住翻涌的胸腔,咬紧牙关坚持着,出海前,那位渔户振振有词,
说神玉山离海很远,方向极难辨认,又说海面波浪狂猛,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
亡,这时候却是感受颇深的,所幸这渔船乃是新制,铁钉尚还油光发亮,若是个
残破的孤舟,说不定都会被怒涛打散了架。

  大家相互搀扶着走回到船舱内,想也不想的,便趴在地面上昏睡过去,今夜
本来就饮多了酒,再加上碰见大浪,人人疲累欲死,过不多时,便只能听见漫天
的呼噜声,伴随着海浪的怒吼。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透出了一丝余光,杨宗志头一个走出船舱,见到四面风
平浪静,又恢复到昨天出海前的那种温馨的模样,日头在东方海面上冉冉升起,
船下波涛粼粼,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宽阔海面。

  想想昨晚经历的凶险,他不禁摇头而笑,带着筠儿等人游海的念头顿时打消
了,转头一看,晁老三兀自挂在桅杆下,垂着脑袋呼呼大睡,昨晚他最累,支撑
了一整夜,不叫船帆被大风吹变了方向,此刻再也是支持不住了。

  杨宗志走过去,轻轻将他从桅杆上放下来,晁老三兀自还酣睡不醒,杨宗志
也不忍打扰他,索性就让他靠在栏杆下,然后自己牵起桅杆,坐在船舷上看起了
地图。

  这份地图也是从渔户那里买来的,临来之前,渔户详细解说了海面的状况和
岛礁的分布,给他们指了一条近路出来,可是四周一片苍茫,无法分辨出东南西
北,只能依靠太阳的方位计算路程,依稀里是过了最难走的那段海峡。

  晁老大等人走出船舱,坐在船头上呼呼喘气,又笑话晁老三的睡姿太过难看,
晁老五倒是有些羞赫,昨晚他吐得最厉害,此刻腹中空空如也,便去搬了清水和
熟食取用,海上的阳光可比不了陆地,直直的照在脸上,将人的都能烤干烤化了,
尚幸他们准备充足,有足够的淡水饮用,甚至还能洗洗脸,这一天……又快速而
过。

  到了晚上,他们谨记昨晚的教训,早早的便将桅杆固定好,也不敢再坐在船
头饮酒放歌,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船舱里面,夜里海面上又刮起了风浪,船舱中
挂着渔灯,晁家兄弟问起了北郡之战的经过,杨宗志捡一些大概的说了一说,大
家听得兴高采烈,什么三番耍弄契丹老将哥舒尔特,造成他被固摄一刀砍断了脖
子,什么一枪挑瞎了弼劳奇的双眼,使得他自己用铜锤将脑门在阵前砸裂开。

  晁老三等人纷纷鼓掌大笑,外面的风浪便也听不见了,能听到南朝大军如此
扬威北郡,正是再快意也不过的事情了,大家一起敬酒,不由得又喝了个酩酊大
醉,酒壶也见了底,靠在舱内和衣而眠。

  第三日清晨醒来,渔船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大家听见了蒙头蒙脑的冲出去,
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看,见到不知何时,渔船搁置在了一片暗礁上面,船身下被撞
开了一个孔,海水正在向内猛灌,还好这船体很新,这个大孔看起来也不打紧,
大家便转开船舵,小心翼翼的避开水面下的暗礁,走的便慢了下来。

  这一日,天空不见阳光,雾蒙蒙的海面上看不出几里地远,杨宗志和晁老大
趴在船舷上紧盯着水面下的暗礁,晁老三依言不停的转舵,过了不知多久,晁老
五忽然大叫一声,惊喜道:「快看……山……前面有山!」

  杨宗志等人闻言抬头看去,见到面前远远的雾气中,依依稀稀现出一个高耸
的巨人模样,雾气缠绕在四周围,那边的情形和状况便看不真切,晁老大慌忙取
出地图对照水势地形,又向那边死死的盯了好几眼,也一同大叫道:「是的,就
是神玉山,就是神玉山。」

  众人一齐高声欢呼起来,杨宗志呆呆的看着那片围绕在雾气中的远山,一时
胸中感慨万千:「勿怪南茗公主会将门派选在这里,此处远离中原,就连千军万
马和水师都难以靠近,南茗公主是前朝的余孽,总是害怕被太宗皇帝追杀的。」

  南茗公主是大反贼,而他杨宗志也同样是个大反贼,人家托庇在千里海岸线
之外,而杨宗志打算隐身于滇南,不知道过些时候,中原宁定下来了,人家会不
会来找他的麻烦。

  他甘愿隐于边荒,便是要用行动告知上位者,自己对权势天下没有兴趣,也
期望人家不要来寻他的麻烦,只不过这种期望,也极有可能是一种美好的幻想,
不管是三皇子得权,还是皇上继续辅政,他杨宗志又何尝不是人家的心头恨,肉
中刺呢,只要这个人存在着,衣钵子嗣不断,南朝便有一个隐世的皇族血统,今
日不除,日后总会变成祸患的。

  大家小心翼翼的开船向那片远山驶过去,一路上避过了好几处大的暗礁,那
山崖就好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一般,看着不远,实则费了几个时辰,还没来到尽
头,晁老三心急不已,恨不得立刻鼓满船帆,但是又害怕速度过快,船体触礁,
就这么等了不知多久,海面上的雾气都没散开。

  渐渐的越走越近,可以看到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矗立在海面上,这山巅一眼
望不到头,杨宗志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料不到……千里海面上,真的会有一座
高耸入云的山崖,四周孤零零的,不断有海鸟的鸣叫声,海水拍打在山崖下,掀
起一层又一层的巨浪。

  距离山崖越近,水面下的礁石也越多,渔船更是开的慢了起来,索性最后放
下了桅杆,改用船桨划水,倒还容易控制一些,晁老大和杨宗志趴在船头上,不
停地对身后大喊:「左边……左边一些,回头,右边……转右……」

  晁老五和晁老三等人分作两边划水,晁老五化了几下,忽然叫道:「快看,
这边……有人。」

  晁老三等人丢下船桨,跑过去一看,雾气下,几块岛礁中夹着一个人影,那
人穿着青色的华服,软绵绵的趴在一个岛礁下,晁老三疑惑道:「莫不又是被凤
舞池丢下海的苦命人?」

  他拉起桅杆下的绳索,打了个活结,手臂舞起绳索,呼哧一声向那人卷了过
去,这一式用的是打鞭的手法,鞭头正要套在那人的肩上,手中的绳索轻轻一挑,
便将那人紧紧缠了几圈,顺着海水拉了回来。

  晁老五赞道:「三哥好办法。」

  帮忙着趴下去将那人拉扯上船,众人围过来低头一见,原来是一个少年,年
约二十出头,长得倒是满面英气,极为俊逸潇洒的,不过脸颊苍白,而且肩头上
插了一支又厚又长的古剑。

  晁老三想起这人的衣着打扮,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这就是抢走渔户小船
的那个中原人,原来……他真的是赶到神玉山了呀,不过看来他走的匆忙,准备
也不足,小船估计是碰了礁,所以被海浪打到了这边。」

  晁老三为人古道热肠,虽然这少年强抢人家的渔船,出手伤了人,不过看他
现下样子倒是可怜的紧,便回到船舱内取了清水和熟食给他喂下,那少年喝了几
口清水,吃了几口肉,缓缓的吁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的睁开一道缝。

  晁老三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听得一愣,双眼顿时大睁,眼神中精光毕露,口中哼了一声出来,晁
老五怒道:「你哼什么,若不是我三哥,你现在早就死在海面上了,三哥救了你,
只是问你的姓氏而已,你干嘛拒人千里之外?」

  那少年脸色一愣,面上泛起了怒气,牙关咬得吱吱作响,晁老三叹息道:
「罢了,我们救他也不打算让他报还,他不愿说也不必强求。」

  正说这话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大家回头一看,见到渔船终于靠到了
山崖岸边,大家欢呼一声,顿时舍弃了那少年跳下岸头,连续几日坐船,身子骨
早就要发霉发胀,这时候能站在岸上舒展舒展拳脚,颇为难得。

  晁老三等人嘻嘻哈哈的打了几趟拳,喝声震动四野,山头上忽然传来一个银
铃般的娇嫩嗓音道:「师姐呀,又来了几个不怕死的,看来咱们今日又有事情作
了哟。」

  这声音一落,另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道:「嗯,还是照老规矩,丢到海里去
了事,盘翠你快下去动手吧。」

  众人一道抬头看去,见到头顶雾蒙蒙的山涧旁,不知何时站了两个女子,只
见到这两个女子身材修长,左边一个挽了娇俏的双丫髻,穿着水绿色的浮裙,右
边那个却是穿着淡紫色的筒裙,长发披散在腰后,两人的脸蛋上都挂了一块方巾,
遮住了各自的面颊。

  听说话的方位,似乎左边那个便是叫盘翠的丫头,她开心的点了点头,从山
崖上跳下来走到晁家兄弟的面前,晁家兄弟互相对看一眼,均在暗想:「莫非…
…这两人,就是凤舞池中的人物了?」

  她们都是身材窈窕的女子,脸上戴着面巾,看模样,便与传说中凤舞池历代
出山的女子一般无二,晁老大收住面上嘻嘻哈哈的笑意,恭敬的拜礼道:「各位
仙姑且慢,我们……」

  「你们好不走运呀,哪里不能去,偏偏要闯到神玉山来,难道没听说,神玉
山方圆,生人勿近么?」

  盘翠咯咯娇笑一声,拧着小腰肢便走到了晁老大的面前。

  晁老大回头望了杨宗志一眼,见他皱着眉头盯着盘翠,似乎想什么想的痴了,
晁老大咬牙道:「我们不是闯进来的,而是有事相求,还望各位仙姑开恩。」

  盘翠腻笑一声,开心满怀的依着晁家兄弟看了一遍,见到这些人个个长得奇
形怪状,有的瘦高,有的矮小,年纪都已经三十出头了,她的眉头厌恶的一蹙,
娇哼道:「我才不管你有没有事呢,祖师婆婆吩咐,我们做弟子的便只能照办。」

  她话音还没落下,伸出葱白的右手,玉指根根翘起,向晁家五兄弟面上点了
过来,晁老大只觉得面前一道冷风逼近,便大喝一声迎了上去,斗不了三招,便
被盘翠一指点在了肩头上,晁老五大叫一声,取出身后的令旗接下了晁老大,身
边兄弟们见到那小姑娘听嗓音也许只有十五六岁,可是手法却是恁的毒辣,大哥
名头不弱,竟然在她手里走不过三招。

  晁家兄弟们心头不禁震骇,忙不迭的将那女子围在了中间,另一个紫裙姑娘
只是迎风站立在山崖上,静静的看着身下,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杨宗志呆呆的站在一旁,脑中不禁光影转换:「一年前……蒙着面纱的洛素
允,穿着素白色衣裙飘入我的大帐中,当时她要是对自己这般用强,自己可抵挡
得了她的十招。」

  待得醒悟过来时,晁家五兄弟已经被盘翠逼得险象环生,他们五人在粤北都
有大名号,五人合斗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女,竟然如此的吃力,这事情要是传扬出
去,真是羞于见人的,晁老大的肩头上不断的冒着鲜血,晁老三更被那少女在腰
部踢了一脚,疼得嘶嘶的抽气,而晁老五被那少女一巴掌打了脸上,半边脸颊高
高的肿起。

  杨宗志看的胸口热血一涌,明知道自己绝不可以和凤舞池中人起冲突,但是
晁家兄弟一路费心竭力的护送他来到神玉山,情谊可比日月,现在他们遭到人家
羞辱,便如同杨宗志自己被人唾骂一般,他暗暗捏紧双拳,便要开口大叫。

  背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呵斥声,将杨宗志拢在喉中的一句压了回去,众人转头
一看,见到方才那被救起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船头上,海风吹起他湿漉漉的
发梢衣襟,他的身材高大,头戴玉观,背后又插着长剑,气势看起来颇显不凡,
他冷着脸庞叫道:「住手!」

  盘翠放开晁家几兄弟,不屑的转头向船舷上看去,目光中不禁爆出了一股异
样的神采,那少年的长相俊美,再加上气质不凡,当真是威赫如同天神,虽然此
刻他衣襟全都湿透了,却也遮盖不住翩翩风度。

  盘翠看得一呆,惊讶道:「你……」

  那少年哈哈朗声大笑一下,从船头上飞纵下地,恭敬的拜礼道:「在下是玉
剑门的魏中廉,问各位仙子安好。」

  盘翠斜睨眼眸,笑嘻嘻的问道:「玉剑门,那就是铁剑卓天凡的弟子咯,是
不是?」

  魏中廉点头道:「家师正是卓天凡,在下门中排行第八。」

  身边晁家兄弟们听得面色大惊,想不到这个被自己救起的小子,竟然是铁剑
卓天凡的入室弟子,铁剑卓天凡号称天下第一名剑,所到之处无人能敌,多年前
便是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能够作他的弟子门人,那是万人想也不敢想的福气。

  就连杨宗志也听得微微一愣,朝魏中廉仔细的打量了几眼,卓天凡是他敬仰
的前辈高人,曾经多次有恩指点于他,因此听说这少年是他的弟子,杨宗志倒是
对他有了一丝好感。

  盘翠娇笑道:「哎呀,真是卓天凡的弟子呢,背着长剑行走天下,听说你师
父也是这样的,嗯,你来神玉山,是奉你师父之命么?」

  魏中廉脸颊一红,讷讷的拜礼道:「师父出山去了,好多年没有回来,我这
趟来,是……是自己来的,我在江湖上听说贵派梵掌门囚禁了座下的洛姑娘,我
想……我想来给洛姑娘求求情。」

  「你是来找我洛师姐的?」

  盘翠听得眼眸一亮,目中熠熠生辉,转头对山崖上叫嚷道:「师姐,你听到
了么,这魏公子是来找洛师姐呢,难道……他就是洛师姐说的那个神秘人?」

  山崖上的那女子听了这番话后,呆呆的出了一会神,低头看下岸边的魏中廉,
不禁暗暗点头,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可以配得上洛师姐那翩翩神采,洛师姐回
山之后,死活的要出去嫁人,被师父囚在后山中,看来今日……真的是人家找上
门来啦。

  盘翠不等这女子回话,又转回头玩味的盯着魏中廉,越看越是笑意连连,她
嗤的一声,娇声道:「你说要见我洛师姐,可我师父却是发了告令,来人必须作
到她的两个条件,才能答应洛师姐的苦求哩。」

  魏中廉愣住道:「什么……什么两个条件?」

  盘翠笑嘻嘻的扭着细腰道:「这个嘛……我也不清楚了,师父从未对别人说
过,说不得……你只能去见了我师父,才能听她亲口提起。」

  魏中廉牙关一咬,点头道:「我这就跟你上山,为了洛姑娘,就算是刀山火
海,在下也愿意去闯上一闯。」

  盘翠笑嘻嘻的道:「好个情真意切的郎君呀,洛师姐她……嗯,真不知是有
福气还是怎么。」

  说罢转头在前面领起路来,杨宗志见他们就要一同离去,慌忙叫道:「且慢,
这位姑娘,我也要上山,可否带我一同去?」

  盘翠回头瞥了瞥杨宗志一眼,见到他是个三十多四十出头的汉子,满脸蜡黄
色的病态,而且还凸起一个鼓鼓的大肚腩,看着更像是个发了福的商贾,决然不
是江湖中人的精气模样,她嗤的一声,从瑶鼻中哼出来道:「魏公子,这位大叔,
也是你一同来的么?」

  魏中廉愣住道:「不是,哎,哎……就算是吧。」

  盘翠娇哼一声,便再也不多看杨宗志一眼,而是展开小莲步朝山崖上快跑了
出去,魏中廉跟了几步,又转头对杨宗志等人冷然说道:「你们接济我清水和食
物,我也帮你们一回,大家从此各不相欠,各安天命,谁也不认识谁。」

            正文第576章神山之五

  杨宗志看魏中廉说过话后,转身大步沿着山道而去,慌忙对晁家兄弟们嘱咐
一声,只说自己去去就来,让他们在岸边稍稍等候,晁老三龇着牙捂着自己的腰
身,心知自己这五兄弟就算上山去,也不会对杨宗志有任何的帮助。

  人家凤舞池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山丫头,年纪轻轻的,便是他们五个人联手也
打不过,在这些人面前,晁门五氏当真是如同蝼蚁般渺小可怜,晁老三心下不禁
有些悲怆,无奈的点了点头。

  抬头一看,杨宗志背着手远远的辍在那几人身后,盘翠倒是对魏中廉甚为客
气,绝非对他们五兄弟一样的不屑一顾,几个人的身影在盘旋而上的山道中走了
一会,便再也看不见了。

  晁老三颓然的叹了口气,帮扶着搀起伤势最重的晁老大,他的胳膊上被盘翠
重重的点了一指,别看这丫头小胳膊细腿,却是出手狠辣,而且劲力不凡,晁老
大那铜柱一样的粗粗胳膊上,被点出一个黑色的深洞,此刻殷红的血水正顺着胳
膊流淌。

  扯上的一块粗布,给晁老大用力的裹住伤口,几兄弟坐在海岸边喘息叹气,
今日的这一番铩羽,实在对他们打击不小,从此也能明白,为何凤舞池会在南方
武林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渔船被晁老四用缆绳捆在了本巨大的石头上,五兄弟悻怏怏的低垂着脑门,
晁老五骇然道:「刚才……那小子居然是卓天凡的弟子,我看他躺在暗礁上奄奄
一息,还以为他就是个寻常普通人,我都大声骂了他几句,他那时候若有力气,
抽出宝剑来几下,我这脑袋……我这脑袋……」

  晁老大叹气道:「所以我总是跟你说一些中原武林的典故,就是期望你多长
一双眼睛,别以为咱们在粤北徒有虚名,便能天下无敌了。」

  晁老三苦哈哈的道:「可不是嘛,玉剑门的那些家伙,一个个都喜欢背着又
粗又重的铁剑在背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铁剑卓天凡的弟子,咱们看到他那
柄玄铁重剑,便应该想到他的身份啦。」

  晁老五默思良久,抬头问道:「大哥,三哥,你们见多识广,你们说说,以
杨大人的身手,比起那姓魏的又怎么样?」

  晁老大嗯的一声,抬头看着山头迷雾漫绕,回思起当日少林寺惊天一战,叹
气道:「我猜,杨兄弟的武功不会比魏中廉更差,少林寺里杨兄弟战胜蛮子扎西
哈多,实在是我这一生仅见的高手对决,他的轻功和枪法都已臻化境,至差……
也不会败得很惨吧,总好过我们几个窝囊废。」

  晁老三鄙夷的接话道:「刚才那姓魏的慌忙和咱们撇开关系,便是不想因为
咱们得罪了凤舞池中人,看他对那盘翠毕恭毕敬,实在是有求于人家,到时候就
算人家要他对杨兄弟动手,他恐怕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晁老五呸的一声怒骂道:「早知道如此,咱们就不应该救起那忘恩负义的小
子,咱们救他一命,他反而轻描淡写的说给了他一些清水和食物罢了,要没有三
哥,他早就死在海面上也说不定。」

  几兄弟坐在沙滩上议论纷纷,头顶有海鸟盘旋而下,抬头望望雾气弥漫的山
巅,当真不知杨宗志此行是凶是吉,晁老三也有些后悔,他因为一时心善,救下
了魏中廉,不知道会不会给杨宗志带来麻烦,看到魏中廉对盘翠卑躬屈膝的模样,
这男子怕是看上了一位什么洛师姐,因此爱屋及乌。

  正想到这里,身边渔船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仿佛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
了船身上,晁家兄弟听得一惊,忙不迭的回头向海面上查看过去。……

  杨宗志背着手跟在前面三人的背后几丈远,身边海风劲吹,爬山越高,视线
却是越难看的更远,崎岖的山路两旁倒还有些鲜花和温泉,甚至一些草坪空地上
还被种植了青菜,他知道,神玉山上能够住人,必然有足够的淡水。

  海岛上最缺的,还是淡水和食物,没有淡水,青菜根本无法存活,人也无法
总是饮用海水,海水太咸,喝多了只让人头晕脑胀,过不了多久,便活不下去了。

  呼呼的海风吹来了前面几人的嬉笑说话声,没过多一会,盘翠似乎与魏中廉
变得非常熟稔,那姑娘一蹦一跳的在前面领路,不时的,还会回头来与魏中廉娇
笑打趣,魏中廉显得颇为老成,有一说一,话语也并不太多,到了最后,就变成
了盘翠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多。

  听到她那银铃般的笑语,杨宗志隐约能听明白,原来这盘翠姑娘本名姓禹,
而她身边的那位默默不语的姑娘,是她的祝师姐,名字便不得而知,禹盘翠仿佛
对魏中廉甚为感兴趣,总是在回头偷偷的瞥他,而魏中廉言语中敬意颇多,客套
话也不少,不时的也会同禹盘翠豪迈大笑几声。

  杨宗志远远的落在后面,没人回头瞧他,也没人和他说过一句话,仿佛他这
人压根就不存在一般,杨宗志倒是落得清闲,暗暗觉得越往山上走,心头也跳的
愈发快疾,仿佛眼前这条崎岖不平的山路,过去曾经来过一般,闭着眼睛,也能
盘旋而上。

  这条山路座落在山崖边,下面就是万丈深海,海风吹起湿淋淋的潮气,杨宗
志的心头一时深思迷惘:「难道……也是因为紫玉符的缘故吗?」

  他中衣下的脖子佩戴着那块紫玉符,按照史敬所说,紫玉符原本就是神玉上
的一小块脱落而成,这种晶石只产在南海的神玉山上,任何人想要仿造出同样的
一块,都是全无可能的。

  去年冬天,洛素允曾经亲自造访望月城兵马大营,根本的目的便是来索取这
块紫玉符,取回她师门的信物,杨宗志心想:「紫玉符怎么会被人从神玉山带走
的,而又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十几年来,紫玉符不离不弃的挂在项上,好几次把它丢掉了,竟然最后又能
找回来,可以说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凭借这块小小的紫玉,能够说服人家借出
晶石吗?

  茫茫然的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耳边一个脆嫩的嗓音轻叫道:「喂……你也要
跟进来么?」

  杨宗志收回自己的心思,下意识抬头一看,见到不知何时,几个人走到了一
排厢房院落中,正对面,有一座巍峨的高高宝殿,而那禹盘翠捏着下巴拦在了自
己面前,眼神极不耐烦的瞥着自己,就差没有抬手教训自己一番了。

  杨宗志哦的一声站下脚步,禹盘翠用眼角斜斜的瞪了他一下,回头对魏中廉
娇笑吟吟的道:「魏……魏师兄,师父眼下就在里面打坐讲经,你稍等等,我去
给你通报。」

  魏中廉恭谦的道:「多谢禹师妹啦。」

  杨宗志听的嘴角微微一笑,没多少功夫,这两人都已经师兄妹互称了,看来
这位禹师妹对魏中廉倒是颇有满意,这也难怪,魏中廉无论人品气度都是上上之
选,再加上他又是铁剑卓天凡的亲传弟子,身份在江湖上说出去,也是能羡慕死
人的,他这样的名门高徒,的确是很多少女心目中的大英雄。

  杨宗志过去对玉剑门知晓不多,只见过何中离,魏中廉和一位什么三师兄,
那何中离为人眼高于顶,盛气凌人,曾经被苏瑶烟这魔女丫头教训的不轻,反观
魏中廉,无论人品还是样貌,都比何中离强了太多,或许……他才是卓天凡老前
辈的得意门生。

  杨宗志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便瞥到那位一直站在身前的祝师姐,回头
深深的瞄了自己一眼,他顿时收回嘴角的笑意,抬头四顾打量起来,这一看心头
却是微微一惊,这房屋和远端高高石阶上的宝殿,似乎都在哪里见到过。

  山巅上开满各色花朵,春天来了一个月不到,北方尚且还是冰雪初化,这里
却已经过得和山花烂漫的春末没有区别,杨宗志脑中一闪,忽然心想:「宝殿…
…前面有一排远远望不到边的石阶,那不……那不就是冥王教的道观么?」

  这个想法刚刚涌上心头,远处传来咚的一声钟响,声音远远的传来,震得人
四肢发麻,几个人一齐抬头向发声处看去,见到那穿着水绿色浮裙的禹盘翠,如
同穿花蝴蝶一般蹦蹦跳跳的跑下来,对魏中廉福礼道:「师父有请魏师兄进门说
话。」

  魏中廉点头飒然一笑,整理了一番衣襟发端,他的衣服被海水浸透了,走了
这么久路,衣襟早已被海风吹干,藏青色的衣炔随风翻飞,看着颇为飘逸,他用
手按了按背后的长剑,面色顿时肃下,毕恭毕敬的抬头向石阶上走去。

  禹盘翠娇笑嫣然的跟在他身侧,和祝师姐拾起浮裙漫步而上,转眼见到杨宗
志也跟了上来,禹盘翠露在面巾外的俏丽大眼睛一瞪,没好气的指着他道:「你
……你在这等着,师父可没传唤你上去说话。」

  杨宗志眯着眼睛看上去,见到禹盘翠的眼眸瞪得溜圆,不禁想起了同样活泼
爱动的史艾可,他这一辈子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江湖上,何曾受到过这等闲气,偏
偏有一个身材同样细弱的小姑娘对他挑鼻子瞪眼睛,杨宗志的面色一呆,继而哈
哈一笑,便背着手站了下来。

  禹盘翠转身娇笑道:「魏师兄请……」

  然后警惕的瞥了杨宗志一眼,跟着魏中廉快步爬上了台阶,这些台阶长有数
百级,越到上面,越是陡峭,几乎变成了笔直,魏中廉面色沉冷的向上攀爬,禹
盘翠娇笑道:「魏师兄,你……你等一等。」

  转头看了看那不言不语,兀自向上走的祝师姐,禹盘翠压低嗓音,细声道:
「一会你见了师父,可……可千万莫要出言顶撞她呀。」

  魏中廉会意的点了点头,禹盘翠娇声旖旎的道:「嗯,你……你和洛师姐的
事情,我们全都知道啦,洛师姐她是天下最美的姑娘,魏师兄你眼光好,而且还
能说服清高的洛师姐,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我们……我们也都是既羡慕又…
…又极为赞同的,只要你能对洛师姐一门心思的好,我……我也会私下帮你。」

  魏中廉听得心头一醉,听她说什么洛师姐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姑娘,又说让他
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魏中廉浑身的热血登时澎湃起来,想一想在西蜀剑南道上
那次偶遇,他到现在还没真真见过洛素允的真面貌,不过只从她的气度和身型来
看,禹盘翠必然所言非虚。

  魏中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只在一面之缘下刻骨的思念着洛素允,这一年
他过得生不如死,四处打听洛素允的行踪和消息,直到最近才听说洛素允被她师
父梵掌门关在了后山,具体原因他便弄不明白,魏中廉听得心怀大恸,再也顾及
不了江湖上的规矩,远渡南海过来给洛素允求情,现下听到禹盘翠这么说,魏中
廉心头豪气大盛,走起路来也雄赳赳的有力。

  禹盘翠咯的一声看着魏中廉的英气面容,不禁深深的点了点小脑袋,「怪不
得……洛师姐会为了他,宁愿放弃传代掌门人的位子也不愿做……」

  禹盘翠正当十六岁出头的烂漫年纪,凤舞池门规虽严,可耐不住这般年纪小
姑娘的娉娉遐思,她正是心怀大开的时候,对男女之间的暧昧情事有了许许多多
的向往,也不觉得一个女儿家一辈子不能嫁人便是好事,洛师姐若能跟着爱人离
开神玉山,那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禹盘翠小脑袋晕乎乎的想到这里,前面的祝师姐忽然回过头来,冷然娇叱道:
「还不走么?」

  禹盘翠呀的一声娇唤,登时埋着头向上跑去,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三人前
后脚走上石台,见到面前一座宽宽的宝殿矗立,门前有一座金凤飞翔的铜座,端
的栩栩如生,魏中廉看着金凤,这时候才感觉到一股沉沉的压力顶在心头,大气
也不敢透一下,拢着手站在门前。

  禹盘翠小声急道:「快进来呀!」

  魏中廉哦的一下回了神,心跳快疾的向内走去,方才的大步子再也迈不开,
而是碎步前行,走进宝殿深处,见到面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坐堂,两边各自站了一
排姑娘家,每个人的脸蛋上都挂着方巾,容貌便是看不到,只是身材一个赛过一
个的好,魏中廉只觉得心头一抽搐,慌忙拜在坐堂前,颤声喊道:「晚辈玉剑门
魏中廉,拜见梵尊者座下。」

  四周围一片死寂,那二三十个姑娘们个个甚为有趣的盯着他看,魏中廉话音
一落,有几个顿时忍不住扑哧一声娇笑了起来,笑声刚起便又慌忙忍住,坐堂上
有一个慈祥的嗓音微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梵尊者,魏少侠请稍候片刻,师姐她
还没出来。」

  魏中廉听得深深的吁了一口气,抬手想要抹抹自己额角的冷汗,不知为何,
只要一走进这座大殿,便能让人浑身上下不自然的紧,拜在地面上的话,倒是感
觉好受了些,过了一会,坐堂内走出一道身影,两边的女弟子见了,一个个都敛
眉稽首了起来,便是那站在最末尾的禹盘翠也收拾起形态,垂着小脑门束然而立。

  魏中廉想要抬头看看,却觉得脖子僵硬,脑袋竟是一时抬不起来,过了不知
多久,坐堂旁的沙漏滴了满满的一小壶海砂,上面才有一个慵懒的嗓音说话道:
「你……抬头让我看看。」

  魏中廉的牙关紧紧咬住,这声音同前面那个慈祥的嗓音决然不同,只听在耳
中的话,他甚至能想象出一个三十几许的丽人,慵懒的从浴汤中走出来,酥躯霏
霏,雪白的身子半遮半露,让人心头猛地窜出一股火气,但是却又不敢对那丽人
存有半分的亵渎之心,只能跪在她面前祈求她的一丝恩宠,能够看看她露在眼前
宝石般的脚趾头,便是最大的心愿了。

  魏中廉双拳紧握,暗暗痛骂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什么大风大浪都没见
过么?」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抬头向上看去,仿佛脖子被人死死的从后面摁住了,
这番用力涨得满脸通红,只稍一瞥,顿时魂飞九天。

  那坐堂上面对自己站着的,便是一个活脱脱的洛素允,身材修长窈窕,娇躯
丰挺,穿着淡白色的玄服,脸戴柔巾。若不是额头上的青丝被盘在脑后,用一根
玉簪固定住,和洛素允秀发垂千丈略有不同外,魏中廉甚至险些叫了一声出来。

  他明白,这女子的气质样貌和洛素允这般相似,十有八九便是传说中凤舞池
当代的掌门梵妙霓了,世上关于她的谣传很多,无不都是这位五十出头的女子,
长得千娇百媚,足以霍乱世人,偏偏她又一辈子云英未嫁,有些身份的江湖豪杰
们,无不仰头嗟叹,都以能和她见上一面为荣。

  在梵妙霓的背后,还站着另一个矮小些的女子,便是方才那个慈祥嗓音的主
人了,魏中廉浑身乱颤,震得背后的长剑发出一丝细细的吟叫,耳听着梵妙霓冷
声道:「哼……素允那死丫头的眼光就这么差,你便是她看中的那个人?」

  禹盘翠站在末尾撇了撇小嘴,暗道:「魏师兄怎么差了呀,天下像他这样的
男子,可是……可是不多见的呢。」

  其实她也没见过多少江湖豪杰,她从未出过山,只是在海边见到不少误闯进
来的海客,那些人与魏中廉比起来,真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魏中廉讷讷的张了张嘴,竟然不敢出声反驳,他素来的心高气傲,在梵妙霓
的面前竟然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梵妙霓皱着眉头道:「我问你话呢,你便是让
素允痴心不悔的那个人?」

  魏中廉双拳紧握,想起洛素允那绝美无限的身影,不由得胸口气血翻涌,他
大叫一声,嘶哑的声音迸出来道:「是,我就是!」

  大殿内一时静谧无比,只能听到魏中廉粗重的喘气声,梵妙霓紧盯着魏中廉
急剧起伏的胸口,半晌默然不语,她身后的女子轻轻拉了一下她,低声唤道:
「师姐……师姐……」

  梵妙霓这才回过神来,回头问道:「怎么,玉莹?」

  玉莹微笑道:「你过去说,不许允儿那丫头出山,除非那人能找上门来,现
下人家真的找来了,你该怎么办?」

  梵妙霓不屑的瞥着魏中廉,嗤声道:「就凭他……」

  魏中廉在堂下听得胸口一震,他是铁剑卓天凡的弟子,任何人侮辱他,也不
能侮辱他师父的名头,梵妙霓的言语中,充满了对玉剑门的不屑,魏中廉登时忘
了自己来时的目的,红着脸大叫道:「就是我……就是我,怎么样。」

  梵妙霓咯咯娇笑一声,颔首道:「好,我曾经在所有弟子面前宣布过,只要
你敢找上门来,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让素允跟着你离去,决不留难,你敢是不
敢?」

  魏中廉听得心头一呆,那句「我便让素允跟着你离去」让他如痴如狂,恨不
得立刻拍着胸口什么都答应了,但是转念想想,梵妙霓又岂是那么好说话之人,
她说两个条件,只怕都是让自己掏心挖肺的,绝不会让自己轻易过关。

  魏中廉愣住道:「哪……哪两个条件?」

  梵妙霓斜眼看着他,咯咯嗤声道:「第二个先不用提,你能过得了第一关再
说,嗯……」

  她稍稍沉吟片刻,对魏中廉说道:「既然咱们都是习武之人,门当户对当然
要看人品和武艺,你的师父是江湖第一剑客卓天凡,想来你的武艺总也不凡吧。」

  魏中廉傲然的拍了拍身后的长剑,剑鞘中嗡的一声长吟,响彻殿内,他嘿嘿
一笑便要说话,忽然又愕住道:「尊者可是……可是要考较小侄的武艺,不过小
侄乃是后辈,绝不敢与尊者比试长短,除非我师父……我师父……」

  梵妙霓咯咯大笑道:「你想和我动手,便有这个资格了么?」

  魏中廉听得心头一喜,抱拳道:「那么但凭尊者安排……」

  他自心想:「神玉山上,唯有梵妙霓,是定然不敢攥其锋芒的,其余的碌碌
人,我又有何惧怕?」

  方才上山之前,他曾经亲眼见到禹盘翠出手教训晁家五兄弟,禹盘翠的招式
虽然精妙,但是看在魏中廉的眼中,却是并不足惧的,他心知自己打起精神,必
能战而胜之。

  梵妙霓笑道:「你说是我的后辈,那我也挑一个后辈弟子与你比试,在神玉
山的后山中,有一个我刚刚收进师门的弟子,她修炼我凤舞池绝艺不过短短四五
个月,你要是能在她修炼的山洞中打赢了她,我便让你听听第二个条件。」

  魏中廉更是心头狂喜,方才见到禹盘翠出手,显然招式圆润熟练,是多年刻
苦清修的结果,再听到这女弟子不过练武四五个月,那……岂不是连禹盘翠都比
不过的,魏中廉坚定的朝梵妙霓看了一眼,豪气抱拳道:「小侄答应。」

  梵妙霓微笑道:「那好,祝怜儿,你带魏公子去后山吧。」

  跟着魏中廉和禹盘翠一同上山的祝怜儿点头应是,淡紫色的手臂向外一挥,
轻声道:「魏公子请。」

  魏中廉用力的点了点头,跟着她大步而去,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梵妙霓身后的玉莹蹙眉道:「师姐,你……你这是作甚么,那小丫头恐怕不是魏
公子的对手吧?」

  梵妙霓冷然一笑,挺胸道:「她是我看中的下代传人,素允如此的不争气,
哎,我对素允实在是不再有任何幻想啦,这几个月来,日教导那小丫头速成之法,
她的进境可快得你我都想不到的,那小丫头是个天资出众的好妮子。」

  玉莹愕然道:「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小心呵护才对啊。」

  梵妙霓娇哼道:「小心呵护?我对素允是不是百般小心呵护?可她最后是怎
么对我的,我的心冷了,那小丫头若经过我这般操劳淬炼,还打不过魏中廉的话,
那她……也不配作我神玉山的下一代主人。」

            正文第577章鼎炉之一

  魏中廉跟着祝怜儿出了大殿,转身穿过一个偏门向外走去,来到一处黝黑的
山洞前,洞门口杂草丛生,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魏中廉心头不禁踌躇
起来。

  转头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祝怜儿,他惊讶的问道:「就是……就是这儿?」

  这里说是后山,其实就在大殿的后面不远,甚至都能看到大殿后的斑驳院墙,
倒也难怪,山巅上地方有限,从前山走到后山也不过几十丈远,魏中廉问过话后,
祝怜儿微微点头,依然不愿意做声说话。

  想一想洛素允便是被关在后山,若是也被关在这么漆黑的山洞中的话,过得
会是如何凄苦,魏中廉的牙关一咬,顿时鼓足了勇气,一只手反过来扶住剑柄,
硬着头皮向里面走去。

  洞内轰隆隆的乱响一片,仿佛海潮水拍打在岸边礁石上,空气也颇为潮湿稀
薄,魏中廉踽踽的走了不知多久,忽然闻到了一股如兰似麝的甜腻香味,这种体
香和海潮咸咸的腥味阒然不同,乍一入肺,便能让人四肢舒坦,脑子也顿时冷静
了下来。

  魏中廉停下脚步,侧耳四顾倾听,但是海潮声太大,也许这个洞下面便是万
丈深海,人的呼吸和脚步声便被尽数遮盖了下去,他索性大着嗓门叫了一声:
「姑娘有礼了,在下玉剑门魏中廉前来求教。」

  说过话后,依然听不见任何火的回响,他的心下不禁暗骂:「鬼鬼祟祟的,
躲在里面吓人么?」

  既然是梵妙霓的亲传弟子,怎么会把她关在这么漆黑恐怖的山洞中练功,按
照魏中廉推想,怎么也会在一个装饰奢华,四周镶满明玉的通风之地吧,此刻闻
到了香味,而且这香味如此甜美,那姑娘必然就在不远之处。

  魏中廉的心头悚然一惊,暗想:「她……难道要在这里和我动手?」

  念头方自窜起,一股凌厉的劲风顿时迎面割了过来,魏中廉变由心生,下意
识的倒头向后仰去,耳中这时候能听见若有若无的脚步响,而那甜香,也顿时溢
满了鼻端。

  魏中廉冷哼一声,抬手向左后方打去,正好碰见了一只柔细的胳膊,两人一
触及分,魏中廉心头暗暗一凛,思忖:「好厉害呀……」

  手臂上微微发麻,这姑娘的劲力丝毫也不弱于他,魏中廉大呼上当,知道自
己中了梵妙霓的计了。

  一个修炼武艺几个月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这么强悍的内力,而且梵妙霓引
他到山洞里比武,实在是居心叵测,魏中廉知道,梵妙霓不会心甘情愿的让自己
见到洛姑娘,对面的,或许就是那位叫玉莹的师叔,整个神玉山上,唯有那位女
子,年纪和梵妙霓相当,辈分也属相同,只有她……才能挡得住自己这全力一击。

  魏中廉的脑中电光闪过,想也不多想的便从背后抽出长剑,一阵微微亮光过
后,隐约能瞥见一道清丽的身影围着他打转,魏中廉咬紧牙关,将手中的长剑如
同泼墨般挥舞起来。……

  站在大殿内,可以清晰的听到山洞中的各种响声,祝怜儿走回大殿,朝梵妙
霓恭敬的点了点头,梵妙霓和玉莹闭目向后听去,后山中剑气阵阵,嗤嗤的啸叫
声不绝于耳。

  玉莹敛眉叹气道:「好厉害的剑法呀,尝听人说,卓天凡的剑术已经由繁化
简,走入天人合一的境地,他的弟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梵妙霓威怒的娇哼一声,并不接话,禹盘翠却是在下面听得暗暗猎喜,「看
来魏师兄他果然能够过关了。」

  只是这么一想,心头却是欢喜无限,能见到魏中廉和洛素允携手站在一块,
坐着渔舟离开神玉山,禹盘翠便觉得满足的紧。

  过了一会,剑声陡然变乱,有一下没一下的传出,梵妙霓咯咯一笑,颔首赞
许道:「嗯,这小丫头,没怪我白白疼爱她,剑心修道的法门,她已经掌握了十
之八九。」

  她的双手阖开,右手捏了个兰花指诀,随口念道:「观音玉指……坐莲式…
…」

  继而得意的咯咯大笑,玉莹在一旁叹道:「小丫头总是占些便宜的,在漆黑
的山洞中,旁人无法视物,一身功力只能用出六七分,而咱们凤舞池剑心修道,
便是要不用眼睛看,不用耳朵听,化由心起,一招一式脱迹于自然。」

  梵妙霓娇哼道:「那又如何,谁让他自己找上门来,我不亲自出手对付他,
便算他万幸的啦,小丫头习武不过半年不到,他难道不是占了大便宜?」

  禹盘翠在下首听得心儿一惴,顿时焦虑不安起来,再过一会,剑声变得气若
游丝,梵妙霓拍手娇笑道:「你们都听到了,小丫头这是大占上风啦,堂堂玉剑
门的剑法也不过如此呀,这些日子以来,我捉了好些武林人带回山洞中,便是给
她做了修炼的鼎炉,这姓魏的连小丫头都打不过,又何敢奢言娶走素允,呸……
凭他也配?」

  禹盘翠听得小脸一白,几乎栽倒在地,有心想要辩驳:「只要两情相悦,生
死不渝便可以了,为何一定要能打败对方呢。」

  但是这话只能在心底里想想,说出口,却是万万不敢的。……

  魏中廉狼狈的在地面上滚了三四圈,石头又冷又硬,将他的额头也磕破了,
他狠狠的一咬牙,怒道:「你是前辈,我有心相让,你当我真的怕了你不成?」

  对面的女子从不发一语,仿佛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魏中廉将长剑杵在地
面上,继而大喝一声,抬头将剑尖竖在了头顶上,口中念念有词,这一招,便是
卓天凡那参天化地一招剑法,杨宗志曾有幸在点苍山见过一次,在山腰的酒肆外
被卓天凡用这招制服,魏中廉一直隐忍不发,实在是不想过于得罪人家,毕竟有
求于人,能够不伤和气是最好的。

  但是对面的女子咄咄逼人,所有的招式都是来取他的性命,魏中廉就是个泥
人也会发火了,心想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击,既然人家不留情面,他再收手便
是傻子了。

  魏中廉默然大念一声,内力灌注,剑锋中泛起了丝丝光华,隐约能够照到几
尺外,他的双眼一睁,似乎看清楚了对面的身影,那身影娇俏而又纤美,一亮而
过,魏中廉大叫道:「得罪啦!」

  手中的长剑向下劈斩了过去,洞内的乱石和杂草到处乱飞,剑锋划过的地方
俱都变成了齑粉,蓦地……魏中廉听见一个小声呀的一下,声音娇昵而又甜美,
魏中廉却是如被雷声击中,心头怦怦乱跳:「这是……这是素允的声音么?」

  这声音柔细如同天籁,绝不是那位玉莹师叔慈祥的中年之声,而千真万确的,
是个二八佳人的酥软娇语,甚至比起禹盘翠娇嫩的嗓音都不知好听了多少倍。

  魏中廉忽然心头恍然大悟,原来梵妙霓的心思这般恶毒,她让自己和洛素允
在暗处比武,倘若自己胜了,伤到了洛素允,自然羞于见她,假如洛素允胜了,
自己又哪有脸面继续留在神玉山上,无论输赢,自己都过不了关。

  而且听着方才那一声娇呼,或许他已经伤到了对方,魏中廉心中一痛,收起
长剑低头问道:「洛姑娘……你……你怎么样?」

  话音还未落下,忽然感觉到胸口下一阵剧痛传来,整个身子如同纸鸢一般高
高飘起,落入了万丈深海当中。……

  魏中廉的惨叫声又长又凄厉,在大殿内划过每个人的耳鼓,禹盘翠的小身子
一抖,终是无力的堕下泪珠儿来,滚烫的泪珠将面巾湿透,露出小脸蛋的雏形,
梵妙霓恨恨的出了一口大气,拍手大叫道:「好个小丫头,你果然给我争气,打
赢了魏中廉,再过上一两年,这天下便再也没人是你的敌手啦。」

  笑声幽幽,听着实在又是畅快,又是志得意满,堂下的弟子们一个个脑袋低
垂,便是她身后的玉莹也无奈的叹息一声,闭目念道:「挽歌为舞……挽歌为舞
……」

  梵妙霓对禹盘翠吩咐道:「你去后山告诉素允,就说她的那个人已经死在了
咱们这里,让她也从此死了这份心,哼……安安心心的给我在后山面壁,哪一天
她想通了,出来求我,我会让她重新入门,从一个辈分最低的弟子作起。」

  禹盘翠默然道:「是。」

  走一步,泪珠儿顺着香腮滚了满地,祝怜儿忽然说话道:「慢着,师父……
山下面还有一个人求见,已经等了大半天啦。」

  梵妙霓惊奇的道:「还有一个人,是什么人,今天不是就来这姓魏的?」

  禹盘翠想起那面容病态猥琐的胖商贾,抹着泪珠儿道:「哦,是个闲散人,
我……我这就去打发了他,丢到海里去。」

  祝怜儿道:「师父,我看那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哩。」

  梵妙霓蹙眉问道:「怎么不同寻常了?」

  祝怜儿走出来道:「他说是跟着魏公子一道上山的,可是魏公子丝毫也不搭
理他,而且……魏公子走进咱们这里之后,神色变得又惶恐又震骇,而那人……
却是满脸笑嘻嘻的,毫不在乎。」

  禹盘翠不耐的脆声接口道:「他就是这样笑的,因为他压根就不懂得咱们凤
舞池的尊贵地位,魏公子……人家是名门高徒,知道谨守本分,可那人背着手四
处乱走乱看,眼珠子也贼兮兮的,好不讨厌。」

  梵妙霓沉吟道:「他是跟着姓魏的一起上山的?」

  闭目细想道:「莫非也是玉剑门的人?」

  禹盘翠慌忙摆手道:「不是呢,不是呢,魏公子说过啦,大家各安天命,萍
水相逢,那人……决计不是玉剑门的弟子,而且……他空手而来,身后也没背着
长剑。」

  梵妙霓轻骂道:「傻丫头,真正的高手会背着一把比人还高的长剑四处炫耀
吗,我听说卓天凡那老儿,也从没有这样过,也只有那些仰仗他鼻息的不肖弟子
们,才会把破铁剑名头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好吧,你们带他进来看看吧,若是武
艺不错,正好又作了小丫头的鼎炉。」

  祝怜儿点头道:「是……」

  转身出门而去,禹盘翠却是呆呆的站在殿门口,生起了闷气,魏公子坠下了
万丈深渊,洛师姐知道后,会是何等的伤心失意呀,禹盘翠甚至都可以想象出洛
素允那绝望的孤苦眼神。

  等了不知多久,杨宗志跟着祝怜儿大步而入,禹盘翠生气的瞪着他蜡黄色的
脸庞,见到他满脸沉静,不慌不忙的背手走了进来,忽然心想:「刚才魏公子进
门时,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为何这人却是满不在乎?」

  转念又啐:「看来这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啊,就好像自己随手丢下海的
那些渔户们一样,笨头笨脑。」

  杨宗志径直走到大殿中站下,脸上虽然没有颜色,心中却是越来越惊讶,这
殿内的布局,竟然和冥王教的道观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倘若真能见到一个挂在半
空中装神弄鬼的身影,那才叫匪夷所思。

  抬头向上一看,坐堂上束手站着两个女子,身材倒是窈窕丰挺,不过发鬓微
有风霜残白,看来年纪也都不小了,杨宗志再左右一看,两旁站着的姑娘们个个
体态婀娜多姿,他微微一笑,拱手道:「见礼了……」

  只因不知道对面人的姓名,也不知该如何打招呼,再加上越走到这里,过去
那种烦闷的情绪便会油然而生,他知道自己对着凤舞池中人,下意识的便会厌烦
恼怒,对洛素允如此,对秀儿那丫头也同样,全都是脖子上的紫玉符在作怪。

  禹盘翠瞪大双眸看着他,方才的魏中廉进门后,赶紧跪拜在地,一举一动都
恭谦十足,偏偏这人大喇喇的往那一站,口中话也说的轻描淡写,这人要么是胆
大包天,要么……便是无知的可悲,在师父面前,别说是他,就连自己都战战兢
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外人更是会下意识的伏拜在地,他……他怎么敢这样?

  禹盘翠暗暗娇哼一声,曲住自己的中指,摆了个妙曼的女儿家手势,实在偷
偷集聚内力,只待杨宗志说话的时候,便会波的一声向他膝后阴谷穴弹出去。

  梵妙霓轻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的?」

  杨宗志笑道:「贱名不敢污了贵耳,在下也没有门派,还想请问前辈高姓,
不知该如何称呼?」

  两旁发出咦的一声惊呼,这人上山,连师父的名讳都不打听,真是死字都不
知怎么写的,与此同时禹盘翠蓄势的一下正好发出,破空声被大家的惊呼压住,
而无巧不巧的,杨宗志也正好向前踏了一步,并未像禹盘翠设想的那般屈膝跪倒
在地。

  梵妙霓站在高堂上,对禹盘翠收敛的举动自然尽收眼底,她的眼神蓦然一亮,
脸色毫不动容,咯咯腻笑道:「我姓梵,你叫我梵尊者便可,那么你渡海上山,
到底是要作甚么呢?」

  杨宗志拱手拜礼道:「在下听说这里有一块神玉,乃是天下最最坚固之物,
便来向尊者拜求此物,还望尊者能够忍痛割爱。」

  杨宗志话音一落,两旁顿时轰声一片,那些弟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直觉得是看到了一个怪物,梵妙霓咯咯大笑道:「你要来求神玉,有意思……有
意思。」

  她拍手止住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对杨宗志笑道:「你要神玉作甚么?」

  杨宗志叹道:「尊者世居南海,不知道北方战乱战祸不断,民不聊生,北郡
的义军刚刚打败了蛮子四国,即将出使番邦和谈,若有这块神玉锻造的兵器的话,
义军便能用之护身,待得出使归来后,必定会双手将神玉原物奉还,感戴涕零。」

  梵妙霓愕住道:「你……你要去北方四国,是……是去突厥么,原来你是朝
廷的爪牙。」

  杨宗志摇头道:「我跟朝廷没有半点干系,义军全是由百姓组成,现在朝中
洛都二王争霸,兵马相交,是没人顾及到北郡百姓死活的。」

  梵妙霓哼的一声,怒道:「南朝姓赵的,哪一代不是这样的人,这些人也能
当上皇帝,才是老天爷不开眼……」

  杨宗志听的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她们是南茗公主的后人,有这样的叛逆
心,也实属平常。」

  便点头道:「所以还望尊者看在百万苍生的份上,帮我们这一次,在下感激
不尽。」

  禹盘翠嗫嚅的红着小脸,在他背后看得呆若木鸡,这人进门后,居然和师父
面对面,侃侃而谈,胸襟气度绝非傻得可悲的那种人所有,而且他躲过自己指风
的那式步法,真的是巧合避过么?禹盘翠的心底不禁微微摇晃,对比起魏中廉时
而结结巴巴,时而过于高亢的说话表现,禹盘翠竟然一时产生了幻象错觉,似乎
这人的背影,居然也好看了起来。

  梵妙霓娇笑道:「感激不尽?你拿什么来感激我?」

  杨宗志犹豫的点头道:「还看尊者想要什么,若是金银财宝,俗气了些,但
是只要尊者想要,在下必会尽力……」

  梵妙霓嗤的一声摇曳着娇躯,大笑道:「钱财有什么用,这样吧,刚刚先你
进门的那个魏公子,和我的手下弟子比武一场,被我的手下弟子打败,我跟他说,
只要他能做到我的两个条件,我便答应他的所有请求,那么对你也是同样,只要
你能作到这两个条件,我也同样答应你。」

  她刚刚说到这里,背后的玉莹忽然惶恐叫道:「师姐,你……」

  梵妙霓挥手一阻,径自嗤声道:「你敢还是不敢?」

  杨宗志心想:「让我和她的手下弟子比武,这主意倒是并不苛刻。」

  便点头道:「在下尽力一试好了。」

  梵妙霓娇笑道:「祝怜儿,你带着这位……嗯,不知道的大侠,去后山吧。」

  祝怜儿点头应声,在前面领路,杨宗志和她走到殿内口时,和禹盘翠擦身而
过,忽然听到一个嗓音小小的,娇诺茹唤道:「喂……」

  杨宗志脸色一愣,转头看过去,见到禹盘翠正在朝自己挤眉弄眼,她的小脸
被方巾盖住,只露出这一小块的面颊,此刻怪异的挤在了一起,杨宗志的脚步稍
稍停下,耳听着侧面透过方巾传来低声一语:「你……你小心,千万不能说话乱
动,站着便是。」

  杨宗志心头一惊,转头再看过去,只见到禹盘翠旁若无人的向后走去,便连
眼角也没有瞥自己一下,他一时琢磨不出这话到底是不是对自己说的,而且是什
么意思,只得闷头闷脑的跟了出去。

  禹盘翠的小脑袋低垂,惴惴不安的走回到下首处站立下来,心头一时好生自
责:「我……我真是失心疯了,干嘛要跟他说这些呀,就连魏公子,我都没有告
诉他哩,这人……不就是傻傻的胆子大嘛,他……他又怎么可以跟魏公子比较,
何况他那大肚腩看着讨厌极了,魏公子都没有活着走出来,他……他也死在里面
算了。」

  心头这么咒骂几句,愧疚感倒是稍稍减去,明知道,以铁剑卓天凡的传人都
无法走出石洞,这人傻呆呆的,便更没有理由能够生还,所以呀,自己告诉他,
也是白告诉了,禹盘翠轻轻的吁了一口香气,忽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
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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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78章鼎炉之二

  晁家兄弟听见身后的巨响声,一齐帮扶着向后跑去,来到驻船的礁石旁,看
到一艘扁平的短舟径直插入了渔船的后方,短舟矮小,舟尾尖利,或许是被风力
所催,碰撞处入木数尺,大股的海水正不断从窟窿边向内倒灌。

  晁老三看得一惊,暗道:「怎么又来了一艘船。」

  联想起出发前那位海边渔户所说,经常会有些触礁的渔户闯进神玉山地界,
被人活生生的丢进大海内,他与晁老大对看一下,淌着暖融融的海水跑过去,低
头一见,船内趴着一个脏兮兮的背影。

  只看背身的话,这人应当是个老者,须发皆白,露在外面的手掌也像鸟爪一
样皮不包骨,晁老三伸手扶起老者,将他转了个向,其余四兄弟凑上来,见那老
者脸上生满了胡须和乱发,面容一时都看不清楚。

  晁老三取出一些清水和熟食,便要给他灌进嘴中,晁老五伸手拦住他道:
「慢着三哥,你忘记那姓魏的了?」

  晁老三一时愣住,回想起魏中廉上山时冷气森森的眼神,晁老五绷着脸说道:
「三哥你最爱帮人,但是你帮了人家,人家却不领情,甚至还要跟你划清界限,
反倒过来害你和杨大人,这样的人,救他有何益处?」

  晁老三心头沉吟一番,低头答又看了看那老者,面容虽然看不真切,不过露
在外面的一双紧闭眼眸,却是能看清大概,眼皮上有着深深的皱痕,松软邋遢,
显然这老者年岁不小了,晁老三叹了口气,道:「见人落难,能帮一次……总是
好的,不然任由他这般奄奄一息的死去了,这辈子良心怎么安宁。」

  说罢也不管晁老五高翻的白眼,还是将清水和食物给老者灌了下去,那老者
被白胡须包住的唇角微微蠕动,食物哽在喉中,又喝了好几口清水,才啊的一声
叹了口气,他茫然的睁开老眼,到处看看,见到四五张黝黑脸庞凑在眼前,忽然
惊醒的向后一退,缩到了短舟的尽头。

  晁老三摆手道:「老丈别怕,我们不是恶人,你也是迷了路,闯到神玉山的
吗?」

  那老者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听到这句话,忽然从船头上跳了起来,仰头呆
呆地望着云雾缭绕的高崖峭壁,晁老三劝他道:「老丈你还是快走吧,这些食物
和清水你都带走,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

  这一语惊醒了那老者,他捏紧自己的双拳,怒哼一声,却是从船头跳进了海
水里,踽踽地向岸边爬了过去,晁家兄弟看得一惊,互相对视一眼,晁老大招手
呼道:「老丈留步。」

  那老者头也不回,埋着脑袋走上海岸,晁家几兄弟追到他的背后,晁老五气
道:「大哥,三哥,你们追他作甚,他要去寻死,谁也拦不住。」

  晁老三诶的一声摇头道:「老丈不清楚岛上凶险,咱们还不知道吗,人家一
个最普通的小辈女子,咱们便打不过,凤舞池真是名不虚传的呀……」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拉住了老者的衣袖,感觉到老者衣袖上一股轻微的震
力传来,蓦地……那老者转回头来,双目怒瞪着晁老三。

  晁老三犹豫的问自家兄弟道:「莫非他……在海上呆的太久,耳朵听不见了
……」

  正说到这里,身边的晁老五忽然开口大叫道:「三哥小心……」

  晁老三下意识的回头一瞥,见到一团古怪的白烟自那老者口中喷出,随风而
来,这烟乍一入肺,呛得人恶心欲呕,继而只感到天旋地转,晁老三的右手无力
的从那老者衣袖上耷拉下来,转头看看其他兄弟,一个个都好像自己一样面容抽
搐,晁老五举起一根手指头,对着那老者嘶声吼道:「你……你……」

  话音还未落下,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晁老三心底一沉,明白自己中了人家的暗算了,但是这老者为何要害他,莫
非……莫非这世上人都是恩将仇报之辈,一个好人都没有了么,脑子晕晕乎乎的
想到这里,却是感觉到眼前一黑,栽倒在细密潮湿的海砂上面。……

  出了侧门,穿过一排荒芜的小院子,杨宗志跟在祝怜儿身后,见到这里被重
重浓雾封锁着,目力无法看远,只见身边的话,凤舞池的威名真是名不副实。

  按照心头猜想,这里应当是开满鲜花,四季常青,有山有海的一块风水圣地,
上山来的路上,只见到处处种满了青菜蔬果,再看看这院子里也不例外,仿佛一
所大的菜园。他的心下不禁莞尔,顿时明白自己先前所想恐怕都是美好的愿望罢
了,这里远离中土,孤零零的一座海岛凸峰,吃住全靠自给自足,若不种满蔬果
青菜的话,一年到头,也许都吃不上几顿好饭。

  再看看祝怜儿在前面碎步领路,这姑娘的背身极为窈窕姣好,凹凸分明,细
腰在淡紫色的衣裙下款款摆动,倒是透出一股纤纤媚气来。

  杨宗志和祝怜儿穿过田间的小路,绕了几个弯,似乎是回到了院墙后,杨宗
志大声笑道:「姑娘是姓祝吗?」

  祝怜儿的脚步一顿,身子微微僵住,便又继续向前行走,右手伸出前后摆动,
手势如同踏波而行,极富韵律,杨宗志奚然一笑,继续说道:「敢问那位和我比
武的姑娘,她叫什么名字,是祝姑娘的师姐还是师妹呢?」

  祝怜儿却是毫不理会他,依然摆手前行,不过杨宗志瞥见她嫩白的小手儿摆
到最前方的时候,手指尖微微颤动一下,他嘿嘿一笑,抢两步,便与祝怜儿齐头
并进起来。

  当着凤舞池人的面,杨宗志总是极为大胆的,甚至会变得无所顾忌,恍惚总
觉得这些如此出众的姑娘,却要装成面无表情,甚至连情绪也不会波动的冰冷样
子,看着让人生厌。

  两人走得近了,鼻端中便能嗅到一丝清淡的香味,也许是从祝怜儿款款摆动
的袖口,也许是从她那笔直垂到胸口上的淡紫方巾中透出,杨宗志的怀里兀自藏
着一块莹白色的方巾,形状大小都与祝怜儿的相似,那是洛素允在伏虎镖局中留
下来的,斯人已远,这一年来不知又过得如何。

  杨宗志半点也不敢去打探洛素允的近况,甚至有些害怕听到人说起洛素允,
眼前走过院墙后,现出一片荒芜的山崖,云遮雾绕下看得不太清楚,祝怜儿径自
将他带到一个漆黑的石洞口站下。

  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收回自己迷乱的心神,抬头一看,不禁微微愣住,这
石洞的洞门不小,如同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洞内隐约能听到潮水声,哗啦……
哗啦,一下下传来,杨宗志转头看着祝怜儿,目中露出询问之意。

  祝怜儿垂着眉宇,并不抬头看他,杨宗志犹豫问道:「在这里面?」

  心知自己问话,恐怕人家也不会回答,便又自问自答的道:「如果就是这里,
祝姑娘便点点头,倘若姑娘带我到这里观景散心的,在下对游洞没有嗜好,咱们
还是早早离去了吧。」

  祝怜儿听得小身子一抖,忍不住想要抬头,却又谨守心扉的低垂小脑袋,微
不可查的点了点面巾下的螓首,杨宗志嘿嘿浅笑道:「这不就是了,姑娘大好青
春年华,为什么要作那行尸走肉一样的残废人,练了一身绝顶武艺又能怎么样,
任由时光韶华虚度,再回头时,却不知人间还有悲欢离合,高灯低瓦,十里长街
上,家眷其乐融融,也不见南来北往,江山如诗如画,姑娘又是何苦呢。」

  说罢大步向洞内走去,只留下祝怜儿一人孤孤的垂着脑门站在洞外,云雾被
山风吹散,拂开她淡紫色的衣裙,祝怜儿的小身子上恍惚发起抖来。

  一入石洞,眼前顿时一片阴暗,空气湿淋淋的,充满了水渍的霉味,远端的
脚下隐约有海水拍案的潮汐声,杨宗志皱着眉头走了几步,心下一时觉得突兀,
「为何选在这里?」

  不知为何,想起那禹盘翠的飘然低语:「你……你小心,千万不能说话乱动,
站着便是。」

  这是什么意思,是对自己说的么?这一路上,禹盘翠对他极为厌恶,甚至从
未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过一句话,方才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自己的
警醒?

  杨宗志咧嘴微微一笑,那恶狠狠的丫头要是能对自己出言警醒,那才是奇了
怪了,且不说她看向自己时那厌气的眼神,便是她躲在身后偷偷袭击自己那一下,
就将她对自己的观感暴露无遗。

  杨宗志当着梵妙霓的面,不好太过驳了人家的脸子,因此听到身后指风响动,
强装无碍的从容避过,也没有想要回头追究,但是那姑娘这般气恨自己,她能说
出什么好听话来?

  密密麻麻的想到这里,忽然直觉到有人向自己悄悄掩了过来,这感觉就好像
自己变成了人家的猎物,猎人窥伺在外,而猎物依旧茫然不知,杨宗志心头微微
一哼,暗道:「这便是凤舞池待客之道?」

  左耳侧一阵寒芒划过,接着一股如兰似麝的飘渺清香涌入鼻端,杨宗志的眉
头蓦地一皱,运足轻功向右退了一步,「叮……」

  鼻尖上一声轻响,然后脚步声和香风又重新隐入了暗色之内。

  杨宗志凝神警戒下来,脚下踏着八字步,忽然恍然大悟:「你千万不能说话
乱动,站着便是……」

  这话的意思便是告诉自己,石洞中的古怪所在,他曾经在西蜀的树林内和秀
凤艰难一战,那一次秀凤千方百计的将他引入树林,便是要利用伸手不见五指的
夜色截杀他,杨宗志的眼睛在树林中什么都看不见,而秀凤却是举止从容淡定,
两厢高下立见。

  「剑心修道……」

  杨宗志猛然明白禹盘翠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梵妙霓安排他到这里来和
人比武,便是巧妙借助石洞中漆黑的视线,造成他好像无头苍蝇一样疲于招架,
这场比武……真是不公平之至。

  杨宗志探手从怀内取出火折子,嗤的一声打亮开,目中的视线从迷糊逐渐变
得清晰,转头扫过去,四周空荡荡的,只有怪石嶙峋突兀的面朝自己,石头上都
在轻轻向下滴着水。

  他的脚下向前迈了一步,忽然右侧一阵怪风涌起,火折子顿时被吹灭了,他
心头反而大叫一声好,一个箭步向那边冲了过去,籍着方才晃眼看过的印象冲到
怪石前,探手一捉,握住了一条酥软滑嫩的胳膊,那胳膊乍一拿住如握软玉,忽
而又如同钢筋一样向他胸口直捣,两人的手臂在暗空中怦怦的交击三下,杨宗志
手中的火折子被力道所催,远远的飞向了身后。

  交手之后,再也捕捉不到对方的踪影,火折子也丢了,杨宗志只能依照禹盘
翠所说,尽力平息静气,用『枯木功』收住自己所有外发的气息,看着如同一段
朽木般毫无生气,既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动,甚至连小声喘气都不能。

  在洞内的某个漆黑角落中,说不定正有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他就好像站在场上的猎物,随时可能被猎人举起钢叉,发动致命一击。……

  祝怜儿低垂着小脑袋走回大殿中,这一回,甚至都没有心思朝梵妙霓点点头,
殿内人的耳朵都紧紧的听着身后一个空洞,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砰…
…砰……砰!」

  空洞内传来三声轻响,梵妙霓的细眉已经微微跳动起来了,大殿内幽静无声,
只是这三声过后,洞内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声息透出,久久不见回响。

  梵妙霓纳闷的回头和玉莹互看一眼,禹盘翠却是撅起小嘴:「果然……死了
呢!」

  心中无悲无喜,这种事情过去太常见了,每一次能够不被自己随手丢进海里
的过路客,师父便会将他们带上山,送到石洞中作为鼎炉,这五个月来,送到石
洞中的鼎炉越来越多,而且鼎炉的本领也越来越高,有的能够抵挡数十招,还有
的能像魏中廉那般主动强攻一阵,但是……最后不免都被打下了高高的山崖,作
了鱼腹中的美味。

  禹盘翠突然觉得对这样的日子无比的厌倦,过去总以为能把一些又高又壮的
男子们随手丢进大海,是一件让自己无比得意的开心事,但是今日不知因为什么
情绪低落,却觉得丢一辈子的渔户,发一辈子的雌威,也不过如此罢了。

  脑中这么想着,心底里却是羡慕起了洛师姐,像她那样出山走走,见见外面
的花花世界,不知又是什么滋味,总好过在这孤岛上的空虚无聊,可是魏师兄死
了,又不懂怎么去跟洛师姐交代,在凤舞池门派中,敢于死命跪在地上,说道要
出山去嫁人,也唯有洛师姐一个人了,月师姐倒是身份超然,常年在外,师父也
不太管她,现下洛师姐若是听到噩耗,该不知有多伤心呢。

  禹盘翠继而又有些讨厌师父口中的小丫头了,她还记得那位姑娘第一次被带
到凤舞池时的情形,那是深秋时分,那位姑娘背着个小包袱跟在师父后面进来,
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似乎害怕见生人,就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娇羞小姑娘,却
被师父在石洞中关了五个月,日日让她练功速成。

  禹盘翠知道,师父这么作,还是因为心里在生洛师姐的气,她气恨洛师姐宁
死不愿回头,所以千方百计去找了那小丫头来,师父说那小丫头天赋极高,是百
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禹盘翠才不会相信这些个,整个凤舞池里,谁不喜欢洛师姐
呢,长得既那般貌美,性格又温和贤惠,师父找到小丫头,说要传她衣钵掌门人,
将凤舞池发扬光大,禹盘翠便是头一个最不服气的。

  密密麻麻正想到这里,空洞中忽然又传出啪啪两声轻响,梵妙霓气道:「好
狡猾的家伙。」

  玉莹轻笑道:「这也怪不得人家,试问谁在这漆黑阴森的山洞,首先都会想
到如何自保,不敢说话不敢动作,害怕声息被别人听到了,引发攻击。」

  禹盘翠听得恍然一动,「原来……还没死呢。」

  猛然想到这法子正是自己偷偷说出去的,看来那人不但不笨,领悟力倒是挺
强,自己只悄悄说了一声,他便记下来了,活学活用。

  梵妙霓倨傲的道:「哼……他以为自己不动,便能躲过一劫的了?那可是太
小看咱们凤舞池的剑心修道啦,一般人通过脚步声和呼吸辨别方位,咱们却是用
心感悟,当然……像盘翠那样练得不到位的傻姑娘,可做不到这一点,不过小丫
头嘛……她早就已经突破这一层啦。」

  禹盘翠在下首听得小脸幽幽的一红,梵妙霓说话时,眼神若有若无的瞥了她
一下,她顿时做贼心虚的不敢回看,心头暗暗后悔:「诶……难道我……我害了
他么?」

  藏头露尾的固然好,但是如果掩饰不了行藏的话,便成了人家的活靶子啦,
那样还不如索性学魏中廉放手一击,输赢全在各人修为高低,果然空洞内传来啪
啪啪几下急切的交击声,还有更加急促的喘息。……

  杨宗志心下暗暗喝彩:「好厉害啊!」

  在这山洞里面,他独步武林的轻功便无法施展,最最拿手的枪法也因为没有
利器在手,只能疲于招架,无论他躲在哪里,对方似乎都能睁眼看见一般,而对
方却来无踪去无影,他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到,这一仗,实在是他平生最最窝囊
的一次。

  左腿上被人扫了一记腿风,膝盖弯凛凛生疼,脚下步子便有些慢了,石洞内
到处布满石钟乳,躲避的时候经常撞在额角肩后,顿时又会引发人家的新一轮攻
击,这就好像猫捉老鼠游戏,猫儿将老鼠捏在手心里,却不一下弄死老鼠,而是
快慰的享受老鼠恐惧的眼神和绝望的喘息。

  正在这时,杨宗志突然想起了西蜀和秀儿对搏那回,他也是这样,几乎将性
命送在秀儿的手里,最后还是体内那股怪异的内力跑出来救命,可这一次却完全
不见踪影,这股内力总是时灵时不灵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跳出来添乱。

  看来躲是躲不下去的,索性放手一搏,可是看不见对方,只能出拳到处瞎打,
徒然耗费内力,进也不成,退更不能,他一时茫然无措,杨宗志的心底渐渐泛出
一丝怒意,「就想这样把我困死在里面?」

  傲气上涌,脚下大着胆子向前踏了几步,脚底踩在碎石粒上,发出叮咚的脆
响,杨宗志眉心一动,一丝怪笑轻轻浮上脸颊。……

  「怦怦……咚咚……叮叮……」

  空洞内杂乱的响声不绝于耳,恍惚听见,只觉得有数十个高人在山洞内打作
一团,大殿内人人露出疑惑之色,转头四顾看看,堂下的弟子们纷纷窃窃私语起
来。

  「怎么回事?」

  梵妙霓深深的蹙起眉角,看着背后的玉莹,玉莹的面上方巾古井无波,见梵
妙霓望过来,她敛眉细想片刻,却是击掌道:「好办法……」

  玉莹笑道:「看来怜儿说的不错,这人实在不同寻常,他方才明明在山洞里
吃了暗亏,立刻便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困难,采用主动出击,如果我想的不错的话,
他正用石块或者砂泥到处散射,便是要逼小丫头显身。」

  「哼……」

  梵妙霓娇怒道:「我看看他到底能扔出去多少石子……总有用完的那一刻吧。」

  玉莹抬头望着梵妙霓如梦如幻的侧面,怜惜的轻叹道:「师姐……你,你这
又是何苦呢,这半年来,你捉了多少男子上山,给小丫头作练功的鼎炉,这样做
……实在,实在有伤天和呀。」

  梵妙霓怒道:「你莫非忘了祖师婆婆的训斥,咱们凤舞池立于世间,便是要
……便是要……嘿嘿,总之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谁让素允那丫头这么不争气,
不然……我怎么会亲自出山找来了小丫头,又耗费心血的栽培她。」

  玉莹气道:「就因为这个,你便可以屠戮天下的无辜人,甚至……答应人家
将神玉双手奉送?你别忘了,没有神玉的话,咱们凤舞池便也不存在啦。」

  「咯咯……」

  梵妙霓仰头大笑一声,脸上的方巾被吹出的气息拂起,露出一小截酥嫩白净
的下巴,她低头冷森森的道:「奉送神玉?他想也不用想,他过不过的了小丫头
这道坎还是两说,即便他侥幸不死,我也多得是法子对付他,他既然上了神玉山,
再想下去……可是千难万难啦!」

  禹盘翠垂头站在下首,耳听着师父的口中发出阵阵刺耳的狂笑声,她的心下
一阵微微迷惘,仿佛对这师父再也认不出了一样,和少小时候的印象相比,现在
的师父,总是让她觉得陌生的紧。……

  看到有人在下面催书,呵呵,我这更新的确时间不稳固。

  ps:偶尔翻开了女主投票,惊讶的发现赛凤姐妹,十二娘和婷姨这一项奋
起直追,已经占了很高的票数了,嘿嘿,到底大家喜欢的是谁呢?

            正文第579章鼎炉之三

  杨宗志用地面上的碎石粒,护住四周围,石子弹射在洞壁上,发出的巨响,
回音袅袅,震得人心头发颤,这样子反而能够掩盖住他藏身的位置,如此打了几
百颗出去,也逼不出洞内之人。

  他轻轻的泄了一口气,手臂上微微发麻了,可是指尖的石子却是半点不敢懈
怠,再打了一圈,忽然右手边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听着与石子反射在岩壁上的清
脆回声大相径庭,杨宗志心头一喜,暗道:「还是把你找出来了。」

  快速的运转轻功向那边直扑过去。

  他将身法用到了极致,快如闪电一般,只一眨眼便来到声音的附近,探手一
捉,滑腻腻的丝质从手心脱走,鼻尖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他的眉心一动,
暗道:「这香味……」

  脑子里却是来不及想这么多,顺着丝质滑出的方位追了出去。

  这一回立定决心不让对方隐入暗色里,也不管可能径直碰到四周的石钟乳,
两只手掌探在身前开道,摸着黑猛扑了几下,抓到一块滑腻弹软的嫩肉,他知道
对方八成是女儿家,可是为了此战获胜,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紧
紧的顺着嫩肉,双手合抱了上去。

  身前人快速的转过头来,朝着他一式飞踢,杨宗志暗自奚然一笑,就怕她抽
身远走,如果能够将她缠斗下来,那是再好也不过的局面,用「甩豹尾」舒展出
自己的右腿,与她紧紧纠缠,手中也不敢停顿,右手狡兔,左手搏鹰,向她的上
身抓去。

  两人在空中连续换了十几招命,各自都受了一些轻伤,却是再也分不开前后,
他们的单足支撑立地,另一只脚在空中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杨宗志越打越是心惊
胆寒,这姑娘的内力不弱啊,招式更是尽走诡异一脉,出其不意的便能点到他的
胸口上,要不是仗着身强体壮,此刻说不定都已经呕血三升,倒在地上了。

  可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要这姑娘脱开身去,杨宗志便拿她再也没有法子了,
拼了受伤也不能放开她,杨宗志猛的咬了咬牙,缠在一起的右脚发力,将那姑娘
向这边拉扯过来,虽然这么做有些于理不合,但是江湖打斗,你死我活的状况下,
也想不了这么多了。

  脚下用力的同时,双手作了个虎扑式,将那姑娘酥软的身躯团团的抱在怀内,
那姑娘死命的挣扎,两只小手雨点般的落在他的胸口和肩头上,杨宗志被打的龇
牙咧嘴,横下心来,将她用力的一搂,接着粗重的喘息几下,鼻端涌入大量香甜
的女儿家味觉。

  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一丝鲜血,受了不轻的内伤,可是那味道一入鼻中,整
个脑子却是一片空白:「这香味……这香味……」

  方才一时没有想明白的念头一齐窜出,这香味定然在哪里嗅到过,非常的熟
悉,熟悉到……甚至都能依稀都能辨别出对方的小脸。

  可是整个凤舞池中,杨宗志从来只见过两位姑娘,一个是与他有过相亲的秀
儿,不过秀儿此刻尚在漠北,定然赶不过来,那么另一个便是……便是……

  杨宗志的心底一抽,脑中混混沌沌的,被那姑娘脱开身去,他也没意识到去
阻止,而是拼命的在想……另一个……另一个,胸口上一阵剧痛传来,身子忽然
倒飞出去,他栗然高喝道:「你……你是……」

  对面的人影听到这句喝声,却是浑身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耳边
尽是空谷的回音:「你是……你是……你是……」

  「嘤……」

  那姑娘震骇的娇呼一句,却是没命的向杨宗志飞出的影子追去,跑到岩洞深
处的高台边,下面传来数百丈远的海潮翻涌,那姑娘想也不想的,纵身便跳了出
去,娇小的身影在空中抱住了杨宗志。

  用尽全力想往后退,可是身子在空中无法对折,两人抱在一起重量加倍,更
快的向下坠落,那姑娘猛地一咬牙,从怀中抽出一根腰带向后一打,缠在岩壁凸
起的地方,耳中只听到刺啦一声碎响,腰带绷得笔直。

  怀中的杨宗志愈发沉重,几乎要从手心中跳下去,那姑娘赶紧用双腿盘在杨
宗志的腰身上,右手捏紧腰带,手指尖便细细的腰带割得鲜血长流,缠绵的泪水
和鲜血一同滴到两人脸上,那姑娘的心头却在淌血:「你怎么来了,你……你怎
么会找到这里的,你怎么不早说话呀!」

  怀中的杨宗志早已没了知觉,听不到耳边的轻轻娇语呼唤,嘤咛咛的一声,
仿佛夜莺啼血,让人心也碎了一截,她用出最后一口残力,不管右手在腰带上割
出道道裂痕,而是娇声大喝,拉着杨宗志腾空向上跳去。

  腰带受不住这股猛力,噗的一下断为两截,两个人却是吞云驾雾一般的甩上
去,又重重的落在尖锐的地面上,那姑娘被杨宗志死死的压在身下,想要抬起头
来仔细的看他一眼,可是全身骨痛欲裂,四周漆黑,隐约能听到落水滴在耳边,
叮当直响。

  那姑娘的鼻尖顶在杨宗志的胸口上,方巾已是完全湿透了,方巾传来杨宗志
身上浓烈的男子气味,她的心头一痴,不禁幻象连连,隐约回到了风光秀丽的江
南,那是自己永世也忘记不了的眷眷缠绵。

  她痛苦的抬起自己的小脑袋,尽力想将面容凑到杨宗志的脸颊上,可是就这
么短短的一小段距离,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心里面隐隐作痛,既有为失手打伤了
杨宗志而悔恨交加,又有……如同过去离开时,那种无奈绝望的酸楚,刹那间,
她的小嘴中幽幽的吐气如兰,沙哑着嗓音缠绵轻唤道:「大……大哥。」

  这一声后,人也和杨宗志一样,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四周依然一片漆黑,远方隐约有灯火如豆,杨宗志猛的睁开双眼,
对视上了一双逼视而来的怒瞪杏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比武……为何会两个人抱在一起晕了过去,而且
……怎么也分不开?」

  一道清叱扑面而来,杨宗志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不在石洞当中,而是在一
个厢房内,身下软绵绵的也许是被褥,而梵妙霓却正在咬牙切齿的喝问自己。

  他的面色一呆,回想起最后那一刻,自己被人打的倒飞出去,那之后的事情,
便全都不知道了,有心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师父……是,是我输了,我没有打过他。」

  身下传来讷讷的娇语,杨宗志这才回过神来,惊恐的向下一看,见到自己正
是趴在一个酥软的女儿家身上,鼻中幽香漫漫,而此刻……显然那姑娘也醒了,
对着梵妙霓说话。

  想起方才自己最后的判断,杨宗志的面色一惊,从那姑娘的娇躯上跳起来,
低头看下去,见到那姑娘穿着淡蓝色的绒布裙,娇躯酥软,面上带着蓝色的绒巾,
遮住了小巧的脸蛋,露出的一对眸子却是瞬也不瞬的回望着自己,眼神中,盈盈
的眸光四射。

  「她是洛姑娘?」

  杨宗志的心底浮出了一丝狐疑,闭目想要回忆起洛素允的俏丽美眸,但是却
记不真切了,可这姑娘说话的嗓音细嫩娇软,却是带着吴侬娇滴滴的语气,好像
又不是洛姑娘吧。

  杨宗志如坠五里雾中,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和这姑娘抱在一起,又想不起来
她到底的身份是谁,讷讷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梵妙霓威怒道:「什么……你……你竟然输了,小丫头,你把比武的细节跟
我详说一遍,你明明大占上风,怎么会最后落败的?」

  那姑娘垂眉道:「我……我……」

  梵妙霓喝道:「你什么?」

  杨宗志呆呆的看着她们师徒俩说话,忽然心头一动:「风大哥,娆娆听你的
话,想要去作一个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再也……再也不会去作个那掩耳盗铃
的无奈者,前几天,娆娆在山下碰见个老人家,她一见到娆娆便夸娆娆的资质天
赋出众,跟娆娆说,若是跟着她去,她不但将一身高绝的本领倾力相授,更……
更会让娆娆接了她的衣钵,作她门派的传人……」

  这句熟悉的话语悄然攀上心头,他忽的恍然大悟,为何觉得这姑娘如此熟悉,
为何她身上的体香让自己忘不了,在江南景村的时候,正是丁娆娆和印荷趴在他
怀里,用她们的体温给自己驱寒,杨宗志嗅过整整一夜,相贴,是怎么也抛不掉
的。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隐约听见丁娆娆对梵妙霓说了几句什么,梵妙霓听过之
后威怒的瞪眼过来,他的心头却是一片震惊:「原来……丁姑娘说她被人带走,
却是来了神玉山,她要作的,正是凤舞池的传代人,我怎么早也想不到的。」

  低头再看看丁娆娆,灯火幽幽,虽然她戴着淡蓝色的面纱,可是那清减妩媚
的小脸却是能够印出光线来,眸子幽幽怯怯的瞥自己一下,不敢看实,又回头去
盯着梵妙霓,杨宗志一时怅然若失,还以为碰见了洛素允,却没想到碰到另一位
熟识的姑娘。

  梵妙霓转头用眼角勾住了杨宗志,鼻息渐渐变重,恨声问道:「小丫头说的
都是真的,是你救了她的性命,还为她受了重伤?」

  杨宗志楞了一楞,方才她们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这时候被梵妙霓问住,
下意识的去瞥丁娆娆,见到她不敢反看自己,身下面的小手儿却是在自己的上偷
偷捏了一捏。

  「嗯……」

  杨宗志心知她这是不便与自己相认,又想要自己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虽然
后面的事情记不清了,但是……他记得自己从未救过丁姑娘的性命,也绝没有为
她负过伤,丁娆娆这么说,或许是看在故交之情上,帮他遮掩下来。

  杨宗志心底一叹,「连个女子都没打过,又有何面目来拜求神玉。」

  如此一想,心下不禁更加索然,他从小床上跳起身,对梵妙霓恭敬的拜了个
礼,便要说话。

  「怎么……你以为自己赢了一场,我便拿你没有法子了么?」

  梵妙霓羞怒的瞪了他一眼,沉着脸道:「我们开始有言在先,你要答应我两
个条件,我才会将神玉借给你,现在你勉强算是过了一关,第二关可不会让你这
么轻易的了。」

  杨宗志叹息着摇头道:「尊者所言差矣,我……」

  「你什么?」

  梵妙霓气怒道:「我跟你把话说在前面,除非我们凤舞池垮掉了,否则的话,
你永远也休想拿走神玉,你有本事,便将我们凤舞池从上到下一一制服,我们都
落在你手心里,你要神玉也行,要我们的性命也罢,都由得你,不然,你还是给
我快快的滚下山,我不要你的脑袋,还是看在你救了小丫头的份上,算不上什么
恶人,哼!」

  梵妙霓的话正说到这里,房门外噗的传来一阵轻响,房门被人从外面顶开了,
梵妙霓转头瞪了一眼,见到禹盘翠和几个丫头从门外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她的
眼眸一怒,大喝道:「听什么听,还不快去沸泉取水烧饭!」

  禹盘翠垂着小脑袋,颤声应道:「是,师父。」

  抬头飞快的瞄了杨宗志一眼,转身向外跑去,梵妙霓背着身道:「一会儿,
你可以在这儿吃上最后一顿饭,吃过饭后,你再不走,别怪我翻脸不认。」

  说罢束着小手走出门外。

  房内登时清冷一片,灯火被窗外的海风吹得闪闪烁烁,杨宗志呆呆的站在房
中,心中一时怅然无限,临来之前,也曾想过人家会出言刁难,现下终于见到了,
心内反而有种安定的惆怅,走便走吧,没有神玉,难道就去不了突厥了,男子汉
大丈夫,为了一块破玉被女子骂得狗血喷头,算得了什么英雄,世上的事情总是
人为在先,只要下定决心去作,便会有解决之道,没有求到神玉,也不是什么垮
了天的大事情。

  「大……大哥。」

  脑后穿着踽踽呓语,将杨宗志唤回神来,他转头一看,灯光下,一个俏丽无
限的小姑娘垂头站在身后,他的嘴角微微一笑,低声道:「你是丁姑娘么,嗯,
想不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你。」

  丁娆娆抬起头紧盯着他,幽幽的说道:「大哥,原来你是求神玉的呢,我还
以为……我还以为……」

  声音慢慢变小下去,秀眸中光亮闪过,丁娆娆慌忙低头掩饰,初初见面时的
那股子激颤渐渐消沉掉了。

  还以为在这里能够见到他,绝非什么天意注定,杨宗志找到神玉山来,他又
能认识谁呢,除了……除了自己,那会子丁娆娆心情激动,忍不住都想扑进他怀
里大哭一场,把自己的什么心事都告诉他好了,他不会想到的,这几个月来,孤
身呆在潮湿的山洞中,只要稍有空闲,便会一刻不落下的思念着他,师父说,神
功大成之后,便能出山修道,丁娆娆拼命的练功,便是期望能够早早的出山。

  哪怕只是能见一见他也好啊,远远的看着他意气风发,还像过去那样运筹帷
幄,潇洒飘逸,心底里便满足到了极致,这一刻真真见面了,却听说他是为了神
玉而来,丁娆娆的心底里不免失落的紧,看来还真的是天意注定呢,老天爷总是
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想见面时,万万见不到,真的见到了,却又恁的辛酸苦楚。

  杨宗志笑着概叹道:「几个月不见,丁姑娘却是这般好身手了,我在洞中和
你比武,直以为碰到个数十年修为的老江湖,谁能猜到,过去的丁姑娘,就连拿
起绣刀,也是双手发颤的呢。」

  「嗯……」

  丁娆娆娇昵的嘤咛一声,垂头道:「大哥你还记得娆娆走之前和你说的话吗?」

  「记得的。」

  杨宗志点头道:「你说要跟着一位老人家去学艺,又说她会把衣钵传授给你,
那个时候你没说清楚,我可猜不到你来了神玉山,更是作了凤舞池的衣钵传人,
早知道如此,我哪里还用和你比试一场。」

  丁娆娆听得心头一甜,抬头匆匆瞥了他一眼,见到他能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
的复述出来,看来自己在他心中也决不是无关轻重的,至少他还能记得自己说的
话,可是转念复又黯然的摇头道:「娆娆本不是大哥的对手,我能够和你对弈几
招,全靠凤舞池的独门心法,换了其他的地方,大哥你早就将娆娆擒住了,哎…
…大哥,你,你,你一会便要走了么?」

  杨宗志默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次来凤舞池,是想来求神玉,把神玉
锻造成兵器出使突厥,看来你师父她不愿将神玉借给我。」

  丁娆娆痴痴的仰起头来,娇声吐气道:「大哥,你先等等,娆娆去给你向师
父求情,让她把神玉借给你,好么?」

  杨宗志摇头道:「没有用的,你入门时日尚浅,不要为我得罪了长辈,况且
神玉是你们凤舞池的信物,强求过来,道义上总是有些说不通。」

  丁娆娆听得心头一酸,潺潺的堕下泪珠儿,哽咽道:「大哥,你这次来,我
连你的真面容都没见过,你为什么要装成这个样子啊,有人要害你么,你一会就
走了,我……我……」

  杨宗志笑道:「哪有人会害我,总是我害人家的,我装成这样,是因为,哎
……这话不提也罢。」

  他轻轻的挠了挠自己的鼻头,还是觉得不提洛素允最好。

  丁娆娆微微点头嗯的一声,伸手抹过了眼角的湿润,抬头看着杨宗志嘴角的
微笑,心下却是猛然一痴:「大哥,你……你真的总是在害人的,你……你把娆
娆害的好生不浅。」……

  禹盘翠垂头丧气的跟着几个小姐妹走到后山边,大家暗地里议论纷纷:「师
父真的不想把神玉借给外人呢,我刚刚听她这么说,便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啦。」

  「哼,我听玉莹师叔说过一次,说这块神玉对我们凤舞池极为重要,哪里都
不能搬走呢。」

  「不就是一块破玉嘛,每天摆在那里,除了会发出紫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
不同。」

  她们相携着来到大殿后,走到一个土石坑外,头顶上有轻微的月色,可是神
玉山上依然被浓雾笼罩着,仔细些看,这些浓雾大多都是从土石坑中散出来的,
她们手脚麻利的跪在土石坑旁,从背后解下竹水桶,抬手拨走面前的云雾,低头
看下去,坑中原来是一汪深可见底的池水,池水翻着紫色的波浪,汩汩的向外冒
着热气。

  池水的中央,静静的躺着一块紫色的美玉,四四方方,玉质温软,她们用竹
水桶打起了池水,转头往回走去,小嘴中兀自停不下来:「这不就是神玉啦,外
面世上穿的很玄乎,可是我看了它十几年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

  「嘁,你懂什么呀,咱们神玉山上下几十口人,便靠这池水吃饭,这些池水
都是海水净化而来,难道不是神玉的妙用么,再者说了,浇花种菜,也少不了用
这些淡水,没有神玉,咱们又去哪里重找水源去。」

  「嘻嘻……我知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就是把盐巴杂质去掉,好像也没有
传说中那么玄乎呀,我就是觉得呀,今天那人挺了不得的,要不是长得又老又胖,
我还真是……」

  「你还真是什么……你还真是什么?咯咯!」

  禹盘翠默默的走在她们身后,颇为反常的一语不发,肩上挑着沉沉的水担,
眉梢也弯成了扁担的弧度,脑中一时深思迷惘:「一个小女儿家心目中的大英雄,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自然好像魏中廉那般英气勃勃,而且出身名门高贵,仗剑行侠,有一身铮铮
傲骨。可是今日后来的那个胖商贾,为何更加让人心折,看他从容面对威严的师
父,与小丫头斗得难分难解,武功气度无一不佳,何况胆气过人,彬彬有礼,将
他的这些优点,都放在魏中廉的身上的话,那么……便是一个让任何小女儿家都
忘怀不了的大英雄了。

  还好,那死胖子那么胖,肚子简直有天上的月亮那么圆,脸色蜡黄蜡黄的,
长长的胡须看着也甚为猥琐,他除了眼睛亮一点之外,还真是没有一丝优点。

  师父方才下了客令,那死胖子就要走了,禹盘翠却不知为何心升感伤,她还
是个十六岁不满的娉婷丫头,豆蔻血红的芳华,会为了残月而悲,也会对人下手
而毫不留情,这会子,简直觉得愁容满面。

  嗯……想起了恬静淡然的洛师姐,禹盘翠的心头融融的一暖,顿时觉得有好
些话要对洛师姐说,也只有她,才能让自己真正的安定下来。……

  看到有朋友在问情节,索性加更一章书出来好了,大家也好看得过瘾,不过
我就写的辛苦了,这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写了四五个小时,连PP都没挪动一下。

            正文第580章鼎炉之四

  月上灯台,大殿外的空地上摆满了桌凳,禹盘翠和师姐妹们忙忙碌碌的好半
晌,终于准备齐了一桌饭菜,米饭是南方特产的稻米,而菜肴都是山上种植的青
菜和蔬果,整张桌子上不见一粒油腥和荤菜。

  屋角下挑起了火红的灯笼,四周昏暗,湿淋淋的浓雾充塞口鼻里,灯笼缀在
雾气中,看着朦朦胧胧的,红光俱都变成了暖意。

  禹盘翠抬头一看,梵妙霓和玉莹当先坐在了首位上,弟子们垂头站在两侧,
而那死胖子却横身站在师父的对面,梵妙霓冷着眼眸瞪了他好一会,才轻哼道:
「都坐吧。」

  弟子们慌忙应:「是。」

  而那死胖子却是犹豫了片刻,不情不愿的坐在木凳上,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
米饭和青菜,令人一见便会食欲大动,那胖子却是微微皱了皱眉,手里拿着筷子
却是下不了手去。

  正念想间,禹盘翠面前伸出一只洁白无暇的小手儿,夹起一块青笋,放到了
那胖子面前的饭碗中,禹盘翠转头一看,见到原来是师父最近不断提起的小丫头,
她给胖子夹了菜,却又不敢抬头相看,小手儿飞快的收回,自顾自的抿嘴吃了起
来。

  「哼……」

  禹盘翠暗哼一声做,只不过救了你的性命而已嘛,你便要给他夹菜啦?桌上
不时传来木筷触碰瓷碗的叮当碎响,大家低头用饭,却是没有一个敢抬头乱看,
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喧哗。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这就像过去十几年一样,默默的吃过饭后,大家便会
回去做功课,想一想一天来的心得体会,就这样吃饭……练功……吃饭……练功,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也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今天夜里,禹盘翠却觉得气氛异样的紧张,师父吃饭的时候,总是恨兮
兮的盯着这边,禹盘翠知道她正盯着那个人,可是她却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极
不自然,匆忙的扒了两口饭菜,又偷偷的夹了一些青菜藏在衣袖的小碗里,禹盘
翠伸手抹了抹面巾下的小嘴,蹭的一声站立起来。

  「你做什么去?」

  梵妙霓蹙着眉头问道。

  「哦……」

  禹盘翠小脑袋低垂,小声说道:「我……我吃不下,哦,我饱了,我先回去
啦。」

  转身向院内跑去,径直跑过侧门,回头瞄了瞄红灯包裹下的前厅,圆月在侧,
红白相映极为温馨,可是禹盘翠的小心思却是恁的难受,见到自己走后,前厅后
顿时又恢复到古井无波的气氛里,俄尔有些清脆的汤勺声传来,禹盘翠暗暗娇哼
一声,转头没命的向山后跑去。

  穿过田间菜地,出了院墙,跑过漆黑的山洞口,禹盘翠矫健的小身子一闪,
便来到洞口的另一侧,这里背对山洞,是一处悬崖边的空地,空地的尽头矗立着
一座破破烂烂的石头屋子,石缝间有清幽幽的草灯余晖传来。

  禹盘翠的心头一暖,这草灯显得又昏又暗,可是在她心里比起前厅的大红灯
笼,显得更加璀璨夺目,每当师父忙不开身的时候,她便愿意到这里来坐一会,
陪着说一会话,心情顿时便会宁静悠远。

  她快步跑到石屋前,伸手在木门上拍了两记,门内传出幽幽的轻叹声,一个
飘渺动听的甜甜嗓音问话道:「是……是谁,哎,是盘翠吗?」

  禹盘翠重重的点头道:「是我,洛师姐。」

  隔了一会,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禹盘翠想也不多想,便如同狸猫一样闪身
钻了进去,回头关好房门,定眼一看,一个身材修长丰挺的姑娘回头坐在了尖尖
的石凳上,一手支颐,对着灰暗的草灯愣愣发呆,仿佛压根也没瞧见自己一样。

  禹盘翠看得心头一酸,忍不住想要堕泪珠儿,她强自吸气忍住,轻手轻脚的
走过去,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装满热菜的小碗,放在棱角突起的石桌上,细声道:
「洛师姐,盘翠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石桌边的佳人仿佛这才被她唤醒,抬头来扫了她一身水绿色的浮裙,轻笑道:
「谢谢啦,哎……可惜我吃不下。」

  禹盘翠跑过去坐在她的石凳边,哽咽道:「洛师姐,你……你又瘦多了呢。」

  「是么?」

  桌边的佳人回头瞥了她一眼,露出草灯下莹白色的柔柔面巾,乌黑的长发随
意的盘在耳后,发丝柔顺,在草灯下熠熠生辉,正是洛素允。

  她看着禹盘翠露在方巾外的圆圆眼眸微红,秋水在眼框中打着转,偏偏又不
滴落下来,洛素允扑哧一声娇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瘦多了,你又看不见我现在
的样子。」

  禹盘翠狠狠的一点头,眼框中打转的泪水顿时星星点点垂落下地,她哇的一
下小声哭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师父说,咱们凤舞池的姑娘,一辈子都要
戴着面巾度日,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咱们的一丝模样,但是日这样看着你,便能感
觉得到,你……你又瘦了许多。」

  洛素允扑哧一声娇笑道:「傻丫头……」

  嗓音变得又柔又媚,腻声叹息道:「是啊,咱们一辈子都戴着面巾的,便是
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人揭下来,瘦一些,胖一些,又有什么不同。」

  「洛师姐……」

  禹盘翠痴痴的看着自己最最崇敬的师姐,心里面藏满了要说的话,可是到这
时候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洛素允转回头来,静静的问道:「嗯,怎么?」

  「我……我……我!」

  禹盘翠小嘴微张,吐出一口浊气,面色顿时僵住了,洛素允娇笑道:「你怎
么了?」

  见禹盘翠半晌也不说话,洛素允轻叹一声,低低的问道:「师父最近还好么,
玉莹师叔,其他师妹们都好吗?」

  「好!」

  禹盘翠的心思不在这些话上,脑中翻来覆去,都是今日白天发生的种种,小
嘴里下意识的支应一下,双眼发直,傻傻的盯着灯影下的玉人,秋水涟涟,照在
她花容月貌般的秀眸上,睫毛长而弯曲,向上面翘出一个的弧度,眸子却是那般
清亮,如同石屋中燃了两盏明灯。

  只要看到这双眸子,禹盘翠便觉得自己心思宁定,无论外面狂风暴雨,也不
能在自己的心湖上投下一丝涟漪,这天下间有一种女儿家,一举手,一投足,浑
身上下无不充满了灵气,或许便是说的洛素允这样的娉婷美人,而禹盘翠却连半
缕的羡慕嫉妒都没有,而是真心的在心内赞服。

  「扑哧……」

  洛素允微微抿嘴一笑,细声道:「你傻看着我作甚么,不认识了么?」

  「洛师姐……」

  禹盘翠的喉管发紧,越看到洛素允这么清淡无碍的模样,越是从心底里生出
一股悲凉和苦涩,她能够支撑在这等荒芜昏暗的环境里,活了一年多之久,便是
因为心底还有着未曾熄灭的火焰吧,她还在盼望着,苦苦守候着人家会来。

  这些时日,师父对她用尽了法子,软的硬的都使遍了,既有苦口婆心的良言
劝说,也有凶狠的言辞相逼,洛师姐总是能保持这样淡然自若的态度,如果换了
禹盘翠自己的话,恐怕早就疯掉了,她坚信自己挨不了这么久,也受不住师父狠
厉的目光,设若活得好像洛师姐这么清迈凄苦,也许半个月不到,她便活不下去
了。

  但是洛素允却能面不改色,每天呆呆的对着石屋面壁,足不出户,也从未抱
怨过一声苦涩,也许……一直支撑她的信念,便是等到和人家相会的那一刻来临
呀。

  禹盘翠却是深深的明白,洛素允她恐怕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她衷心期盼的
人儿今日死在了神玉山上,她还懵懂不知,万一她要是得知这消息,会不会立刻
花容失色,一夜苍老了过去?

  禹盘翠的小嘴讷讷的张大,喉管中赫赫几声,兀自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洛
素允扑哧一声腻笑,轻轻摇头道:「算了,算我怕了你了,这是你今晚偷偷带来
的青菜吧,我吃了就是,你也别作出这个苦哈哈的样子,再说……我,我真的有
这么瘦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探手,隔着方巾在自己脸颊上抚摸片刻,方巾紧紧的贴在
脸颊上,印出一张如梦如幻的甜美脸蛋,洛素允伸手从石桌下取出两根石头做的
粗糙筷子,娇嫩滑腻的右手握住它们,放在了小碗中。

  忽然……侧面伸出一只同样洁白的小手儿,耳边听到:「等等……洛师姐,
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洛素允纳闷的转过头来,见到草灯下,禹盘翠的秀眸熠熠生辉,灼灼的逼视
着自己,那目光……既有痛苦,又有无奈的绝望和同情,怜悯,不一而足。……

  杨宗志垂头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素菜,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他自来与人大
口吃肉,大口喝酒,过的快慰潇洒,对这样挤不出半点油水的素菜,兴趣缺缺。

  而且席上坐了二三十个姑娘家,肥瘦高低不一,发式和面巾的颜色也不相同,
她们一个个垂眉低首,稍稍掀开面巾的一角,喂了一口饭菜进去,然后会紧紧的
闭住小嘴,细声咀嚼片刻,他一个大男子坐在桌子上,真是浑身上下都难受的紧。

  有心想要告辞离去,却又觉得太过唐突,于理不合,闷头闷脑的坐在这儿的
话,却又实难下咽的,丁娆娆坐在他身边不远处,不时的用眼角细细的打量他,
见到他一脸苦相,不禁心头一痴,想起了在北斗旗的那段难忘日子。

  有天夜里,他也是和费幼梅找上门来,寻找一些好吃的,丁娆娆自幼心善,
院子里虽养满了小动物,却是不忍杀生,最后与费幼梅作了一桌子烩菜进来,杨
宗志同样只吃了两口,便推开碗筷不吃了,又喝了一杯丁娆娆自酿的苦茶,几乎
愁得他唉声叹气,现下他对着一桌子青菜发呆,或许还是酒瘾在作怪吧。

  丁娆娆的心思一甜,登时又被苦涩湮没,往事历历在目,回想起来总能让人
长吁短叹,可又能猜得到,今夜这一晚,又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一段无法忘却
的往事,夜夜盘萦在自己的梦中,挥抹不掉。

  自从远远的离开江南,离开多年留守相依的北斗旗后,丁娆娆还从未像今夜
这般,想要堕泪痛哭一场,对她来说,活在北斗旗和活在神玉山,本没有任何的
区别,她的生活圈子自来就窄,在北斗旗的时候,养养小动物,种种花草,在神
玉山却是夜以继日的苦练神功,丁娆娆单纯的就好像一张白纸,从没有一滴浓墨
沾染上。

  可她还是毅然决定离开北斗旗,离开娘亲和弟弟的身旁,便是因为……她真
真的绝望过了,看到自己的娘亲装聋作哑的任由蒋征和魏啖害死大哥,然后大哥
冷笑数声绝尘而去,那天夜里丁娆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半点也没离去。

  脑中尽是反复着大哥走之前的冷笑声,她本来胆子就小,第一次杀了人,又
第一次得知人情冷暖,第二天一早,丁继先便迫不及待的加冕坐上了旗主之位,
丁娆娆却是心思苦透的听着窗外传来的道贺之音,只身悄悄的离开了北斗旗。

  在景村与杨宗志偶遇,促使她下定决心学得一身好本领,从此也能像他那样
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可是此刻想想……学了神功又能如何,还不是像现在这样,
远远的看着他,他的心里难道不恨娘亲,他难道没有看不起自己,他甚至都没有
问过自己,这段日子过的好不好,再过一会,他便要远远的走了,听说他要去极
北的大漠,距离神玉山十万八千里路,而自己甚至连偷偷看他一眼,都是……不
敢的。

  「嗯哼……」

  席首的梵妙霓轻咳一声,蹙眉问道:「怎么,嫌我们这里的苦菜不好吃?」

  杨宗志将丁娆娆私下夹给他的青笋放在嘴中嚼了嚼,确实不怎么美味的,这
里四面环海,菜汤和菜根中都缺不了腥腥的咸味,再加上她们做饭压根不放菜油,
清汤寡水的让人实在咽不下去,抬头看了看梵妙霓怒瞪的眼眸,杨宗志呵呵摇头
苦笑一声,作作样子也要大吃大喝几口。

  生吞进去几口饭菜后,他快速的抹了抹嘴角,便要抬头说话,梵妙霓厉声喝
问道:「你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宗志听的微微一呆,席上的玉莹和众位弟子们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转头
望了过来,杨宗志踌躇道:「我……」

  梵妙霓抢先说道:「你说你是个籍籍无名的鼠辈,贱字不想污了我的耳朵,
可你却能打败我最最得意的弟子,哼哼……好个籍籍无名呀,真要是这样,你早
就被小丫头丢到大海里去啦,我不相信你毫无名气,你说说,你和那姓魏的,是
不是一路人?」

  杨宗志叹气道:「尊者在上,我马上便要走了,你又何必纠缠着我的来历不
放?」

  「走……岂有走得这么容易的?你不把话说清楚了,今夜休想踏出神玉山一
步。」

  梵妙霓厉声娇喝一句,手中的木筷嗤的一声向杨宗志电射过来。

  杨宗志只觉得面前精光闪过,下意识的跳上桌子,展身向后退去,一支木筷
穿过了他的肩头,带起冲天的血光,另一支却是擦着他的脖子边飞过,颈下好像
被刀割过后猎猎生疼。

  杨宗志大叫道:「尊者……」

  梵妙霓啪得一声拍在桌案上,纤长的身子如影随形而来,杨宗志立刻感到身
前压力重重,漫天的影子和玉指戳过来,一时竟然辨别不出虚实真假。

  「大哥……」

  丁娆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有心想要叫出大哥,却又哽在喉头里,打了个
转,便咽了回去,见到师父和杨宗志斗作一团,弟子们饭也不吃了,纷纷离座跑
出来驻足观看,梵妙霓身在半空中如同悬世观音,反观杨宗志在地面上四处游走,
被逼得好生狼狈。

  杨宗志过去和月秀凤,丁娆娆动过手,大概知道凤舞池武艺的厉害之处,便
是招式精妙,善于出其不意,直到此刻,他才方知自己过去还是小觑了人家,同
样的招式换到梵妙霓的手中,威力不禁大了数倍,梵妙霓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字,
那便是快,快如闪电,快到他压根连人家的影子都看不见。

  即便是杨宗志最尊敬的铁剑卓天凡,也还能让他摸得着踪迹,而梵妙霓围着
他在空中划过,留下了成千上万的清影,无法知道哪一个才是她的真身,或许其
中的任意一个,便能置他于死地。

  杨宗志的额角冷汗涔涔,已经渐渐喘不过气来,满面涨得通红,梵妙霓厉喝
道:「你说是不说?」

  双手指尖高高翘起,各自捏了个兰花指,娇声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杨宗志站在阵中只觉得头晕脑胀,这两句四字箴言就好像佛偈一般将他团团
笼罩住,丁娆娆终是忍不住娇声唤道:「大哥,你当心,这是观音玉指……」

  杨宗志心头一亮,这时候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丹田生出,瞬间游遍百脉,
头脑顿时清醒了下来,迎面抬头一看,梵妙霓好像玉面观音一样罩在他的头顶,
他却是怡然不惧,嘿嘿冷笑着冲了上去。

  丁娆娆这一瞬间,只感到自己的心儿也碎了,不知为何,师父会对大哥下这
般毒手,大哥的肩头被木筷穿过,鲜血染湿了半边衣襟,而瞧师父的模样,却是
依然不满意,还要置大哥于死地方才甘心。

  她再也管不了什么绝艺,衣钵和恩仇纠葛,飞快的向杨宗志身边冲了过去,
小嘴中一边大叫:「大哥,你当心……」

  来到近身前,可以见到师父用出了观音玉指的绝技,她当然清楚这一指点下
去,大哥说不定就会灰飞烟灭,丁娆娆的心头一阵刺痛,想要去救却也来不及了,
只能傻呆呆的看着杨宗志怪笑一声,用他自己的手掌在胸口上猛击一下,口中喷
出一股淡淡的血雾,混在四周潮潮的雾气当中。

  接着杨宗志却是气势一变,快如闪电的冲进了梵妙霓招式中的斗位,同样的
一指点向了梵妙霓腹下的归来穴,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而且师父发招在先,大
哥恐怕是无奈下的搏命一击而已。

  丁娆娆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皮,泪眼模糊的呆立当场,耳中却是听到梵妙
霓在空中惊呼一声,快速的返身向后退去,杨宗志嘿嘿狞笑着衔尾追上,和梵妙
霓闪电般的过了三招,三招之后,一切恢复平静,丁娆娆定眼一看,几乎不敢相
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到杨宗志大步站在厅前,而梵妙霓却是委顿的坐在了凳子上,胸口急剧
起伏,额头上冷汗涔涔,惊怒的伸手指着杨宗志,指尖发抖,口中颤声尖叫道:
「你……你,你原来是王老鬼的后代孽种!」……

  谢谢大家的留言,看得心里很舒坦那,哪怕是再累也要码字出来呀。

            正文第581章鼎炉之五

  「叮咚……」

  洛素允手中的石筷跌在地面上,发出了一连串的脆响,她回过头来,双手飞
快的握在了禹盘翠的小臂上,指尖轻颤顺臂而上,呆呆的问道:「你说什么,你
说……你说他今天赶来了?」

  禹盘翠幽幽的吐了一口浊气,目光垂下,竟不敢与洛师姐此刻濯濯的眼神对
视,这个从来都淡然恬静的师姐,这位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色变的玉人,居然在
听到那人的消息后,一时脸色大动,眉宇激颤,整个小身子都不可自制的发起抖
来。

  「哎……看来,洛师姐她果真等的太辛苦了哩。」

  禹盘翠心底一沉,从洛素允紧握的小手心中脱出小臂,转而蹭了蹭自己眼角
的湿痕,咬牙道:「是,他今日是找来啦,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洛素允着急的追问了一声,这一嗓子可比方才甜美细腻的嗓音决然不同,而
是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禹盘翠的心思堵住,痛苦的弯住了眉梢,眼角的泪滴顿
时又止不了的向下淌落。

  「哎……」

  洛素允急切的叹了一句,注目一看,草灯下,这小师妹哭的梨花带雨,仿佛
受了天大的委屈,洛素允细眉一跳,讷讷的启唇道:「是他……是他欺负你了么,
哎,盘翠呀,你别怪他,他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对人好起来的时候不知该
有多好,可是又经常笑嘻嘻的没个正经,片刻过后便又换了颜色,对人家说些狠
心绝情的话儿,别说是你,就连过去,我……我也是怕了他的。」

  「咦……」

  禹盘翠惊诧的扬跟起小脸蛋,泪珠儿倒是停住了,湿痕兀自未干,斑驳的濡
透了面巾,不知为何,听到洛师姐这么一形容,怎么也无法和那不苟言笑的魏师
兄联系在一起,却是想起了那笑嘻嘻的死胖子,看来魏师兄过去在洛师姐面前,
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呀。

  禹盘翠见洛素允说话之际,眼神缠绵的勾在了一边,眼睑霏霏,荡起羡慕死
人的粉潮,禹盘翠的心底里却是悲哀苦透,凝神半晌,咬牙道:「洛师姐,我…
…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你的心上人……他,他中午的时候,死在咱们神玉山啦。」

  「啊……」

  洛素允听得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眼神呆呆的,甚至还来不及掉眼泪,
便转头急问道:「怎么回事?」

  禹盘翠抹泪道:「我带他上了山后,师父说只要他过得了两关,便让他与你
相见,第一关……师父便让他去闯悬空洞,你知道的,悬空洞现在让给了师父最
近新收的小丫头练功,他与小丫头在洞内大打一场,一招不慎,被小丫头打到了
山崖下面去啦,尸骨……尸骨都没有留下。」

  禹盘翠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留意洛素允的眼神,见到她的眼神呆呆滞滞,极
不大悲,也不好像自己这般,泪珠儿落个不停,仿佛吓得傻了,禹盘翠拼命的摇
晃洛素允香嫩的胳膊,哭道:「洛师姐,这都怪我,是我不该让他上山,我总心
想,洛师姐等他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他盼来了,又怎么能让他走了呢,可我
……我既然让他上来了,又没有好好的帮到他,看着他被师父逼到了悬空洞中,
咱们凤舞池中人剑心修道时,往往都会关在悬空洞里,不能看见外物,也不能听
见周遭声响,对洞里面熟悉的紧,他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又怎么能是小丫
头的对手呢,哼,可恨那小丫头,连他的性命活口都不留下,她可真是师父的贴
心人呢。」

  洛素允秀眸紧闭,蓦然间迸出了几滴粉泪,她猛地一睁眼,决绝的摇头道: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你说的……你说的,我都不信。」

  「洛师姐……」

  禹盘翠期期艾艾的堕泪道:「盘翠哪敢骗你呢,要不是亲耳听见他掉下山崖
的惨叫,我……我也不相信他会死呀。」

  「不会的……」

  洛素允坚定的竖起柳眉,将眼角的泪珠儿都挥抹干净,再次摇头道:「他不
会死,没有见到他的尸首之前,我什么都不会相信,盘翠,你跟我去悬空洞里看
一看,我知道他一定在那里等我。」

  禹盘翠无奈的叹气道:「傻师姐呀,你果真气糊涂了呀,哎……早知道这样,
我真不该把这事情告诉你的,临来之前,我左思右想,便是在想该不该对你实话
实说,可是我知道,就算我不告诉你,师父过几天也会亲口来对你说起这事,你
没见到,小丫头杀了他后,师父站在寿堂上得意的哈哈大笑,又对我们说,既然
他死了,只要你对师父她老人家服软,她便还愿意认你做徒儿,不过却要你从头
做起,以后种菜烧饭这些杂事,都要落在你的头上。」

  洛素允置若罔闻,索性站起身来淡淡的道:「盘翠,你不愿跟我去,我便自
己去找,他答应过我,要娶我过门的,他……他一定不会骗我,早我而去。」

  「洛师姐……」

  禹盘翠蘧然大叫一声,抬头看着洛素允孤零零的站起小身子,眼神直勾勾的
望着自己,可是那眼神中充满死灰般的空洞,禹盘翠看得小脸一白,震骇惶声道:
「洛师姐,你……你别吓我,你莫不是真的气傻了,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洛素允呵呵干笑一声,摇头道:「我没事的,我不是信不过你说的话,但是
我知道他为人聪明,机智百变,他好不容易得暇来到神玉山找我,就这么死在丁
师妹的手上,这可一点也不像他的做派,他一定知道师父在故意为难他,所以想
好了主意。」

  洛素允复又坐下,挑眉淡淡的嫣然一笑,启唇道:「嗯,事情必定是这个样
子,他对我亲口许下的承诺,必然不会自毁诺言,师父这关不易过,倒要费上他
一些心思,咯咯,他现在说不定正躲在哪里冥思苦想呢,连我也差点也上了他的
恶当,嗯,我在这里等着他来就是,等他想好了办法,自然会再来接我离开。」

  禹盘翠的身子沉沉的跌坐在石凳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洛素允娇美的脸型眉角
细看,越看越是心惊不已,常言都说,女子一旦失去爱偶,患上失心疯,便会一
会子哭,一会子笑,还会伴随着患得患失的喃喃自语,这些话,都是因为她沉迷
在自己的幻想当中不可自拔,就如同眼前的洛师姐,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那人已
经死了,而是信心满满的婉约而笑,洛素允的脸蛋上越是笑颜如花,禹盘翠却越
是觉得气氛诡异,手足冰冷。

  她惊恐的睁大自己的眼眸,洛素允转头娇笑道:「反正等在这里也没事,盘
翠,不如你说说他今日闯关的情形,让我猜猜……他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禹盘翠赫赫干笑一声,脸色极不自然的苦住,心想:「看来洛师姐果真得了
失心疯了呀。」

  心中如此转念,可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敢拂逆洛素允的语气,她乖巧的点头道:
「是,他来到神玉山下时,正好撞见我和祝师姐巡山……」

  洛素允在一旁眯着秀眸,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咬紧编贝,时而又仰头细思,
直到禹盘翠说到闯关那一会,洛素允才惊讶的开口问道:「等等……盘翠,你再
重说一遍,他走进山洞后,对里面大喊了一句什么?」

  「什么呀?」

  禹盘翠纳闷的回想片刻,挽发道:「嗯,他不就是喊了一句,『姑娘有礼了,
在下玉剑门魏中廉前来求教』,是……是这一句话吧。」

  洛素允呆呆的复念一声,蹙眉道:「魏中廉?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魏中廉呀,
他冒充人家的身份作甚?」

  禹盘翠苦笑道:「他不就是叫这个名字么?」

  转念又想:「洛师姐她看来病的真是不轻啊,就连自己的心上人,都不记得
名字啦。」

  便点头道:「唔,那后面的你还要听么?」

  洛素允怔怔的自语道:「好,你说吧……」

  话音还未落下,便又伸手拉住禹盘翠,遽声道:「我记起了谁是魏中廉,那
人是玉剑门的八弟子,这坏东西,他干嘛要报人家的名号……」

  禹盘翠柔声劝慰道:「洛师姐,你一时想不起来也不打紧,你苦苦等着的人
儿,不就是魏中廉魏师兄吗,你还记得吧,魏师兄长得又高又壮,背后总是插着
一根宽宽的铁剑,而且他生得极为俊俏的,脸色威严,让人一看就有好感。」

  禹盘翠一边苦苦劝说,一边抬眼打量洛素允的脸色,见到她听了这话后,渐
渐脸色大变,眼眶睁大,眸子中充满了失落不尽的冰凉之色,禹盘翠惴惴不安的
小声唤道:「洛师姐……洛师姐……」

  洛素允的小身子上忽然又发起抖来,扑簌簌的乱颤了一阵,方才高挺的儿也
无力的垂落下来,幽然间叹了好几口气,香韵阵阵,眼角却是漫起一丝渲染欲滴
的苦笑,禹盘翠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拼命摇头大叫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洛师姐,你还是把他给忘了吧,你不记得他最好,免得你日后这么痛苦难过。」

  「哎……我怎么能忘得了他呀。」

  洛素允幽幽的叹了一口长气,索然道:「傻丫头,你真的以为我是伤心过度
么,开始听你说起的时候,我倒是心乱了一阵,后来我便安定下来了,我……我
与他总共不过见了两面,可是却觉得自己对他无比熟悉,哎……你刚才说那人自
称魏中廉,我……我认得这人,他与你说的一模一样,可是,我一直苦苦等着的,
压根便不是他呀,狠心的家伙,你难道不知道素允在痴等着你么,临走之前,我
跟你说要去回禀师父,你见不到素允,就不能到神玉山上来找找人家啊,或许你
一转身,便忘了当初要娶走素允的誓言,可是人家忘不了啊,我怎么能忘得掉呀,
你……你怎么还不找来?」

  洛素允说到这里,忍不住颜面失声娇啼起来,禹盘翠在一边呆呆的看着素来
恬淡的师姐,一时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这面前的洛素允仿佛陡然丢掉了恬淡
的外表,变成了一个伤心失意的怨妇,正为着远方绝情的爱偶恸声大哭,哭声从
手指缝里钻出来,听着如同夜莺啼血,让人心头哀哀的无法抑制。

  禹盘翠陪着抹了好一会清泪,忽然心头一惊,暗道:「洛师姐说,她等得压
根不是魏师兄,那……魏师兄为何会找上山来,而且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师父的
两个要求,师父岂不是害错了人,而我……正是师父的帮凶。」

  转念又想:「原来洛师姐等得那个人一直不来,所以她才会忍不住伤心,在
这儿放声大哭,或许自己不在这里的时候,她也会这样忍不住偷偷的抹眼泪,只
不过不让自己看见罢了。」

  禹盘翠的心底又酸又痛,想要出言安慰洛素允,却又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怪
只能怪那狠心的男子,他不知道么,洛师姐苦等了他一年多啦,不但在师父面前
失了宠,被关到这个闭塞的后山中,而且还要再众人面前强颜欢笑。

  听到有人找上门后,洛素允清丽眼神中的狂喜,是如何也压制不住的,这会
子听见来的不是那人,她才会掩饰不了浓浓的失望,头一回在禹盘翠面前放掉了
大师姐的尊严。

  禹盘翠哽咽道:「洛师姐,你……你别哭了,你再这样,盘翠也忍不住要跟
你一起难过,嘤……那种人,他千万不要踏上神玉山,否则的话,我盘翠便第一
个放不过他,你这么痴心的对他,他却满不在乎,勿怪师父总跟我们说,咱们凤
舞池的女子便不该嫁人,一心修武方是正道。」

  见到自己这些话说出去后,洛素允半点也止不住婉转娇啼,禹盘翠讷讷的强
笑道:「对了,今日不但那魏中廉来了,跟着他来的还有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
便是你说的那样笑嘻嘻没个正经,哎……可惜,那人必然不是你要等得那个,他
年纪一大把,又长得那么猥琐,不过没料到,师父让他闯关,去给小丫头作练功
的鼎炉,他却是过了小丫头那头,洛师姐啊,你……你别再想着那个负心人了,
不如我给你说说这死胖子的故事,解解闷吧。」……

  丁娆娆探出小手儿站在杨宗志和梵妙霓中间,也没看清楚到底杨宗志用了什
么手段,竟然将师父逼退回来,靠坐在木凳上,梵妙霓一脸惊恐,震怒的大吼一
声,其余的弟子们顿时围到了她的四周。

  玉莹闻言道:「师姐,你……你说什么?」

  梵妙霓目不转睛的瞪着杨宗志,牙关咬得吱吱作响,恨声道:「臭小子,你
方才封挡我的那一招,是谁教给你的。」

  杨宗志的眉头皱起来,梵妙霓又呵斥道:「你一定是王妥那个死老鬼的后人,
对不对,只有阴葵派的那些鼠辈们,才会用你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拼着自己真气
倒涌,也要破掉我们凤舞池的观音玉指。」

  丁娆娆听得恍然一悟,暗暗回想起对招的那一刻,杨宗志的确是用手在他自
己的胸口上猛拍一记,嘴里吐出好几口鲜血,这才抢攻师父的归来大穴,其余的
弟子们此刻都围在了梵妙霓的身后,只有丁娆娆一个人突兀的站在两人的中间,
退也不是,进又不敢。

  雾蒙蒙的灯火下,杨宗志阴恻恻的笑道:「你果然瞧出来了……」

  玉莹抬头激怒道:「你真是阴葵派的妖人,来呀,把他给我拿下了。」

  弟子们一个个点头应是,娇滴滴的站立起来,便要对杨宗志出手,丁娆娆惶
遽的伸手拦在中间,急得粉脸清泪盈盈。

  一个师姐娇叱道:「纳命来吧。」

  丁娆娆下意识伸手架住她,拼命的对她摇头,那师姐转头怒道:「小丫头,
你作甚么……」

  一句话还未说完,却是晕头晕脑的倒在了丁娆娆的手臂上。

  玉莹惊道:「小丫头,你……竟敢对你邰师姐出手?」

  丁娆娆死命的摆手道:「我没有……我没有……」

  小脸急得煞白,却见到那些师姐妹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栽倒在面前,梵妙霓震
怒的抬起身子,却也觉得天旋地转,四肢发沉,转头看了看扶在背后的玉莹,见
到玉莹眼眸中泛起了一片古怪的赤红之色,梵妙霓的心底一沉,回头指着丁娆娆,
轻叫道:「小丫头,你……你……」

  丁娆娆的小嘴里兀自默念:「我没有……我没有……」

  回头绝望的瞥着杨宗志,小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梵妙霓看得一片
震惊,默默探查体内,发现自己的真气居然逃得无影无踪,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便连抬起手指头,都极为困难。

  她勉力的抬起一丝额头,朝杨宗志震怒的看过去,哑声娇叱道:「一定是你
……是你这阴葵贼子对我们暗下杀手!」

  杨宗志紧紧的闭住双眸,身子向前晃了一晃,头脑中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见到凤舞池中人一个个无力的瘫软下来,他不禁也是大吃一惊,如同梵妙霓一样
吸气内查,这一查不打紧,几乎也一样栽倒下去。

  他强自束着一口气不敢松懈,对梵妙霓惊恐的质问声充耳不闻,心下一团乱
麻:「怎么回事?为何我们会中了人家暗算?」

  神玉山孤零零的矗立在离岸数百里的岛礁之上,山上除了凤舞池门派,便再
也没有其他多余的闲人,若不是内人下手的话,又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上
山来,在大家身边种下了迷药。

  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清楚,这迷药必定被人下在了今晚的饭菜内,等了这么
一会,方才发作,杨宗志的拳头紧紧的握住,四肢如同风中杨柳般轻颤不已,梵
妙霓趴在凳子上,骂骂咧咧的诅咒他道:「臭小子,臭贼子,你有本事便把我们
全都杀了,否则我梵妙霓做鬼也放不过你。」

  丁娆娆哭道:「师父,不是大哥,他不会对我们动手的,虽然他来拜求神玉,
但是您老人家没答应,他便真的准备走了。」

  梵妙霓怒道:「大哥,谁是你的大哥?你认识他多久,又怎么知道他不是这
样狼心狗肺之徒。」

  丁娆娆有气无力的啜泣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若不是大哥他,我原本
是决然不会来神玉山,我的娘亲在江南要下手害他,他都能放过不理,将旗主的
位置还给我弟弟,我相信他,他不会对您,也不会对娆娆动手。」

  梵妙霓酥软的抬起眼眸,见到杨宗志双眸紧闭,如同赫赫天神一般高高的站
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是趴在他的影子下,看着极为渺小不堪,梵妙霓将牙关咬
得吱吱作响,怒哼了一声。

  等了片刻,杨宗志终于支撑不住,巨塔一般的向前扑倒下来,身子盖住了丁
娆娆的娇躯,脑袋却跌在了梵妙霓平坦的小腹上,梵妙霓看得一惊,却又无法闪
身躲开,眼睁睁的见着他重重的压在自己的。

  梵妙霓心头怒极,正要张嘴说话,门厅外,灯火的暗影下忽然传来一个嘿嘿
嘿嘿的阴鹜怪笑声,大家强自半支起身子,向那边艰难的扫过去,见到灯影浓雾
下,缓缓走出来一个半高的人影子,一边向这里行走,一边发出刺耳难听的诡异
笑声。

  那人还未走到面前,便背手站在灯影下,哈哈仰天大笑起来,悲叹道:「真
的不能怪他,因为你们……都中了我亲手放下的迷药,哈哈,哈哈哈哈!」……

  太累了,可能需要休息一天,下周开始又要出差,一般出差的时候,俺码字
的状态都是刚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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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82章雪耻之一

  晕红色的高灯迷雾下,这桀桀的阴冷笑声实在是刺耳之极,杨宗志抬头一看,
对上了一双怒火万丈的圆睁秀眸,此刻他的姿势颇为暧昧,下巴抵住梵妙霓柔软
酥嫩的小腹,身下却是紧紧压着丁娆娆,勿怪梵妙霓的眼神都恨不得一口将他吃
下去。

  杨宗志用尽全身的力道,艰难的顺势向一旁滚了一滚,气喘吁吁的躺在了梵
妙霓和丁娆娆两人的中间,和她们一齐朝灯火下看去,见到那人背着手缓步踱来,
口中哈哈哈哈的狂笑几声,杨宗志心头一跳,暗想:「这声音……可不陌生。」

  甫一听在耳中只觉得苍老,阴惨惨的让人背后泛起鸡皮疙瘩,杨宗志的眉心
一皱,嘴巴大大的张开,见到那人大咧咧的走到自己面前,头顶一道红光照在他
的脸颊上,满面只看到繁密的白毛,胡须和长发将口鼻遮住了,留下一双绿豆大
的眼睛露在外面。

  「二……二叔!」

  杨宗志下意识唤了一句,用力的眨了眨自己的双眼,的确没错,这面前走来
的威怒老者,正是长白山的医仙费沧,费清唯一的弟弟,幼梅儿的亲生二叔。

  杨宗志脑中一闪,想起出门的前一晚,费沧还曾经找到幽州,在他的脑中刺
了一根银针,却没料到这么快便在南海碰了面,梵妙霓弱息诘问道:「你……你
是什么人?」

  杨宗志有心告诉她,转念又等不禁纳闷:「二叔怎么会来的,难道真是凑巧
遇上吗?」

  神玉山和幽州一南一北,相距何止千万里路,杨宗志从幽州城赶过来,一路
上马不停蹄,极少耽误,如此看来,费沧必也经过千里跋涉,急匆匆的赶到,若
说这都是巧合,的确太过蹊跷突兀了些。

  费沧双眼痴迷的瞪着地面上的梵妙霓,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头,赫赫赫赫的惨
笑道:「我是谁?梵仙子真的忘记了么?」

  他长叹一声,手足无力的垂下,继而又不阴不阳的道:「是啊,过了这么多
年,我都已经老得看不出当年模样啦,仙子不记得我,倒也不足为奇,嘿嘿!」

  「你到底是谁?」

  梵妙霓怒声娇叱一句,转头又问杨宗志,栗然道:「他也是你们阴葵的妖人?」

  杨宗志摇了摇头,神色茫然的回说:「不是。」

  「哈哈哈哈……」

  费沧仰天悲笑一声,伸手掳起自己弯弯曲曲的白须和乱发,露出一张极为怕
人的老脸来,红灯下,只见到那老脸上皱纹纵横密布,偏偏眼神里冒着猩红的赤
色,鼻子塌小,眼眶深陷,看着就好像干尸一般枯萎,凤舞池的众弟子们看到此
情此景,忍不住一齐娇呼出声。

  费沧哈哈狂笑道:「这样……梵仙子大驾总该记得了吧,我这模样,还不都
拜你梵仙子所赐!」

  低头看见梵妙霓依然还是双眸迷茫,呆呆的看着自己。

  费沧怒气涌起,恶狠狠的踢飞一个木凳,身子在他们面前来回游走,喘息道:
「你……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你竟然将我全都忘记了。」

  转而坐在了一个木凳上,伸手指着梵妙霓骂道:「二十年过去了,仙子风采
犹胜往昔,身子骨还是如此柔软纤长,气质高雅,就连秀发也未曾染上风霜,你
可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知道……我做梦都想着今天,能够吐气扬眉的站在
你的面前,踩在你的头顶上,将过去的旧账一并讨回来。」

  杨宗志皱着眉头暗想:「原来……二叔他不是来找我的。」

  费沧哈哈快意大笑道:「你料不到也有今天吧,二十年前,我在江南看到你
乘舟划过江面,岸边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说这是今年凤舞池出山修道的两位仙
子之一,大家对你拼命的讨好,你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家看到后更是趋之
若鹜,哎……不知怎的,你那时候清丽绝婉的娇美模样就像用针刻在我心底一般,
我呆头呆脑的跟着大哥回到长白山,只坐了三五日,便再也坐不下去了。」

  费沧大模大样的劈腿坐在梵妙霓面前,哼哼冷笑道:「那一年,大哥正在尽
力追求我嫂嫂董秋云,所以对我疏于照顾,我偷偷下了长白山,到江南四处去打
探你的消息,却是过了整整三年,而你却是音讯全无。」

  梵妙霓在杨宗志耳边怒气娇哼一声,他们紧紧的靠躺在地面上,这一声从梵
妙霓的鼻息径直窜入杨宗志的心肺,杨宗志后颈痒痒的一抖,心下不免暗叹:
「看来……二叔是来找梵尊者的,而且从他讲述中听着,后面必定有事发生。」

  费沧指着梵妙霓狂笑道:「你还不记得吗……你还想不起来?我就是长白山
的费二啊,是啊,我们这些人在你妙媚仙子的眼中,实在渺小如同蝼蚁,死了活
了你都不会在意,我早就该明白的,可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失魂落魄的在江南找
了你三年,正打算伤心的回转时,却在定州城碰到了你。」

  杨宗志听的眉心一动,暗想:「定州……那不是到了河北地界?」

  梵妙霓咬牙道:「你想说什么,既然你已经得了手,干脆将我杀掉好啦!」

  费沧摇头悲叹道:「二十年不见,仙子你可是大变样呀,你不想让我说,我
却是偏偏要讲出来,不但告诉你一个人,而且还要告诉你的手下弟子,你的同门
师姐妹,看看她们仰慕的尊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费沧扯着自己胡须,嘿嘿大笑道:「有一天我路过定州城外的树林,天色擦
黑,由于走的久了,便在树丛下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听到身后树林传来吟吟
的女子哭泣,我抬头一看,圆月高挂,心想自己莫不是碰到了鬼魅不成,便蹑手
蹑脚的摸进去查看,我看到了什么?梵仙子,你莫非还记不起来?」

  梵妙霓咬牙道:「不知道……」

  费沧哈哈一笑,将乱糟糟的脑袋俯下来,凑到梵妙霓和杨宗志的面前,嘿嘿
冷笑道:「我看到的正是你,嘿……你总是这幅清高自傲的打扮,穿着又长又柔
的丝衫,带着白色的面巾,我听说江湖上有许多自命风流的侠客闻风而动,以能
够博你一笑为荣,你也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可是那一夜,我却是见到你对着
草地上躺着的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大哭,可没有说错吧?」

  身边的弟子们听得面色大惊,一个个睁大眼睛看过来,梵妙霓扭着脑袋,却
也不敢反驳,玉莹在身后闭目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费沧道:「我见到是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的看了许久,才能
笃定那就是你的背影,我走到你的背后,结结巴巴的对你问话:」梵姑娘,你怎
么了?『你回过头来,对我瞥了一眼,冷着声音骂我一声:「滚开!』我心里难
过极了,好不容易能够找到你,却是如此被你轻贱怠慢,直恨不得找个城墙撞死
算了,偏偏心里又对你舍不得,站了一小会,还是不愿意拂逆你的心思,便要转
身离去,这时候你忽然回过头,对我问道:」等等,你……你叫费沧,是不是?
『「费沧沉迷的道:」我听得一阵狂喜,原来天下闻名的梵仙子也知道我费二的
大名,忙不迭的跑到你背后点头应是,你问我:「听说你医术冠绝天下,被人称
为医仙。』我慌忙说:」哪里,哪里,这都是好事者以讹传讹。『你面无表情的
问:「你想不想帮我一次。』我一听你居然让我出手帮忙,就算要我的脑袋也是
成的啊,全然无法拒绝,赶紧跪坐在你身后的草地上,拍着胸口:」姑娘有事只
管吩咐。『梵仙子,你那个时候用得着我,便能记得住我的大名,此刻却什么也
想不起来了么?嘿嘿。「

  杨宗志微微转头一看,见到红灯高照下,梵妙霓露在外面的妙目中泛起沉思
之色,仿佛正在回忆费沧所说的往事,他心下一叹,暗想:「凤舞池每过二十年
便会派出两位传人出山修道,二十年前是梵尊者,二十年后却又是洛素允和秀儿,
每一代传人都是如此出众,怪不得就连二叔也沉迷在她们的美色中,无法自拔。」

  低头一瞥,见到不知何时,丁娆娆酥软无力的斜靠在自己的胸前,美眸紧闭,
小嘴中隔着面纱轻轻的在胸口上哈着热气,甜甜的香味顺着鼻下涌起,一时身子
骨却更是瘫软的动弹不得。

  费沧阴笑着讥讽道:「你伸手指着草地上的男子,对我抹着眼泪说:」你…
…你能不能治好他的伤?『梵仙子,那个时候你有多温柔啊,一点也不会盛气凌
人,我过去翻看了那男子,对你回答:「他被人打碎了内腑,医治颇为不易,不
过既然姑娘有命,我就是拼尽全力也会把他治好。』心里面却在想:」这男的是
谁,为何你会这么着紧他的性命?『我从怀里取出银针,便要对他开膛破肚,这
时候你伸手拉住了我,犹豫了良久,又对我说,』慢着。『我奇怪的抬起头,看
到你在草地上来回踱步,裙角轻摆,心中却早已是沉醉的无法克制。「

  费沧深吸一口气,低头唤道:「妙霓,如果时日永远停在那一晚该有多好,
我一辈子可以陪在你身边,便是让我少活十年二十年,我也甘愿。」

  周围的弟子们一个个厌恶的蹙起了眉角,见到费沧这等猥琐可怖的面孔下,
说出如此恶心的话语,几乎便要呕吐出来,费沧的眼神中只有梵妙霓,对其他人
瞥都不瞥一下,丁娆娆斜靠在杨宗志的胸前,芳心中却是只有甜蜜满足,侧耳倾
听着胸腔里有力的怦怦心跳,而自己却是怀中小鹿乱撞,小脸幽幽的红透,耳朵
里只能听到自己和杨宗志的心跳声渐渐合二为一,便再也听不到任何事了。

  费沧道:「我见你走了半天也不说话,树林中冷风吹响枝叶,我担心你害怕,
便开口问你:」姑娘,这人……是谁,他又是被何人所伤?『你停下脚步,低头
看着我,叹气道:「哎……他是被我打伤的。』我大吃一惊,心想:」你既然打
伤他,为何又要救他?『只是抬头看着你,见到你的眉梢可怜的蹙在一起,心里
面早就软了,你问我:「你有没有法子,既让他不会送命,又让他从此以后只听
我的话,不再同我作对?』我拍着胸口道:」只要姑娘有命,费二必定给姑娘达
成。『低头默想一会,又说:「截断他脑内的神道和百会两个穴位,可以让人神
志不清,只要姑娘用法子锁住他的念力,便能让他对你言听计从。』你一听,果
然来了兴致,赶紧凑过来问我这法门是什么。」

  费沧深吸一口气,眯着老眼缓缓吐出道:「仙子的身上可真是香啊,过了这
么多年,我还记忆深刻,你一走近我,我便心头茫然,将这法门全数告诉给你,
你这才让我对那男子施救,等他醒来后,你用我传给你的法门对付他,可那男人
的性子硬得好像精铁,你用了好几回都无法凑效,我忍不住心急想要去帮你,没
想到那男子忽然咬破了舌尖,和你又打了起来,他旧伤未愈,原本就不是你的对
手,打了没几下,慌忙跳进一人高的草丛中逃走了,我看的好生惋惜,走到你的
背后便要劝慰你说话,没想到……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却是回过头来,对我灿然一
笑,冷风吹过,正好拂起你的面纱,我就像被雷电击中,脑子一迷,便晕倒在地。」

  众人听得大吃一惊,想不到费沧为何会忽然晕倒,只不过看他的模样,神情
激动,眼睛里透出怪异的赤红色,跳起身子对梵妙霓恶狠狠的道:「我再醒来的
时候,已经回了长白山,我大哥告诉我,是他无意间路过那里,将我救了回来,
他看到我们时,你正在仰天大笑,将我踩在草栗上娇喝:」哼,你传了我这么个
无用的法门,我便先拿你开刀试试,费沧啊费沧,你这癞蛤蟆竟然也想觊觎天鹅
肉,我一看见你这恶心的家伙,便有杀你之心。『你一边说话,一边恶狠狠的一
巴掌抽在我的脸上,打得我……打得我满嘴的牙齿只剩下独独的一颗,哈哈,打
得好!打得好!「

  费沧的神色渐渐变得癫狂,说罢鼓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悲凉,大嘴张开露
出一个空洞,凤舞池的众弟子们个个露出不忍之色,便是闭目的丁娆娆也忍不住
睁开秀眸瞥了一眼,继而又赶紧闭上秀眸,朝杨宗志的怀中缩了一缩。

  费沧跳起身子,向梵妙霓酥软的身躯走了几步,抬脚道:「梵仙子,你如此
忘恩负义的对我,你说是不是做梦都想着有今天,回到长白山我还不信大哥的话,
和他大吵大闹,造成我们兄弟之间反目为仇,大哥不许我出山找你,直到看见这
一嘴独牙后,我才真的相信,原来那气质高绝的凤舞池丽人,竟是这般心如蛇蝎
的恶毒贱妇。」

  费沧说到这里,抬手向杨宗志脖子下一抓,取出一块紫气盎然的小玉,嘿嘿
狞笑道:「前几天,我在这小子的脖子上看见你们凤舞池的神玉之符,知道这小
子要来神玉山,便在心想,我报仇的大好机会到了,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可是
闹事的本领却是不小,也只有他,才能将你们神玉山搅成浑水,我便能偷偷的摸
上山来,果然你们今天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山门下无人把守,我在你们的殿门外
蹲了一整日,想尽各种办法,看到你们用池水做饭,这才心生一计,用软经散将
你们都迷倒了,哈哈哈哈!」

  杨宗志听的眉头一皱,暗道:「原来是这样。」

  继而又想:「早前在长白山求医时,听二叔说要救一个人,便要人拿身上的
器官作抵押,否则概不援手,原来他十多年前被梵妙霓所害,心有余悸之下,才
会变得这般性子古怪。」

  丁娆娆却是心头一痴,忍不住浑身火热涌起,她只听到最后的「软经散」三
个字,便不由得想起了北斗旗那个迷乱的夜里,蒋征和魏啖合谋作乱,给大家的
酒水中下的同样也是软经散,只要服下软经散,无论你有多强的内力,多深厚的
修为,也会一天一夜无法聚力动弹,软绵绵的就好像无骨之肉一般。

  若不是那一夜,她也不会知道娘亲要害大哥,让她伤心绝望,远走他乡,若
不是那一夜,她更不会头一次挥刀杀人,只为了不让魏啖害了大哥,这十几年来,
她与世无争的过日子,却在那一夜里发生斗转,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丁娆娆的心下默默念道:「大哥……大哥……」

  清泪如同泉水喷涌而出,抬头痴痴的盯着杨宗志,心想:「这费老伯快要发
疯了,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能救咱们的,或许只有大哥。」

  她还清楚的记得,杨宗志一眼便识破了魏啖和蒋征的毒计,甚至娘亲叶若碎
的面目,依计行事,假装被他们所擒。

  梵妙霓颤声道:「你……你这疯子想做什么?」

  费沧哈哈哈哈狂笑道:「我要作甚么?我要将你带给我的耻辱全都还给你,
你不是自命清高嘛……我便在你的手下弟子面前,将你剥得干干净净,然后把你
的女儿家身子抢到手,和你永不停歇的颠鸾倒凤,将你这无人敢碰的仙子变成最
最下贱的荡- 妇,等这一天,我可足足等了十多年。」

  「你敢……」

  梵妙霓颤着嗓音娇呼一声,便是身边的弟子们也都轻叫了起来,丁娆娆朝杨
宗志的怀中缩了一缩,凑近过来,喷着口齿晕香道:「大哥……大哥……」

  杨宗志被她唤回了神,低头道:「嗯……」

  丁娆娆压住嗓门急切道:「大哥,你……你快救救我师父,成不成?」

  杨宗志颓然的叹了口气,漫说他此刻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便是他能站起来,
也走不出三步远,方才吃饭时,压根也没想到会在凤舞池碰到这等事,全无提防,
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丁娆娆的小脸一白,抬头看过去,见到费沧面色狰狞的走
上前,哈哈大笑着伸手捉住了梵妙霓面巾的一角,头顶红灯如绵,费沧的眼神里
射出的,全都是激动莫名的狂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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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83章雪耻之二

  禹盘翠耐着性子将今日所见那死胖子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初时相听,
洛素允还神思不属的扭着小脑袋,偷偷的抹着眼泪,禹盘翠看在眼底,心里头不
住的叹气,又害怕洛素允继续胡思乱想,便语气温柔的娓娓道出,说到最后,自
己都有些得意忘形,说的愈发夸张。

  洛素允背对着他暗暗听着,开始也毫不留意,听到后来忍不住停下嘤嘤哽咽,
回头诧异的问道:「什么,你说……那个人在悬空洞中破了丁师妹的剑心修道?」

  「是啊……」

  禹盘翠溜嘴一笑,重重的点头道:「倒是瞧不出来呢。」

  洛素允沉思道:「咱们过去都在悬空洞里练过功,那里面漆黑昏暗,悬崖下
的潮汐声震得人什么都听不见,外人进来后,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着,怎么可
能破得了剑心修道之法?」

  禹盘翠笑着摇头道:「还不是那小丫头不管用呗,洛师姐你想啊,她才入门
多久,师父把她夸上了天,说她是自己日后的衣钵传人,我看那……师父还是另
有想法的。」

  洛素允缓缓的摇了摇头,双空眸痴痴的瞪着晕黄色的草灯发呆,禹盘翠小声
窃窃的道:「洛师姐,我看师父还是最喜欢你的,她找来小丫头,说不得便是要
气你,逼你从后山走出去,跟她服软。」

  洛素允微微摇头,娇声道:「开始的时候,师父说不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不过后来,我听说……丁师妹进步神速,大出师父和玉莹师叔的预料之外,这半
年来,师父的全部心血都花在丁师妹身上,便是要为我们凤舞池再造一朵奇葩。」

  禹盘翠在面巾下不屑的撅嘴道:「嘁……什么奇葩,我看就是个稀松平常的
弟子罢了,小模小样的,话也不多,咱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被师父从外面千方
百计找来的,谁的天资又差了不成。」

  说到这里,忽然张嘴打了一个哈欠,洛素允娇笑道:「困了么,哎……多亏
你今晚来陪我说说话,不然呀,我真要憋坏了。」

  禹盘翠轻笑道:「应该的呀,洛师姐你这么好,盘翠便最喜欢和你呆在一起
……」

  说着语气缓缓变得低落,讷讷的道:「想不出,原来等着一个人,是一件这
么辛苦的事情,能让素来坚强的洛师姐也赔了这么多眼泪。」

  洛素允俏生生的摇头道:「也……也不辛苦的,咱们过去除了练功和吃睡,
脑子里面空空的,也装不了什么事情,现在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嗯,
全都是那些,过的倒是有盼头了些。」

  禹盘翠笑嘻嘻的搓手道:「是啊,洛师姐的脑子里装得全都是那个人,一会
子为了人家相思落泪,一会子又甜滋滋的抿嘴偷笑,你看看你现在,眯着眼睛,
就好像吃了蜜饯一样,甜到心底了呢。」

  洛素允听得心怀大羞,她同禹盘翠从小一起长大,相处亲密无话不说,却从
来没有涉及过男女之间的事情,洛素允在派中是大师姐,平日里大家对她多有尊
敬,也唯有这小妮子敢来打趣她,她咯的一声露出笑意,顿时又俏盈盈的止住,
肃下脸颊,朝禹盘翠娇媚的横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只见到禹盘翠露在面巾外的腮边通红,便连眼框中都染起了
朦朦胧胧的赤色,草灯一跳一跳的照在她的眸子上,眼眸酥软,看着渲染欲滴,
洛素允心头微微一跳,禹盘翠此刻的娇痴模样,便如同自己前些天一般,乃是最
最正宗的少女思春之兆。

  想起她说那死胖子时,语气柔媚,虽然嘴里骂得厉害,可偏偏嗓子里能听到
一丝崇敬之色,洛素允伸手拉住禹盘翠,惊讶道:「盘翠,你……你怎的了?」

  「呀啊……」

  禹盘翠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玫红色的双眸道:「好累了呀,嗯……
今天不知怎了,好像瞌睡的紧。」

  洛素允轻轻的吁了一口香气,看着禹盘翠睡眼朦胧的俏模样,不禁有些好气,
又有些好笑,看来自己太过紧张了,害怕其他人像自己这般重蹈覆辙,被师父严
厉惩罚,继而又羞啐自己:「呸……素允呀,你……你哪有资格再去管人家哩,
自从回到神玉山,跪在师父面前那一刻起,你……你便不是什么大师姐,也不是
什么衣钵传人了呀,而只是个一心等待檀郎前来相会的傻姑娘了。」

  想想那一刻,自己不知从何处窜出一股子勇气,把答应杨宗志嫁给他的事情
跟师父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不但师父,师叔们听得震惊莫名,便是那些师妹们,
也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本来还是在一旁良言苦劝的,却是一个个都说不出
话了。

  「哎……日子可真难挨呀。」

  数百个清灯孤影的夜晚,没人来说说话解闷,只能听到石屋后,悬崖下小小
的海潮声,一波接着一波,夤夜不息,这些浪水便好像不是打在石滩上,而是打
在了自己的心底里,人心苦守,寂寞两袖菲菲,点绛朱唇,秀眸思愁袅袅,不知
不觉的,便过了这么久了呀。

  想想那位坏到家的少将军,他在外面不知过得多么春风得意,他可不会知道,
有人儿在这里一心苦候着他,泪眼婆娑了多少夜晚,有时候洛素允也会扪心反问
自己,「究竟有没有过后悔……」

  这问话实在是找不出答案的,要说没有不甘心,可那人为何一直都不愿意来
找我,要说真的后悔了,可又的确说不上的,洛素允只知道,自从自己点头答应
嫁给他那一刻起,便断然没了退路,前面是春景无限也好,万丈深渊也罢,自己
都只能迎头跳进去。

  关在后山的石屋中又能怎么样,只要自己的心里面有着眷眷思念的人儿,也
好过去以前那行尸走肉的生活,吃的清淡,穿得朴素又如何,只要想着杨宗志终
有一天会找上山来,这股子喜悦的期望便能让自己活得满怀憧憬。

  脑子里浮现出杨宗志那笑嘻嘻的无赖模样,洛素允却是暗地羞涩一片,小脸
绯红,稍稍低头羞啐了一句:「坏家伙……」

  这时候才能意识到禹盘翠还在身边呆着,洛素允扑簌簌的打了个哆嗦,轻轻
转头向禹盘翠瞥去,暗想自己方才那怀春模样,要是让盘翠瞧见了,不知道又会
怎么打趣自己。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后,却惊讶的见到禹盘翠双眼睁得斗大,眼睛里涣散无神,
一幅看呆了的模样,洛素允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绯唇,心知方才自己小声羞啐杨
宗志那一句,定然被她给听见了,她也许想不出,素来温婉恬静的洛师姐,怎么
会变成了这样。

  心头就好像起了火,烧得浑身通红,洛素允的娇躯轻颤着,便想掩饰住羞涩,
娇嗔道:「盘翠,你……」

  一句话还没说话,忽然面前的禹盘翠酥软无力的瘫倒在她的怀中。……

  「嘿嘿……嘿嘿……」

  费沧大声狞笑着捉住了梵妙霓的面巾,杨宗志和丁娆娆与他们相处最近,甚
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脸上乱糟糟的胡须长发,在鲜活的蠕动着,胡须自然不会动
弹,盖因他心情激动,抑制不了脸上肌肉的抽搐,可是这么一看,真是让人恶心
欲呕,仿佛贪财之人遇见了珍宝,传出那刺耳之极的怪笑声。

  玉莹和一干弟子们纷纷闭目垂首,不忍多看,便连丁娆娆也无力的软倒在杨
宗志身侧,口中默默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杨宗志皱着眉头,听见她在耳边低声念诵佛偈,心头不由得暗暗一叹,这位
小姑娘还是一点没变,总是这么心慈手软,与人为善,每当她孤苦无依的时候,
便会偷偷念诵阿弥陀佛,顿时忘了事在人为,求神拜佛,便真的能逢凶化吉了不
成。

  费沧一双绿豆眼睁大溜圆,手指上的关节咳咳轻响,猛地一咬牙,忽然将梵
妙霓遮在脸蛋上的方巾用力扯下,然后口中发出一声惊呼,目瞪口呆的挺身站立
起来。

  杨宗志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不禁也是眼神一迷,这面前露出的,是一张千
娇百媚的女儿家面首,看年纪最多不过三十出头,雪白,小嘴嫣红,眼神里……
却是透出狠厉的寒意,他的心头一叹,不由得想起了洛素允在自己面前揭开纱巾
的那刻,那个飘飘摇摇,似乎记得清,似乎又记不住的俏丽面容顿时栩栩如生起
来。

  从气质上相论,洛素允和她的师父梵妙霓有几分相似,都是让人一见便心生
愧疚,不敢抬头多看的如花容颜,头顶红灯如绵,融融的照在她的粉面上,杨宗
志却是觉得有些刺眼,眼睛下意识的眯了眯。

  不知道凤舞池剑心修道是不是能够提炼人的气质,凡是杨宗志见过的两个,
都是那种高高在上,让人凛然不敢进犯的冰清玉洁,转念又稍稍有些恍然,暗想
南茗公主原本就是前朝贵人,她用王妥传给她的心法,炼造出这套独特的剑心修
道,说不定也将她自己的品性揉和在里面,以至于人练久了之后,难免便有些脱
出万丈红尘,显得飘飘欲仙,孳孳神采。

  也难怪费沧揭开梵妙霓面巾的那一瞬,会震骇的跳起身,惊讶的合不拢嘴,
将嘴中那刻独独的门牙暴露在外,见到这样一位倾城佳人,任何人都会先惊讶,
再沉醉,继而无法自拔,凤舞池的弟子们听不到响动,一个个睁开眼怯怯的扫视
而过,便连她们的眼神中也泛出了震惊之色。

  梵妙霓的胸口急剧起伏,小脸憋得通红,牙关咬得吱吱作响,仇视般的瞪着
费沧,费沧蹭蹭蹭的退了三步,右手伸出指着梵妙霓,手指尖轻轻颤抖,哑着嗓
门道:「你……你……」

  「我什么……你看够了?」

  梵妙霓厉喝一声道。

  「你……你不是梵妙霓,你不是她!」

  费沧疯狂的大吼一声,冲到了梵妙霓的面前,揪住她的衣领,嘶吼道:「你
说……她如今在哪里,她怎么会不在神玉山?」

  梵妙霓的小脸由通红转为煞白,尖叫道:「你胡说什么,你这疯子……你这
疯子……」

  费沧扬起右掌,便要在她的脸蛋上狠狠抽上一记,胳膊高高的挥起,手掌落
下,在她的脸蛋旁,却又兀自停住了,他呆呆的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娇美容颜,
喃喃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和妙霓分别的那一晚,她叫住我,要害我那
一时,一阵山风将她的面巾卷起,我分明看见了她的模样。」

  费沧痛苦的闭上眼睛,恶狠狠的道:「她也和你一样,长得美貌如花,心如
蛇蝎,但是她的样子深深刻在我心底,虽然事过这么多年,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绝对……不是你现在这样,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化这么大。」

  费沧说到这里,眼睛蓦地睁开瞪大,将梵妙霓的衣襟拉起来,拼命抖动道:
「你说,真正的梵妙霓到底在哪,是不是你害了她,谋了她的掌门之位?」

  四周的弟子们发出吁的一声惊叹,听到事情如此转变,一个个忍不住都目瞪
口呆,师父相处了十几二十年,怎么可能是有人冒充的,但是转念又想,她们这
些人,从没有一个见过师父的真面目,便是两个师父站在面前,说话声音相同的
话,她们就难以分辨。

  再听到费沧说的言辞凿凿,信心十足,她们的心底也不禁怦怦动摇,玉莹低
叹道:「师……师姐,你……你……」

  梵妙霓回身厉喝道:「你也信不过我?」

  玉莹摇头道:「玉莹不敢,但是……但是……」

  费沧嘿嘿狞笑道:「还狡言强辩,我把你的身子剥光了,在你的弟子们面前
拷打你,看看你说不说实话。」

  他口中啧啧的赞叹几声,将梵妙霓丢在地面上,嘿嘿冷笑道:「不过说实话,
你和真的梵妙霓倒是几分相似,唔……你们的气质相同,容貌却决然不对,若不
是这样,我还真的会认错了人。」

  梵妙霓听得娇呼一声,眼见着费沧的身影漫天压了下过来,不禁面如死灰,
费沧悲愤的纵泪道:「原以为今夜可以报仇雪耻,尝尝多年来的夙愿,却不成想,
碰到你这样一个假货,你既然不承认,我便有几百上千种法子让你不得不说实话,
嘿嘿,我费二医仙之名岂会是浪得虚名,真正的梵妙霓在哪里,你说是不说?」

  他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个金灿灿的细针,展手置放在梵妙霓的眉心上,针
影在红灯下轻轻发抖,杨宗志在一旁看得心有不忍,终于发话道:「二叔,得饶
人处且饶人,既然她不是你要找的那人,你又何苦害了人家?」

  费沧转头怒道:「闭嘴,臭小子,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还记得走之前的那
一晚吧,我听到你要去凤舞池的消息,一个失手将银针刺入你的脑后,现在银针
随着你血脉流动,除非我亲自动手,否则你一辈子都休想取得出来啦,哼哼……
你在这里装聋作哑,我看在幼梅儿的份上,日后说不定会帮你吸出来,你要是想
坏我的事,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杨宗志听的眉头一皱,那银针刺在脑中,他倒是并不害怕,左右不过想不起
十岁前的记忆,过去想不起来,日后也不打算再回想,但是此刻费沧口中说的决
绝,分毫也不顾念情义,他心知这位费二叔性子古怪,与他的大哥费清都水火不
容,更何况自己这半个亲戚,要不是看在幼梅儿的份上,他说不定早就结果了自
己。

  他的怒气一动,胸口暗暗催动真力,可这软经散着实厉害,浑身上下酸软无
力,便是抬头都要累得喘气,想要管闲事,更是不可能做到。

  费沧将手中细针刺进三分,留了一根长长的针头在外摇曳,冷冷的问话道:
「你说是不说,梵妙霓究竟在哪里,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地上的梵妙霓痛苦的蹙起眉角,恨声大骂道:「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
道……啊!」

  梵妙霓大叫一声,小嘴里终是忍不住迸出一声嘶叫,费沧嘿嘿狞笑一声,再
取出一根细针,快速的刺进她另一边的眉心,两根细针高高的矗立在外,梵妙霓
痛的四处打滚,滚到了杨宗志的身边,捉住他的一只胳膊狠命的撕咬。

  费沧却是毫不怜香惜玉,走过来踩住她的一只修长的,狞笑道:「滋味怎么
样啊,好不好受啊……嘿嘿,这两根细针能叫你气血逆行,倘若我第三根插进你
的印堂,你马上就会变成一个白痴,不过我才不会让你这么快傻掉,我要先当着
大家的面,取走你的初吻和处子之躯,让你活得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杨宗志只觉得自己的右臂被梵妙霓咬得生疼,两排小小的牙齿刺进了肉中,
他嘶的一声抽了口气,却又无力将梵妙霓震下来,低头见梵妙霓的身子蜷缩成一
团,躲避在自己怀内,竟是如此的孤苦可怜,和片刻之前,那咄咄逼人的凤舞池
掌门相差何止千里。

  杨宗志的心思微微一阵恍惚,费沧解开身上的衣襟,露出干巴巴的精赤上身,
大家看着他那皮不包骨的嶙峋身子,不禁个个厌恶的作起了干呕,丁娆娆在背后
死死的捉住了杨宗志的肩头,小嘴掩住,一丝惶遽的娇吟传入耳中。

  杨宗志只感到侧脸一凉,转头见到丁娆娆呆呆的看着费沧压了下来,拉住了
梵妙霓的胳膊,撕开她长长的莹白色绸衣,露出里面小巧的肚兜,梵妙霓毕竟年
长了,身子发育成熟,肚兜下是遮盖不住的山峦起伏。

  丁娆娆的秀眸中却是悲凉一片,热热的泪珠儿止不住的滴在了杨宗志脸颊上,
杨宗志心头一叹,心思顿时便软了,见到这小丫头楚楚可怜的落泪模样,竟是让
他想起了洪崁离,叶若碎,和那段难忘的江南岁月,她想远远的避开俗世凡尘,
却哪里想得到,烦恼总是无处不在的,人又怎么能避得开呢。

  费沧死命的摁住梵妙霓轻轻挣扎的身躯,定眼向下看去,见到这唇红齿白的
窈窕佳人,虽有些风霜挂在两鬓,却不增苍迈,只多了不少难得的韵味,费沧的
目中一赤,呼气陡然变得急促无比,艰难的抿了抿自己干枯的嘴唇,喉头中赫赫
怪叫,屏住呼吸……便要朝梵妙霓亲吻过去。

  他虽然活了四五十岁年纪,实则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相亲,眼下这一刻,是
他多年来的头一遭,费沧不禁也像十八少年那样满脸酡醉,浑身颤抖的低下脑门,
眼睛下意识便要闭上,忽然面前人头一闪,另一个人却是抢先凑到了梵妙霓的红
唇上,啧啧的品尝了好几口。

  费沧看得呆若木鸡,见到那人艰难辛苦的吻到了梵妙霓香嫩的小嘴上,不但
用唇角摩擦,而且还顶住大舌头,强行探入梵妙霓微张的小嘴内,卷出她那又细
又长的舌尖,放在口中嘶嘶的舔舐,亮晶晶的丝液顺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嘴角滴
落,香媚无端。

  就这般亲了好一会,那人才心满意足的转回头来,笑嘻嘻的呼呼喘气道:
「二……二叔,实在对不住,梵……梵尊者的香艳初吻,已经被小侄我捷足先登
啦。」……

  人在成都出差,等忙过了这几天,会有一天左右的爆发。

            正文第584章雪耻之三

  费沧咬牙切齿的瞪着杨宗志,见到他说话时,舌头还在唇角咕噜一下,似乎
卷进去一丝妙媚的津液,不但费沧看得呆了,就连院内一众弟子们也傻愣愣的痴
看这面,想不到……一个男子轻薄女儿家时,可以有这么多挑情的手段,能够让
自己下意识从心底里迸发出酸软的呢喃,浑然忘记了,那被杨宗志凑在嘴下肆意
湿吻的,是她们最最崇敬的师父。

  费沧暴怒道:「你……你这小子真的找死不成,我不想杀你,免得幼梅儿年
纪轻轻的就作了寡妇,你却偏偏来惹我……」

  低头看着地上的梵妙霓,见到她秀眸紧闭,浑身怒冲冲的乱颤不息,腮边粉
红,小巧的上唇更是肿了好大一块,依稀可以瞧出杨宗志方才所用的力道。

  费沧气得呼呼喘气,这女子是他志在必得之人,也不管这女子究竟是不是真
的梵妙霓,只要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清高绝婉的凤舞池掌门人,便是他下定决心
要踩在脚下的,怎么能剥下她们高傲的面具呢,便是在她最亲近之人面前,亲手
把她蹂躏的毫无半点尊严。

  想不到杨宗志冲出来拔了他的头筹,看梵妙霓又羞又怒的俏模样,便知她还
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这一啖……说不定也是她有生以来的头一遭,一记保留了
数十年,从未被任何男子触碰过的芳唇韵吻,居然被那死小子想也不想的,就这
么抢走了,费沧梦想这一刻等了二十年之久,可惜在最关键时刻丢了先手,叫他
如何能够不恼怒异常。

  费沧的紧闭,牙龈咬在一起,只听见咯噔一声,独独的那一颗门牙也被他咬
碎落地,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滴下,他浑身颤抖的道:「臭小子……你,你去死吧!」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古向杨宗志的眉尖疾刺而去,耳边传来一声颤巍
巍的娇叱,丁娆娆无比害怕的扑倒在杨宗志的胸口上,用自己的小脸迎了上去,
虽说不明白大哥为何会突兀的轻薄师父,但是看到大哥命在须臾之极,丁娆娆还
是忍不住扑了过来,将大哥的脑袋抱在怀中,她的气力不济,便是这么动弹一下,
也累得脸色苍白,额角上冷汗涔涔,排了细细密密的一串。

  杨宗志苦苦的闭着眼睛,心知自己这一下激怒费沧,费沧必然会将怒火引向
自己,先前听到丁娆娆在耳边泣声恳求,他的心思顿时软了,虽然说这一吻放在
平时乃是失礼之极的举动,但是仓促之下,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要能救回梵
妙霓的性命,不让她被费沧当着众人面侮辱交欢,自己的性命便也顾不了这么多
了。

  方才和梵妙霓吻在一起时,由于梵妙霓被费沧死死压住了双肩,半点无法动
弹,可杨宗志心底里也不敢有一丝暧昧的情端,反而战战兢兢,好几次险些被梵
妙霓咬住了舌尖,梵妙霓羞愤之下,这几口用尽了全力,若是被她不慎咬到,或
许舌头都能被咬下来,杨宗志只好卷出她细滑的小舌,放在嘴外品尝了几下。

  这时候能够感觉到两人的舌尖上,一股若有若无的真气在盘旋鼓胀,杨宗志
的心头一动,忽然想明白自己身上或许有阴葵派的内力,和梵妙霓的凤舞池神功
师出同门,两个门派经过百年的变迁,招式和气度已经大相径庭,不过总有些血
浓于水的干系是化解不掉的。

  梵妙霓体内的真力又纯又厚,霎时顺着舌尖冲到了杨宗志的胸口上,杨宗志
只觉得胸口上一阵剧痛,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这时候费沧一针疾刺而下,杨宗
志别说是躲开,就连睁开眼睛看看都无法作到。

  胸口上扑下一幅软绵绵的娇嫩身躯,耳边又能听见丁娆娆绝望的呼叫,杨宗
志四肢一颤,那股真力顺势又冲到了脑袋里,使得耳鼓嗡嗡的巨响起来,依稀回
想起在江南的杏林县渔村中,秀凤身受重伤,眼看命不久矣,杨宗志通过与她欢
爱将她从阎王殿拉了回来,这股入体的真力,对他或许是有些好处的,可一时又
想不出该如何运用得当。

  费沧的银针堪堪刺到丁娆娆朱漆般的眸子上,堂外传来一声惊怒的娇叱,一
根洁白的水袖飞快的后发先至,卷住了费沧的胳膊,然后拉扯着费沧腾空而起,
远远的翻到了院子大门口,从院子外联袂走出两个的女子,一个娇软无力的躺倒
在另一个的肩头上,凤舞池的弟子们一看,下意识发出一阵欢呼,轻叫道:「洛
师姐来了,……洛师姐来了!」

  洛素允蹙着细眉走进院内,低头一看,红灯下,院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好一些
同门,她的眸子一呆,惊叫道:「师父……玉莹师叔,你们都怎么了?」

  玉莹喘气道:「别……别放过那个人,是他下药制住我们。」

  洛素允恍然的点了点面巾下的小脑袋,回头清冷的瞥着院角的费沧,娇声道:
「怪不得,盘翠方才来找我说话,话还没说几句,便软倒在我的怀里,我送她回
来时,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的,你……你是什么人?」

  梵妙霓娇哼道:「费话什么,还不快出手杀了他?」

  洛素允垂头道:「是,师父……」

  随手将禹盘翠放置在梵妙霓的脚边,转身看着院角那蜷缩的苍老背影,费沧
被洛素允摔得头晕脑胀,他的医术出神入化,可武功却十分稀松平常,踉踉跄跄
的趴伏起来,嘶声道:「你……你是谁,为何没有被我迷倒?」

  洛素允咯咯一笑,淡淡的道:「看来你果然在沸泉里下了药,沸泉是神玉山
唯一的淡水池,大家吃饭饮水都取自这里,可惜……我却是吃了好久的干粮。」

  她说到这里,手中的水袖如同波澜一般卷向费沧,缠住了他右脚的足跺。

  任凭费沧如何用力,也无法挣脱半点,费沧狂叫道:「滚开……」

  从衣袖中摸出一包粉末,漫天的向洛素允面前洒了出去,粉末合着湿淋淋的
水汽,将洛素允整个罩在其中。

  洛素允曾经在江湖上历练修道,倒是颇有江湖见闻,知道人的武功有高有低,
有些江湖汉子打不过了,便会下药害人,因此费沧的粉包刚一丢出来,洛素允便
下意识屏住呼吸,手中的水袖一卷,将费沧又拉出几丈远。

  看到这人如此猥琐不堪,而且害了同门的师父和师妹无数,洛素允心头一怒,
下手便不留情面,将费沧拉扯得四处乱撞,脑门子磕在院墙上,磕得星花四溅,
蜷缩的弟子们看得心头畅快,一个个拍手叫起好来。

  洛素允抿嘴微微一笑,再把费沧拉扯着倒飞过来,用手捏住了他的喉咙,耳
听着费沧在面前呼哧呼哧的喘不过气,脸孔涨的通红,额角上却是鲜血飞溅。

  洛素允的身子高挑丰腴,而费沧站起来还不到她的鼻尖,洛素允这样捏住他,
费沧顿时双眼翻白,不过一会,便闭住气,手指尖一松,一个小小的事物叮咚一
声,弹在了地面上。

  洛素允下意识低头一看,见到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菲玉,色泽通体泛紫,
盈盈的发出温和的光芒,洛素允只瞥了一眼,便如同被雷电击中,惊讶的大呼起
来,一时竟忘了该死死的闭住呼气,吸进去好一口粉尘,她啊的一声低低的娇唤,
顿时头晕脑胀,几乎栽倒在地。

  手中的费沧不知是死是活的软倒在地面上,洛素允呆呆的看着地面上的紫玉,
缠绵的泪珠儿却是扑簌簌的沾湿了面巾,这块紫玉便是费沧从杨宗志脖子上取下
来的,一直捏在手心里,此刻不小心掉在地面上,洛素允却是飞快的转回头来,
俏丽的眼神在院子内外搜索了好几圈,矮身摇着生死不明的费沧,捏住紫玉符问
道:「喂……你醒醒,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般问了好几句,费沧也半点不省人事,洛素允又转头看着师妹们,见到她
们的眼角无意间都扫向了师父身旁躺着的,一个胖大肚子的中年男子身上,洛素
允的心头一跳,热血冲上粉面,颤巍巍的向杨宗志走了几步,摇摇晃晃的蹲下,
怯弱的问道:「是……是你来了么?」

  话音还未落下,婉转的娇啼顿时止不住的哭吟出来,泪珠儿虽然扑簌簌的落
个不停,眼眸却是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的盯着杨宗志看。

  杨宗志正被那股内力催发的恶心欲呕,浑然无法作势动弹,丁娆娆茫然的趴
在他的身边,不解的盯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师姐,从大家口中听到洛师姐许多事,
无人不赞她的好,仿佛她便是天下最最完美无缺的姑娘,人长得美,气质高雅,
风华绝代,性格却又温婉淑芳,此刻真的见到了,丁娆娆才是觉得传言不如一见,
只有见到真的人,方知传言不足以形容她的万分之一。

  虽然无法看到洛素允的真面容,可就是这半遮半露的风情,便能让丁娆娆自
惭形秽好一会,再见到她拿着小玉,摇摇晃晃的走到大哥身前,问了一句自己全
然听不懂的话,「是你来了么?」

  你又是谁,难道……她认得出大哥此时的样貌?

  梵妙霓怒道:「素允,还有这个人,你也一并杀了!」

  洛素允和丁娆娆听得面色一惊,转头向师父看过去,见到她眉毛倒竖,一脸
羞愤不堪的气怒,洛素允的嘴角一抿,正待说话,丁娆娆却是抢先哭道:「师父,
他是……他是为了救你呢,他方才若不这样作一下,你早已被那位老先生羞辱个
够,不保!」

  梵妙霓怒道:「你还敢说,这小子辱我清名,你竟说他是为我着想?」

  话音还未落下,一旁的洛素允却是扑通一声,倒在了杨宗志的身侧,她方才
不小心吸入了费沧的迷香,强自支撑到此刻,再也忍不住体内的酥软,倒下后,
兀自才侧着娇躯痴痴的看着杨宗志,晶莹的粉泪顺着香腮濡湿了地面:「宗志…
…是不是你来了,你……你为什么不搭理我,你睁开眼,看我一下,我便知道究
竟是不是你,宗志……你生我的气了么,你怪我,没有早些来救你,是不是?」

  院内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也能清晰的听见,不时的,还有一些粗粗的喘气声
传来,大家躺在湿冷的地面,互相转头看看,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有些
脱险的后怕,任是谁见到此刻场面,也不能相信,大名鼎鼎的凤舞池门人,居然
好像死狗一般的躺了一片,手软脚软的,就连爬起来都作不到,这事情若是传扬
出去,真真是要轰动武林的。

  头顶的红灯被海风吹起而又落下,晕红色的灯光照在地面上,大家都不知说
什么才好,有人试图挣扎着坐立起来,这么好几次,便又颓然的软倒在地,费沧
的迷药果然是厉害的紧,他算准时辰,算准剂量,下的刚刚好,既不要了她们的
性命,却又让她们一时间无法反抗。

  海潮在远处山脚下辗转荡起,每到此刻中夜,便是涨潮之时,海水最狂猛时,
可以漫住山腰下所有的岛礁,直到翌日清晨方才退去,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
叮……叮……叮……的一阵轻响,仿佛有人用铁器在不断敲打石面,又恍若是钉
了铁掌的马蹄缓步走来,这声音由小及大,慢慢来到了院门外。

  「噗通……」

  一声巨响,院门被人从外用力的撞开,院内的众人一夜惊魂未定,只要稍有
风吹草动,便会花容失色,她们此刻无力的躺在地面上,来的便是一只不起眼的
豺狼,她们也浑然抵挡不住。

  大家急忙凑过脑袋,向院门口扫去,见到大门一开,外面黑洞洞的夜色中,
缓缓走进来一个浴满鲜血的身影,那人是个男子,身材高大,此刻背腰佝偻着,
身上的衣襟挂的残破数道,手里拿着拐棍一般的撑着一把巨大的铁剑,脚下每走
一步,剑尖向前移动,用力的杵在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禹盘翠今夜用饭最少,因此发作的也最迟,她的身子虽然酸软,脑袋却能灵
活的左右摆动,她看到进来那个男子,身下拖着长长的血迹,脑门低垂,发髻凌
乱的遮在前方,看不清楚样貌,但是那一身破破烂烂的青色锦袍却是似曾相识。

  禹盘翠的眉头一动,震惊道:「魏……魏公子,你还没死?」

  那人听到这话,用尽气力抬起脑门,露出凌乱长发下的面孔,只见到他面色
苍白,脸上额头上血肉模糊,皮肉外翻,看不出过去半分英气的味道,而是无比
的恐怖,比起豁了满嘴牙的费沧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抬头哈哈大笑道:「托
尊者的福,我魏中廉又再度找回来了。」

  院子内惊呼一片,便是梵妙霓都震骇的张大了嘴,大家在悬空洞外听到魏中
廉的惨叫声,都以为他跌入山崖海水下,尸骨不存,乃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却没
想到这人如此命大,从数百丈高的漆黑山崖下跌出去,竟然还能留的命在。

  魏中廉笑声嘎然而止,继而痴痴的低头盯着地面,在那里……洛素允酥软无
力的斜靠在杨宗志的侧面,窈窕的身材逼之欲出,翘胸,香臀儿肥美,便是一身
宽大的丝袍也遮盖不住。

  魏中廉傻呆呆的盯着地面,右掌握在铁剑的剑柄,浑身随着插在地面上的细
小剑尖颤动,他苦着声音道:「洛姑娘……你,你还记得我魏中廉么?」

  洛素允头也不抬,眼睛里只有闭目的杨宗志,她闻言轻轻点头嗯了一声,魏
中廉哽咽道:「今日,你师父梵尊者让我比武,胜了的话,便能与你见上一面,
我误认为洞中之人便是洛姑娘你,因此下不了手,被人打下了高高的山崖。」

  魏中廉长叹一声,摇头道:「好在我命不该绝,须臾间用铁剑勾住了一块山
石,便苟延残喘的挂在了山崖边,那里海风很大,我挂了整整一夜,却也……却
也听了一夜你在山崖上的说话,你和禹盘翠的窃窃私语,我一个字不落的都听到
了。」

  魏中廉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变得又高又尖,挥起铁剑,嗡的一声向外一指,
怒道:「你说……你要等的人,原本就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你为了他,不惜
冒犯师父,放下万人敬仰的凤舞池衣钵不要,你可知道,我听到那些话时,心里
是如何的在滴血,我咬紧牙关爬上山来,便是要来问问你,到底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你等的那个人,他究竟是谁,难道……难道就是这个大腹便便的死胖子?」

  他口中话说的无比激动,最后一句时,手中的铁剑也朝杨宗志挥手虚劈过来,
剑锋扫起一阵轻尘,久久落不下地。

  院中弟子们一起惊呼起来,一是看到魏中廉状若癫狂,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二也是为了他口中之话,禹盘翠甚至惊讶的眼眶大张,迟迟无法睁闭一下,转头
看了看魏中廉剑锋扫过的那死胖子,如论如何,也不能将她和秀美无双的洛师姐
联系在一起。

  洛素允却是毫无动容,依然柔柔的瞥着杨宗志的侧面,伸手轻轻在他脸颊上
抚过,低叹一声道:「嗯……我要等的,就是他!」

  「为什么……」

  魏中廉和禹盘翠一道大叫起来,禹盘翠是不可置信的震骇,而魏中廉却是妒
意大起,恨不得将杨宗志一剑活活的劈开两截。

  他死命的喘息道:「为什么?洛姑娘你怎么会看中这样一个人?」

  洛素允咯咯淡然一笑,眼睛分毫不离杨宗志,嘴角撇动,喃喃的道:「怎么
不能是他呢,唔……你们可能是被他这幅样貌给骗过了,哎……其实,无论他长
得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比魏公子你好看十倍,我也是并不在意的,我……我答应
他,要给他做乖乖温柔的妻子,便是看中他身上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度。」

  洛素允转头瞥着梵妙霓,柔声自豪的道:「师父啊,你也睁眼看看,素允要
嫁的人,他终于来找我了呢,你和素允约法三章,只要他来到神玉山,做到您的
两个条件,你便不会留难素允,过去我一直不敢告诉您他的身份,现在我再也没
什么顾及了,素允日后会姓杨,我的夫家……便是天下大名鼎鼎的少年大将军杨
……宗……志。」……

  呃……回来越来越晚,码字越来越少,汗颜哪!

            正文第585章雪耻之四

  院内同时传来几个惊呼之声,听到洛素允一字一顿的将杨宗志的大名和盘托
出,几个年轻些的弟子倒是并不在意,梵妙霓和玉莹反而睁大了双眼,灼灼的盯
着杨宗志上下打量。

  「什么……你说他是杨宗志?」

  魏中廉对这个名字倒并不陌生,他还清楚的记得,一年之前,他与洛素允在
剑南道上偶遇,一道结伴赶往西蜀,给罗天教的西门松贺寿时,曾在酒席上听到
众人对杨宗志议论长短,大家对这位少年得志的大将军褒奖有加,便是一些江湖
前辈也暗赞不已。

  禹盘翠却是转动乌溜溜的大眼,朝大腹便便的死胖子瞄了好几眼,她不知道
谁是杨宗志,能让清淡的洛师姐说出口时,也会带着那般骄傲自得的媚色,禹盘
翠只记住了一句话,便是洛素允那句:「我可不管他长得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比
魏公子你好看十倍……」

  「哼……十倍好看,那要俊美成什么样?」

  禹盘翠的小嘴一撇,魏中廉的样貌乃是她亲眼所见,虽然此刻魏中廉看起来
无比的狼狈潦倒,浑身染满血迹,但是上山那会,禹盘翠初次见到他后,也会有
些面红耳赤的,不自觉的,便将他和洛师姐联系到了一起,后来听说洛师姐芳心
另有所属,不禁还会有一些惋惜。

  就凭这个满身臃肿的死胖子,也能当得起洛师姐这般夸赞,禹盘翠的小心思
里极不服气,咬住了小唇没有说话。

  洛素允叹道:「师父,你还顶记得么,去年你派我和月师妹下山修道,我们
过了海渡后便分道扬镳,月师妹说她要去中原走走看看,我也没有特定的地方想
去,便随处游走。」

  洛素允的眼神中射出缅怀般的秀色,沉迷的道:「不知不觉的,我便来到了
北郡,在一个集会上碰见了丐帮的史老帮主,他老人家为人古道热肠,对我极为
照拂帮衬,我心有感激,便与他相处了几天,不时的……总能从他口中听说到,
一位杨家的少将军领十五万兵,正在北郡抗击蛮子,我只是个小姑娘家,对这些
战场厮杀的事情本来是不敢兴趣的,可是史老帮主却是逢人便说。」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回眸呆看着恍如睡着般的杨宗志,见到他的眉心微微皱
了一下,仿佛睡梦中遇见了可怕之物,便轻轻伸手将他抚平,婉转的又道:「直
到有一天,史老帮主说他派了手下儿郎偷偷去打探少将军,想要与他攀交一场,
无意间撞见他正在沐浴更衣,那手下人回来说,杨大人一脸英气蓬勃,偏偏项上
却挂着一块极为秀气的小小紫玉,看着好像个大姑娘家,史老帮主听了只是哈哈
大笑,我却是浑身抖动,师父啊,咱们神玉山……不正是有一块紫玉符流落在外
的么,虽然不知是否就是那一块,但是我终究起了一丝好奇,便对史老帮主辞别,
偷偷的跟上了大军的队伍。」

  丁娆娆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院内空寂,只能听见洛素允一个人自言自语,
仿佛娓娓道来,院内的人压住呼吸,便能大声喘气都不敢透一下,人人满脸羡慕
的盯着洛素允,丁娆娆却是嘴角一努,知道洛师姐还是没有认错人,看来他早就
和洛师姐认识了,再听到洛素允一直苦苦等待的人儿就是大哥,丁娆娆的心底里
更是酸楚苦透了,充满失落。

  原以为这次见到大哥,他是来找寻自己的,后来知道不是,他只是为了拜求
神玉,到现在……他或许应是来找洛师姐的,丁娆娆茫然不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
干系,但是洛师姐为了大哥受罚,她却是明明白白的,过去从来没有想过,在这
小小的神玉山颠上,有两个女子在痴痴的思念大哥,邀对北方夜空,枕边留下无
数寂寞而又缠绵的泪水。

  「后来怎么样?」

  禹盘翠却是听得甚为有趣,虽然师父师叔在侧,她也顾及不了,甚至连看那
死胖子的眼神,也柔和的多,忙不迭的发声来问。

  「后来呀……」

  洛素允理了理自己乌黑的发鬓,幽幽的说道:「我跟在他身后半个多月,一
直没有见到他拿出紫玉,这半个月里,我只看到他用兵如神,居中调度,将蛮子
大军杀得落花流水,不知……不知怎的,对战事从不感兴趣的我,却是看得津津
有味,险些都忘了自己来时的打算。我时而装成亲兵,时而又变成过路人,总是
不离开他的左右,甚至……他有时候遇到凶险时,我还忍不住帮他出了手,就是
这半个月,让我认识了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面对重重困难,从不轻言放弃,仿
佛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哎……我,我……」

  杨宗志到了这时候,脸颊也微微开始抽搐起来,他虽然垂目养气,不能说话,
也不能睁眼,可耳朵并未闭住,方才听到洛素允出场时,甚至都忍不住想睁开眼
去看一下,临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盼望装聋作哑的蒙混过关便罢了。

  一直听到这里,他才不禁回想起和洛素允头一次碰面时的情形,料不到在那
之前,人家早已经在他身边潜伏了半个月之久,他却是冥然不觉,若是洛素允心
有恶念的话,他的脑袋说不定都已经离了家。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一旁的弟子们个个踊跃发问,禹盘翠好几次张开了小口,却都被人抢过了话
头。

  洛素允柔柔的牵动嘴角,轻笑道:「我本想就这么走了的,再也不去提什么
紫玉符的事情,就当从未听见好了,下定决心的那一晚,走出十里地,又决然不
舍的转回了头,就这么来来回回五六趟,终于忍不住还是要去见他一面,心想着
就这最后一面,看过了就再也不来北郡,那天晚上我用本来的面目来到他的大帐
中,我想不到啊……这个肩负大任的家伙,看见我后,却从来没有半点正经的时
刻,一会子要挑开我的面巾,看看我的样貌长相如何,一会又轻轻的叫我素允…
…素允,哼……素允是他该叫的吗,从来只有师父敢这样叫我,我又羞又气,却
是对他一点也抵挡不住,最后在他将要得逞的时候,他却忽然收了手,转回头去,
背朝着我叹息一声,向我说到,我们之后最好……永远……不要见面才好。」

  洛素允说到这里时,狠狠的朝杨宗志白了一眼,这一眼风情无端,落在众人
的眼底,只觉得那是个正对着情郎撒娇的可爱姑娘家,大家心头对这些概念本极
为模糊,看了这一眼后,不禁顿时清晰起来,瞥见梵妙霓面无表情的愣住,几个
胆大些的弟子们不由娇呼道:「啊……他为何,为何这样对你啊?」

  洛素允弱潺潺的说道:「是啊,他为何这样对我,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离开他后,我回了中原,又去了西蜀剑南道,忽然觉得心里面多了一件事,多了
一个人影子,无论我怎么平心静气,也挥抹不掉,师父让我们剑心修道,作到忘
忧忘我,可我实在只是个俗世凡尘的丫头,我作不到啊……在西蜀遇见很多人都
去罗天教做客,我也茫茫然的跟了上去,嗯,对了,就是在那里碰见了魏公子你,
那几天,魏公子你对我多有照顾,可我却是不辞而别,委实不是我对你有什么不
满,而是我心里面记挂着他,好像到哪里,都少不了他的消息,听说他带兵去了
突厥,我的心便更加乱了,魂牵梦绕的害怕他一去不返,这时候又开始后悔,当
初要是没有离开他,在他身边暗暗藏匿着,该有多好,至少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就算为了天下百姓这么作,也是应该的,心里面也渐渐明白了他为何这样对我,
他是……他是想让我忘不了他呀,这一近一远,实在是生与死,爱与恨的距离。」

  洛素允的眼眸柔柔的扫过院内,见到大家听得痴痴呆呆,便是那魏中廉也神
情木讷,恍如木偶一般,洛素允道:「后来在南疆听说他战败身亡的消息,我几
乎死了一遍,大病一场,后悔的无以复加,心想着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几个月,我
是死都不会离开北郡的,这时候又无意间打听到紫玉符的下落,听说几个人要去
点苍山下手抢夺,我可不想他的遗物落在任何人的手里,只想能找到紫玉符去祭
拜他,哪怕明知道这是神玉山的信物,我也管不了呢,谁知机缘巧合,偏偏在这
一路上又和他再度相逢,他可不明白,我见到他时,那狂喜的就要眩晕过去,呼
吸都提不上来的感觉,依然还像过去那样调戏我,对我说着轻薄话,拿出我送给
他的面巾,对我宣告,要把我娶回家里,再也不要我作甚么高高在上的仙子,我
内心矛盾自责,明知受到师父多年养育器重,可不由自主的便点头答应了他,离
开他那一刻起,我便明白了,我终究作不了剑心修道的主人,我的心底有一丝深
深的罅隙,是为了他开启的,我忘不了情,也无法作到断绝俗世尘缘,只能回来
向师父磕头求饶,让她放我离去,神玉山纵有千般好,让我依依难舍,可也抵不
住和他相处的短短几缕光阴,哎……师父,素允真是对不起你。」

  洛素允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抽噎起来,泪珠儿滚湿面巾,其余弟子们却是
一个个唉声叹气,眼眸中洒出炽热而艳羡的憧憬之色,丁娆娆身子一软,期期艾
艾的躺在了地面上,耳听着自己怦怦心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杨宗志的眼眸紧闭,胸口却是热血沸腾,他对洛素允真是了解的太少,过去
觉得和一个陌生人也没有太多区别,可偏偏是这个路人一般的娇美少女,躺在自
己侧面深情款款的诉说别情,婉转的情丝,柔柔的话语,让一个石头人也能翻江
倒海,为之喟然动容。

  魏中廉大吼一声,嘶哑的问道:「你真的这么爱恋他,洛姑娘,我对你难道
不是一样的好,甚至……我决不会像他那样对你无礼,我会将你高高的供奉在上,
捧在手心,不叫你受到半点委屈,也不让你为我落一滴泪,你都不愿意回头看我
一眼?」

  洛素允默思良久,叹息着摇头道:「魏公子,你对我好,我会铭记在心,可
是素允的心儿早就交给了宗志,他不要我的时候,我尚且忘不了他,他现在要来
娶我,我更加不可能负了他,只要……只要他不嫌弃素允,我便会一辈子跟着他
的。」

  魏中廉低头看着洛素允柔和的侧脸曲线,红光印照在上,她的眸子如同湖水
般清澈见底,弯曲的修长睫毛眨动几下,带着湖水的深处,都泛出决绝的涟漪,
魏中廉却是发出困兽般的绝望吼叫,高声怒道:「哼……不会负了他,我看他在
你面前变成一个死人,你还愿不愿要!」

  说罢仗剑向杨宗志的喉头疾刺而来。

  禹盘翠轻叫道:「洛师姐小心。」

  从地面上伸出两只手抱住了魏中廉的足腕,拉扯着让他刺不出去,魏中廉恼
恨的回头一瞥,抬脚用力的踢在禹盘翠细弱的肩头上,踢得那肩头高高肿起,禹
盘翠闷哼一声,依然不愿意松手,任由那足底好像雨点一般落在肩上,衣衫都踢
破了,露出幽红色的小姑娘,她也咬紧牙关,毫不退缩。

  魏中廉目中一怒,扬起手中的长剑转头下刺,洛素允叫道:「住手……」

  又对禹盘翠腻声劝道:「盘翠,你快放开他吧,他要杀了宗志,便任由他去,
反正我生死都会和宗志在一起,宗志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嗯……能和他死在一
起,我倒是有些开心的。」

  洛素允的话音一柔,探手轻轻的抚弄在杨宗志的面颊上,另一只小手儿忽然
扯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丽面容,对面的丁娆娆看得秀眸一呆,
心底不禁暗暗呼唤:「原来洛师姐,她果真长得美赛天仙……」

  在丁娆娆的心目中,这天下间的姑娘,从未有一个能美得过娇媚的费幼梅,
此时再见到洛素允的真容,她才知道,人世间为何有不善专美,各富秀丽等词汇。

  洛素允滚着泪花娇笑道:「坏家伙啊,你快睁睁眼呀,难道你不想看素允一
下么,咱们又要分别了呢,你还要戴着这些讨厌的劳什子。」

  她素手一挥,便将杨宗志贴在脸上的胡须扯下来,然后曲着手指头搓下他腮
边的饰物,又从他的衣襟内拉出一个圆鼓鼓的囊包,顿时显出杨宗志本来的面目。

  禹盘翠抱着魏中廉的左脚,忽然感觉魏中廉停下猛踢,身子沉沉的站立下来,
禹盘翠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洛师姐身边躺着的男子,霍然摇身一
变,变成了一个她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俊美郎君。

  在见到魏中廉之后,禹盘翠只认为魏中廉比自己碰到的那些渔户们俊逸飘洒
了不知多少,实在是天下少女梦寐以求的美男子,所以听见洛师姐说什么好看十
倍的话,禹盘翠是浑然不敢相信的,直到此时亲眼所见,她大大的张开小嘴,竟
忘了肩头上彻骨的疼痛。

  「他……他……他,他怎么能长成这样!」

  禹盘翠呆头呆脑的盯着杨宗志,便是那些师姐妹们,和梵妙霓,玉莹也都看
傻了眼,头顶只有微微昏红色的气死风灯,可是这男子却能耀得她们双眼迷离,
满目眩晕,丁娆娆只抬头一瞥,便再也不敢多看,而是痛苦的闭上了美眸,默念
有声。

  洛素允露齿娇笑道:「从今往后,便再也没人能将我们分开。」

  她一边伸手握紧了杨宗志的大手,一边回头对魏中廉淡淡的道:「魏公子,
你出手吧,素允不会恨你,我只恨我自己,不能和他生同袅,便只能死同穴……」

  两滴璀璨的泪花顺着甜美的香腮,滚到两人紧握的双手上。

  魏中廉呼呼的喘着粗气,手中的长剑轻颤,发出细碎的龙吟之声,面前的洛
素允让他高不可攀,可偏偏,她那洁白无暇的小手儿,却是牵在另一个男子的大
手中,两手紧握,恍惚自己的长剑也不能将那砍断。

  魏中廉嫉恨如狂的大吼道:「去死吧!」

  手中的铁剑向杨宗志的胸口死命刺去,禹盘翠尚还在震惊之中,茫茫然的被
魏中廉脱开步伐,魏中廉手中的铁剑发出破空的啸叫,快如闪电的刺到杨宗志的
胸前,其余弟子们个个闭目不忍再看,便连梵妙霓都呆呆的张了张嘴。

  正在这时,杨宗志忽然睁开双眼,强提一口真气,挫出手指弹在了魏中廉的
剑尖上,大家只听见吟的一声尖叫,再睁开眼,却发生杨宗志霍然一跳而起,和
手持长剑的魏中廉打作一团,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平抑住即将跳出嗓门
的心肝,目不转睛的抬头看着。

  这两人都是身材魁伟的英武少年,一个身着儒衫,另一个身穿锦袍,手中的
招式却是一个浑厚沉稳,一个轻灵飘逸,出手都是绝学不断,大家看的大呼过瘾,
方知玉剑门的剑法如此不凡,而杨宗志的轻功更是神鬼莫测。

  禹盘翠热烈的鼓起了巴掌,口中大声叫好,丁娆娆闭着秀眸不敢睁眼多看一
下,而梵妙霓若有所思的盯着杨宗志的步法拳意,唯有洛素允……却是俏脸嫣红,
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色来,方才握住杨宗志的小手儿,死死的捏在胸口上,神色
既见紧张,又有羞涩不忿:「这坏家伙,他……他又装神弄鬼的骗人哩,非要等
到人家把什么,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他才愿意站起来出手,宗志啊宗志……
你怎么能总是这么坏呢,素允遇见你,真真是什么女儿家脸子……都丢尽了!」
……

  看到大家催书,又看到大家玩命的投票,哎,可惜我回来的太晚了,随便码
几千字,就三点了,明早还要赶飞机,晚上喝了点酒,脑子晕乎乎的,非常惭愧!

            正文第586章雪耻之五

  杨宗志强自吊住了一口气,疲于游走在魏中廉的剑隙之中,耳边不断有破空
沉闷的啸叫声划过,可他自己却是越打越累,脑袋也不断发沉。

  方才能够跳起身,全仗梵妙霓丁香妙舌上渡过来一口玄阴真气,那口真气在
他胸前百穴游走了片刻后,带动得他体内真力缓慢的蠢蠢欲动,可费沧的软经散
毕竟厉害,杨宗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脚步虚浮,一身功力发挥不出平日的三成。

  这一战,实在是他平生以来,最最力不从心的一次,魏中廉步步紧逼,而杨
宗志有力施不出,尚幸魏中廉的右脚跺受了重伤,脚后跟不断向外翻涌淌血,步
伐稍显凌乱,杨宗志才能凭借精妙的轻功四处躲避,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
多个体态酥软的小姑娘,杨宗志一边后退,一边还要避免踩到她们身上腿上,行
迹便会更加的狼狈。

  再打了一会,杨宗志的脑袋晕沉沉的,眼底里乱象丛生,高高挂在屋角下的
红灯也仿佛变成了几十盏灯影,到处都是幻相,「宗志……小,小心呀!」

  洛素允盘在角落中轻叫了一句,到了此刻,大家都能看出杨宗志的不对劲,
也明白他方才能够跳起身,并非因为机敏的躲过了费沧的迷药,而是由于他体质
特殊,又或者吃饭喝茶太少的缘故,所以比大家稍好一些罢了。

  众人吃过饭后,相距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时辰,体内药性未去,丁娆娆的小脑
袋低垂,听到洛素允这句话,忍不住抬起头来,朝打斗的方向瞥了一眼,魏中廉
笔直的一剑正好穿向杨宗志的肋下,杨宗志扭着腰向左侧闪过,铁剑在他的腰部
和手臂的空当锋利的刺出,险之又险。

  从丁娆娆这个角度看过去,外那柄宽大的铁剑甚至已将杨宗志刺了个对穿,
丁娆娆震骇的睁大了秀眸,眸子中全都是害怕之意,这会子倒也将心底里的酸楚
暂时压下了,转而和洛素允一样,捏住了小手儿仔细的看过去,大气也不敢透一
下。

  杨宗志和魏中廉同时喘着粗气,抬眼能见到魏中廉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死瞪
着自己,他与魏中廉素不相识,这少年只因为洛素允,便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他的心头微微一阵迷惘,当真不知自己该不该与他生死相拼。

  从魏中廉的问话中,他能听得出这少年对洛素允情有独钟,甚至到了生死相
许的地步,为了佳人青睐,他或许甘愿得罪天下人,杨宗志自问对洛素允没有这
么深厚的感情和眷念,虽然听到她刚才将结识自己的经过娓娓道来,感触倒是有
的,但为了这些便要死心塌地的爱上人家,似乎总是有些说不通的。

  洛素允先前在他面前将纱巾扯下来,落出那张美丽到了刺眼地步的妩媚脸蛋,
杨宗志便是紧闭双目,也能感觉到面前霍然一亮,远处传来好几下压抑着的惊呼
声,杨宗志明白,以洛素允的气质美貌,世上的男子对她这般迷恋,实在是再平
常也不过的了,可杨宗志偏偏不喜欢这个,若论美人儿,他身边难道少了不成。

  这魏中廉若是跪倒在他跟前,对他恸声恳求一番,杨宗志说不得也不会和他
一般计较,但是他要来取下自己的性命,自己还能任人宰割么。

  杨宗志的心底一怒,心思迷乱下,被魏中廉一剑割破了袖口,这件儒衫乃是
小婵为他亲手订做,他见到儒衫被人割坏了,更是怒从心起,趁着魏中廉的铁剑
缠在手侧还未收回,忽然抽手抱住了魏中廉的后背,与他纠缠着倒在了地上。

  两人这副样子,哪有半点高手的风范,就好像顽童一般你压住我,我压住你,
前后翻动,稍占上风的,会一拳狠狠的揍在对方的鼻头脸颊,溅起一簇血雾,另
一个便又会用力的压过来,按住对方狠狠的扑打,什么轻功,剑招,拳法全都不
存在了。

  凤舞池的弟子们看得个个目瞪口呆,禁不住又有些莞尔好笑,两人翻滚之后,
时而会压住一些弟子的或粗或细的,那些弟子哎哟一声娇唤,旁边的便会忍不住
用尽全力伸出腿去,在魏中廉的后背上狠狠的踢上几脚。

  有好几次,杨宗志被魏中廉压在身下,而魏中廉又让背后的粉拳秀腿踢了下
来,禹盘翠更是卖命十足,知道这魏中廉要来杀了洛师姐的心仪郎君,她对魏中
廉最后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了,有的只是无比的厌恶,要不然她也不会狠命的
抱住魏中廉的伤脚,让他无法前行,就这样,被魏中廉下狠心在肩头上踢了十几
脚。

  禹盘翠衣衫凌乱,抬眼见到魏中廉一只手背着铁剑,可两人纠缠在一起,长
长的铁剑便毫无用武之地,甚至变成了缚手缚脚的废物,他却一点也不松开,转
而用粗重的剑柄去撞击杨宗志的额头,禹盘翠娇哼一声,一只俏丽的尖尖小脚,
悄无声息的向魏中廉的胯下踢去。

  这一下顿时化解了魏中廉的狠招,使他不得不翻个筋斗,从杨宗志的头顶上
狼狈的跨过,忽然又想起这些女子们身无内力,踢在自己背后的粉腿好像挠痒一
般,魏中廉咬着牙,怒道:「你们为何帮他!」

  低头一看,不但是禹盘翠,甚至洛素允和丁娆娆也手足并用的爬将过来,将
杨宗志护在了背后,魏中廉仰头哈哈悲怆一笑,将手中的铁剑高高竖起,口中念
念有词,丁娆娆凑得近,隐约听见他口中小声念着:「唵……嘛……呢……叭…
…」

  丁娆娆容颜一呆,一时还不清楚他念得什么咒语,杨宗志喘息道:「莫让他
……聚势。」

  他明白这定是卓天凡传给魏中廉的绝招,别人不清楚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可
杨宗志却是心知肚明,早有领教。

  用尽力气的爬起身,便想先发抢攻,洛素允伸手拉住他,柔声道:「你别去
……」

  身边的草木石栗被魏中廉剑气所催,围在四周打起转来,魏中廉双眼紧闭,
破烂的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庞笼罩在迷雾中,变得阴森而又狰狞,泛起一
股幽幽之色,刹那间,他高高举起的剑尖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魏中廉狂笑道:
「纳命吧!」

  长剑向下一挥,朝杨宗志的胸口上疾刺而出,杨宗志心头暗叫不好,知道魏
中廉聚势已成,若是自己全然无恙的话,或许还能仰仗卓绝的轻功向后逃窜,不
至于被剑气卷成碎片,但是此刻他真气涣散,就连梵妙霓留在他体内的真力都消
失掉了,别说逃走,便是好好的站起来招架,也是绝无可能。

  院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气流以魏中廉的剑尖为中心,盘旋呼啸而来,魏中
廉哈哈狞笑一声,脸色青红的睁眼一看,见到杨宗志钢牙紧咬,半撑着身躯颓然
坐着,那比自己好看十倍的俊脸上一片苍白。

  正在这时,侧面人影一闪,一个修长的娇躯忽的扑进了杨宗志的怀中,用她
的背身迎向了自己的剑锋,那人的面容看不清楚,但是莹白色的宽松绸袍,乌黑
至顺的瀑布长发披散而下,魏中廉的瞳孔骤然汇聚在一起,仰天吐了一口鲜血,
脸色上泛起了犹豫之色。

  再过片刻,这剑锋便要将那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刺个对穿,想起洛素允先前所
说:「既然不能生同袅,便要死同穴……」

  魏中廉心头一怒,嫉恨欲狂,低头狂吼:「为什么……你到这时候,都不愿
看我一眼!」

  剑尖向前挥出,可他自己的心却早已被锋芒割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直到
剑尖即将刺入洛素允的后时背,魏中廉才是大吼一声,没命的撤剑向后退去,口
中好像夜枭般大哭:「你要和他死而同穴,我……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方才这一式全力而出,临到最后却又抽身回来,自己反遭力道侵噬,魏中廉
口中鲜血不断,面色已经变得通红可怕,蹭蹭蹭的向后疾退几步,眼睛痴迷的看
着洛素允背后的丝袍,被剑气划开了两段,露出赛雪般的细腻,魏中廉的身体后
仰,连退数步来到院墙下,兀自还停不下来,手中的宝剑又向后拼命的一撑,刺
在墙角的地面上,这才止住退势。

  耳后传来嗯的一声闷响,魏中廉下意识回头一看,见到自己的铁剑无巧不巧
的正刺在费沧斜躺着的躯干上,在他的胸口刺出一个豁大的血洞,一股乌黑的血
水冲天而起,正好喷在他的脸上,血水腥臭难闻,魏中廉的铁剑咣当一声落在地
面上,转而手抚脸颊,啊的惊声狂叫起来。

  叫声如同凄厉的鬼哭狼嚎,传入耳中让人禁不住打起了寒战,这里是南海之
滨的凸峰,虽然浓浓雾气,温度却并不低,可不仅是凤舞池的弟子们,便是杨宗
志和梵妙霓等人也听得茫然色变,眼神紧紧的盯着魏中廉的身影,见到他左摇右
摆几下,又翻了一个筋斗扑倒在地,在地面上疯狂的打滚。

  甚至还会用他的俊脸,在地面尖尖的石块上拼命摩擦,口中的叫声也越来越
低,浅浅的已经听不清楚,再过一会,便没有一点声息传来,杨宗志和洛素允互
相对看一眼,帮扶着爬过去,见到魏中廉四肢大张,孤零零的仰躺在地面上,一
张脸孔变得乌黑,再也看不出过去的半分容貌。

  「死……死了?」

  禹盘翠杵在洛素允的背后,娇躯上下扑簌簌的发抖,魏中廉恐怖的死相落在
眼底,她只敢稍看一眼,便将小脑袋抵在洛素允肩头上,再也不敢多看下去。

  洛素允右手的食指,无名指和小指翘起,捏了个兰花诀,小嘴里默默念道:
「挽歌为舞……无量清明,亦生亦死,皆是虚名;痛载道物,落入凡尘;语录天
尊,是为世人……」

  如此反复三四遍。

  杨宗志在一旁怔怔的听着,心下一时不知是悲是喜,几许之前,这姓魏的还
恶狠狠的要来取走他的性命,片刻之后,他却变得好像一堆焦炭般可怖,杨宗志
明白魏中廉或许是沾上了费沧的残血,费沧多年行医,尝试百草,体内说不得早
已有了毒性,而机缘巧合之下,魏中廉刺死了费沧,也被他活活毒死,造成两败
俱伤。

  他长叹了一口气,浑身也开始抽痛起来,鼻血沿着口角滴下,正要挥手抹去,
两边各自伸出一对洁白如玉的小手儿,一齐凑到了他的嘴边,丁娆娆抬头一看,
登时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小手儿,洛素允柔柔的给他擦抹血痕,继而对他嫣然一
笑,红灯下,看着娇艳不可方物。

  禹盘翠轻轻敢抬起头,见到洛师姐和杨宗志对面而坐,一时心下感动莫名,
天下间,也唯有这个男子才是能配得上洛师姐之人,洛师姐她……可真是好眼光。

  禹盘翠咯咯露齿一笑,露在面巾下的双眸,乌溜溜的一转,忽然回头对梵妙
霓叫喊道:「恭喜洛师姐,贺喜洛师姐,师父终于答应把你嫁给他了哩。」

  洛素允听得一呆,仓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飞快的收回自己的小手儿,盘
桓在小嘴边放下,红着小脸望过去,梵妙霓怒哼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呀……」

  禹盘翠咯咯娇笑一声,掰着手指头道:「师父你说过呀,洛师姐等得那个人,
只要他敢来神玉山,作到你的两个条件,你便会把洛师姐下嫁给他,嗯……这两
个条件嘛,第一便是要闯过悬空洞,杨公子他已经过了呀,那第二嘛……您说只
要杨公子把我们凤舞池上下全部制住,让我们动弹不得,便算是过关,对了,邰
师姐,祝师姐,你们也都听到了嘛,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对面几个弟子小脑袋低垂,听了这话,有人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还有人却
是抬头张开小嘴,欲言又止,梵妙霓左右看看,红着脸颊怒道:「强词夺理,哼
……就,就算我说过这话,可我们是他制服的吗?哼哼……我还说过,只有我们
凤舞池垮掉,我便任由他自行离去,他要神玉便给他神玉,他要素允便让他带走
素允,我们凤舞池垮掉了吗?」

  禹盘翠听得小脸一呆,她方才所说,全是为了洛素允求情,只想拿住师父的
一句语病,但是梵妙霓的威怒一起来,多年的积威不散,让她顿时不敢辩话了。

  院内一片死沉沉的寂静,洛素允娇躯无力的斜靠在杨宗志的肩头上,心儿忍
不住一坠,知道师父这么说,还是不愿让自己就这么走了的,或许由头到尾,这
都是她的一个权变之策,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让自己出山嫁人,这一年多的美
妙幻想,全都是自己的奢望而已。

  红灯被海风吹得翻飞,院内死了人,而且死状恐怖,气氛阴森森的,正在这
时,忽然有个人爬出来,拜服下地,哽咽道:「师父,我……我……」

  梵妙霓低头一看,咬牙道:「怜儿,你要说什么?」

  祝怜儿猛地扬起小脸,伸手扯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颇为俏媚的素淡容
颜,她回头深深的瞥了杨宗志和洛素允一眼,抹着眼泪道:「师父,我……我也
想同洛师姐一样,出山去嫁人!」

  「你说什么?」

  梵妙霓龇目一惊,今夜凤舞池遭逢变故,已经有好几个女子的面巾被人扯下,
这面巾看着不起眼,实在是她门下弟子的象征,梵妙霓的脸庞半惊半怒,一时都
说不出话来。

  玉莹柔声问道:「怜儿……你,你疯了不成,素允已经这样了,你为何还要
步她后尘?」

  祝怜儿用力的摇头道:「我没疯,我……我是真的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啦。」

  晶莹的珠泪飞散下地,她伏在地面上,娇声哭道:「今天,杨公子跟我说,
外面的世界远非小小的神玉山可以比的,到处是阳春白雪,长灯孤影,不知怎么,
怜儿听说后,心里面就好像着了火,亟不可待的想去外面看看,见识一番,师父
和师叔你们养育我多年,怜儿感恩不尽,但是怜儿已经十八岁了,不想做一辈子
行尸走肉般的木偶人,被人牵着哪里也去不了,我只想出去看看,哪怕……死在
外面也在所不惜。」

  祝怜儿虽然压低哭音,可是这番话还是惊雷一样的响在众人的耳角,便是杨
宗志听见后,都不由得呆住了,大手被洛素允飞快的捏住,轻轻掐了一记,杨宗
志苦笑一声,低头看洛素允娇媚的横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是说:「瞧你做的好
事!」

  梵妙霓颓然睁大秀眸,无力的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怒道:「臭小子……你,
你果然心机深沉,早就谋划着,要拆我的山门啊。」

  杨宗志摇头喘息道:「尊者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睁眼看看她们……」

  他伸手向外一指,叹气道:「她们……哪一个不是十六七岁,十八九岁的妙
龄少女,正当一生中最最旖旎璀璨的好时光,尊者为了自己一人之私,或者前人
的遗愿,便要桎梏她们一辈子,让她们打坐练功……打坐练功,我知道你凤舞池
的祖师爷是前朝的公主,处心积虑的要谋夺江山,可她们却是无辜的,你们远避
荒野,哪里知道……南朝江山早就屹立半年而不倒,庞大的根基,决然不是这几
十个姑娘可以掀翻的,她们这一世,唯有孤灯海潮相伴,渐渐老去,她们的心愿
……也定然是完成不了的。」

  若说祝怜儿的话能让大家又惊又怕的动容,而杨宗志这番话便好像巨锤猛敲
在她们心间,隐约的,可以听到小小的抽噎声传出,几个弟子翻身趴倒在地,对
着梵妙霓哭泣着磕起头来,她们正如杨宗志所说,多年来禁足般的岁月过去了,
心中一直被压抑着的各种感情,变得好像死灰一样,此刻却是燃烧欲炽。

  见到有人首先站出来,更多的人学着她们趴倒跪下,娇吟吟的哭泣声连成了
一片,梵妙霓脸色苍白的瘫软在地,手足茫然不知所措,玉莹叹道:「哎……天
意呀,天意呀!」

  梵妙霓看着眼前跪了满满一片的弟子们,个个脑门低垂,大声哭泣,忍不住
心头一酸,颓然的指着杨宗志道:「臭小子……你,你赢了,你打败我我手下一
个弟子不要紧,可是你却能让我的所有弟子从此不归心……」

  说到这里,她自己却是大哭一声,尖尖的抽泣声压住了众人。

  洛素允坐在杨宗志身前,秀眸中清泪盈盈,看到眼前一幕,她是既欢喜,又
难过,欢喜的是她自己亲生经历过,知道外面的世间有多么精彩,每当她回山的
时候,师妹们都会缠着她问东问西,一个个眼神亮晶晶的,听得连连忘返,哪怕
只是外面一个极为普通,毫不起眼的小事,她们也能听得津津有味。而难过的又
是,她毕竟在凤舞池呆了二十年,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便被师父相中带走,
血脉隔绝不断,骤然看到师父这般意气懒散的模样,心头忍不住痛彻,这股子怨
怒便只能发泄到杨宗志身上。

  洛素允的美眸媚然的横着杨宗志,手下的动作又掐又捏,杨宗志吃痛不住,
想要用力扯开,抬头见到她脸上挂满珠泪,眸光浓浓,不由得又想起她先前当着
众人说出和自己相识的经过,心思顿时又软了。

  说来说去,她自己又何尝不希望大家过得好,她说的那些,对这些情怀懵懂
的丫头们,才是致命的诱惑,远比杨宗志这句话要强,试问天下间哪有一个豆蔻
少女,能掩藏住和自己心仪的俊美少年相遇的冲动,不过洛素允在这里呆久了,
难免会有些依依不舍的愤恨,这倒也正常。

  杨宗志叹了口气,低头不去看她,而是微微蹙起了眉角,洛素允一见,顿时
又心疼的拉起他的大手,放在自己温软的怀抱中捂住,夹在了鼓囊囊的之内,丁
娆娆在一侧冷眼瞥了一下,顿时便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面。

  梵妙霓哭了半晌,木然抬头道:「你们要走,便走吧,要神玉,也可以带走,
反正凤舞池都没有了,神玉要来何用?」

  她冷冷的盯着众位弟子,咬牙道:「但是你们从此,便不能说自己是神玉山
的人,更不许叫我师父,咱们就当从无关系。」

  众位弟子听得一惊,一个个向她爬过去,娇呼道:「师父……师父。」

  梵妙霓撑着胳膊退了几步,躲开她们的小手,冷笑道:「这里没有你们的师
父,你们也不是神玉山人,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认识你们!」

  说罢用足尖在地面上化了一道长线。

  大家痴愣愣的趴在线外,一时进退不得,爬过去,便意味着此后再也不敢提
出山之事,碌碌一生,便要终老在神玉山上,不爬过去,看见师父这般伤心绝望,
却又于心不忍。

  丁娆娆黯然的低着小脑袋,想要去看杨宗志,却又恁的不敢,她轻轻的叹了
口香气,头一个撑着小手,爬过了细线,伸手扶起了梵妙霓,两人互相帮扶着,
踽踽的走进了院内。

  院中顿时响起一片哭声,洛素允回过头来,对杨宗志娇媚的嗔道:「我们也
走吧!」

  「嗯……嗯?去……去哪里?」

  杨宗志收回自己的目光,呆呆的问道。

  洛素允看着他呆愣愣的表情,扑哧一声娇笑道:「天色这么晚了,还能去哪
里,你……你先到我那里去歇一歇,明早我们再向师父请辞。」

  杨宗志哦的一声,面上稍稍犹豫,或许是天意注定,这一趟来,他千方百计
的想要避开洛素允,最后终是没能成功,别人看到他这样,定然会和洛素允一样
的以为,他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夺走这位国色天香的姑娘。

  只有杨宗志自己心知,他压根就没有兴起过这个念头,甚至都不敢去深想,
这时候脑子开始有些发胀,他只身闯过悬空洞,撺掇着祝怜儿等人离开神玉山,
甚至和魏中廉生死搏杀,落在大家眼里,都成了他要抢走洛素允的明证,怪不得
洛素允看向他的眼神中,欢喜的多,惊喜更多,嗔怨只是用来掩饰楚楚的羞涩而
已。

  可是杨宗志却是深深知道,他自己对洛素允了解极少,少到了根本是一片空
白,要他对着这位姑娘说出多么深情的话,便是他自己都觉得怪异,可转念回忆
起先前洛素允如诉如泣的讲出往事,他顿时又觉得迷惘了起来,仿佛自己此刻摇
头,是一件十分残忍的恶事。

  迷迷离离间,被洛素允拉起大手,搀扶着走出了侧门,两人紧紧的依偎在一
起,步履蹒跚的走过一片田间菜地,经过悬空洞,来到了后山。

  海浪声在山下远远的传来,四处黑漆漆,雾蒙蒙的,看不到一点光亮,唯有
天空中亮晶晶的星月照下,杨宗志和洛素允挨得近,可以清晰的闻到洛素允娇躯
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发丝随着海风撩到腮边,耳边痒痒的,心思一时却更是
落不了地。……

  晕,看了一下,催书的一大片,没办法啊,实在是没时间更新,唯有抽半夜
的时候码字,这趟成都之行太累了,累到昨晚很早就睡,今早还是醒不了,等我
调节一下状态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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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87章凡尘之一

  夜空明澈,星月如辉,后山下腾起了冉冉的雾气,杨宗志和洛素允相伴着来
到一座石屋前,抬头一看,屋内一片漆黑,星光照在屋檐的暗影下,整个屋子便
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的月影中。

  杨宗志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道:「我……我……」

  「快进来呀。」

  洛素允启唇嫣然一笑,伸手轻轻推开了木格栏杆,迈着细碎的孱弱步伐走进
黑暗中,杨宗志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见到她或许还没意识到,她后身的丝袍
被魏中廉的剑气划开,露出了一小截酥嫩的雪白,屋子里很暗,但是这截却是分
外耀眼,划开一道清影走到屋子的另一头。

  杨宗志的心头犹豫片刻,本想对洛素允实话实说,自己此来……压根不是来
找她的,更加不是如她所想那样,是来娶她的,但是那一截淡淡外露的却在提醒
着他,这位女子面对凶险时,曾经浑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是抢身拦在了他的面
前,对着这样一位痴心至情的姑娘,那些狠心话,便是说不出口的。

  屋内嗤的一声燃起了灯烛,灯火又小又弱,照亮了融融的一簇,四周依然看
不清楚,洛素允在灯火旁回头招手道:「进来呀。」

  「诶……」

  杨宗志茫然的点唱了点头,步履蹒跚的跟了进去,手足依然酸软,不过在外
面吹了一些潮潮的海风后,脑子却是灵光了起来,走进屋檐后,抬头四面看看,
石桌上摆着一盏拇指粗的草灯,灯芯很短,发出跳跃的光辉照出三尺远,隐约能
见到屋顶怪石嶙峋,乃是一个极为简陋的所在。

  洛素允返身关好了木门,轻轻走到杨宗志的身后站下,抬头痴痴的看着他的
侧面,草灯照耀下,脸庞的棱角鲜明无比,依稀还像去年那样,眸子精光闪闪,
在灯火下发出熠熠的亮色。

  洛素允甜甜的抿住小嘴,似乎想哭,又似乎开心的想笑,这感觉极为复杂,
就好像有一个心愿等待了千年之久,终于等到之后,浑然不敢相信,却又是近在
咫尺那般的真实,杨宗志霍得转回头来,正好瞥见她柔柔的目光,美眸里蕴满了
泪水,杨宗志的眉头一跳,竟然不敢与她对视,而是又茫然转回头去,装作去查
看这简陋的石屋。

  可以看出来,这里连悬空洞都比不上,四处通风,石缝处呜呜作响,挤进来
的海风将草灯吹得左摇右摆,两个人的影子便在黑墙上摇曳,洛素允走上来,细
声娇笑道:「你……你坐呀。」

  伸手将杨宗志推到一个尖尖的石凳子坐下,又跑到角落里取出一个石头杯子,
想要给他倒水,清水从水壶中挤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杯子里,潺潺有声。

  杨宗志的眉头一皱,挥手拦住她,想要说话,却又有些喉间哽住,洛素允惊
讶的抬眼一看,抿住樱唇道:「你不渴么,那……那你要吃点东西么,我去给你
找些好吃的。」

  她说过了话,转身又走到角落里,弯下小腰,翘起丰腴的美臀,找了好一会,
捧了一大堆玩意走到杨宗志面前,随手放在了石桌上,杨宗志低头一看,牙关紧
紧的咬住,探手捏起一个,手指用力,那黑乎乎的莫名东西都难以软化碎开,杨
宗志忽的站起来,大声问道:「你……你就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平时吃的就是这
些玩意,喝得……就是这少得可怜的清水?」

  「啊……」

  洛素允听得小脸一红,期期艾艾的想要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干粮收起来,抬头
遇见杨宗志严厉的目光,顿时心思又怯了,手足无措的斜靠在石桌旁,小脑袋低
垂,发丝从两旁将纯美的脸蛋盖住。

  杨宗志粗粗的喘了几口气,猛然抬起右手,啪得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这一掌力透而出,抽得他右边脸颊微微肿起,洛素允惊骇的抬起头来,见到他狠
狠的咬着牙,一脸刚毅,偏偏眼眶变得红润无比,洛素允呀的一声,扑过去拦住
他道:「你……你作甚么呀,你生我的气了么?」

  杨宗志苦着脸摇头道:「我……对不起你,昔日一句戏言,让你为我遭了这
无妄之灾,你在凤舞池本该受师门疼爱,众人仰慕,就因为我……你却过得这么
凄苦,我真是……我,我真是……」

  洛素允柔声娇笑道:「我不觉得苦呀,嗯,宗志……你抬起头来看看我,你
知道么,自从跟你认识之后,素允的心里面满满当当的,再也不是过去那般空无
灵魂的躯壳,你看看,我吃的是没有以前好,住的也破破烂烂,但是我在这里等
着你来呀,便觉得心里好开心的,你说你那是一句戏言,可是你却能说到做到,
素允便庆幸自己没有认错人。」

  「我……」

  杨宗志一横心,几乎便要说出自己来此的真相,钢牙咬得吱吱作响,在这圣
洁妩媚的仙子面前,别说他自惭形秽,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渺小丑陋,实在不配和
她这样面对面的近近说话,洛素允的小嘴中吹气如兰,甜甜的淡雅香味扑鼻而入,
杨宗志的眉头却是苦皱着,喘息越烈。

  喉中哽着一句决绝无情的话,他知道自己只要说出这一句,便会将这甜美静
谧的画面打破,伤碎了人家的心儿,再也恢复不了。洛素允咯咯轻笑着将他摁在
石凳上,然后转身扭着小腰,走到一边的石床上收拾起来,从床下取出几件淡薄
的丝衣,小心翼翼的扑在石床上,前后打理的服服帖帖。

  杨宗志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反射在融融的草灯下,一个窈窕的灯影投在对
面的墙壁上,他的眼神一迷,甚至都觉得这是一个最最温婉的小妻子,在尽心尽
力的照顾夫家,虽说家境平寒,用的都是石头雕出的杯子凳子,小床也是石床,
下面垫着并不平整的大石块。

  或许梵妙霓责罚洛素允到后山面壁,便是想以艰苦的环境来逼迫她回心转意,
所以什么都没给她准备,洛素允便灵活运用,将山头上的礁石刻成了各种生活用
具,然后又堆积起了石屋和石床,石凳,艰难的一个人生活在后山,没有吃的,
便去海里捕捉些鱼虾,用火烤化后,烘成鱼干,神玉山少有淡水,她便接回一些
雨水,储存在水袋里取用。

  在这一年内,杨宗志全然没有想象过,有一位姑娘会在南疆这般痴痴的等待
着自己,生活得如此艰辛,他在外面虽也吃尽了苦头,但却从没为衣食忧虑过,
看着洛素允妙媚的背身,淡雅从容的动作,杨宗志牙关一咬,忽然走到她的背后,
腾手将她抱在了怀中。

  「咯咯……」

  洛素允腋下一痒,花枝乱颤的缩成了一团,想要拼命挣扎躲开,但是杨宗志
的双手如同坚铁一般焊住,她浑然挣脱不了,这一抱,让她的心儿也酥了,眼儿
也媚媚的秋水盈盈,经年来所有的愿望都在这一刻得偿。

  她幽幽的吐了一口香气,乖巧的靠倒在杨宗志宽大的胸怀中,闭目恬静的享
受了片刻,耳边能听到杨宗志的牙关咬得轻响和自己的怦怦飞快心跳,洛素允闭
目道:「嗯,你……你先放开我,让我给你准备好。」

  杨宗志咽下一口唾沫道:「素允,过去我对不起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
你过这样苦巴巴的日子……」

  「你没有对不起我呀。」

  洛素允回头嫣然娇笑一声,抿住红唇道:「你是说,你老在欺负我是么,一
会叫我素允,乖乖的素允,一会子又要跟我划开界限,再过一段日子,又要让我
嫁给你,你呀……有时候让我都分不清,到底哪一句是真心话,哪一句是哄我开
心的呢。」

  杨宗志面色一怔,脱口道:「现下这一句,我再真心也不过的了,过去我…
…我可能有骗过你,也可能对你言不由衷,都是我性子顽劣所致,日后再也不会
啦。」

  「嗯……」

  洛素允秀眸紧闭,认真的点了点头,就这么斜靠在他的怀内,便觉得天地圆
满,石缝中不断吹入一些潮湿的海风,吹乱了草灯,也吹得她两鬓秀发翻飞而起,
撩在杨宗志的鼻端眼前,洛素允伸手握在他锢在自己胸前的大手,四只手紧握,
两人的心头都觉得平安喜乐,仿佛天地悠悠,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两人站在夜
幕下,紧紧环抱。

  过了不知多久,屋外有低低的蟋蟀轻叫,海潮一浪接着一浪拍打在远远的山
脚下,洛素允忽然睁开迷醉的双眸,回头俏媚的横了杨宗志一眼,然后伸手拉开
了他的手臂,红着小脸给他整理床铺。

  杨宗志叹了口气,心知自己这么一说,从此以后便再也抛不下这位绝色的仙
子,他的性子里面有着冲动冲劲,有时候胸口一热,便什么都顾及不到了,看到
人家为他这般苦守着,他哪里还忌讳着自己有多爱恋人家,只想着不能让她再这
么吃苦下去,其余的,只能等待日后再说。

  而且室内灯火昏暗,洛素允曲线玲珑的背身斜侧在身下,从这里,可以清晰
的看到她露在外面的一截,滑如凝脂,洁白耀眼,配合那一头飘洒的乌黑长发,
当真是黑白分明。

  杨宗志也一起弯下腰,陪在她身边整饬一番,洛素允看他近身过来,小脸幽
幽的一红,仿佛暗夜里盛开的昙花,芳香四溢,她轻轻的向一旁挪了一步,咬着
小唇飞快给他整好,然后站起身来,退开几步,垂头道:「夜了,你……你就睡
这里,我……」

  「你什么……」

  杨宗志索性放开心扉调笑一声,看到洛素允紧张的好像初夜的小媳妇,小脸
红透,唇红齿白的好生宜人,知道她是首次与一个男子在夜室相处,有些手足无
措。

  而且这简陋的石屋中,唯有这一张靠边的小床,他们两人对面而立,又怎么
能分出彼此来,洛素允抢断道:「我……我去石凳上打坐一宿便成,你不许像刚
才那样瞎想。」

  「我刚才瞎想什么了呀?」

  杨宗志微笑着凑前一步,洛素允承受不住他的逼迫,仓皇后退几步道:「你
刚刚抱着我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你……你在我的脖子里哈气,还……还用手捏
了我这里一把,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不许你再这样子。」

  杨宗志听的哈哈一笑,抬起右手道:「嗯,你是说这只手。」

  一边说话,一边将右手放在鼻下闻了片刻,口中嘶嘶几声,叹息道:「好香
的右手啊,它适才就是闻到了你发丝中的香味,所以忍不住心猿意马,对洛仙子
的作了坏事,该当何罪。」

  洛素允听得小脸殷红一片,这家伙作了坏事,偏偏还能理直气壮的拿手问罪,
亏他有这么厚的脸皮,洛素允偷偷瞥着他装模作样的神态,不由得扑哧一声娇笑
出来,便又死死地板住小脸,咬着粉唇道:「我……我放过它啦,可它要再对我
这么无礼,别怪我出手对付它呢。」

  这番话说得自己心慌意乱,赶紧跳到石凳上翻身坐下,双腿紧紧的盘在一起,
两只洁白的小手高举,手心向天,捏了兰花诀,闭目调息起来,杨宗志看的不禁
好笑,既然他真心接纳了洛素允,便打算要和她共度余生,从此以后不分你我,
心里面也没什么禁忌和道德的界限,他们也可以草灯为媒,石桌为案,交拜成为
夫妻,只要心心相印,何必在乎什么有礼无礼。

  转念又想:「素允这样子,只怕还是有些女儿家的害羞。」

  他们相处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两人过去说过的话,或许都不顶今夜的一半,
正所谓来日方长,虽然杨宗志每每看到洛素允这正正经经的俏丽模样,便忍不住
有些心头大动,不然也不会每次见到她都口吐轻薄妄语,大大违背了常态,但是
人家既然摆出了淡雅的美仙子模样,他也不好太过逼迫。

  当下他转身吹灭了草灯,便真的斜躺在石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今日波折重
重,而且体内的迷药未去,身子刚刚挨到石床,脑子便又昏又胀,背下有一排尖
尖的碎石砾,躺着极为不舒服,不过一想洛素允在这里睡了整整一年多,他便什
么也顾不了了。

  第二日清晨醒来,石缝中射进耀眼的阳光,杨宗志偏转过眼睛,避开刺眼的
视线,睁眼一看,洛素允姿势不变,正痴痴的凝视着自己,见到自己醒来后,赶
紧又收拾情怀,闭上秀眸,绯唇翻动默念起来,杨宗志不用去听,也能知道她又
在念什么「挽歌为舞」之类的偈语,就好像和尚喇嘛爱念阿弥陀佛一样,不过这
姑娘虽小唇嗡动,俏美的脸蛋上却是红彤彤的,美妙如同蛇果,在晨阳下看着分
外剔透韵色。

  杨宗志嘿嘿一笑,翻身坐立起来,大声打了个哈欠,随手挥舞着胳膊和,美
美的睡了一夜后,药性竟然变淡了不少,一身功力恢复了七八成,拳头挥出去,
带着虎虎风声。

  走到洛素允的对面坐下,捻起石桌上一块坚硬的鱼干放在嘴中,咬得咯噔直
响,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对头的仙子,这姑娘确实美得难以用笔墨形容,她的小
脸长得极为精致,瑶鼻高挺,秀眸狭长,每一处都妙到毫巅,搭配在一起更是乱
人心扉。

  过去曾听人说,古时有美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可洛素允便是不笑的时
候,便能让人转不过视线去,史敬曾经说过,在在这位淡雅如仙的姑娘面前,所
有人都要惭愧的抬不起头,就连他老人家也不能例外,史敬说这话时,甚至还没
见过洛素允的真容,只是隔着薄薄的面巾观感,便有这么深刻的体会,若是他能
够看洛素允一眼,会不会也像杨宗志这般目光灼灼,嘴角微张,鼻息都屏住了。

  或许是受不住杨宗志火辣辣的目光逼视,洛素允的小脸上越来越红,腮晕鲜
艳欲滴,小嘴中也念得乱七八糟起来,她倏地睁开秀眸,朝杨宗志恨恨的瞥了一
下,放开轻媚的姿势,站起来道:「我们……我们走吧。」

  杨宗志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跟着洛素允走到大门口,两人回头向内观
望,洛素允倒是透出一丝不舍来,秀眸中瞬时挂满了珠泪,杨宗志叹气道:「你
还有什么细软要收拾了么,咱们这一走……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嘤……」

  洛素允娇昵的抽噎一声,伸手抹了抹腮边的珠泪,摇头道:「没有了,我自
幼在神玉山长大,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好带走的。」

  他们一道关好木门,穿过悬空洞,来到前厅的院外,见到陆陆续续不断有些
弟子们赶来,背后都挂着小包袱,作好了远行的准备,大家结伴来到一座孤孤的
木房前,跪拜下来,朝里面娇唤道:「师父……师父……」

  话刚出口,便有雪雪的抽噎声传出,杨宗志背着手站在她们身后,心下一时
不禁感叹,这些姑娘年纪都小,有生以来头一次要离开师门,去江湖上闯荡,他
一时也不知自己做得是对是错,见到这些女子过的闭塞苦闷时,心里有强烈的逆
反,待得见到她们真要出门远行时,却又不知是不是对她们真的好,她们从此就
要舍弃师门,变成流浪的浮萍,运道好了,或许能开心快意,遇人不淑的话,或
许又会命运多舛,浑然不由自主。

  洛素允也跪在众人的前面,垂着头扑簌簌的向下落泪,海风吹起她的衣襟发
丝,浓雾划过,看着飘飘欲仙,过了一会,木屋被人从内打开,浓雾中走出一个
窈窕丰丽的身子,洛素允抬眼一看,哽咽着唤道:「丁师妹……」

  丁娆娆面着淡巾,穿着缎蓝色的丝袍,海风荡起她的长长裙纱,看着似近又
远,她缓缓走到洛素允的面前站下,低头看了看众位师姐妹,娇声道:「洛师姐,
你……你起来吧,师父说她不愿见你,让你自己下山便是。」

  洛素允娇啼拜首道:「师父她还生我的气么,她都不愿出来见见我们?」

  丁娆娆叹气道:「嗯……」

  垂着小脑袋又道:「杨大……杨公子,师父她说,你要神玉,便自己去沸泉
中取出带走吧,从此我们神玉山名存实亡,凤舞池门人……再也不会在江湖上出
现啦。」

  杨宗志听的一怔,恍惚觉得此刻的丁娆娆有些不认识,昨夜之前,她还一直
叫自己大哥,此时却是变成了杨公子,这且不说,自她出门之后,甚至都没有用
眼角扫过自己一下。

  杨宗志眉心一蹙,继而又想:「梵妙霓居然这么轻易的,便答应奉送神玉。」

  上山之前,也曾设想过千辛万苦,别人的种种留难,神玉既然是山上的圣物,
人家不愿意给,也实属平常。

  现在梵妙霓猛然转换态度,变化的连杨宗志都有些不敢相信,心下默念片刻,
又有些微微恍然:「看来昨夜之事,对梵妙霓打击颇大呀。」

  她被过去的故人费沧所害,又险些落入费沧之手,造成清白不保,最后手下
弟子们纷纷苦求出山,梵妙霓心灰意懒之下,愤而关闭凤舞池,送走神玉,甚至
都不愿出来和离行前的弟子们相会。

  杨宗志叹了口气,点头拜谢道:「多谢尊者了,还请姑娘代为转告,小子用
过神玉后,必将神玉亲手送回,请尊者宽心。」

  丁娆娆摇头道:「师父说,不……不必了。」

  眼角低低的垂在下面,杨宗志拉住洛素允道:「咱们走吧。」

  洛素允一步三回头,和一众弟子们翻身而出,直到大家的背影消失在侧门外,
丁娆娆才猛地抬起小脸,几滴珠泪迸射而出。

  阳光穿过浓雾,照射在她洁白无暇的秀眸上,泛起星光点点,她死命的咬住
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哭音,害怕被后面木屋中的师父听见,小嘴紧咬,一缕玫红
色的鲜血沾湿了面巾,缓缓滴落下地。……

  看到这么多票,都吓了我一跳,这……

  看来大家是耍我玩那,我还是决定继续不求票好了。

            正文第588章凡尘之二

  杨宗志和洛素允在一干弟子的指引下,出了偏门,来到一片菜洼土坑旁,正
中间有一个七八丈宽的水塘,浓浓的烟雾从水塘上方升起,袅袅的被海风吹向山
边,环绕不散,让人几乎以为自己站在玉宇云端当中。

  从神玉山下望上来,天气晴好的话,最多只能看到半山腰,上面的部分便被
这层迷雾遮盖着,杨宗志想起她们都将这里称作沸泉,心头一动,暗想:「看来
……这里是神玉山活水发源之地了。」

  在一些沼泽大川之中,会有沸腾的泉水之说,那是因为地热作怪,远的不讲,
就说杨宗志在长白山上看到的天湖,多年未曾结冻,便是因为这个道理,他低头
凑到沸泉的上方,稍稍探过脑袋向下望了一眼,一阵浓烟升起,带着刺鼻的硝石
熏味,脑袋便又赶快收了回来。

  「扑哧……」

  洛素允和禹盘翠在身后看得抿嘴轻笑,愁绪顿时消散不少,洛素允走上前来
站在杨宗志的侧面,而禹盘翠却是迈着大步冲进烟雾中,挥着小手将烟尘远远的
赶开,下面现出一汪清澈的池水,水波不兴,全然不是杨宗志想象那般沸腾翻滚,
汩汩冒泡。

  杨宗志咦的一声,心下不禁暗暗称奇,看到这里笼罩着巨大的烟雾,便能想
象出下面泉水的温度之高,地热会有多么厉害,等到真的拨开云雾时,却见到一
幅恬静的幽紫色山泉,水波的正下方横躺着一块玉石,四四方方,紫气盎然,发
出淡淡的亮光。

  山泉中犹如仙境瑶池,看得平人目眩神迷,水中倒影飘渺荡远,杨宗志蹲子
掬了一捧池水,水温淡淡的,带着一丝惬意的热度,泉水在手指间流淌着,滑入
指缝内。

  抬头看了看巧笑嫣然的洛素允,见到她抿嘴束手而立,泉中的浓烟翻过她的
发丝,显出一派飘飘欲仙的好秀色,心底也不禁暗暗恍然,也只有这样的福地洞
天,才能孕育出如此得天独厚的美貌姑娘,洛素允在他心目中就好像这汪泉水一
般,清澈可以见底,柔柔的兴不起一丝波澜。

  禹盘翠笑着手指道:「杨……杨公子,这就是神玉啦。」

  杨宗志这才被她唤回了神,低头一看,正中央的那块紫玉有双肩宽,玉下流
动着灼灼华彩,似乎可以看穿天地灵气,洛素允蹲下小身子,娇声道:「怎么…
…搬出来呢?」

  杨宗志笑道:「我倒是有法子的。」

  说罢一手拉住洛素允,一手远远的探到泉水中,身子前倾,摸到了水面下,
手尖勉强够到紫玉上,用力的捏了捏,表面上滑不离手,身子一颤,几乎滚落到
池水中。

  身后的弟子们扑哧一声娇笑了起来,大家纷纷踮起脚尖,看看这神玉到底有
什么古怪蹊跷的地方,见到杨宗志神情狼狈,俊逸的面庞上挂着尴尬的苦笑,总
算洛素允拉得紧,才避免让他更为可笑的掉进池水里,大家忍了片刻,顿时放声
大笑起来。

  笑声缓缓绕远,有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出主意,有人道:「洛师姐,不如我们
作个木篱笆放下去,把神玉装在里面,然后拖上岸吧。」

  还有人小声道:「杨公子,你要这紫玉来作甚么,我好像记得你要用作兵器,
紫玉脆脆的,真的能当兵刃用么?」

  杨宗志回头说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丐帮的史老帮主对我说,这块神玉
乃是天下最坚固的晶石,用来打造成兵器,无坚不摧。」

  听到他提起史敬,洛素允微不可查的俏媚横了他一眼,小脸绯红,暗暗嗔怨:
「这臭家伙……」

  若不是他装作晕厥,死死的闭着眼睛,洛素允又怎么会被他套出了心底的痴
情,更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对师父苦苦的婉求,昨夜里,洛素允说那些,只是狂
喜之下,说给师父听的,也好让她成全自己的好事,她哪里能想到杨宗志会忽然
从地面一跳而起,那一刻,洛素允实在是羞愤欲死了。

  没过多一会,杨宗志便和一干弟子们混的厮熟,因为洛素允的缘故,大家亲
热的叫他杨公子,也有人大着胆子低声叫了一句杨大哥,杨宗志总是微笑的点头
应承着,看得出大家对洛素允都极为亲昵敬佩,所以不免沾了人家的光。

  众人走到一旁的菜洼内,找到一些废弃的木材,作了两个木框,中间用草线
串住,然后再走到沸泉两头,一边人将木框嵌入神玉的泥土下,草线合着连起来,
用力的向上一拉,或许是由于神玉太久没人搬动,下方深深的嵌在泥土里,这么
用力,居然丝毫也拉不动。

  禹盘翠沮丧的扔掉手中草绳,便要腾身跳进池水中,洛素允轻轻拉住她道:
「你做什么,盘翠,你小心些。」

  禹盘翠翻着白眼嚷道:「怕什么呀,咱们从小在沸泉边长大,这里能有什么
古怪,洛师姐,你让我下去,一定帮你把神玉拉出来。」

  洛素允缓缓摇头道:「你别妄动……」

  杨宗志蹙眉道:「不如这样,神玉的下面必定陷入泥土里,我们先用树枝把
它撬松后,再用力来拉。」

  他一边说话,一边取出一根粗壮些的树枝,大力的向池水中搅去,大家只听
见磕嗤一声,下面冒了几个水泡,树枝却是自中间折断了。

  转身再去找更粗更大的树枝,无一不是撬动几下后,便再度断开,过了大半
晌,大家在沸泉边折腾了一两个时辰,依然徒劳无计,头顶的丽日冉冉升起,阳
光透过迷雾直直的照射在身上,泛起了一股酷热的湿气。

  禹盘翠挥手抹着腮边的汗珠子,叫嚷道:「看到了吧,还是我下去搬啦。」

  耽误了这么久时刻,大家都不愿看到,有好几个人跃跃欲试的想要跳进沸泉
里,这会子就连洛素允都有些惘然时,杨宗志盯着池下清泉,怔怔的发呆。

  脑子里面想着梵妙霓清丽的风华和威怒的气势,暗道:「莫非……这也是她
一早便想好的。」

  左思右想,梵妙霓如此轻易的拱手将神玉相送,这事情似乎有些说不通的,
除非她早就知道神玉多年来陷进泥土中,无法轻易拔出,所以故作大方,实则让
杨宗志也带不走。

  他伸手拉住禹盘翠道:「要去也是我去,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

  一只脚踩在沸泉中,带动着泥土纷纷坠落,洛素允在背后轻叫道:「你小心
呀……」

  杨宗志回头咧嘴一笑,阳光迷雾下看得极为耀眼迷人,这群弟子们一个个脸
蛋通红,暗暗羡慕起洛素允来,杨宗志沉住气,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两步,一只
脚搭在神玉上,另一只脚还未踩实,泉下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剧烈沸腾起来。

  伴随着地动山摇,冲天的水柱,滚烫的气流扑面而来,大家都下意识的向后
扑倒,洛素允大叫一声,弹出白绢向杨宗志的背影缠去,杨宗志只闻到一股腥臭
的磺石味,四肢微微发麻,想要向后退下几步,脚下打滑,幸好洛素允的白绢及
时赶到,拉扯着他向后滚倒几下。

  脑袋滚到了沸泉边,双脚还挂在水池里,只觉得好像被烈火烘烤般的一烫,
又飞快的缩回双脚,冲天的水柱这才轰然落地,溅到大家的衣领袖口,烫得大家
哇哇急叫。

  低头向下一看,不知何时,沸泉已经变成了一汪通红色的怒泉,水面上剧烈
的翻涌着,将神玉向上推高了几尺,大家拼命拉起草绳,把神玉拉出水面,草绳
这时候断开了,杨宗志伸腿一踢,神玉便怦怦几声脆响,落在了对面的泥土中。

  池水就好像烧滚的开水,向外不断的冒着热气,迷雾也变得越来越浓,山腰
下不时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仿佛整座神玉山都摇晃起来,池水滚到沸泉边
泥土上,发出嗤嗤的啸叫。

  众人看得大惊失色,想不到片刻过后,沸泉竟然变成这么一幅弑人的恐怖模
样,有好几个人被冲天的沸水烫伤了胳膊和腮边,这时候依然还在嘶嘶的抽气,
杨宗志惊魂未定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大家一脸惊色,方才幸好是他下水,仗着
宇内无敌的轻功逃得飞快,倘若换成禹盘翠或者其他人的话,真真不一定能逃得
出来。

  从草地上拾起神玉,入手却是冰凉一片,他将神玉捆好在背包里,带着洛素
允等人飞快的向后退去,脚下的土地都在轻轻震颤,这一下仿佛真的惊动了镇山
的神灵,造成天公发怒了,众人脸色苍白,相携着沿着山道向下快跑,来到山门
口岛礁旁,晁家兄弟正垂头丧气的等在这里,见到杨宗志带领一大群小姑娘跑下
山崖,四兄弟欢呼一声,忙不迭的迎将上来。

  杨宗志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吩咐他们尽早开船,所幸这次租来的渔船够大,
装了二三十人兀自只吃了半尺水,晁老三在船头作艄公,大叫一声拉起了风帆,
大家齐心合力,将渔船开出了岛礁。

  回头向上看看,神玉山上的迷雾遮住了整座苍山,浑然看不清楚这里还有朝
天的凸峰,洛素允和禹盘翠等人担忧的看着迷雾,直到听见山崖上不断传来轰隆
巨声稍小了一些,这才一个个吁气庆贺,跑下山之前,两道旁不时有些岩壁滚落,
大家总是担心梵妙霓遭遇到什么不测。

  转念一想:「师父的武功出神入化,还能比不过自己不成。」

  心里面便稍稍安定些,自己都逃出来了,师父便没有理由束手就缚,方才地
动山摇的那一下,大家都以为是山下的基石被什么给撞到了,造成山体不稳,这
在过去也是时有发生的,神玉山坐落在大海中央,海拔虽高,却不是什么名山大
川,山体也并不宽,海底稍稍一个晃动,便能清晰的传到山巅上。

  就算有些庞大的船只撞在山崖下,也能将神玉山撞得左右晃动,只不过历年
来,都没有方才那一次激烈而已,跳上渔船后,侧耳倾听头顶的回响,渔船渐行
渐远,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慢慢被海风盖住,海潮翻涌打在船身下,洛素允挽
着小手儿站在杨宗志身前,目光痴痴的看着迷雾下的山头,不禁轻轻抽泣了起来。

  不但是她,那些决意离开神玉山的弟子们,也纷纷低头大哭,在这里住久了,
心里面有些莫名的压抑和厌恶,可一旦真的要离开,总是有些不舍的,世上事总
是难以两全其美,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便要抛舍到十多年来习以为常的一切,
从头再来,心头的茫茫憧憬和楚楚酸涩总是并存着。

  渔船划开后,渐渐的远离神玉山往北而去,出了暗礁,神玉山便远远的再也
看不清了,或许是海天一色,或许是被迷雾笼罩,总之看不到任何突出海面的事
物,就好像平地消失了一样,到了晌午,大家在船舱内用饭,禹盘翠等人尚且还
拿出一些鱼干食用,杨宗志却是哈哈一笑,从底座下翻出窖藏的美酒和烤肉,一
一分给了大家。

  一群姑娘掌着酒碗,拿着香喷喷的鹿肉糜腿,一个个目瞪口呆,她们在神玉
山清衣素食惯了,哪曾见过这样的荤腥,小脸俏红着,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洛素允没好气的瞪了杨宗志一眼,禹盘翠却是头一个喝了一口苦酒,然后嚼
下一口鹿肉,双眼瞪得大大的,大家眼光亮亮的看着她,见到她又眨巴双眼咀嚼
几声,忽然拍手大叫道:「好……好吃哩。」

  大家听得心头一喜,纷纷喂酒吃肉,杨宗志看的哈哈一笑,走到船舱外与晁
家兄弟说起话来,再回来时,闻到舱内一股冲天的酒味,好些姑娘已经醉得人事
不知,酒碗和没吃完的肉屑散落一地。

  杨宗志不禁摇头失笑,这些姑娘从未喝过酒水,这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她
们的酒量浅,一人只喝了一小碗,便再也支撑不住了,继而心中又有些感叹,她
们过去的生活,真的连一些贫苦子民也不如的,子民过的再贫寒,开年的时候,
总还能节衣缩食的吃上一回荤腥,而她们十几年来不闻酒味,不见肉菜,要是换
成杨宗志,真不知这样的日子能熬过几天。

  船舱内只有洛素允脸色未变,她的小脸干净洁白,纯美无暇,或许是一口酒
都没尝下的,看到杨宗志走进来摇头微笑,洛素允秀眸一瞪,啐他道:「瞧你做
的好事,我收拾了好一会,才把她们放倒睡下哩。」

  话音还没落下,禹盘翠忽然打着酒嗝从木板上跳起来,头晕目眩的大叫道:
「洛师姐,我们……我们再喝一碗,咯……原来喝酒吃肉是……咯,这么快活的
呀,你跟我说说,你出山修道时,有没有……咯,偷偷的喝酒,偷偷的吃肉。」

  禹盘翠大咧咧的喊了一嗓子,又趴在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洛素允摇头苦笑一声,走过去给她摆好姿势,才走到杨宗志身前站定,撇着
小嘴娇昵道:「你说吧,要把我这群师妹们怎么安置,她们……被你撺掇着跑出
山门,日后在江湖上浪迹,我又怎么放心呀,她们毫无江湖经验,心思单纯,是
要吃大亏的呢。」

  杨宗志摊手笑道:「你们凤舞池的功夫这么厉害,谁敢去掳老虎的胡须,嘿
嘿,只要她们别太欺负人家,不要掀起腥风血雨,便算好啦。」

  「哼……」

  洛素允从瑶鼻中嗤了一句,咬着小牙啐他道:「你还说风凉话,我……我总
算是她们的师姐,可不能看着她们不理。」

  杨宗志笑道:「这可难做了,她们好不容易跑出外面天地,哪里还愿意被人
像师父那样管着,你不让她们去经历外面的世界,清清楚楚的感受人情冷暖,她
们逃出来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回到神玉山去。」

  洛素允咬住绯唇哼了一声,凑近过来道:「好吧,就算你说得有理,那……
那我怎么办,你准备把我怎么安置?」

  杨宗志嬉笑道:「你可就不同啦,我要带你回北郡去。」

  脚下踏前一步,伸手挽住了洛素允柔细丰挺的腰肢,洛素允小脸一红,飞快
的打在他捉过来的手背上,退后道:「你……你作甚么,师妹她们都还在呢,还
有……外面……外面也有人。」

  杨宗志笑道:「她们不是睡着了么……」

  腆着脸逼到洛素允的面前,闻着她吹气如兰的甜腻香味,心中不禁顿时醉了,
能看到这仙子羞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就好像有把这位淡雅谪仙射入凡尘中的快意,
遇见她这么妙媚的情态,心里总是痒痒的。

  脑袋凑下去,便要在洛素允吹弹可破的娇美脸蛋上亲吻一口,没料到被洛素
允出手一指,点在了胸口的玉堂穴上,身子叫这么怪异的挂着,双手前伸,脑门
歪着,嘴角还轻轻抽搐几下,杨宗志叫道:「好素允,乖乖素允,你……你这是
作甚?」

  洛素允扑哧一笑,抬手羞他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我不许你一见我
便动手动脚的,你在别人面前都一本正经,为何独独见了我,便要这么欺负我?」

  杨宗志苦笑道:「人家也不是我的妻子呀,我哪能见人就乱来的,你先放开
我好啦,我保证这回再不对你作怪了。」

  洛素允拼命忍住笑意,摇着小螓首道:「我……我才不信呢,昨天晚上你摸
到我这儿,今天……又要来搂我的腰,我要是再不管着你,没几天你便把我吃下
去哩。」

  杨宗志听的面色一呆,姿势变动不了,浑身倒是有些酸胀,尤其是脖子扯得
生疼,听到洛素允这番话后,他不禁暗暗发起呆来,比较起这位面嫩的仙子,动
辄羞得面红耳赤,筠儿和婉儿等人对他的宠溺可是决然不同的,那些丫头爱他依
顺着他,便是什么都愿意给他的,就连最最珍视的身子骨也都一并奉上,因此杨
宗志在这上面从未碰过软钉子,渐渐也心高气傲了起来。

  最最难缠的应当数颜飞花,从不和颜悦色,实则也能主动的奉上姣好的,至
于性格和洛素允有几分相似的岳静,也会对他推拒不开,最后也是依了他的,就
更不要说婷姨,印荷和若儿等人了,便是史艾可和倩儿,也只是杨宗志觉得她们
年纪还小,身子骨娇嫩,想要再多等一段时日罢了。

  洛素允的年纪和他相当,娇躯早已发育的非常成熟,小脸却是一派处子娇纯,
可是下起手来,却是毫不留情面的,要不是昨晚在神玉山上听见她言辞凿凿,情
真意切的将心事说出来,杨宗志几乎都要怀疑这位姑娘到底有几分爱恋自己了,
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么痴情无悔的。

  洛素允受不住他目光扫过来,只得轻咳一声逃到了舱外,杨宗志木讷讷的站
了不知多久,也不敢出口招呼,免得被晁家四兄弟看见了,惹得别人笑话,面上
尴尬,脖子向外扯得酸痛,呼吸也变得微微凌乱,正在这时,一直趴在木板上的
禹盘翠忽然睁开迷茫的眼眸,半醉半醒的抬头看了一眼,奇道:「咦……杨公子,
你,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练武么,就好像我们每晚都打坐一样?」

  听到舱内传出声响,洛素允又飞快的跑回来,伸手在杨宗志的背后轻拍了两
记,杨宗志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龇着白牙,用力的揉着自己的腰背和脖子。

  洛素允看他狼狈的模样,不禁心头一软,虽然暗自羞涩无比,却依然还是忍
不住探手给他拿捏了几下,娇嫩的小手儿隔着儒衫在背后推血,让杨宗志舒服的
快要呻吟出口。

  他低头哈哈一笑,对秀眸迷离的禹盘翠眨眼笑道:「你说对了,我这正是练
功,过去我曾经发过一段誓言,说要有朝一日拿着一把大弓,将天上最最美丽的
那颗仙云射入人间凡尘,我看我刚才这姿势,像不像在弯弓引箭,嘿嘿,那仙子
便等着瞧好啦。」

  洛素允在他身后听得心尖一颤,手中的力道顿时重了不少,小手用力,在他
的腰背后掐了一记,红唇嘟起来,便要羞啐他说话,禹盘翠却是听了没头没尾的
一句话,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面上昏睡起来。

  窗外传来晁老三豪迈的哈哈大笑声,有人捏着嗓子唱起了渔歌,天边一抹夕
阳挂在海面上,渔光粼粼,投在眼底里却是极为耀眼的,洛素允心思一柔,想起
他过去对自己求亲时说过的话:「素允你乖乖的等着我,我定要娶了你过门,让
你这美妙仙子被我这臭小子射落凡间……」

  心下不禁也如饮了醇酒,酣酣的醉满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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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89章凡尘之三

  神玉山头,轰隆隆的巨响兀自不绝于耳,洛素允和众弟子们走后,山巅上一
片冷清,时过晌午,丁娆娆从师父房中走出来,去沸泉当中取水做饭,见到整个
沸泉满是疮痍,怪石和黑土光秃秃的露在外面,那汪过去清可见底的池水竟然杳
无踪影。

  地面上干巴巴的,黑土地裂开了一道道深深的缝隙,要不是眼前还有一个七
八丈宽的大坑,丁娆娆险些都以为自己走错的地方,没了沸泉水,神玉山上便再
也没有其他的淡水源头,这么几个时辰的功夫,洼地里种植的青菜也都枯萎了,
青草和绿树杂乱的耷拉着,眼见过不了多久,便要枯死掉。

  丁娆娆的心头一酸,手中的竹水桶无力的掉落在地面上,此情此景,正好应
对心事,虽说面前的神玉山就像遭了多年的干旱一样萧索荒凉,可是在丁娆娆的
心目中,也决然比不了那个人的漠然离去,来的让人心尖抽痛。

  比较起昨晚初见他时的霏霏心动,现下的心儿,就好像四周的枯地一样,裂
开数道缝隙,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是来娶走洛师姐的,他或许从来没想过,茫
茫神玉山上,还有一个人,会为他伤碎了心,想念他,想念的行迹憔悴,一点也
不比洛师姐差。

  从过去那种胆小怯弱,到昨夜相处时激动的不可自制,险些把什么话都告诉
他了,还好呀……幸好没说呀,在他的心底里根本就没有过自己的一席之地,自
己要是说了,真是找罪受的,受到人家的轻贱还不算什么,最怕的是日后再也没
脸见面了。

  现在心儿如同一片死灰,丁哪娆娆用劲的捂住自己的胸口,里面隐隐作痛,
秀丽的眉尖皱起来,冷汗把面巾都给打湿了,身子摇摇欲坠,正在这时,脚下轰
轰一阵乱响,整个神玉山都为之颤抖起来,丁娆娆立足不稳,足下一软险些栽倒
在大坑中。还好她这些日子内力外修,根基打的十分扎实,就这一眨眼的功夫,
她的左脚在右脚背上轻踩几下,身子在半空中冉冉升起,再缓缓的向后退去。

  面前一道冲天的火光涌起,喷出了十几丈高,丁娆娆震骇的低头一看,见到
那火光都是从沸泉的泉眼中喷出,过去那块填埋在泉眼的神玉,此刻已经全然没
了踪影。

  「那是……他拿走了吧。」

  丁娆娆知道神玉被师父送给了杨宗志,想想也很可笑,昨晚时,还曾经情真
意切的对杨宗志说,拼命性命,哪怕受到师父的责罚,也要去帮他把神玉求回来,
就算师父把自己关进后山面壁也在所不惜,可惜呀,人家根本是用不到她的,人
家有最得师父宠爱,高雅蕙质的洛师姐帮忙,哪里还需要她这个小丫头插手呢。

  看到洛素允心满意足的剥开面纱,乖巧的依偎在杨宗志身边时,丁娆娆心头
痛彻肌骨,就如同一个最最美满的好梦,在一瞬间来到自己的眼前,又在最短的
时刻内破灭掉,残留下来的,只有千疮百孔的寂落芳心,也许师父说的总是对的,
神玉山门人,天生便不该去嫁人的,师父和师叔没有嫁过夫家,不也是活得好好
的么。

  丁娆娆咬着小牙,爬回到师父的面前,服侍她走进内间,幕帘垂下,也将她
的愿望都隔在身后,从此收心养性,陪在师父身边,再也不要见到任何男子了,
就算这么想,可是今早杨宗志离去时,丁娆娆依然还是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这个男子好像谜一样的突然闯进她的心内,又像尘烟一般的消失掉,面对冲天的
汹汹怒火,丁娆娆呆呆的站立片刻,小脸几乎都要被烈火给烤化了。

  烈火忽的一下顿时又收回到泉眼中,丁娆娆才渐渐回过神来,脑子里翻来转
去的,尽都是杨宗志那俊逸的面庞,想要忘记他,真的是很难做到啊,什么时候,
自己也能像师父那样断绝七情六欲,心如止水,那就好了。

  沸泉中没了活水,丁娆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提拉着空桶晃悠悠的向回
走去,灵魂似乎也不在了,只剩下一幅空壳,空壳拉着空桶,前后晃荡。到了柴
房将水桶放下,取出一些过去做好的鱼干冷菜,端进了梵妙霓的房中。

  见到梵妙霓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姿势妙曼,庄严宝相,丁娆娆放低脚步声,
将干菜摆在她的面前,跪下道:「师父……」梵妙霓缓缓睁开眼帘,见到楚楚动
人的丁娆娆趴伏在地,眼神不禁一柔,开口轻笑道:「吃饭了。」

  低头一看,见到一桌子残羹冷炙,茫然道:「今天……就吃这些?」

  「唔……」

  丁娆娆柔弱的点了点头,跪起来道:「沸泉不知为何干了,我一时找不到清
泉水,只能委屈师父了。」

  梵妙霓楞了一楞,摇头叹息道:「怪不了你的,这座神玉山奇峰凸起,百余
年全靠神玉镇守,祖师婆婆当年将凤舞池设在这里,本来也是希望多多开采神玉,
继而铸造神兵问鼎中原,哎……可是神玉这种通灵之物又怎么是随意能开采出来
的呢,祖师婆婆在神玉山上呆了三五年,却再也找不到同样的第二块,郁郁而终。」

  丁娆娆幽幽的叹气道:「嗯……我知道。」

  夹起一些冷菜鱼干,毕恭毕敬的呈送到梵妙霓的面前,梵妙霓咬了一口,嘴
里囫囵道:「你也吃吧,小丫头,师父想不到,最后赤忱衷心守在我身边的,反
而是跟我时间最短的你,哎,天意造化,真是出人意料。」

  丁娆娆酸楚的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鱼干在嘴中,与梵妙霓默默对坐,两人吃
得都没有什么兴致,只吃了几口,便又唉声叹气起来,丁娆娆狠狠的瘪了瘪嘴,
一颗亮晶晶的珠泪顺着甜美的香腮滚落下来,慌忙又转过身抹了开去。

  见到师父这么气短的模样,哪里还是过去那个恪己极严,威风凛凛,不可一
世的掌门人,梵妙霓此刻的眼珠子涣散黯淡,不时的哀声苦叹几句,空荡荡的客
房内,四周悄无声息,叹气声好像惊雷一样打在丁娆娆的心头,还是让她止不住
的落下泪珠儿。

  客房外轰的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客房都为之左右摇晃,头顶的横梁上扑簌簌
的落下来几簇灰尘,落在菜碗里,丁娆娆赶紧伸手遮住,梵妙霓直勾勾的看着她
道:「小丫头,吃过这顿饭后……你,你也下山去吧。」

  丁娆娆听得遽然一惊,跪下来哭道:「师父,我……我做错什么了么,你为
什么要赶我走?」

  梵妙霓哎的叹气道:「你对我忠心,我又怎么舍得,只不过……你此次下山,
乃是奉了为师的告令,有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要做,做好了这件事,咱们凤舞池
便能完成祖师婆婆的遗愿,生得其所。」

  她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客房,复又黯然道:「本来这件事,我是
打算过些日子再跟你说的,但是机缘已至,我是等不了了,过去这十几年,师父
一直认为素允才是传代之人,以她出众的慧根,做这件事,也是最最合适的,可
惜……师父看走了眼,她总还是堪不破情字一关那,白白浪费我对她寄予的厚望,
小丫头,师父身边再没有别的弟子了,唯有你……才是继承我衣钵的传人。」

  丁娆娆在地面上听得一呆,茫然抬起头来,见到师父从她自己的怀中取出一
个小小事物,缓缓的挂到了自己的脖颈上,低头看看,原来是一块紫气盎然的小
玉,正是昨晚杨宗志带来的那一块。

  这块小玉,丁娆娆曾经在费幼梅雪白的项上见过一次,也曾经开口相问,费
幼梅只是红着脸羞笑,却不敢答她的话,丁娆娆知道这块玉定然跟杨宗志有莫大
的干系,不然费幼梅不会那么珍重视之的贴身收藏,也不会一提起它,便甜蜜蜜
的露出秀媚的娇魇。

  但是她从未想过,这块玉会有朝一日挂到自己的脖子上,费沧自杨宗志怀内
搜出这块玉后,洛素允捡到后还给了师父,现在师父把它赠送给自己,她是……
她是什么意思?

  丁娆娆茫然的睁大双眼,见到梵妙霓的眸子中一派慈祥宁定,紫玉符在胸口
上绽放出微微光芒,天地便好像宁息了下来,梵妙霓叹道:「这紫玉符是我们凤
舞池的师门信物,见紫玉符如见掌门,从即日起,小丫头,你便是神玉山的第七
代掌门啦。」

  丁娆娆惶恐轻叫道:「师父,我……我不行的。」

  梵妙霓板着脸喝道:「你为何不行,师父的本事,大多都已经传授给你,余
下的……便只能靠你自己去慢慢领悟,放眼普天下,唯有三两个门派弟子能与你
为敌,你可不能给咱们凤舞池丢脸。」

  丁娆娆小身子一颤,酥软无力的盘腿坐下,怔怔的耳听着梵妙霓娓娓说下去
道:「你听仔细了,师父只说一遍,咱们凤舞池是前朝皇室的后人所创,每一代
的掌门人,都以光复大业为己任,这些事,外面江湖上传言纷纷,自也不必多说,
但是外面那些人以为咱们凤舞池的秘密都藏在神玉中,所以多年来窥视觊觎神玉
者众多,哼哼……他们压根就想不到,咱们神玉山只是一块招牌,实则另有隐私,
今日那姓杨的阴葵余孽以为抢走神玉,便能让咱们凤舞池对他俯首称臣,他是大
错特错啦,咯咯……你记住了,咱们真正的秘密,是在……」……

  归途漫漫,由于多了洛素允指路,出了暗礁回流后,渔船扬帆出海,快速的
向北赶去,洛素允曾经孤身走过这条水道,对周围的水纹分布大多都还记忆犹新,
避开了几个涡流,渔船有惊无险的开出了几百里海路。

  到了第二天下午,海岸线已经历历在望,初时看起来像一个小岛,越到后面,
越能看清宽阔的海岸,分布着数不清的渔村和渡头。

  屈指一数,回路比起去程短了足足半天功夫,这一切全都仰仗洛素允站在船
头居中指挥,晁家五兄弟只用下力,压根也不用管什么方位,洛素允极有大将之
风,娇声挥令下来,沉稳有余。

  看到海岸线后,那三十个弟子们人人欢呼雀跃,终于能见到梦寐多场的大陆,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新鲜,虽然心头有些茫茫然的恐惧,但是更多的还是欣喜交
集,渔船上喳喳呼呼的笑成了一片,不时的,有人跑到杨宗志身边,和他亲热的
说几句玩笑话。

  杨宗志靠坐在船舷上,眯着眼晒着太阳,春和日丽,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耳听波澜翻起水浪,轻轻的拍打在船舷下,激起数尺高的浪头,耳朵根子也不清
净,禹盘翠时而都会凑到他的耳后桀桀怪笑几声,更有人在背后手舞足蹈。

  他的嘴角一奚,带着淡淡的笑意,随眼瞥着洛素允高高站在船头上指挥若定,
从昨日起,她便这样刻意的躲着自己,分毫让杨宗志近不了她的身,昨晚她和师
妹们缩在船舱里睡觉,杨宗志自然不会进舱打搅,今早一起来,她便站在船头上
指引方向,到了下午依然还未下来。

  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丫头脸子真薄,薄到了吹
弹可破的程度,她这么躲着,还是害怕自己被杨宗志亵弄的羞臊模样,让熟人们
瞥见了,转念想想也很自然的,她们凤舞池中人从小受到的教训便是不可嫁人,
对于男女之防看得很重,长了这么二十来年,或许杨宗志是头一个对洛素允出言
不逊的家伙,偏偏她又躲不开,唯有佯装无碍的做做样子。

  许是触碰到杨宗志火辣辣的目光,洛素允的小脸一红,飞快的转回头去,娇
声道:「继续向北……还有三十里,咱们便要靠岸啦。」

  船舱内一阵高高的欢呼声,人人笑意嫣然,叽叽喳喳的说起了靠岸首先要做
什么事,有人说要去买些胭脂水粉的,一股脑的都涂抹在腮边,还有人说要去大
吃大喝一顿,把人间的美味都一口气吃光了,更有人说是要去看看戏班,南岭有
粤剧班,出的武生是极有名气的。

  晁老三笑哈哈的拉着缆绳,依照洛素允吩咐摆过了风帆,回头笑道:「姑娘
们,你们说的这些都不难,咱们去广州城便可以全都碰到,索性咱们便把渔船一
气开过去好啦。」

  弟子们拍手大声叫好,杨宗志笑道:「晁三哥,劳烦一会到渡口后,把我先
放下来,朱大哥他们还在原地等着,我得先去找找他们。」

  晁老三点头笑道:「好。」

  禹盘翠等人听了,顿时失望的鼓起了小嘴,一个个跑到他背后,戳着他的脊
梁骨,腻声道:「喂……杨大哥,你不跟我们一道走了吗?」

  杨宗志回头笑道:「千里送行终有一别,是时候咱们分手了,各位姑娘要在
南岭见见世面,可我却是急着赶回北郡,片刻耽误不得,若是各位姑娘们日后有
暇了,便到北郡的幽州城来找我杨宗志,又或者去我点苍山师门相遇,我一定做
个好东道,陪你们游玩尽兴便是。」

  听到杨宗志这么说,大家忽然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转头跑到船头上,把洛素
允拉扯下来,依依不舍的道:「洛师姐,咱们……咱们就要分开了哩。」

  洛素允心下有些不忍,拉扯着多年来再熟悉不过的众位师妹们,想要开口说
话,却又一时哽咽住喉咙,晶莹的泪珠儿滴入宽阔无垠的大海中,大家一起陪着
抹了好一会清泪,渔船开到了海港外,晁老三把风帆收了一半下来,船速顿时减
缓,晁老大坐在船头上吹起了螺号。

  杨宗志打起包袱,背好了神玉,从船头上一跳而下,落在浅浅的海水中,溅
起一阵浪潮,洛素允却是和众位师妹们涕泪告别,泪珠儿抹了一层又一层,还是
不忍心就这么离去了。

  杨宗志也曾经跟她说过此事,说她们要入凡尘道,便要放开手脚,任由她们
自由徜徉,不然的话,她们束手束脚的,还不如索性就呆在神玉山上不下来才好。
这道理洛素允都懂,也知道人生分分合合在所难免,今日之别,也不是什么生离
死别,将来还是可以碰面了。

  可看着这些年方及屛的师妹们,脸上稚气未脱,哭的跟泪人儿似地,洛素允
还是不忍下船,站在船头上和每个人拥抱过后,又絮絮叨叨的嘱托了许多话,里
面有江湖规矩,也有人家的忌讳,这一说,直到天昏地暗,夕色在海面上缓缓涌
起时,洛素允才不甘不愿的跳下渔船来。

  她的姿势妙曼,拉着长长的裙角,落在了杨宗志的身前,不溅起一丝水渍,
仰头向上看去,见到夕阳下,几十双小手儿扑在船舷上向他们挥手道别,禹盘翠
大哭道:「杨大哥,你记住了,你要是日后对洛师姐有半点不好,我盘翠便头一
个饶不过你,你一定要让她幸福喜乐,听到了么?」

  杨宗志哈哈大笑一声,抬起手腕向船头上挥舞起来,禹盘翠又大叫道:「等
等开船,杨大哥,你说你在幽州城住,我们也没去过,到时候怎么去找你啊?」

  杨宗志正要说话,晁老三哈哈笑道:「小姑娘,幽州城我们是知道的,不如
到时候你们在南岭玩累了,我们再带你们去北郡转转,你要打听小兄弟的下落,
那可简单的紧,他的大名天下人都知,你想找不到他都是很难的。」

  「是吗?」

  禹盘翠轻轻念了一句,晁老三大叫一嗓子,渔船顿时离港而去,禹盘翠又趴
在船舷上,尖着嗓音向下叫喊道:「杨大哥,你记住我们到时候来到幽州城,若
是洛师姐她瘦了一丁半点,我们……我们便要跟你拼命啦!」

  声音在海面上渐渐小去,顺着海风已经听不清了,只能看到余晖下,几十双
小手儿拼命挥舞,到最后,就连渔船也只剩下一个黑点。

  洛素允的嘴角上噙满了珠泪,小臂在头顶挥舞的发酸发胀,兀自还停不下来,
海风将她的发丝高高的撩在耳后,衣炔翻飞,整个人便印入了天边暮色下,宛若
诗画般静谧动人。

  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总算是回来了。」

  这一路去神玉山,不过短短几天功夫,却有种恍如隔梦的错觉,仿佛那遥远
的海岛山巅上,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里,日子过得无比的慢,慢到了
仅仅一夜间,沧海桑田为之变迁,所有的事情都不由自己控制。

  逆着翻滚的海潮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洛素允的背后,便要拉着她回岸上去,
忽然耳后一个狐媚的娇滴滴嗓音咯咯娇笑道:「沾花惹草的臭家伙,你不过走了
这么短短几天,便又带回来这般美貌如花的一个姑娘,你……你,你看我这次回
幽州城后,非好好的告你一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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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90章凡尘之四

  「噗通……」

  丁娆娆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双眸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师父,此刻师父的眼神
中散发出熠熠精光,照的她浑身不寒而栗,小嘴中期期艾艾的呢喃唤道:「师父
……你让我……你让我也跟着去突厥?」

  「嗯……」

  梵妙霓重重的一点头,威赫道:「小丫头,你记着师父对你说的话,相机行
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抖露出你的来意,咱们凤舞池祖师婆婆的夙愿,或
许便要靠你这一举啦。」

  丁娆娆浑身扑簌簌的发抖,垂着小脑袋,窃声道:「师父,我……我可不可
以,可不可以不去?」

  「不行!」

  梵妙霓迎面大喝一声,手指着她,龇目道:「你……你怎么能让我失望?你
怎么能让我失望?小丫头啊,师父已经被素允伤透了心,现在所有的寄望都在你
头上,你怎么能像你洛师姐那么没有担当。」

  「可是我……可是我……」

  丁娆娆欲言又止,这时窗外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房屋都发起抖来,梵妙霓回
头匆匆瞥了一眼,蹙眉忧急道:「没有什么可是,凤舞池一门兴衰,全在你一念
之间啊……」

  她说到这里,声音忽而转柔已,手抚丁娆娆至顺的乌黑发鬓道:「师父连掌
门之位都传给你了呢,门派中隐藏最深的秘密也对你和盘托出,你只需要想办法
跟着那小子,看着他如何做事,他拿走了我们凤舞池的至宝神玉,赶到突厥后,
必会和……和那个人相遇,他们之间必有一番冲突,你便趁乱……」

  瘫软的丁娆娆忽然捂着小耳朵,尖叫道:「我不要……我不要听!」

  窗边的木栏登时自中断开,噼里啪啦碎响一片,梵妙霓蹙眉嘶吼一声:「你
……你……」

  声音忽而转为凄凉,静悄悄的走到木栏下,俯身拾起一块尖尖的碎屑,顶在
自己的胸口上。

  丁娆娆娇喘着回过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师父的动作,大惊的扑过去道:
「师父,你……你做什么?」

  梵妙霓颓然叹气道:「哎……我还有什么活头呢,养育的弟子们一个一个离
我而去,从此孤家寡人,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有何颜面去见祖师婆
婆,小丫头呀,我既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余愿已了,凡尘俗物,和我再不相干
啦。」

  丁娆娆拼命的拉着梵妙霓的右手,哭的死去活来,抬头见师父执拗的锁紧右
臂,碎屑在胸口上顶出了殷殷血色,丁娆娆大叫一声,悲嘶道:「师父,我……
我答应你啦,我答应你啦。」

  梵妙霓莞尔淡淡一笑,松开右手道:「好丫头,你总算没有让我白费功夫,
你且记住,师父恪于誓言,无法和你一同出山,但是师父会在你身边保佑着你,
你这丫头的胆气小,心思柔善,这本是你的长处,但是你千万记得,关键时刻,
切记不能心慈手软,以至贻误时机。」

  丁娆娆死命的闭着秀眸,任由两行酸楚的泪珠儿横洒而下,整个人哭成了泪
人儿,凄楚可怜,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暖融融的照在她的小脸上,她的身躯却
如同坠入冰窖,合着天旋地转般的颤抖。

  梵妙霓轻轻拍着丁娆娆洁白的手背,低声道:「去吧,既已无事,你便早些
上路。」

  丁娆娆稍稍睁开眼帘,目光中却是一派死灰般的白色,她娇婉的点了点头,
失魂落魄的向房外走去,步履潺潺,无依的几乎迈不动步子,好不容易走到房门
外,伸手推门,面前一阵烟尘伴随着地动山摇扑鼻而来,她回头轻轻瞥了梵妙霓
一眼,见到她拢手站在窗下,便连眼角也没有再看过自己,丁娆娆狠狠的一咬牙,
拉起裙角飞快的朝外跑去。

  不过一会,脚步声便掩盖在山石碎裂的声音下,再也听不到了,梵妙霓痴痴
的看着窗外天色变幻,浓雾升起,白云苍狗隐约可见,不时的又有轰隆隆的巨响
在脚下震颤,她紧紧地闭上眼眸,好像石头一样站立不动。

  过了不知几个时辰,天色微微变得昏暗,脚下的巨响连成了串,梵妙霓才悠
悠的吐了一口气,低声道:「出来吧……」

  窗外的角落中不知何时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面盖方巾,发髻随意的扑在脑
后,正是玉莹,梵妙霓叹气道:「你怎么还不走?」

  玉莹走在梵妙霓的对窗站定,柔声道:「师姐,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梵妙霓执拗的转回头去,在地面蒲团上蜷身坐下,昂头道:「我作这一切,
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何不可?」

  玉莹转身走到房门边推门而入,来到梵妙霓身前的蒲团上,学她一般的坐下,
双眸近近的彼此对视,玉莹妙声道:「师姐,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梵妙霓不耐的蹙眉道:「我说什么?」

  玉莹叹气道:「自从昨夜你愿意出让神玉,我便觉得奇怪了,只是我一直不
好出声问你,我还记得十几年前,师父对我们说过一次,说神玉乃是此地镇山之
宝,因为神玉山下是一座海底熔土,经年大火不断,若不是神玉在山上镇住的话,
这神玉山恐怕早就毁于一旦了,今日神玉已失,这里顷刻便会坍塌,你……你为
何要这么作?」

  抬头瞥了梵妙霓一眼,见到她毫不动容,玉莹又道:「后来我回去推想了一
晚,这才意会出你或许早有安排,你把手下的弟子们都赶出山门,自己却岿然不
动,难道……你是想以身殉山,从此葬身海底?」

  梵妙霓高昂的额头一顿,低头道:「我……」

  玉莹闭目叹息道:「再加上方才你对小丫头作的嘱咐,我大致便能猜出来啦,
师姐……我只问你,你……你到底是不是梵妙霓,梵师姐?」

  梵妙霓结舌道:「你要胡说什么?」

  玉莹道:「昨晚那长白费二招上门来,他口中言辞凿凿,说你绝不是梵师姐,
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假扮梵师姐,代她行使掌门之职,
你……你到底是何人?」

  梵妙霓索性闭上眼眸,来了个不闻不动,玉莹忽然垂泪道:「你不说,我或
许也能猜出大概,二十一年前,师父派出门下两名弟子出山修道,其中一个……
死在了外面,从此音讯全无,你回山后,便坐上了掌门之位,这些年来,从未离
开南海一步,那一代弟子老的老,死的死,而你又整天戴着面纱,让别人看不到
你的容貌,只听说话语气的话,你和梵师姐倒是颇为相似,分不出端倪的,昨晚
的一切就像电光火石,眨眼而过,但是这二十年前的隐秘却还是给揭出来啦。」

  玉莹说话时,口中叹气连连,梵妙霓却是霍然睁开秀眸,眼神里精光四射,
咯咯大笑道:「是啊,我知道再瞒不过你啦,我也没打算再瞒着你,你知道又能
怎样,依然改变不了现下的局面……」

  头顶的木梁忽然轰的一声,从中间断开了两截,突兀的挂在房顶,随风怒摆,
坐在房中就好像坐在火炉上一样,周身炙热异常,梵妙霓和玉莹的额头上不觉渗
出细汗涔涔,挥如雨下,梵妙霓放声大笑道:「那小子带走了神玉,也带走了咱
们这里的根基,他以为自己目的达成,可没想到……他带走的,却是一块这么烫
手的山芋,咯咯咯……他们阴葵派的妖人注定要被我们凤舞池所用,受尽百般的
驱使,百年前王妥这老色鬼是这样,那小子又何能例外……」

  玉莹委身叹气道:「这便是你作下的打算把。」

  梵妙霓的双颊泛红,眼神中却是青青狰狞之色,她哈哈狂笑道:「是又怎么
样,谁叫那小子这时候找上门来,我不用他,还能用谁,玉莹师妹,师父交给我
们的遗愿,我终于可以达成啦,我为了达成它,放弃了一生,放弃了自己的全部,
这时候总算可以透口气呀,心里面是如此的开心平静。」

  玉莹坐在一旁充耳不闻,捻起手指头闭目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梵妙霓尖尖的笑声穿透门梁,震得本已断开的横梁簌簌发颤,不过一会,她
们两人只听见头顶轰隆一声,伴着窗外炸雷般的惊天之音,木梁终于受不住力,
漫天倒塌了下来,神玉山上处处可听见爆炸之声,火光从每个地缝中钻出,烧得
岩石也变得通红,血红色的溶土飞溅而起,只不过顷刻间,神玉山便轰隆隆的向
海面上塌去,万物不存。……

  上岸后,杨宗志和苏瑶烟,洛素允,朱晃四人找了个海味酒廊随意用过了中
饭,席间说了些神玉山的经历,酒也没有喝上一口,便想着早点启程赶路。

  之所以舍弃海路,改为走旱道,便是因为海路行程太慢,害怕耽误了时刻,
席上只有杨宗志和朱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而两位姑娘却是分坐杨宗志
的左右手,一句话也没有说,杨宗志可以看得出来,她们俩都在互相悄悄打量对
方,姣丽的眼神你瞟瞟我,我瞟瞟你,俄尔在空中碰到了,便又会一起垂下头去,
装作专心用饭的素丽模样。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而又诡异,朱晃兴致勃勃的问了几句话后,便低头默默用
饭,又吃了几口,索性抓起大碗,走到门口处蹲下,头也不回。

  苏瑶烟抿了一口茶饭,并不急着咽下,而是再度抬头稍稍打探对面的姑娘,
俗话说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恰樱桃,对面是一位芳华绝代之佳人,便连她
自己都要羡慕杨宗志的好眼光,这样的女子,打着灯笼找遍天下,也找不出三两
个来,偏偏那女子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奇特的韵律节奏,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媚
气。

  苏瑶烟的心底娇哼一声,粉红小唇中茶饭嚼的津津有味,「这坏家伙,这臭
公子……他真的找了个神玉山的贱妇回来啦?」

  聂云萝的苦口警言尚在耳边萦绕不去,杨宗志离去之时,苏瑶烟便有些说不
出的惶遽,害怕聂云萝和容嬷嬷的过去,便是自己的未来,她是压根离不开杨宗
志的,把自己的什么都交给他了,若是杨宗志也像那曹雄一样,决绝断情,只身
远走,苏瑶烟甚至都不敢深想下去。

  可是对面那姑娘的气质容貌,即便她用最挑剔的眼光上下扫了好几圈,也找
不出一丝的毛病,只有衷心的赞服,在那姑娘的面前,别的人似乎都是抬不起头
的,就好像史敬说的那样,矮到了桌子底下去啦。

  苏瑶烟将似玉功练到了最高境界,自问一举一动都糅合了逼人的婉转媚意,
可在那姑娘面前,无论一举手,一作势,却又变得不自然了起来,仿佛婴儿潺潺
学步,浑然可笑的紧。

  那姑娘面带怡人的微笑,吃饭时唇齿间红白分明,洁白细碎,而又整整齐齐
的一排俏丽小牙微露,半遮水袖,苏瑶烟妩媚的眼神便会愈发的警惕,那姑娘实
在太能勾人了,长得像她那样,气质偏偏又是高绝的让人无法攀达,想一想便使
人泄气的紧。

  「嗯哼……」

  苏瑶烟娇声咳嗽一下,微微的喘了一口香气,那股子无形的压力稍稍减轻,
杨宗志笑道:「吃饭后,咱们便往北赶路吧,幽州城毕竟久等不得。」

  顿了一顿,又道:「哦……忘了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洛素允姑娘,她是
烟儿。」

  苏瑶烟亲热的娇笑道:「洛姐姐呀,你也像他那样叫我烟儿吧。」

  神色自然,看不出一点拘泥的突兀。

  洛素允听得小脸一红,颤声羞道:「嗯……烟儿妹妹……」

  相比起苏瑶烟,她是真真的害羞的不行,从没有与一个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过,
更没有在外人面前依偎在一个男子的身侧,哪怕这个男子是她魂牵梦系的爱郎,
也能让她羞得抬不起头来。

  对面的苏瑶烟眼眸亮晶晶的,咧嘴笑颜如花,热情洋溢的小脸上带着让人心
醉的粉黛秀媚,可以说她们两人一个是俏丽若三春之桃,另一个却是清素如九秋
之菊,难以分出轩轾来,却又气质决然不同,洛素允偶尔会抬起小脸,好奇的打
量苏瑶烟几下,见到她火辣辣的目光瞧向这边,顿时又会将绯红的桃腮垂下。

  十多年来一直戴着面巾度日,或许也习惯了让人瞧不到自己的神色表情,乍
一和外人露脸相对,总是感觉有些怪异的,在杨宗志一个人面前倒还好一点,尚
能做到镇定自若,但是在对面姑娘狡黠灵动的秀眸注视下,洛素允总觉得自己被
她一眼给看光了,原形毕露,浑身上下,就好像没有穿衣服一样。

  当然也有些好奇苏瑶烟的身份,从她躲在杨宗志的耳朵腻声娇笑时起,洛素
允便收回了依依不舍,辞别众位师妹们的涟涟目光,跟着他们来到海边酒廊中坐
下。

  吃的是最最可口的鱼鲜,洛素允却是不知道什么滋味,心里面惴惴不安,害
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又担心自己不懂世事,惹得杨宗志生气,大气也不敢透
一下,紧张的浑身绷住,小手儿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登时没有了过去恬淡的心境。

  大家吃过饭菜,租来骏马向北飞驰,下午时过了广州城,来到湘粤交界的韶
州附近,粤北多山,山势连绵不断,却不如北岭那样高耸险峻,而是蜿蜒扭曲的
丘陵地貌,天气晴好,踏马而行让人心生灼灼快意。

  临近黄昏时,入了山林,气候顿时变得凉爽起来,午间在阳光下骑马还有些
炎热,此刻却是凉意大盛,这里是百越人杂居的地方,寨子林立于山川溪谷当中,
气势磅礴各富特色,他们找了一处宽敞的土寨进入,施了银两找到一家百越后人,
租住了下来。

  天近黄昏,吃过当地人的土菜,寨子里熄灯熄的早,晚饭一过,顿时一片漆
黑,家户门窗紧闭,隐约能听见鼾声如雷,朱晃住在最外面那间杂户外,距离内
间有数十丈远,当中隔了四方花园。

  吃过饭后,朱晃便扛着神玉回房睡下了,杨宗志却是从未睡得这么早,精神
倒还极好,转头看洛素允和苏瑶烟各自回房,将房门掩住了,他站在花园内摇了
摇头,抬头看看头顶皎洁的月色,不禁嘿嘿一笑,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洛素允的房
门前站下。

  举手叩了叩木门,房内一片宁静,过了好半晌,一个颤巍巍的甜美嗓音隔门
道:「作……作甚么?」

  杨宗志低声笑道:「还早呢,我们说一会话。」

  「嘤咛……」

  门内传来一声羞意十足的娇吟,洛素允用力的顶住房门道:「不……不要!」

  杨宗志笑道:「你怕我么,在你师父和众多师妹面前,你倒能坦诚相告,什
么话也说得出口,反而在我面前,你却胆小的紧。」

  「那……那不一样的呢。」

  洛素允小声辩驳了一句,继而将声音放得更低,幽幽的道:「我可不知,你
还……你还醒着。」

  杨宗志笑嘻嘻的将声音逼入门缝道:「乖乖的素允,你把房门打开,再把那
天说给你师父和师妹的话,原封讲给我听一遍,我当时被你师父的一口真气弄得
头晕目眩,真是听了一半,漏了一大半的。」

  「不……」

  洛素允颤着娇嫩的嗓音辩了一声,杨宗志这一句叫的她全身都软了,若是只
有他们两人的话,她或许早就把房门打开了,让他这么欺负着,洛素允的芳心又
甜又腻,小脑袋中晕乎乎的茫然不知所措,可是苏瑶烟就住在那不远的地面,洛
素允还是不敢开门。

  杨宗志叹气道:「哎……那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见我,我还是自己去开花赏
月罢,莫叫金樽空对月,金樽没有,月色倒是怎么看也看不完……」

  话刚刚说到这里,门前的木门忽的从内打开,里面躲躲闪闪的一个身影避在
门后,拿了个背影对着他。

  杨宗志低头一看,门外天空一轮明月高挂,冥白色的月光照在洛素允的背后,
显出这姑娘姣好无限的曲线来,身材高挑匀称,小腰很细,纤腿很长,其余的…
…便笼罩在那宽宽的丝袍下面看不真切。

  杨宗志的心中猛地涌起一探究竟的欲念,足下踏前一步走到门内,返身将木
门掩好,走到了洛素允香喷喷的身后,房门将月光隔绝在外,里面一团漆黑,只
有洛素允莹白色的身形若隐若现,杨宗志身子一动,洛素允便飞快的转回头娇嗔
道:「你……你要说话,便好好的说话,可不许对人家动手动脚的。」

  杨宗志无赖的点了点头,笑道:「咱们就这么站着说话么,还是找个地方坐
坐吧。」

  洛素允温婉的垂着螓首,想要摸出火石点上,杨宗志大手一伸,阻住她道:
「别打火……」

  拉着她柔软的小手儿来到木床边坐下,木床十分简陋,没有顶棚,甚至连营
帐也没有一个,杨宗志大咧咧的往木床上一躺,身下顿时吱呀一声怪叫。

  洛素允却是垂头羞晕的站在床边不坐下,只听见这怪怪的一声,便能让她紧
张的大气不敢出,也明白杨宗志这个时候来找她,必定没有什么好事,但是又怎
么能阻止得了他呢,听到他在门外叹气,洛素允的心思登时什么都软了,害怕他
真的一个人坐在清冷的花园里,身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她的年纪和杨宗志相差无几,实则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过去也没有关心过
这些,此刻骤然遇见,真是手足无措,慌张的无地自容,心思恍惚一片,被杨宗
志拉住了小手儿,牵到了木床边,身子却好像木架子一般僵硬。

  杨宗志拉了几下,洛素允也坐不下来,本想让她坐在自己的上,抱着她好好
说几句话,有一些是正经话,有一些当然是没心没肺的挑情之语,感觉到那一只
柔若无骨的小手上沁出了一排密汗,滑滑的拿捏不住,杨宗志嘿嘿一笑,抬头唤
道:「素允……」

  「嗯……」

  洛素允娇吟着答了一句,心儿跳的飞快,怦怦的几乎便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杨宗志一本正经的道:「去年冬天,咱们在北郡首次相遇,我以为你是背靠着凤
舞池来兴师问罪的,从来没有想过,大名鼎鼎的洛仙子却在我身边潜伏了恁长时
间,还好那个时候你无心害我,倘若你看我一个不顺眼,说不定我有一天睡在梦
中便再也没法醒了,你说说……自己该当何罪?」

  「呀……」

  洛素允羞不可抑的颤了一下,浑身通红滚烫,心思微微恍惚,被杨宗志伸手
拉进了怀中,洛素允死命的闭着美眸,蘧然不敢回望杨宗志一眼,小身子颤颤巍
巍的,发抖如同筛糠。

  杨宗志舔住她香喷喷的馥秘耳垂,低声笑道:「你怎么早不和说我呢,让自
己受了这么多委屈,我蒙在鼓里,竟然耽误了一年之久。」

  洛素允迷醉无限的道:「我不敢哩……我记得师父说过,紫玉符失窃,乃是
我们师门的一项隐秘,她谁也没有告诉,也不派人去找,偏偏紫玉符在你的脖子
上,我怕……我怕……」

  杨宗志笑吟吟的问道:「你怕什么?」

  洛素允柔声道:「我怕师父知道了,便要去找你的麻烦,因此这一年来我守
口如瓶,谁也没敢告诉的。」

  杨宗志蹙起眉角道:「傻丫头,你便不怕自己受委屈了?」

  洛素允甜甜的回转过头来,娇笑着摇头道:「不……怕……的。」

  杨宗志心底一叹,登时觉得自己内心也被融化了,来时的那些打算,只能让
他自惭形秽,对比起洛素允海样的深情眷念,他便好像一个俗夫一般丑陋可笑,
他紧紧的环抱住洛素允柔细的腰肢,心中一时想,得了这样的佳人相伴,人生还
有什么遗憾,一时又想,幸亏史老帮主出主意来到南海,否则终生愧疚难安。

  洛素允缓缓睁开水媚的亮眸,娇声道:「你……你在想什么?」

  杨宗志道:「我在想……过去发过的誓,究竟该怎么才能实现?」

  洛素允茫然的睁大秀眸,腻声问道:「哪……哪一句誓呀?」

  话刚说到这里,秀眸忽然睁得斗大,继而又幽幽的熄灭变小,眸子涣散,缓
缓的闭上了。

  杨宗志正噙着她丰嫩美满的樱唇湿吻,含住她的唇瓣,大舌头顶进去,围着
她那一排整洁的玉齿打圈,嘴中漫入一股如兰似麝的香醇气味,杨宗志甘之如饴
的大口品尝,想要捕捉到她轻轻躲闪的细滑嫩舌,好几次都被洛素允躲开。

  杨宗志抚在她腰肢上的大手用劲一握,洛素允吃不住力,呼吸微微急促一下,
顿时被他将小嫩舌捉走,含在嘴中百般厮磨舔舐,把上面挂着的丝滑津液全都吸
进嘴里,再缓缓的渡过来一口气,满嘴都是香味不断。

  洛素允何曾被一个男子这般轻薄过,便是做梦,都没有想过这种场面,客房
中幽暗静谧,月光如同流水洒下窗边,洛素允的芳心却是柔软到了极点,动情的
软倒在爱郎怀抱中,眼睑微阖,小嘴微张,腻人的娇喘声时而便会透出来。

  她尽力的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太过忘情香喘,但是脑子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
此刻的甜蜜和激颤,曾经的苦行尼姑一般的岁月便悄然远去了,剩下的只有一腔
痴痴的爱恋。

  明知道在这幽静的客房中,什么都不能做的,不敢让任何人听见客房里的声
响,但是浑身好像电流划过,迷茫的升不了拒绝之心,不知过了多久,杨宗志的
气息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喉中汩汩的咽了好几口唾沫,两只大手却是一个向上,
一个向下抚弄了过去。

  上面的大手来到的上,阖住其中的一只,隔着丝袍感觉里面的热度,下面的
大手却是飞快的探到洛素允紧紧夹住的修长双腿间,手指头从密不透风的缝隙中
挤进去,摸到了一片湿热的地方。

  杨宗志挑情的手法纯熟的紧,对于如何让身边女子快慰,也颇有心得,因此
尽捻洛素允娇躯的敏感地方划过,弄得洛素允体态酥软,媚态毕露,他的心头一
火,被洛素允勾的好似精铁矗立,嘴角滑到了她雪白的脖颈上,右手却是用力的
向下又挤了一挤。

  洛素允的双腿丰腴,腿型却是笔直圆润,夹紧之后,杨宗志费了好半晌的力
气才能挤入一根手指头,这根手指头顺着腻肉探到腿心,那里……隔着薄薄的裙
纱,能够感觉到湿痕斑驳,沁出了裙外。

  杨宗志嘿嘿暗自一笑,过去发过誓,要将这清淡的仙子射落凡间,今日便要
说到做到,手指头用力的抚弄进去,便要找到她那颗水潺潺的玉豆,加以揉搓,
手指尖刚刚触到上面,怀中的洛素允忽然全身一颤,大大的睁开秀眸。

  暗夜里,这秀眸宛若明灯对挂,亮晶晶的耀花人眼,杨宗志微微一呆,笑着
正要说话,洛素允却是挣扎着坐立起来,羞愤的念道:「你……你……挽歌为舞
……」

  杨宗志想不到她这种时候还要念这苦心咒,笑着张开了大嘴,忽然感到胸口
上一麻,接着看见洛素允竖起一根翠白的手指头,在自己的胸口上飞快的点了一
指,杨宗志惨叫一声,顿时好像纸鸢一样,轻飘飘的向后飞去,背身撞开了木门,
一直飞到花园的花丛下,才啪得一声落下了地。

  腰背着地,却是并不怎么疼痛,样子可就狼狈的紧了,抬头看看,对面的木
门被人从里面死死的阖住了,吱呀一声,再也不露任何的缝隙,杨宗志无奈的摇
了摇头,便要爬着站起来,耳后的花丛外,忽然一个轻轻的声音,妩媚娇笑道:
「哟……被人赶出门了呀,嘻嘻……」……

  昨晚写了一半,睡着了,今晚继续完成,八千字,总算恕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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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91章凡尘之五

  月落花枝,暖春已经在南岭提前绽放,身遭是香气扑鼻的花园,开满了各色
艳丽的花朵,夜色虽淡,气候却并不冷,甚至还觉得有一丝干爽。杨宗志狼狈的
自花丛下爬起身,抬头看着月色下的妩媚佳人,渲染欲滴的脸蛋上挂着狡黠的笑
意,粉红嘴角一撇,却又另有一股子幽怨,杏眸涟涟,泛起了比月色还淡的秋水。

  用眼角朝另一头刚刚闭住的厢房门勾了一下,苏瑶烟蹙起瑶鼻啐他道:「你
呀……活该受罪,出门之前,一屋子小丫头对你放心不下,你看看你……还是明
知故犯,怎么样,被人打出门了吧,叫我说,这才是打的好。」

  杨宗志嘿嘿干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腰背,洛素允下手极有分寸,将他远远的送
出房门,却又并不伤害他丝毫,杨宗志也是出其不意,才会被她一招所乘,转念
又想,洛仙子招数精妙,两人站的那么近,而自己又色魂于授,真个要去防……
或许也是防不住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倒没有什么气愤,而是微微觉得好笑,转而随手拉起苏瑶
烟柔嫩的小手儿,腆着脸道:「好烟儿,还是你知道疼我,今晚……看来我只能
去你那儿借宿一宿啦。」

  「嘁……」

  苏瑶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小手儿拼命的往回抽出道:「哦……没人理会
了,便又想起来找我?人家是冰清玉洁的大仙子呀,万人敬仰,你……你何必又
来找我这个受人唾弃的魔女,好没来由。」

  看到苏瑶烟不忿的扭着水蛇片细腰,侗裙下姿彩万千,说话时,还会朝洛素
允那厢里努了努嘴,一脸的义愤填膺,杨宗志心头一热,被洛素允勾起的欲念顿
时燃烧愈炽。

  苏瑶烟和洛素允是两个截然不同而又千娇百媚的姑娘家,长得各有千秋,性
子却是相差极远,杨宗志对着洛素允肆意调笑时,屡屡吃瘪,但是对烟儿的脾气
喜好却是拿捏的神准,知道她这么说,只是有些不服气罢了,今夜自己若是首先
去找她,保管她欢喜的跟什么似地。

  杨宗志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样,好像吃不到洛素允,浑身毛发都在发痒,极想
看到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羞人模样,他们自从一年前相遇,杨宗志便鲜少有
正儿八经的时刻,这与他对着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

  看来今夜注定不会被洛素允重新接纳了,杨宗志索性耐着性子泡上了苏瑶烟,
重新抓着她嫩滑的小手儿,柔声哄劝道:「好烟儿,美烟儿,你难道忍心我在这
里受一夜冻……」

  苏瑶烟撇着红唇,娇哼道:「鬼才管你,我要回去睡了,你在这里独自赏月
吧……」

  小腰一扭,一只火热的大手忽然摸上了她那浑圆的肥臀儿,苏瑶烟的柳眉一
跳,转过身来便要发作,奈何杨宗志打定主意不放她离开,大手在她那翘滚滚的
硕臀上抚弄几把,继而缠住她柔细的腰肢,将她抱进了自己怀中。

  「嘤……」

  苏瑶烟娇吟一声,拼命的扭动挣扎起来,心里面有着羞愤和委屈,「你为什
么不来啊,自己等了你好半天,也给你留好了门,你过来的话,决不会被人赶出
房门的。」

  半晌听不见动静,她才会耐不住性子的出门偷偷查看,正要撞见杨宗志被人
从房门内轰出来。

  苏瑶烟看的心头极为快意,她知道自己若是洛素允,定然作不到像她那般决
绝,被这家伙温言软语恳求几句,便会把自己都给忘记掉,丢他出门……那可是
想也不敢想的啊。

  这会子见到杨宗志又来这头转圜,苏瑶烟也想学着洛素允那么干脆利落,叫
他好好受点教训,可是心底里稍稍迟滞片刻,杨宗志便死死的把她抱在了怀中,
两只大手在她酥嫩的娇躯前后上下游走,身子骨便好像被剥离出去,软绵绵的只
剩下酥骨媚肉了。

  她时常自傲自家的身材,前凸后翘而又曲线玲珑,再加上她打扮入时得体,
善于发挥自己的优点,穿得又短又薄,裙角收在膝上,下面是长长的包住小腿的
筒靴,杨宗志用大手趁势从裙底钻进去,如同灵活的蛇信一般缠住她的美腿,滑
入了腿心肥嫩的丰蚌。

  苏瑶烟嘶嘶的抽了一口凉气,浑身上下哆嗦的厉害,想要迈步抬走,身子却
已经不听使唤了,迷迷茫茫的堕入杨宗志的温柔手段中,躺倒在他的右胸上,美
眸半睁半闭,朱漆点点,迷醉在一片月色下。

  「你……你就轻薄你的烟儿吧,反正人家在你心目中,就是个不要脸的魔女,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什么时候要了,你才记得起人家。」

  苏瑶烟柔嫩的小嘴一撇,杏眸中泛起一阵迷离的潮红,对杨宗志拒绝不了,
却又极为不情愿在这等情况下,把什么都交给他。

  杨宗志低头笑道:「好烟儿,你在生我的气么,你在我心目中,不比任何人
弱的呀,我对你的心思,难道你还不知道?」

  「哼……花言巧语。」

  苏瑶烟颤着蜂腰推了他一把,咬住绯唇,拧着嗓音道:「你要真的想烟儿,
干嘛……干嘛不先来找我。」

  杨宗志笑道:「你怪我厚此薄彼了是不,这也怨不得我,你明白我体内有阴
葵派的真力,咱们这一门的祖训便是要将凤舞池中的弟子压在身下,我有时候…
…确实是不由自主的。」

  「哼……」

  苏瑶烟再又娇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比起先前那一下,多了不少的水媚之意,
少了一些牵强的愠怒,嗓子里微微带些沙哑,将一对巨峰紧紧的顶在了杨宗志的
胳膊上,轻轻的化了几个圈,便又夹紧的长腿,抬起妩媚欲滴的小脸,拉着他道:
「嗯……你,你别在这里作怪,我们……我们回去,烟儿给你吃掉。」

  杨宗志俯身探到她茸茸的小耳后,怪着声音笑道:「你还记得来时,我们打
的那个赌么,你说要用似玉功顶住我,不让我轻易得手,怎么样,你现在可是输
给了我,我便要收取赌债啦。」

  他一边说话,一边自绯裙下扯出一块湿淋淋的亵裤,将它褪到了苏瑶烟的腿
弯上,苏瑶烟只觉得裙下一凉,惊讶的睁开迷离的杏眸,道:「你……你,你要
作甚么?」

  抬头一看,杨宗志的目中血红一片,额头上微微渗出汗丝,正好想他那次在
少室山中一模一样,杨宗志笑着道:「好烟儿,凉风有性,春月无边,咱们岂能
蹉跎了好时光。」

  苏瑶烟听得云里雾里,这会子正被杨宗志挑弄的焚身,脑子也不太灵光,只
见到他邪魅的裂唇一笑,忽然感觉自己被他腾身抱离地面,一只丰润的长腿被他
用手顶开,接着……一根又长又烫的龙枪,肆虐着冲进了自己细窄的巷道花丛内。

  苏瑶烟呀的一声叹吟,两只小手扑打他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你快出
来,快抽出来呀。」

  声音压得小小的,害怕被寨子中熟睡的人们听见,偏偏花心处酥痒难当,快
慰的潮水潺潺欲滴。

  她的呼吸一促,忍不住抱着杨宗志的脑袋,凑过香唇甜甜的湿吻几口,也缓
缓的渡过去自己的软腻丁、香,任由杨宗志呼啦啦的品尝几口,接着再吞下他口
中的津液,窃声求饶道:「好公子……嗯,好哥哥,你饶了烟儿,你抱我进去,
烟儿让你吃个够。」

  杨宗志充耳不闻,双手托住她肥美的巨臀上下穿插,这情势就好像一个人坐
在花轿上,随着轿起轿落,身不由主的颠簸起来,这姿势的精妙之处在于,杨宗
志的龙枪可以插得极深,每一个起落,便会紧紧的顶在花心上,然后又波的一声
抽取出来,搅动着唧唧的水响一片。

  周遭宁静,头顶有半遮半露的月色,站在盛开的半人高花丛内,杨宗志却是
紧紧的搂在一起,苏瑶烟姿势暧昧的跨坐在杨宗志的腰身上,不禁心头一痴,回
想起当日在少室山时,他也曾这样抱着自己厮磨,那一回虽然没有夺走自己的处
子娇躯,却也让她几度销魂。

  仰头痴痴的凝望月色,拼命咬住小嘴,也好不让那即将喷薄出来的喘吟打扰
了周围的宁静,苏瑶烟水灵灵的杏眸中勾起了一股媚色,俏脸羞得通红,却是极
快的,便要达到美潮。

  也许正是因为身边随时可能有行人路过,或许又是因为幕天席地,才会有这
么强烈的快感,苏瑶烟也记不起自己到底被杨宗志恶狠狠的贯穿了多少回,顶得
下半身几乎都麻掉了,这时候眼角里忽然有一个白影闪过。

  她的心头一惊,赶紧拉扯住杨宗志飞快的动作,仔细的睁大杏眸,左右看看,
依稀不见半个路人,苏瑶烟轻轻的吁了一口香气,又被杨宗志隔着衣裙,咬住了
胸前那傲然挺立的一颗酥葡萄上。

  「坏哥哥……」

  苏瑶烟娇媚的嗔了一句,继而又凝神发起呆来,方才人影闪过的方向,似乎
……正是对面的小屋,房门紧闭,竹窗边……仿佛探过了一个姣丽的清影,一闪
而逝。

  苏瑶烟若有所思的蹙起眉角,暗自细想片刻,不禁恍然大悟,心头好生羞臊,
忽然身下的杨宗志大力的抽动起来,苏瑶烟的眼儿一媚,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潮冲
击的她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轻轻的嘶叫了起来,「啊……啊,好哥哥,你再动
快点,烟儿……烟儿快到了!呀……」……

  翌日一早,出了粤北山区,进入湘南郴州地界,连番赶了两条路,四个人都
有些疲惫不兴,在郴州客栈换了马,带足了干粮和清水,下午便要抵达衡阳。

  出门时,天气依然晴好,明媚,江南大地上姹紫嫣红,绿水红枝,相映成趣。

  过了衡阳,便能见到大江东流,因此杨宗志心底犹豫着是趁势渡江,还是在
衡阳附近住宿一宿再说,过江后,一切便要小心翼翼了,三皇子和鲜于无忌掌管
了整个南方天下,势力范围由南向北,占了半壁江山,沿途上,也开始有些零星
的盘查,只不过盘查的并不仔细,轻易的让他们过了关口。

  湘中山区,民风淳朴,子民们爱推车出门,运送货物和行李,杨宗志等人也
无心浏览两道的秀色,快快的驰入了山道,申时刚过,天空响起一声炸雷,接着
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春雨并不寒冬,甚至淋在头上还颇为舒适,可是他们这一路见到晴空万里,
压根也没有准备下雨具,四个人骑在马背上,淋了个透心凉,发髻湿遍了,衣衫
也没有完好之处,无奈下,只得到衡阳去住店打尖,找个清静的客栈沐浴更衣,
来日再行赶路。

  衡阳古城倒是有着一丝繁华,乃是湘南的重镇,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快
马淌过水渍,来到一家「悦来客栈」投宿,用银子包下了整个后进厢房,叫小二
烧好了开水送入房中。

  朱晃草草的抹了一把脸,便胡须横乱的出门去准备饮食,杨宗志被苏瑶烟和
洛素允推进暗房内,第一个洗漱沐浴,他坐在宽大的圆桶内,任由热水浸泡全身,
闭着眼睛歇息片刻,不禁微微有些好笑,来时每当这种时候,苏瑶烟那丫头便会
趴在桶外给他搓背,现在洛素允跟来了,苏瑶烟便连这举动都省下了,只是和洛
素允一道将他推进来,便将房门闭住,再也不愿踏进来半步。

  后进厢房内是极为宽敞的,天色将黑未黑,靠坐在木桶内睡意涌起,不由得
打了一个盹,依稀能听见房门外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亲热的说着话,说了几句,
时而又会咯咯的娇笑起来,仿佛言谈正欢。

  昨夜杨宗志累得筋疲力尽,将苏瑶烟送入几回云端,那种姿势他过去也很少
用过,这次头一回使用,倒是并不轻松的,至少他在身下既要拖着苏瑶烟丰硕的
娇躯,又要前后顶动,腰酸背痛的自不必说。

  醒来后抹了抹身上脸颊的热水,胡乱披了一件单衣出门,见到苏瑶烟和洛素
允盘腿促膝,穿着湿淋淋的衫裙,坐在大床边亲昵的说话,也没留意到她们方才
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只随眼一看,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亲姐妹一般,絮絮叨叨
的说着女儿家心事。

  见到杨宗志出门后,两人顿时止住了欢笑,转头一起看过来,杨宗志正当沐
后,英俊的脸颊上白里透红,带着虎虎生气,两人看得各自一呆,洛素允首先红
了小脸,不敢抬头多看,而是低转下螓首,看着自己洁白的小手儿来。

  杨宗志笑着走到她们中间躺下,让她们陪坐着一边一个,问道:「在说什么?」

  苏瑶烟撇着小嘴啐道:「干嘛要告诉你呀,我和洛姐姐说些贴心话呢,才不
让你这臭坏蛋听见。」

  杨宗志听的微微一笑,也不想去计较,而是闭着眼睛养起神来,今日劳累奔
波一天,此刻却是真的有些疲乏了,过了一会,朱晃在门外叫他们出去吃饭,杨
宗志也推开了,只说自己想歇息一会,晚些再出门用饭。

  苏瑶烟咯咯娇笑道:「洛姐姐,还是你先去涮洗吧,我要再坐一会,才愿意
动弹。」

  洛素允听得小脸一红,期期艾艾的点了点小脑袋,道:「嗯……」

  苏瑶烟娇声又道:「对了洛姐姐,我看你没有带什么换洗的衣衫呀,若不嫌
弃的话,便拿我的换上好啦。」

  「诶……」

  洛素允羞晕的转回头来,强笑道:「这个……这个……」

  「怎么,你嫌弃我的衣服不干净么?」

  洛素允慌忙挥手道:「不是呢,不是呢。」

  杨宗志躺在温暖的被窝中,不禁听得煞是好笑,烟儿这丫头什么时候与素允
这么亲昵了,便连她自己贴身的衣物,也愿意给素允换上。

  他的一只手撑在额头上,遮住了紧闭的双眼,嘴角却是撇着露笑,叹气道:
「傻烟儿,素允可不是嫌弃你的衣服不干净,而是……怕你的衣服太大啦,她有
些穿不下。」

  苏瑶烟杏眸一睁,回眸飞了杨宗志一眼,撇嘴道:「大什么呀……」

  说到这里忽然小脸通红起来,这坏蛋呢,他是在笑人家,那儿生得又肥又大,
没有几个女儿家能比得上呢。

  抬头看了看洛素允,见到她轻媚的小脸上果然怪着尴尬的笑意,柔媚而又绝
尘,苏瑶烟稍稍愣住,扑哧一声娇笑道:「坏家伙,从不正经一会……」

  伸手拉住洛素允的小手儿,从自己背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件明黄色的短短窄裙,
递到洛素允哆哆嗦嗦的手上,娇笑道:「洛姐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看洛姐
姐你的身段好的紧那,该大的大,该细的细,和我的身材相差无几,只不过你总
穿着宽松的丝袍,所以不显出来罢了。」

  杨宗志轻轻挣开眼缝,见到洛素允举着一身明黄色的艳丽短裙,怔怔的发呆,
心下不禁暗叹一声,「烟儿倒是说得没错的。」

  别看洛素允总是一副冰清玉洁的俏模样,实在她的身材发育的颇为成熟,该
凸的凸,该翘的翘,她的身段,都被宽大丝袍给盖住了,现下她淋过雨,丝袍服
帖的黏在身上,透出里面雪白的,也将那媚惑照人的身材尽显眼底。

  洛素允哆哆嗦嗦的道:「烟儿妹妹,这衣服……太艳啦,我,我是穿不出来
的呢。」

  苏瑶烟咯咯娇笑道:「你怕什么呀,姐姐生得这么好看,就该让人看到你的
美色,再说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可不知道,在幽州城里,这坏家伙的身边有一个
无边的姨娘呢,他那姨娘每天什么事情都不作,一门心思的把他身边的丫头们打
扮的花枝招展,个个艳丽动人,你穿成这样子,只怕过不了他姨娘的那一关。」

  「啊……是吗?那我……那我……」

  洛素允手足无措的捧着短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过去这二十年来,她从
来都是穿着极不起眼的宽松丝袍,颜色要么是莹白色,要么是淡灰色,这么花花
绿绿的衣服,可是从未穿上身的。

  她的衣服自来就少,也不像苏瑶烟这样,背包中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裙,颜
色不一而足,款式更是见所未见,跟着杨宗志出门时,洛素允只穿了这件随身丝
袍,便什么也没带走了,这会子丝袍被春雨打透了,的确是应该换下的。

  低头想要偷瞥杨宗志一下,却又恁的不敢,洛素允听说自己穿的太淡,反而
不被他身边人所接受,不禁也有些惴惴不宁起来,她猛地一咬小牙,低着头匆匆
忙忙的跑进了浴室内,将房门紧紧的从内闭住。

  苏瑶烟俯下的身子,胳膊撑在杨宗志的脑袋边,回头促狭娇笑道:「坏公子,
你要大计得逞啦。」

  杨宗志睁开眼睛,问道:「什么?」

  「还说什么?」

  苏瑶烟媚媚的飞瞥了他一下,咬住唇角道:「你可别跟我说昨晚你不是故意
的,你是想用我来调教你的仙子,让她像人家这样乖乖的听你的话,再也不将你
踢出门外,可怜我呀……一门心思的对你好,总是忍不住遂了你的,哼……一会
子她出门后,穿着花枝招展,我偏偏就是不走,看你怎么得逞。」……

  惊闻翠微改版了,晕,改的我都认不出来了。多谢大家的票,让我稳坐第五。

            正文第592章玄兵之一

  「啊呼……」

  一口气在热腾腾的汤水中憋到了尽头,脑子里有些窒息的发麻时,洛素允才
猛地扬起小脸,大口大口的喘起了香气,乌黑的秀发湿嗒嗒的垂在耳边,小脸上
通红一片,眼神迷离,带着难以掩饰的秀色。

  酥软的娇躯斜靠在木桶上,心底里却是密密麻麻的乱作一团,仰头痴痴看着
漆黑的夜色,四周宁静,热水在额头上汇聚成几大颗水珠,顺着光滑的淌下。

  「坏东西啊……坏东西啊!」

  嫣红的嘴角在痴痴的嗔怨着,洛素允拾起挂在桶边的洁白柔巾,随手搓弄着
自己比其还要雪白的脖下,「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人家把心给了你,你还要……
人家把脸子都丢尽么。」

  迷离的眼神中幻化出那俊逸的笑脸,这家伙在自己面前,真的就从未有过好
端端的时刻,洛素允明白,自己对他的抗拒越来越弱,弱到了连自己都害怕的程
度。

  照说她将心儿交托给杨宗志,又为他守了一年的苦日子,此刻当真被杨宗志
从神玉山上带走,应该是无比欣喜快活的,但是她毕竟还是神玉山门人,师父梵
妙霓多年的教诲就如同箴言一样,铭记在心间,凤舞池女子生就不该嫁人,更加
不能让任何男子触碰到她的小手儿,便连亲昵的说些话,也是不许的。

  洛素允为了杨宗志破掉戒律众,被师父废黜,心下已经是无比的愧疚了,只
想多多感受些杨宗志的温存抚慰,她的心思纯洁,便以为一个女子倾心一个男子,
好像志同道合的挚友一样,携手游历江湖,互相间帮扶鼓励,眷眷一生,便算作
罢。

  她可从未想到过,一旦真的被杨宗志娶走后,要怎么样去尽一个妻子的责任
和义务,这些事情师父没有教过她,她也无从打听起,因此杨宗志好几次把她搂
在怀中,轻薄亵弄时,洛素允才会那么紧张害怕。

  迷醉徜徉也是有的,甚至会溢满了心头,但是终究还是抵不过对于未知之事
的恐惧心,过去二十一年里,洛素允的芳心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从没沾染上一
丝墨迹,她一心求道问道,想要完成师父对自己的期许,为凤舞池发扬光大,现
在这副担子已经卸下了,可是另一件事情却是又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的。

  「他……他到底是要作甚么呀,那些动作,也是倾心相恋的举动之一么?」

  莫名的反问自己一声,不自觉小脸顿时又红透了,嫣红如火,在水桶里蹲久
了,浑身燥热的愈发不堪,洛素允娇滴滴的嘤咛一下,便想要站起来抹干身子。

  柔巾被拧干成麻花,在手心里摊开,洛素允却是微微一愣,继而又猛地蹲回
到水桶里,小嘴中大口大口的喘着香气,脑子里不禁回想起昨夜在窗中所见。

  杨宗志被她用观音玉指弹出了门外,她顾不得羞怯,赶紧飞快过去,便要将
杨宗志从地上扶起来,临了跑到门边,却又紧紧的将房门闭住了,背靠在门后大
声的香喘,摸着自己湿淋淋的裙角纱裤发呆。

  「这坏家伙呀,他是不把人家羞死,便不开心的啊!」

  洛素允从来没经历过这般迷乱的夜晚,迷乱到房中的空气似乎都是炽热的,
心儿飘飘摇摇的险些就要失守,虽然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什么,但是惶遽依然掩
盖不了。

  这一路上,杨宗志愈发的肆无忌惮,得寸进尺,初时还是搂着她说说话,间
或也会含住她俏丽的耳垂,弄得她奇痒无比,再到后来,他那双怪手便会不安分
的自小腰上,一面向上,一面向下进发,洛素允心底隐约能够明白,男女之间有
些情事,是自己过去没有想象到的,但是真的有朝一日加在自己身上,她不禁茫
然无措。

  想逃,逃不掉,想躲,却又躲不开,痴痴呆呆的任由杨宗志作了好几回坏,
酥乳已经被他隔着薄纱捏过了,修长的也被他顺着摩挲了几个来回,昨夜他竟然
又要强行探进腿心,娇纯的洛素允这才会忍不住羞愤,将杨宗志打出了门外。

  不知怎么的,靠在门后时心底郁郁的好生难受,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似地,
转身想要开门问候吧,又怕杨宗志腆着脸再度挤进来,那么再要赶走似乎便有些
勇气不足了,隔着门缝听了听外面花园的动静,看看杨宗志有没有站起来,有没
有独自走了,却没想到竟是听到了苏瑶烟那暗香浮动的娇喘细细。

  比起洛素允的嗓音,苏瑶烟的娇声中带了一些沙哑,听着颇为撩人熟媚,此
刻这沙沙的嗓子里注满了浓浓的激情,时而还有些吧唧吧唧的暧昧声响传来,好
似春夜的花猫在舔舐自己的嘴唇,一声声,一串串,连成了妩媚的一片。

  洛素允听得脸色一呆,心里面莫名的有些触动,又不敢开门去查看动静,便
蹑手蹑脚的凑到小窗边瞟了一眼,这一眼甚至都没有看实,便又飞快的收回了小
脑袋,靠在窗下嘶嘶的抽着凉气,回想片刻,那一眼中隐约瞥见月下花丛的尽头,
有两个人影紧紧的抱在一起,其中一个女子高高的盘在另一人的腰上,上下飞快
的律动。

  洛素允也许都没瞧清楚两人到底在作甚么,却依然羞得面红耳赤,水潺潺的
薄纱底裤下,不断的朝外淌着媚水儿,沾湿在自己雪白的上,微微冰凉。

  今日上路后,洛素允不大敢和杨宗志搭腔,垂着小脑袋骑马跟在他们身后,
直到下午淋了雨,住进悦来客栈中,洛素允才战战兢兢的和苏瑶烟拥被坐在床头
说话,眼角都不敢去瞟杨宗志一下,仿佛那家伙是个最最可恶的大坏蛋,瞧他一
眼,也能让自己无地自容。

  可是那匆忙的一眼,看似没瞧清楚,却是好像闪电一般划过洛素允的心田,
让她隐约明白了,过去从未想到过的一些事情,他们在花园中作着的,或许就是
杨宗志想要对自己犯下的丑事,自己没有让他得偿所愿,他便将这股劲都发在了
烟儿妹妹身上,或许……烟儿妹妹也是自愿的吧,从她那压抑着的快慰喊叫声中,
便能窥斑见豹。

  依照洛素允所想,自己爱恋杨宗志,便最多斜靠在他的怀抱内,柔若无依的
闭着眼眸和他说说话,这便是洛素允能够接受的极限,其余更深的,她便没有想
过,但是这一刻后,洛素允也微微动摇了起来,夫妻情侣,他们……都会这样做
么?那……那自己有时候点住了杨宗志,有时候又把他推出门外,岂不是一个最
最不称职的小妻子。

  也许杨宗志已经生气了吧,今天他也没找自己说什么话,更别说腆着脸来轻
薄自己,没有他来叨扰,洛素允反而失落的难受,心扉剧烈的一扯,从水桶中跳
起小身子,用柔巾将自己身上挂着的水珠子擦抹干净。

  走到一边的屏风外,抬眼见到那高挂着的明黄色短裙,洛素允的心底不禁一
羞,这裙子实在又短又窄,真想不出,它是如何能套在烟儿妹妹那丰硕的娇躯上,
要自己也穿上这同样的短裙,洛素允频频蹙眉,心里老大的不自在。

  转而又想:「就连他的姨娘都喜欢这幅装扮呢。」

  便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飞快的将短裙套在酥嫩娇躯上,也不管有没有打整
好,便忙手忙脚的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被人点亮了点火,烛光暖暖,照在四周,洛素允从黑暗中乍一走出来,
眼神迷离的看不清楚,伸手遮住额角,宁息片刻,见到苏瑶烟斜靠在大床边,一
只手正捏着杨宗志的耳朵,小嘴凑到他的耳畔,笑吟吟的小声说着什么话。

  听到门房内传来动静,两人一起转头看过来,竟然一同长大了嘴,眼睛也睁
得斗大,看过来的眼神中带足了惊诧。洛素允小脸绯红起来,低头局促的看了看
自己的装扮,秀发依然湿漉漉的搭在脑后,潺潺的向下淌着晶莹的水珠子,小脸
柔滑,依然像过去那般淡然纯净。

  可是身上却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光景,这裙子果真做的又紧又短,只稍稍遮
住了,雪白的小腿和膝弯便暴露在空气里,白里透红,更为关键的是,短裙的上
身很细,禁锢在不堪一握的小腰上,胸口……被鼓蓬蓬的撑起了两座豪耸的山峰,
弹性十足的顶在外面。

  「嘤……」

  洛素允羞得满面俏红,连小手儿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这样子真是从未有
过的呢,对面的苏瑶烟倒是立起身子,小嘴里啧啧赞叹着什么,眉角尽都是羡艳
的腻色,而反观杨宗志,却是睁大了双眼,长大了嘴,一脸的惊讶恍然。

  若是可能的话,洛素允恨不得立刻便退回水房内,从此以后呆在水桶中再也
不敢出来,但是为了杨宗志,她依然还是咬牙坚忍着,既不敢向前,也不敢退后,
茫茫然小身子轻轻的一抖,苏瑶烟扑哧一声娇笑着招手道:「好耀眼的洛姐姐呀,
嗯,你快过来,我们好好的说一会话。」

  「诶……」

  洛素允期期艾艾的应了一声,碎着小步子走到床边站定,也不敢低头再看杨
宗志,而是拥着一截暖融融的被窝,坐在了苏瑶烟的对面。

  苏瑶烟媚笑道:「洛姐姐这样子就对了嘛,你过去总穿着又宽又大的丝袍,
这么美妙的曲线便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洛素允红着脸垂头道:「我……我……」

  苏瑶烟俯下小脸,吃吃娇笑道:「你什么?你自己难道看不见的么。」

  伸手在洛素允的裙身上捏了一把,转头问杨宗志道:「喂,坏公子……你来
讲讲,我说的对是不对?」

  杨宗志躺在床上笑道:「嗯,有道理。」

  洛素允听得心头一甜,得了杨宗志一句赞赏,便觉得自己作了这么多违心的
事都无所谓了,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甜笑,便将两只雪白的莲足也缩进被窝中,
和苏瑶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家常。

  时辰倒是过得飞快,洛素允额角的湿发渐渐晾干,苏瑶烟却是谈性越来越浓,
仿佛有数不清的话要对洛素允说,洛素允一一点头应承着,和泼辣的苏瑶烟比起
来,她的性子实在恬淡的多,见识也不如苏瑶烟广,杨宗志闭着眼躺在她们当中,
一句话也没多说,整个厢房中便只能听到苏瑶烟那娇滴滴的婉转媚音。

  她时而说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趣事,时而又会讲起杨宗志的一些生平经历,洛
素允不觉大开眼界,这里面的事情,她压根便很少听过,对杨宗志从前的事迹,
她也所知有限,只知道他地位高绝,乃是朝廷中人人敬仰的少年将军,想不到他
此刻什么官都不是了,反而是个海捕的逆贼。

  过了一两个时辰,灯烛变得幽幽透明,窗外漆黑下来,苏瑶烟依然谈性不减,
拉着洛素允又说起了女儿家打扮穿衣的事情,在这方面,苏瑶烟是极有心得的,
一旦说起什么水粉的用法呀,衣饰的搭配呀,洛素允便更是一片空白,她有生以
来就几件换洗的素服,颜色和款式都很普通,此刻骤然听见,不禁大阅历增。

  苏瑶烟牵出背后的包袱,咯咯娇笑道:「说了这么多,还没给你亲眼看看呢,
洛姐姐,这次出门往南,我一路上也买了不少的衣料,有的是瑶族侗族的服饰,
还有的是江南闺秀的新衣,你要试试看么?」

  洛素允温婉的摇了摇头,见到苏瑶烟说话时,从包袱中取出好几件摇裙,长
短不一,一边还会盖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她正取出一件水绿色的秀裙,拉着缠
在腰间,忽然小腰奇怪的一拧,小嘴中哎哟一声,裙子掉在了洛素允的面前。

  洛素允随手拾起来,便要重新递给她,猛然抬眼见到苏瑶烟的眼神中水媚一
片,细细的腰肢怪异的向前挺着,丰硕的玉臀在被窝下浮动着,小嘴张开似乎想
要说话。

  「怎么了?」

  洛素允奇怪的开口问了一声,一时闹不明白她为何会浑身颤抖,顺着被窝传
到了自己的小腿上,低头扫了扫被面,见到下面有一个莫名的玩意在缓缓蠕动着,
隐约插进了苏瑶烟紧紧盘住的双腿中间。

  洛素允的小脸一红,当然能明白这异动全是杨宗志在作怪,只有他躺在床上,
盖在被窝下,能够用手和用脚在苏瑶烟的身下使坏。

  苏瑶烟恨恨的回头瞥了杨宗志一眼,艳丽的眼珠子一转,继而扑哧一声娇笑
道:「啊……我也要去洗漱啦,我再不走,只怕……咯咯,有的人要怒火万丈啦,
咯咯……洛姐姐,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洛素允呆呆的点了点头,顿时缩紧了小身子,见到苏瑶烟从被窝中跳出来,
拿着一件摇裙走进水房中,房门被她从内紧紧的关上,大床上登时只剩下她和杨
宗志二人。

  而且二人还是掩盖在同一床被窝下,手脚虽然没有触碰到,可这姿势便暧昧
的紧,洛素允心头一动,战战兢兢的正要说话,杨宗志忽然开口笑道:「素允,
你也坐进来些。」

  「你……你要干嘛!」

  洛素允脸蛋通红的瘪嘴问了一句。

  杨宗志睁眼一看,床边是一个清丽照人的姑娘,秀发高高的盘在脑后,水渍
犹存,她那倾国倾城的小脸上,正当沐后春色毕露,瑶鼻高挺,如诗如画的点绛
朱漆,粉红小嘴只有一指宽,唇皮又薄又细。

  明黄色的小裙子被她遮盖在被窝下,此刻已然看不到,杨宗志半坐起身,拉
着她柔软的小手儿,将她牵到自己身边靠下,伸手抚摸她绸缎般的直发,心下一
时不禁感叹,同样是一件黄色短裙,穿在烟儿的身上显得如此妖艳暧昧,便好像
在勾引着所有见到之人,而穿在洛素允的身上,却又恁的圣洁端庄,让人凛然不
敢侵犯。

  大手滑进温暖的被窝中,顺着洛素允的细腰,来到她高高翘起的美臀上,用
力的揉搓几下,洛素允紧紧的闭着秀眸,颤声道:「你……你又要对我作坏了?」

  杨宗志笑道:「我怎么敢,洛仙子武艺高强,小子不是对手,难道不怕又被
你扔出房门?」

  「哼……你,你才没有不敢呢。」

  洛素允嘟起红唇娇哼了一声,这样子看起来便有些真实了,恍如娇滴滴的小
姑娘,她憋着嘴道:「你要真的不敢的话,怎么会明知故犯,屡屡不该,宗志啊,
素允有些怕呢。」

  杨宗志奇道:「你怕什么?」

  洛素允缓缓睁开秀眸,定定的凝视著他,腻声道:「其一嘛,我不知道该怎
么样才能服侍好你,我……我不会作烟儿妹妹的那些事呢,不会打扮的漂漂亮亮
的讨好你,也不会顺着你的心思,满足你的所有愿望,然后那,我又怕……一旦
你轻易的得到了我,你……你便不会珍惜素允了,宗志呀,素允的心里面只有你,
我跟着你远走师门,便……便再也没有退路了,你要是对我负心,素允便会死在
你面前。」

  杨宗志叹道:「我怎么会呢。」

  洛素允动情的摇头道:「我不要你的誓言,自从你在点苍山对我说出那番话,
我便认定了你,这一年多来,我都当自己是杨家人,从来也没有后悔过,但是素
允白活了二十一年,对人世间的奇妙之处知道的少得可怜,你对祝怜儿师妹说,
外面世界有长街高灯,明丽如画,她听了之后羡艳的紧,便想亲自出门去看看,
而我却是担心害怕起来,你知道这么多我没曾接触过的事情,我们若是隐居在荒
山大川里,素允必定一心一意的服侍你,偿你所愿,但是素允要跟着你走遍天涯,
我便怕,你终有一天会觉得我浅薄无知,把我当成了碍手碍脚的羁绊呢。」

  杨宗志低头笑道:「傻姑娘,你这么聪明,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多些见识而
已,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你跟着我,我正好也能卖弄些阅历,素允,只需要一年
半载的,你便知道的不比我少上半分啦,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洛素允温婉的点了点小螓首,默默的凝立下来,眼神灼灼的注视着桌边的灯
光,眸子里俱都是清亮的憧憬之色,杨宗志将她抱进怀中,索性翻身把她压在身
下,凑起鼻尖在她发丝和小脸上深吸几口气,轻轻唤道:「素允……」

  「嗯……」

  洛素允迷离的睁开秀眸,抬眼见到杨宗志火热的目光直视下来,她的心头一
烫,不禁痴迷的魂飞九天,眼睁睁的见到杨宗志的大嘴向自己的小嘴上印下,身
子骨酥酥软软,如同抽丝过的柳条,一丝销魂的娇吟从小嘴里迸出,又被杨宗志
吸进了大嘴中,这一回……洛素允一身凤舞池精绝妙法,却是再也施展不出半分
了。……

  对了,祝大家圣诞节快乐,昨晚想说的,不小心给忘记了,这翠微居改版,
改的我都登陆不了,晕!

            正文第493章玄兵之二

  「咿……啊呀……」

  洛素允高高的昂起螓首,小嘴向外拼命的吐着气,眼眸中光亮大盛,过了一
会,却又猛地黯淡迷乱,软绵绵的躺倒在大床上,身下香汗淋漓,如同躺在飘飘
云端之上。

  小脸赤红,小嘴剧烈吹气,余香渐浓,杨宗志也挥汗如雨的趴在她身边,转
手将她搂进自己的怀抱中,闭目屏息了好一会,方才呼呼轻笑道:「好舒服啊…
…怎么样素允,这滋味是不是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而是……让人销魂欲死的呢?」

  「我……我不知道!」

  洛素允天仙般的轻媚小脸上,分明挂足了满意的晕色,偏偏又被杨宗志这一
句话逗得羞臊无比,她闻言后忙不迭的拉了一床棉被过来,将自己的小脸深深的
埋在里面,香臀儿在后面高高的翘起。

  杨宗志用手动情的抚摸在那湿淋淋的美臀上,臀肉绷得紧,入手却是一片火
热,灯烛在床头一闪一闪的,感觉到被窝下的佳人身上时而打着颤,他的心底一
叹,暗想:「没料到……这丫头竟然是这般勾人的风情。」

  杨宗志也不算没见过世面的憨小子,看惯了世态风情,阅尽芳华,当能一语
品断出女子的媚色高低,方才他趁着洛素允心灵失守的空子,强行剥开了她的衣
裙,将她摁在身上,夺走了洛素允多年自珍的处子娇躯。

  初时进入时,倒还算是杨宗叔志主动,用足了挑情的手段,到了后面,洛素
允反而能咬着小牙,紧闭双眸的配合着他,散发出万般撩人的处子风情,她认准
了自己是杨家人,心底里是并没有什么障碍的,唯一的顾虑便是一时摆脱不了梵
妙霓的谆谆教诲,无法放开自己罢了。

  先前沐后躺在大床上倾心交谈一会,再加上杨宗志这几天对她下足了功夫,
使得洛素允渐渐也能明白,过去那苦尼姑的日子再也没有了,而是要尽心尽力的
服侍相公郎君,见到杨宗志把自己摁在床上剥开底裤,洛素允便闭着秀眸,将丰
腴的美臀儿高高抬起,任由他把自己占了个满。

  这时候情潮刚过,芳心美满自足,倒是明白苏瑶烟昨夜为何会那么开心的在
窗外轻叫连连,原来呀……被他欺负的时候,想要忍住,是怎么都忍不下的,就
连洛素允这般性格清淡的女儿家,也会不由自主的发出阵阵春梦娇吟,甚至最后
一声叫的又尖又高,仿佛魂魄也被人抽走了。

  幸好苏瑶烟走进水房后一直也没出来,或许她那么自恋的姑娘总是要多花些
时间收拾打扮自己的,洛素允却没有心思多想那些,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潮冲击的
她头晕目眩,到了现子骨软绵绵的,抬起手指头都做不了。

  杨宗志还没放过她,依然在她那高翘着的肥美香臀上作怪,一会子捻起一片
臀肉捏在手心里,一会子又会顺着股沟滑入那块汗津津的湿地沼泽,洛素允不依
的扭了扭美臀,拗不过他了,便又只能顺从他的意思,小脑袋一直躲在被子里不
愿出来,也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这臊死人的娇羞模样。

  正在这时,内间的房门边磕嗤一声轻响,苏瑶烟古怪的探出湿淋淋的小脑袋,
秀发还歪披在脑后,凑眼见到厢房中幽静一片,她方才腻笑着穿着内衫走出来,
挺着豪耸无比的,扭着肥硕的玉臀,走到床下一看,啧啧轻叹道:「好家伙,你
果然没让人失望过。」

  洛素允一听到苏瑶烟的嗓音,更是羞怯的即想死去算了,杨宗志哈哈一笑,
拉过苏瑶烟道:「累了,今夜咱们仙子魔女大被同眠,明早继续赶路。」

  也不管苏瑶烟情愿不情愿,便拉扯她躺在自己右侧,起身吹灭灯火,抱着怀
中两个玉人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他们连番赶路,渡过大江,出汉口,来到丁山镇门户,吃过午饭
后,循着侧道快速向北而去,途径洛都东门外时,天色正好将到酉时。

  余晖在天边萦绕不去,晚霞烧云,杨宗志驻马远远的看着洛都城,目光中透
出不尽的萧索,天近黄昏,洛都城下却是火把高照,千军万马围在下面将城门挤
的水泄不通,战马掀起的尘土高高的盖在城门上,狂热的喊杀声便在十几里开外
也能听得分明透彻。

  苏瑶烟在前面领路,见到杨宗志一个人落了单,忍不住骑马回来唤他道:
「喂……快走吧,咱们理他作甚?」

  杨宗志嗯的一声,却不牵起马缰,朱晃和洛素允也赶回来,回头看着战火冲
天的洛都,朱晃叹道:「这一战不知还要打多久啊。」

  沿途来,耳听天下子民们议论纷纷,大多都在热议洛都大战,三皇子和鲜于
无忌挥兵十余万,兵临城下,本是大占上风的,天下人心惶惶,皆在想洛都城破,
或许都指日可待了,改朝换代也为期不远,没料成长白知事江平大人入城觐见后,
不知用什么手段说服皇上,定下了暗夜奇袭之计,再会合牛再春,马其英率领五
万守军和三万勤王大军,出其不意的杀向三皇子驻兵的汤河口。

  这一战石破天惊,三皇子和鲜于无忌没有料到对手疲弱之下,竟能主动出击,
他们全然没有防备,被这三人火烧连营,险些便一溃千里了,幸好鲜于无忌多年
领兵,为人经验老道,知道若是仓皇退兵的话,必被追杀致死。

  临危时刻,鲜于无忌站出来稳定了军心,带领大队人马疯狂反扑,借着人马
众多的优势将江平等人重新又打了回去,不过经此一战,鲜于无忌折损兵马三万
多,而反观守军却是伤亡不到一万,两方人数便旗鼓相当了起来,而且叛军被人
偷袭一道,造成士气低落,高涨的气焰顿时被压下去不少。

  朱晃过去身为洛都西门的值守,见到城门被围,总是会有些伤感的,洛素允
心头默默念诵:「挽歌为舞,无量清明;亦生亦死,皆是虚名;痛载道物,落入
凡尘;语录天尊,是为世人……」

  俄尔回头熠熠的看着杨宗志,娇声道:「宗志呀,依你看,他们真的要打很
久么,皇上他……能顶得住三殿下的亡命攻城吗?」

  杨宗志唔的一声,沉吟着便要说话,苏瑶烟咯咯娇笑道:「理那忘恩负义的
小皇帝作甚么,他死了最妙,虽然三殿下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总不会比他更加
丧心病狂吧。」

  杨宗志听的眉头一皱,苦笑道:「我……我也不知道,鲜于无忌是本朝硕果
仅存的沙场老将,为人刚猛悍勇,临敌经验丰富,而洛都城内领兵的,是牛大哥
和马二哥两人,他们勇猛有余,机智不足缺乏经验,不过江平却是饱读诗书之士,
这三人互相辉映,比起鲜于无忌应是相差不远的。」

  朱晃摇头道:「杨兄弟,我们前几天听说江平献计,主动率兵杀出洛都城,
险些便将叛军平下了,三殿下他们有了前面之失,应当不会再傲慢大意了,只要
他们耐着性子稳扎稳打,日日好像今天这般拼死围攻,洛都城……迟早还是保不
住的呀。」

  杨宗志叹气道:「是啊……」

  一方主攻,一方主守,双方高下本就可以预料,只要主攻的一边不露出致命
破绽,被守方捉住利用的话,应当是只会胜,不会败的。

  现下两边人马相当,但是三皇子围在城外,随处可以收集粮草和辎重,乃至
招募新军,而洛都城内却是打一天,粮草便短一截,士气更低落不少,自古守城
之战,重在审时度势,一味的缩着脑袋,被动挨打,最后都是防不住的。

  这道理朱晃懂,杨宗志懂,牛再春,马其英和江平他们便不懂得了么,非是
不懂,而是不能,洛都象征着天下权威,是决然不能舍弃丢掉的,一旦三皇子正
式入主皇城,号令四方的话,那些尚在观望的势力就会一边倒的依附到他的帐下,
皇上则更会成为孤家寡人。

  暮色下,杨宗志沉沉的叹了口气,拉转马头道:「咱们走吧。」

  回头再望一眼,洛都犹如明珠一般照亮半边天空,几个月之前,这里还是天
下最富盛名的都城,繁花似锦之地,才子文人聚集,商贾如海,名妓烟楼数之不
尽,现在却像人间炼狱一样,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洛素允轻轻拉住他道:「你管不了的,他们打完了,便要找你算账啦,在这
之前,我们还是想好出使的事情,作好退路才对。」

  身前苏瑶烟咯咯回眸巧笑道:「洛姐姐,他呀……哪里是在看人家打仗呢,
他是担心洛都城中的某个处子佳人哩,临来之前,那个小丫头在他面前放下脸子,
哭得花枝乱颤,把我们这位公子爷的心儿也哭软啦,要不然……他怎么会不顾性
命的出使突厥,也要完成皇上诏书上,哪怕是全无期望的几个条件呢。」

  杨宗志听的放声哈哈一笑,用力的甩了甩头,心中涌起豪气,只要能娶到虞
凤,救出秀凤和赛凤姐妹,便是让他将性命丢在突厥也是断然无悔的,他拉起马
缰,驾的一声飞快的窜入树林中,苏瑶烟等人随即也跟了上去,四人四马转头向
北飞驰,将脑后的杀伐声远远丢开。

  当天在风雪渡头借宿一晚,第二日清晨乘船渡过黄河,中午便到了鸿冶城,
归心似箭,出门了将将一个月左右,离开时北郡尚还积雪不化,回来后四处却是
春意盎然,这里的春天比起江南迟了快一个月,却也同样是红花翠柳,和风送暖。

  和洛都中原的惨烈比较,北郡却是另外一幅天堂般的盛况,蛮子被打退了,
百姓们纷纷归家来安居乐业,北郡之战只维持了一个多月,时间不长,除了望月
城在战火中毁于一旦外,并未动摇其他十二城的多年根基。

  绵州,邸州,郡州等这些市镇的知事知县大人死的死,降的降,还有人卷着
细软逃命跑掉了,现在北郡至少有一半的土地上没有官员镇守,范蕲多次想要上
表朝廷,启奏任命新的地方官,都因为洛都战火搁浅了。

  这无形中也为困苦的百姓们省下税负,没有官员上门来收税,大家的钱粮都
由自己指派,相比往年更是富足了许多,来到鸿冶城用饭时,见到街心挂满了红
彩,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坐在茶水摊档上,耳听着有说书人拍着惊堂木大声喊话,
远处还有几个杂耍班子在临街献艺。

  说书人说的大多就是前一个月的北郡之战,大讲杨宗志如何带领数万兵马将
嚣张不可一世的蛮子铁骑赶出塞外,这些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的身边,百姓们大概
知道一个梗要,却不明了其中的细节,说书人把自己比成杨宗志身边的师爷,绘
声绘色的将大战前后说了一通,临了加上自己的猜想和夸大,说的就好像神话故
事一样惊心动魄。

  百姓们却是听得滋滋有味,赏银也打的足够豪迈,明知道有些地方夸张到了
离谱的境地,但是他们也乐于去听,乐于相信,这一百多年来,何曾出现过一位
大英雄,能够如此大败过蛮子四国,他们每个人对杨宗志都是衷心信服,听到尽
兴的地方,就连一些妇孺和老幼,也大声在桌案上高叫着:「杨大人,好样的…
…杨大人……」

  杨宗志等人混坐在他们中间,听着耳后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不禁摇头苦笑,
一个人的威望不在于你杀过多少人,抄过多少家,作了多大的官,而在于你是否
能够完成天下百姓时刻梦想着,却又无力做到的那些事情。

  苏瑶烟笑嘻嘻的凑到杨宗志耳后给他打趣,让他站出来给子民们说几句动情
的激励话,洛素允端着热汤正饮,闻言扑的一声全都喷了出来,呛得不断咳嗽,
喷得杨宗志一袖子都是,洛素允赶紧小脸绯红的给他抹了开去。

  杨宗志摇头笑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快赶路吧。」

  匆匆用过了午饭,拉马前行,街上人多,便无法骑马,而是拉着缰绳簇拥行
路,一道上尽见杂耍献艺的,大多都是用枪,有人说这是银月宝枪,还有人说这
叫燕赤追风无影神枪,更有甚至的是叫出一串开天辟地绝世无敌烽火枪,总之一
个名字比一个长,到了最后,长的一口气都念不下来。

  杨宗志等四人听得颇感有趣,想想自己过去手中的枪,分明是一把普普通通
的破铁枪罢了,经不住弼劳奇双锤勇击三下,更挡不了固摄金刀的死命挥砍,前
后断了两支下来,什么绝世无敌,那根本是谈不上的。

  转头看了看朱晃背后沉甸甸的包袱,里面裹着从南海求来的神玉,不知道这
神玉锻造出来的长枪,又将是怎么样一幅光景,总之心里面是好奇的,他们窜过
人群,出城走上官道,一路打算疾行向北。

  走了一会,洛素允突然缀在后方,转头向官道后看去,杨宗志驻马等下来,
奇道:「在看什么?」

  洛素允回身,若有所思的缓缓摇头道:「没有,出鸿冶城时,就似乎感觉有
人跟在我们身后,但是回头看了好几次,又什么都没发现,好奇怪哩。」

  杨宗志浅笑着向她招手道:「你过来……」

  洛素允乖巧的骑马来到他面前,偏着小脑袋柔声道:「作甚么?」

  杨宗志哈哈一笑,把她从马背上倏地抱进怀中,横身托在双臂间,轻轻拍了
一记,道:「你总胡思乱想什么,我们千里赶路,有人跟在身边的话,早也就发
现了,你跟我说,你这小心思里是不是又在担心什么了,担心自己不懂事,现在
又担心跟我回幽州城后,不敢见大家伙儿?」

  洛素允哎哟一声娇吟,伸手拼命捶打他的胸口,红着脸娇嗔道:「你……你
作甚么,你快放我下来,坏东西……我,我才没有胡思乱想呢,是真的感觉有股
熟稔的气息就在左近,哎呀,你快住手,朱大哥他们都回头瞧过来了哩。」

  杨宗志仰头哈哈大笑,抱着洛素允娇软的身躯就是不肯松手,只要什么事能
够羞得这位淡雅的仙子面红耳赤,杨宗志便乐意去作一作,闲暇时候总会调笑调
笑洛素允,把她弄得下不来台,这才快意无限。

  对洛素允的这番话他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当下拉着马头,快步跟上了朱晃等
人,洛素允伏在他怀内根本不敢抬头见人,只露出一个姣好的背腰,小腰轻颤,
背影风光无限。

  趁着时辰还早,天气晴朗,他们快马赶路,到了下午,来到一个郊野的小店
歇息片刻,从这里到幽州,只需要快马两个时辰左右,因此他们便不打算露宿一
夜,而是准备继续赶路,到中夜前赶着进幽州城。

  这小店地处荒芜,前后数十里都没有歇脚的地方,杨宗志对这里却是熟悉的
紧,带着苏瑶烟等人进门,唤来店家,叫上几样小菜果腹,等待的时候,洛素允
从他身边偷偷的站起来,便想溜出门去。

  杨宗志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伸手拉住她,坏笑道:「去哪儿呀?」

  洛素允轻媚的小脸蛋一红,咬着编贝玉齿道:「我……我干嘛要告诉你。」

  杨宗志凑近过来,小声道:「我记得中午的时候,我们大家吃的都是热饭,
只有你……喝得热汤,我还以为,仙子姑娘,都是不需要如厕的呢,原来洛仙子
也同我们凡人一样呀。」

  洛素允听得心头大羞,不依的在他背后用力的捶打了几记粉拳,捶得杨宗志
哈哈大笑不止,洛素允顿时明白他一下午都将自己抱在怀中,便是打算看自己此
刻的羞人模样,心里面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有人在,直欲扑到他怀中将他咬得
青一块紫一块,临了只能狠狠的刓了他一眼,脱开他的右手,清淡无碍的拍了拍
素裙,束着小手儿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屋外冷风吹过,洛素允扑簌簌的打了个颤,心底却更是羞臊欲死,
天边有残阳划过,她抬头痴痴的瞪着夕阳余热,不禁又噗嗤一声傻傻的娇笑了起
来,对着空气喃喃念道:「坏东西啊……坏东西啊!」

  脚步匆匆的走到客店后面,这里地处荒山,设施简陋,屋后便是漆黑的茅草
棚子,棚子里没有掌灯,下足都显得颇为困难,在这种地方如厕,真是洛素允从
未经历过的场面,她的心底不禁犹豫起来,走进去的话,万一不小心踩到什么阿
啫之物,回去让杨宗志看到,真是羞也羞死个人,但是不进去,难道要蹲在黑漆
漆的草丛外方便解决么。

  这要让那坏东西侧耳听见动静,听说淡雅如仙的洛仙子也像常人那样蹲在茅
草外泌溺,那她真是不用活了,只这股子羞愤的劲头,便能让她从此再也抬不起
头来。

  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缓缓的向茅草棚子挪了几步,心里面惴惴不安,从怀中
摸出火折子,随即又打消了打燃照亮的念头,自己这个样子,哪里还像是人人仰
望的洛仙子呀,真是一个最最没有见识的傻丫头,有心想叫杨宗志出来帮忙,却
是遽然不敢的。

  微微再走几步,脚下面不知踩到什么凸起的东西,洛素允心头一跳,几乎便
要飞身而起,勉强平抑住剧烈跳动的芳心,正在这时,心底里又升起一股怪异的
念头,仿佛感觉到师父就在身后窥视着。

  凤舞池的心法讲究剑心修道,就是不用耳朵,也不用眼睛,便能用心领悟到
万事万物变迁,顺势而为,这些日子,这心法被杨宗志破坏的厉害,洛素允很少
能够真正的静心定气下来,用心法感受万物。

  此刻周遭宁静,天空中弯弯的挂出了月钩,草丛里有蚊虫唧唧鸣叫,夕阳刚
落,洛素允忽然面色素淡的长身站立着,微微蹙了蹙艳丽的柳眉,回过头对着一
堆茂盛的草丛瞪了一眼,娇喝道:「什么人,出来?」

  她能够确定那里面躲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她今日一直感觉到紧跟不
辍的那个,凤舞池的心法在此刻显露无疑,她用自己神奇的触觉罩定里面人,恍
惚觉得那人听到自己娇喝后,浑身抖了一抖,惊动了一排青草。

  青草丛中传出淅沥沥的碎响,洛素允便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这人既然跟在
身后,无疑是冲着杨宗志来的,这一年来杨宗志的经历,她大多都听苏瑶烟给她
说过了,她明白杨宗志别看此刻过的风光,受到万民敬仰,实则危险重重,那些
上位者,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数不胜数。

  远的不说,就说皇上和三殿下,他们在洛都城谋夺天下大宝,却没有一个敢
放松对杨宗志的窥探,害怕他率兵前来攥走胜果,更害怕他威望高的自己都震慑
不住。

  杨宗志身上也流淌着皇室赵家的血统,他虽然无心皇位,有心人却无法安宁
下来的,只要他这个人一直存在着,他们便欲除之而后快,更何况杨宗志被百姓
们夸得好像救世主一样,这对他却是更加的危险。

  洛素允心思单纯,可不代表她脑子比人转的慢,实则她聪颖的叫苏瑶烟也暗
暗佩服不已,而且极有分寸和主见,只不过在杨宗志面前,一直显现不出来罢了。
洛素允心里面暗暗分析这跟踪者的身份,一面用念力罩定他不让他逃脱了,缓缓
向草丛那边走了几步,里面人更是扑簌簌的抖成了一串。

  洛素允银牙暗暗咬住,娇喝道:「还不出来,别怪我要出手对付你啦。」

  打定主意不让这人逃回去,好将杨宗志的行踪回报给他的主子,甚至不惜代
价也要将他捉拿下来,交给杨宗志盘问一番,也好让杨宗志清楚的看到,那些人,
是不会真心将妹子许配给他的,那只不过是借机拖延时刻的计策罢了。

  碎步走到草丛外,与里面人不过一臂之隔,洛素允甚至都能闻到一股若有若
无的香气在面前飘过,这里是荒山杂草丛生之处,花香应该是少有的,她微微蹙
了蹙细眉,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里面淅沥沥走出一个身影,身材娇小,面色看不
清楚。

  洛素允咬住玉唇,双眸亮晶晶的盯着面前人,见到他似乎垂首而立,寒风在
草丛中吹响,一人多高的草梗左右摇摆,洛素允忽然伸手打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天空明月高挂,这里是背山的暗处,火折子一灭而亮,幽幽的照在对面人的脸颊
上,泛出星眸之光。

  洛素允一边宁气防范着对方突然出手或者仓皇远遁,一边随眼向前扫了一下,
秀眸扫过之处,一阵光亮闪过,她瞧了一眼,惊讶的张大了小嘴,秀眸瞪得溜圆,
几乎不敢相信,又仔细的确认了好几下,手中的火折子被寒风吹得颤抖,噗的一
声灭掉了。

  洛素允看也不看火折子,而是对着那暗影颤声问道:「你……怎么是你,你
怎么来啦?」……

  争取最近几天小小爆发一下,大家的票投的我极端羞愧呀,虽然每天坚持着
六千字,但是很少两更,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正文第594章玄兵之三

  洛素允出门后,杨宗志和朱晃叫来了一壶热酒,相顾对酌三杯,这些日子赶
路赶得紧,他们多时没有过足酒瘾,今夜眼看幽州城近在眼前,提着的心思便也
暗暗放松下来。

  这一趟能够平平安安的回转幽州,实在说得上弥足珍贵,杨宗志在神玉山上
险些命丧魏中廉的铁剑下,每每想起,便觉后怕的紧,那一瞬间……若不是洛素
允舍命扑在他怀里,杨宗志相信自己早已作了铁剑下的冤魂,谈何借走神玉,又
谈何安然回转。

  出门前,一群丫头玉人谆谆嘱咐,让他照料好自己,千万不可逞勇斗狠,他
倒是一一记在心底的,可他不惹事,不代表麻烦便不会找上门来,这会子和朱晃
对酌三杯,口中吐了大股的酒气,又觉得用小杯喝得不够尽兴,让店家上了大腕。

  苏瑶烟笑吟吟的陪在一侧,对他们吆喝上酒的举动不闻不问,甚至在杨宗志
快快的饮下几杯后,苏瑶烟还会给他浅浅的酌上新盏,店家换了海碗过来,苏瑶
烟吃吃娇笑道:「喝几碗就是,千万莫喝醉了,不然回去之后让大家看到个醉猫,
我可不帮你说话。」

  杨宗志哈哈一笑,从她的小手中接过海碗,朱晃斟上了酒,两人相顾举碗而
碰,铛的一声碎响,正在这时,店门外传来脚步声,悉悉索索的走到身后,杨宗
志回头笑道:「回来了……」

  晃眼见到洛素允一脸沉静肃七穆,小手儿向身后一展,牵出一个娇滴滴,身
材窈窕纤瘦的玉人,杨宗志三人微微一愣,抬眼扫过去,见到那姑娘长发飘飘,
身穿段蓝色的碎花格子浅裙,肩后背着一个小包袱,的脸蛋上挂着一块蓝色方巾,
只露出一双晶莹夺目的闪亮眸子,朱晃和苏瑶烟瞥了几眼,一起回头望着杨宗志。

  杨宗志蹙眉疑道:「你……丁,丁姑娘?」

  这姑娘的装扮和数日前在神玉山所遇丁娆娆一模一样,若不是明知丁娆娆现
下还在南海,几乎便要脱口认出来了,杨宗志的酒碗下意识放在桌面上,站起身
道:「莫非我喝多了,认错了人?」

  洛素允轻轻摇头道:「真是丁师妹呢,我方才在外面无意间碰见她,问她怎
么在这,她也低头不答。」

  杨宗志迈步走过去,见到面前的丁娆娆螓首低垂,小手儿紧巴巴的捏在裙角
上,将裙丝捏的皱成一团,眼神傻呆呆的漠视地面,便连眼角也没有抬起来,扫
过自己一下。

  他沉吟片刻,延手道:「先坐吧,对了丁姑娘,你怎么会也出山了?」

  丁娆娆低着小脑袋,在下首寻了个凳子坐下,听了杨宗志的话,忍不住抬头
扫了他一下,这一眼都没看实,却又飞快的垂下螓首,两只小手儿在身下互相,
指尖透出一丝莹白色。

  洛素允柔声叹息道:「丁师妹,你也向师父请辞了么,那现在神玉山,岂不
是……再也没有多余的人啦?」

  丁娆娆闻言拼命的摇了摇小脑袋,小嘴紧紧咬住,痛苦的闭上美眸,杨宗志
和洛素允对视片刻,俱都在想,看来……这小丫头十有八九也从神玉山逃出来了,
当夜神玉山上突发变故,祝怜儿等人向梵妙霓开口请辞,梵妙霓决绝的用脚在地
面上划开界限,众弟子当中,唯有丁娆娆一个人爬过了地线,扶着梵妙霓回屋歇
息去了。

  事后第二天拜别时,也是丁娆娆代替梵妙霓出来传话,说师父再也不愿见他
们,大家听了,便以为丁娆娆是真心期盼呆在神玉山上,并不像其他的弟子那样
急于出山,这事说来也不稀奇,毕竟丁娆娆过去在江南自由出没,见惯了人世间
的繁华,和那干终日困守在海中孤岛的弟子们,是全然不同的。

  她在江湖中颇有声望地位,父亲是北斗旗的老旗主,弟弟是当今北斗旗的掌
门,人世间的种种,对她是没有吸引力的,唯有凤舞池出类拔萃的耀世神功,才
能吸引这姑娘决然留下。

  这一刻见她蹊跷的出现在北郡,而且就在他们身边显身露面,无怪乎大家都
沉吟不解,又想或许是梵妙霓众叛亲离后,性子忽然大变,丁娆娆一个人呆在她
身边,伺候的不小心,便与她翻了脸,被梵妙霓赶出山门也说不定。

  总之杨宗志和洛素允只问了三四声,丁娆娆忽然哇的一嗓子抽噎了起来,滑
润的清泪沾湿了面上方巾,显出一张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脸颊雏形,洛素允的心思
一柔,哄劝她道:「罢了,你既然出山了,便别再想那么多了,哦……对了,你
这一天也没有好好吃东西吧,快趁热都吃了吧。」

  洛素允只以为她乍然离山后,心头充满了委屈和伤怯,再加上看到她孤零零
的从草丛中走出来,衣裙凌乱,发角被寒风吹得左摇右摆,心思顿时便软了个透,
也不急着去逼问她出山的缘由,转而给她端了一碗热菜来。

  苏瑶烟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着,见到这小姑娘一身气质打扮和洛素允有七八
分相似,甚至……泪痕湿透的方巾下露出一张绝美精致的素娥小脸,不禁心想:
「她们凤舞池中,全都是美人胚子的么?」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见这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娇俏嫣然,倒不会再说什么,
丁娆娆突然出现后,杨宗志和朱晃喝酒的性质便浅了不少,这一海碗两人喝了五
六口,仍只喝下一半不到,几番放下酒碗想要问话,临到嘴边却又忍了回去,末
了,见丁娆娆一直低着头,稍稍放起一截酥巾狼吞虎咽,看样子倒真是饿的不轻。

  洛素允自己并不多吃,而是招呼着丁娆娆吃了老久,大家匆匆在客店内用过
了小菜,杨宗志站起身,沉吟说道:「我们……要往北继续赶路,丁姑娘,你想
要去哪里,是回江南去吗?」

  丁娆娆祖籍江南的景村,从小就在大江边长大,她既然从神玉山上下来了,
想来自然要回去投奔娘亲和弟弟,洛素允转头一看,见丁娆娆听了这话,眼神变
得暗淡涣散,默默垂着头不发一语。

  不知怎的,洛素允却是想起了禹盘翠和祝怜儿等人,这些小姑娘都是她们神
玉山最最出众的弟子们,现下猛然闯出江湖,在外面不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
而不自知,而师父梵妙霓赶走了所有弟子,整个神玉山上,便只有她孤零零的一
个,更是不知会如何伤心失望。

  洛素允的心头一酸,毕竟在神玉山上生活了二十来年,念旧的心思总是抹不
去的,看到丁娆娆那委屈无比的俏模样,洛素允自己先落了泪,哽咽道:「丁师
妹,你倒是说一句话呀,你要去哪里,可是没有盘缠了?」

  丁娆娆抬起梨花带雨的素娥小脸,抹着眼泪道:「杨……杨公子,我……我
可不可以跟着你走?」

  杨宗志微惊道:「你……你跟着我作甚么?」

  苏瑶烟扑哧媚然一笑,狠狠的刓了杨宗志一眼,这家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
虽然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经历,但是这小姑娘从神玉山
上逃出来后,巴巴的在身后面跟了千里之远,要说这姑娘没有将心思拴在他身上,
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呀?

  苏瑶烟可不认为这位姑娘是巧合出现在北郡的,从南海往北走,几乎有成千
条岔道,任是其中的某一条,便能叫两个不同方向之人背道而驰,相距千万里远,
他们从南海出发后,也没怎么在路上耽误功夫,这位姑娘能够一丝不差的赶来此
地,只能说明她一直悄悄的辍在后方,不远不近的紧跟着。

  要不是方才洛素允出门把她给揪出来了,她或许能一直跟到幽州城去的,她
的目的是什么,这还需要问吗?

  心中这么酸酸的盘算着,小嘴里却是啧啧连叹,要苏瑶烟说,杨宗志还真是
命中注定艳福不浅的,那些属意他的女儿家,一个个瞧起来都是恁的出众,漫说
洛素允那样的绝代芳华,便说眼前她这楚楚动人的小师妹,便是越瞧越能让人爱
煞了。

  长得一副勾死人的狐媚胚子,气质却又是那么楚楚迤逦,哪个男子不想把这
样娇媚的女儿家捧在怀里,好生抚弄安慰一遍呢。

  丁娆娆垂头怯怯的答道:「我……我……」

  小嘴紧紧的咬着唇角,贝齿从方巾下透出来,印出一排细细的牙印。

  杨宗志温言笑道:「我不是不想让你跟着,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照理说你从神玉山上下来,怎么都应该回北斗旗去看看,你却径直来了北郡,这
个……这个总是……」

  洛素允柔声道:「人家是心里难过,所以跑到北郡来散散心嘛,宗志啊,要
不然,我看……我们就带着丁师妹吧,或许她在北郡呆一段日子,心情好转一些
后,自然会回到江南家中去呢。」

  杨宗志茫然的点了点头,心想这么说也没大错,但是总觉得颇为突兀,他从
神玉山离开时,也没有和丁娆娆专程话别,似乎觉得这次相遇后,这位姑娘和自
己生疏冷淡不少。

  转念又想,或许是因为自己轻薄过她师父的原因,使得她对自己起了鄙夷悲
凉之心,那天夜里费沧前来索仇,杨宗志一个急切,抱着梵妙霓狠狠的舔吻了一
口,丁娆娆就在一旁近近的眼看着,杨宗志深知她的心思柔善,见不得人世间的
丑恶,所以自那以后,她便与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甚至连眼角也不愿扫
过自己了。

  杨宗志当然不会特别去解释什么,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家要怎么
看他,他有时候也顾及不到了,不过这位小姑娘就算看不起他,又有什么原因…
…要千里跟来北郡,这可让他百思莫解了。

  稍稍犹豫了片刻,杨宗志缓缓的皱眉道:「丁姑娘你别哭了,哎……你,你
要跟着便跟着吧,要是喜欢,便在幽州城住上一段日子,反正幼梅儿也在幽州城
里呆着,你不如让她陪你左右转转,权当散散心。」

  当下众人一齐出门,在马槽中取出骏马,见到丁娆娆将一匹暗红色的大马拴
在远远的树干后,在月色下,不仔细留意的话,根本是发现不了的,他们四人一
道顺着官路向北,疾驰而去。

  路上苏瑶烟将杨宗志拉到了身前,俏丽的眼眸向后面瞅了瞅,回头咯咯小声
娇笑道:「坏家伙,带了一个洛姐姐你还不满意,还要勾回来一个这么我见犹怜
的小妹子,咯咯……我看你今晚回去,怎么向其他人交代哟。」

  杨宗志无奈的摇了摇头,以他所想,这一路本是不该有情丝纠葛的,对洛素
允就算他心软,见不得人家为他那么苦守空房,对丁娆娆却又截然不同了,他明
白丁娆娆这么跟来,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可人家不愿意说,他自然不能强自相
逼。

  杨宗志笑道:「这一个你可冤枉我了,烟儿,你回去得要给我作证,我可没
有主动出手。」

  苏瑶烟娇哼一声,香喷喷的小脑袋凑过来,促狭道:「谁信你呢,在神玉山
上发生了什么事,你到现在也说的不很详细,你有没有勾引人家,人家现在痴怨
无悔的跟来啦,这还不是明证?」

  杨宗志苦笑一下,摇了摇头,神玉山上之事因为涉及到幼梅儿的二叔,所以
他才愿不宣诸于口,暗想对费二叔的丑态和死讯,能够瞒过幼梅儿最好,不然,
也叫幼梅儿抬不起头来见人。

  回头看看,月色下,洛素允和丁娆娆相伴而骑,月光幽幽的照射在她们的头
顶,这两个姑娘都是出尘般美丽的仙子,一个略微高挑些,另一个娇小玲珑,要
是丁娆娆这般跟了回去,大家不会像苏瑶烟这般胡思乱想,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一切只能留待时日过去后,丁娆娆自己回转江南才行,当下也不多说,一行
人沿着官道赶路,两个时辰后,便赶到了幽州城宽宽的城门下,一到城门,心下
不禁又是温馨,又是感叹,城门早已被闭住了,杨宗志向守城军亮明身份。

  城头上人只要听见杨宗志三个字,忙不迭的下楼来将城门打开,知事范蕲大
人有过吩咐,只要杨宗志一回来,便速来回报,而且统领军官许冲和杨宗志等人
交情不错,他们自然不会留难,赶紧放了杨宗志等人入内。

  来到聚义楼下,时日到了中夜,一轮明月挂在当头,月光挥洒在街面上,聚
义楼中灯火通明,楼下面的木槛上,有两个娇小的身影撑着小脑袋蹲在上面,杨
宗志等人的马蹄声刚刚响起,那两人闻讯跳起身子,飞快的迎了过来。

  杨宗志低头一看,见到是柯若红和小婵等在楼下,现下虽然是春天来临,但
是入了深夜后,气温还是很低的,她们俩便穿着厚厚的棉袄,柯若红的小脑袋上
甚至还戴着一个殷红色的裘帽,露出一截白兮兮的小脸蛋。

  抬头看清楚马上人后,柯若红狂喜的跳起小身子,一手拉住马缰,想也不想
的扑进杨宗志的怀中,轻轻呜咽道:「怎么才回来呀……怎么这么晚呀,师哥啊,
若儿等你,等得心儿都苦了哩。」

  杨宗志低头哈哈一笑,将她肥美的小身子紧抱在内,用力的捏了捏她那肥潺
潺的美臀,笑道:「这么夜了,你们怎么还不进去睡觉?」

  柯若红向身后努了努粉红小嘴,腻声道:「小婵一直不愿进去呢,这一个月
来,她天天候在楼下,有时候也会摸着到城门外等着,婷姨她们担心小婵的安危,
所以便让我守着她,害怕她眼睛不方便,出门了找不回来。」

  杨宗志哦的一声,转头看向她身后的小婵,见到这丫头穿着宽大的棉袄,神
色乖巧而又宁定的瞥着自己这边,月光扑洒下来,照进她那恰似一汪清潭的眸子
中,在她眼底也印出同样一弯银钩,杨宗志暗自叹息一声,轻轻走过去拉起小婵
冰凉的小手儿,一时竟无语凝噎。

  这段日子左思右想,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管这位姑娘的身上到底藏着什
么,只要她这么开心的跟在身边,杨宗志便万事都满足了,她的眼睛看得见也好,
看不见也罢,何必又要去细细追究呢。

  以杨宗志的聪明精干,见到离去前那晚,小婵疯狂的举起一把剪刀刺向她自
己的水眸,他便什么都想清楚了,只是这么一来,心里面的疑问全都被强行摁下
去,也不愿意别人去猛然挑开。

  杨宗志对她哈了一口寒气,笑道:「不怕冻坏了么,我让你等着你回来,可
不是叫你每天挨冻受罪,快跟我一道回去吧。」

  小婵闻言温婉一笑,他拉着小婵向酒楼内走去,柯若红早就兴奋的冲到了裙
楼上,银铃般的娇嫩嗓音从楼道中不断传了下来,「婷姨……筠儿姐,岳师姐,
师哥他回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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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95章玄兵之四

  杨宗志挽着娇弱的小婵碎步上楼,转头见黑漆漆的楼道上,小婵一手撵着黑
色的棉布裙,发丝乌黑至顺,整个人便印入黑暗中看得并不真切,唯有一对亮晶
晶的水嫩秀眸,茫然的看着前方,散发出熠熠光辉。

  杨宗志心头一动,砸吧砸吧自己的嘴唇,方要对她说话,蓦地酒楼上呼天抢
地的跑出来一群衣着鲜华的女子,彼此相伴着簇拥到了楼道边,杨宗志抬头一看,
不禁哈哈大笑,当先的便是那妖媚刻骨的婷姨,在她身后排着两队佳人,一个个
尚还穿戴整齐,并无睡眼惺忪之态。

  此刻她们正焦急的候在楼道口,往漆黑的楼梯内频频张望,杨宗志能看得清
她们,她们却看不见下面,杨宗志心头一热,快步跑上去,拉起一众佳人,挨个
的给了个恶狠狠的拥抱,便连李十二娘和婷姨也没放过。

  这时候谁也顾及不到他抱过谁,一个个扑过来拉着杨宗志左右细看,见到他
穿着小婵缝制的儒衫,满面堂堂英气,这段日子,似乎又晒黑了些,商怡婷红着
小脸,抹着玉珠子般的滚泪,腻声道:「算你吧,这个时候才回来,狠心的志儿,
自己出去风流快活,把大家都给忘在脑后。」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怎么敢?」

  给婷姨,筠儿等人作了一轮揖,打趣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身后楼道边又传
来几个脚步潺潺,苏瑶烟拉着洛素允和丁娆娆跟了上来。

  大家定眼向下一看,这里楼斗道没有点灯,裙楼内的余火微微照射过来,却
见到面前耀眼十足的走上来三个姑娘家,其中狐媚的苏瑶烟大家是见过的,也并
不惊奇,但是洛素允和丁娆娆,大家便奇怪的紧了。

  洛素允穿着莹白色的丝袍,满面紧张的窒色,却不损她那绝世的芳华秀美,
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迷,纷纷向后退了一步,暗自收拾打整自己的服侍装扮,在这
姑娘的面前,所有人都会下意识产生一些自卑感,只觉得她是那么的晶莹夺目,
叫别人都失去了颜色。

  再看到楚楚可怜的丁娆娆,这位姑娘的韵味美则美矣,却并不显得那么贵气,
而是亲近如同邻家妹子,大家纷纷吐了一口气,商怡婷讷讷的砸吧下红火小嘴,
盘桓着便要说话,费幼梅却是惊讶的跑出来,对着丁娆娆娇声道:「你……你,
你是江南的丁姐姐?」

  丁娆娆抬起小脸,见到光彩照人的费幼梅出身而来,此刻的费幼梅青丝高挽,
一幅乖巧小媳妇的打扮,丁娆娆眼神一黯,默默的点了点头,杨宗志在一边道:
「是了,丁姑娘这些日子会暂住在我们这里,等她散散心后,又会回转江南的,
幼梅儿,你可要多陪陪她呀。」

  费幼梅乖昵的点了点白布螓首,她与丁娆娆过去在江南相识,互相本就十分
投缘,若不是方才看到面罩下的这个酷似丁娆娆的女子,让她不敢贸然相认,费
幼梅说不定早就牵起了她的小手儿,亲热的说起话来。

  转头见到丁娆娆一幅渲染欲滴的可怜模样,费幼梅心思一柔,拉起丁娆娆道:
「丁姐姐,你怎么要来散心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了么?」

  丁娆娆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但觉有满腹心思要对人诉说,却又浑然不敢吐
露半点,费幼梅娇笑道:「罢了,你先跟我进来,咱们有话慢慢说!」

  说罢对着丁娆娆嫣然一笑,唇红齿白,瞧着好生迷人。

  她们两个牵着小手迈入内堂,这里便只剩下局促的洛素允了,杨宗志揉了揉
自己的鼻头,当知她初来乍到,还是有些局促的,心想着怎么将两人之间的事情
几句话说清楚,筠儿却是微笑着走上前来,拉起洛素允,媚声道:「洛姐姐,咱
们……又见面啦。」

  杨宗志听的一呆,手指着她们道:「你们……认识?」

  筠儿露齿娇笑道:「是啊,去年我爹爹五十大寿,洛姐姐还特地来贺过礼呢,
那天晚上我和她在我的阁楼上说话,偏偏来了一个坏东西打搅……」

  筠儿说着话,娇美的脸蛋忽然通红一片,转念啐道:「反正都是跟你有关的,
洛姐姐是南海凤舞池的传人,她还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暗暗思念
人家呢。」

  洛素允听得恍然一悟,感情去年见到筠儿,两人一同站在阁楼上,思念的…
…却是同一个男子,那个时候她们彼此都不知情,互相说着柔情绵绵的话,此刻
回想,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狠狠的嗔了杨宗志一眼,强自吸气道:「是
啊,有个坏东西,从来不做好事,总是到处害人,筠儿妹妹,我……我……」

  筠儿娇笑道:「你也被大哥害了吗,我知道大哥这次出门正好去的南海,心
里面犹在想,会不会凑巧碰上你,没想到,你却跟着他回来啦。」

  洛素允听得又羞又臊,转头见到满满一屋子的婀娜少女,个个目光好奇的盯
着自己看,心底里顿时又有些不忿来,商怡婷走过来满意的拉着洛素允的小手儿,
快慰的格格媚笑道:「好,好,志儿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姑娘家,他呀……究竟
是怎么找出来的呢。」

  洛素允红着脸扫了商怡婷一眼,只稍稍一瞥,脑中顿时回味起苏瑶烟所说那
无比的俏姨娘,心知此刻是自己的关键,洛素允拼命忍着娇羞,乖巧的朝商怡婷
茹诺唤道:「婷姨……素允,给您见礼啦。」

  商怡婷咯咯媚笑起来,豪耸的身躯泛起阵阵波澜,当下左手拉着筠儿,右手
拉着洛素允走回到内堂中坐下,灯烛高挂,左右看看,商怡婷也不禁和其他人一
样目眩神迷,柯若红弯着腰肢凑到她香喷喷的背后,低笑着道:「婷姨呀,这就
是若儿刚才给你形容过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好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画仙?一
点不沾人间烟火……」

  「是呀……」

  商怡婷媚媚的叹了一句,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可不管杨宗志有多少发
妻,妻子一个个美貌到什么程度,对她来说,杨宗志身边人越多越好,这些姑娘
们越出众越妙,大家坐在堂内叙话,一时间都寥无睡意,见到杨宗志安然归来,
内堂中充满了欢天喜意。

  大家正说话说得开心,听到苏瑶烟将此行绘声绘色的描了出来,大家忍不住
便问洛素允:「究竟凤舞池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真的是住在高高的海中孤岛
上吗……门下的弟子们,真的从未出去见过世面?」

  洛素允羞得满面通红,她的性子素来清淡,并不喜欢热闹,但是面对这一双
双灼灼的妙目,还是让她感觉到浑身轻颤,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双手紧紧的在
桌下捏着裙角,沉吟着便要答话,忽然楼道边一个清脆的声音扎呼呼的传来道:
「哥哥……是不是哥哥回来啦,他现在哪里?」

  大家听到这个声音,嘴角倒是含着笑,转头看着杨宗志,杨宗志回身扫了一
眼,其实不用回头去看,也能听出这是史艾可的脆声,但是他真的转头扫过去,
忽然惊得一跳而起,手指着对方怪叫道:「你……你是什么人,是妖是鬼?」

  大家听得一齐咯咯捧腹大笑起来,洛素允也转回头看了一眼,心下对着前来
解围之人暗暗有些感激,俏丽的眼神扫过去,忽然见到一个满脸漆黑的小家伙,
身上倒是穿着水绿色的短裙子,身材又细又长,但是脸上却是乌漆麻黑的,依稀
能够分辨出一对黑白分明的剔透眸子,小嘴兴奋的张开,露出玉石一样洁白的编
贝,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便什么都看不清楚啦。

  洛素允瞧得暗暗一乐,缓缓的吁了一口香气,见到大家的注意力并不都在自
己头上时,这才能屏息静气下来,史艾可被杨宗志叫的一愣,茫茫然抹了抹自己
的小脸,低头见到熏黑一片,小嘴啧啧的砸吧几下,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转而朝
内间飞快的跑了进去。

  大家一笑而过,商怡婷腻声道:「志儿呀,这些天,听说你要冶炼兵器,可
儿便去外面给你找来好些个打铁的师父,她日日跟这些人厮混在一起,便是帮你
想办法,怎么打造出一把宇内无敌的玄兵利器来呢。」

  杨宗志沉沉的点了点头,失笑道:「原来是这样……」

  作这些事情,原本就符合史艾可的性子,她为人最是安静不下来,不找些事
情做的话,一准能憋出病来的,这也算是为了自己筹谋策划。

  李十二娘娇笑道:「对了,可儿在外面找来了十九个师父,有的善于打铁,
有的善于鼓风,人员都备齐了,这些天,又向他们请教了手艺,准备给公子你好
好的打出一把长枪哩。」

  杨宗志回头笑道:「你也去看了吗?」

  李十二娘听得小脸蛋一红,再见到杨宗志笑意十足的和自己说话,而不是临
走前,恶狠狠的抱着自己亲吻片刻,口中说自己得罪过他,她倒是稍稍放下心来,
期期艾艾的朝杨宗志点了点头。

  不过一会,史艾可在里面匆匆梳洗一番,便跑出来溺在杨宗志的怀里和他说
话,期间问了一些神玉的事情,听说这块爷爷交口称赞的神玉,当真被杨宗志从
南海带了过来,顿时按捺不住心头好奇,拉着倩儿和柯若红等人一起下楼去观看。

  他们一起下了楼,见到朱晃背着宽大的包袱等在下面未走,史艾可从朱晃的
背后接过包袱,神玉的重量压得她哎哟一声娇唤,倩儿随手打开包袱,大家一起
定眼向下看去,见到一块紫气盎然的方玉横躺在桌面上,周遭散发着淡淡的容光,
除此之外,却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史艾可龇着碎白小牙道:「这就是神玉呀,看起来,也没有江湖传说的那么
神奇呀……」

  探手在神玉上拍了几下,声音实实的,并无中空,史艾可泄气的道:「这东
西……真的能作成玉枪么,成不成呀?」

  岳静在一旁眼巴巴的悄声道:「我听师父师叔们也说过,说这块神玉是南海
凤舞池的精华所在,凤舞池的武功能在百年来独辟蹊径,跟这块神玉,嗯……有
着莫大关系。」

  就是这么一块神玉,落在个人的眼里,大家的观感也是各自不同的,唐小婕
便想着这块神玉作成瑶琴的话,音质断然是错不了的,只听史艾可方才轻轻拍了
几下的回响来看,清脆入骨,余音绕梁。

  何淼儿却是在想:「当初那柄匕首被婷姨夺走后,又让冤家给揣进怀中,再
也不愿拿出来,这块神玉若是作成匕首,会不会锋利无端?」

  杨宗志笑着说道:「咱们都不是锻造的行家,一切只能等到明早抬过去之后
才知,今日累得够呛,何不如早点歇息了,明早再一起看看玄兵作出来的场面。」

  大家一道应好,纷纷朝楼上走去,杨宗志将神玉封存于内间的柜子中,转头
看看,大家一个个挨在门框旁,目光幽幽的瞥着自己,有几个倒是自顾自的回房
睡下了,其余的大多数却是并不进去,而是等着自己发话。

  他心知自己离去一个多月,人人都希望自己能首先睡在她的房内,和她缠绵
暗自一番,互相抱着入睡,但是人数这么多,而他又分身乏术,只能闭着眼睛拉
起两个,也不管对方是谁,拉着走到自己的房门口。

  忽然左右手边都轻轻挣扎起来,杨宗志低头一看,左手边的是丰腴妖冶的姨
娘,而右手边的……却是那满怀娇羞的洛素允,他一时不禁啼笑皆非,知道自己
又办坏了事。

  商怡婷美艳的脸蛋幽幽通红着,咬住贝齿酥啐他道:「你……你作甚么呀,
坏蛋志儿,姨娘也要回去歇息啦,今夜……便不陪你说话啦!」

  在众人的面前,商怡婷从不敢稍稍露出对他的一丝痴迷,实则已经忍的颇为
辛苦难耐了,每当暗夜独对空影,寂寞和惆怅总是挥抹不去的。

  但是她依然还是要强行克制住,甚至还要说话帮杨宗志圆谎,只说他是要自
己陪着去说说话,商怡婷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幽怨,杨宗志当然分辨的出来,他的
心头暗暗叹着气,一时也是茫然无措,真真想要抱着圆润的美姨娘入睡吧,还是
怕她抹不过小脸,她在大家心目中精心维持着家中长辈形象,那是万万不敢破坏
的,杨宗志害怕自己把她逼得狠了,她甚至会为了自己委曲求全,转身逃掉了。

  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被商怡婷默然抽回了酥嫩的小手儿,转而拉着倩儿等
人走回去了,房中只剩下他和娇羞的洛素允,洛素允咬牙道:「我……我也要回
去睡下,你……你找别人陪你吧。」

  杨宗志的牙关一咬,心下不禁被美姨娘勾得烈火升腾,他狠狠的把洛素允摁
在门框上,随手推上了房门,点上灯火,摁住她坏笑道:「你要去哪里呀,洛仙
子,你不愿陪我说说话?」

  洛素允幽红的小脸蛋低垂,急道:「说……说话倒是可以,但是你不许动手
动脚,你得让人家有脸子去见人哩。」

  杨宗志嘿嘿低笑道:「她们都已经接纳了你,日后你便是我的娇妻啦,相公
霸住美妻,这有什么不对?再者说了,往后你总要陪我的,早几日,迟几日,又
有什么分别?」

  洛素允听得心头一甜,真的有朝一日作了这家伙的妻子,而且获得他身边人
的首肯,这对她来讲,比什么都重要,这一年来,她无时不刻不等着这一天的早
些到来,真的到来了,似乎还觉得沉浸于美梦中,但是无论他好话说尽,洛素允
依然还是羞臊欲死,决不敢在众人眼皮底下和他真的欢好。

  杨宗志的大手重重的抚进她宽松的丝袍下,把住一对柔嫩的长腿细细亵玩,
洛素允的呼吸一促,剧烈挣扎起来,小声求饶道:「不……不行的,你放开我,
坏东西啊……你真的要素允没脸作人啦。」

  杨宗志嘿嘿笑着不答话,洛素允每挣扎一下,背后的门板便发出呼哧一声脆
响,弄到后面,洛素允都不敢稍稍动弹,害怕自己这般,更会惊动其余人。

  不知何时,小嘴也被杨宗志叼住了,噙出她那甜美异常的小粉舌百般舔舐,
洛素允的心头一阵痴迷,喘息着微微回应着,也学着他的模样,吸起了他那灵活
的大舌尖。

  小嘴里汩汩的咽下好几口津液,洛素允红着脸求饶道:「好吧,我……我答
应你啦,但是……但是你不要把我摁在这里,人家……人家陪你去床上,还不行
么?」

  杨宗志放开她那甜腻的小嘴,口中啧啧赞叹几番,右手抬起抚摸在她那高贵
绝婉的火红脸蛋上,笑道:「去床上作甚么,我就在要在这,素允你看看,房里
点着灯,你的背影便能完好无损的透在纸窗上啊,从外面……是不是可以看见一
幅窈窕的身子,如同蛇妖般肆意扭动?」

  洛素允听得心头大羞,惊讶的长大了自己的小嘴,杨宗志俯下脑袋,顶在她
香喷喷的雪白脖颈上舔舐几口,继而又将她翻身压在门窗上,从后面轻轻褪下了
她那薄薄的底裤,嘿哟一声,深深的刺了进去。

  洛素允呆呆的生不出反应来,心里面恨得咬牙切齿,身子骨却是不听使唤,
甚至还会高高的翘起美臀,配合他作出各种妙曼的姿势,脑子里面混混乱乱的,
一时在想:「坏东西啊,素允……素允恨死你啦!」

  一时又在想:「罢了,他就好像贪得无厌的孩子一般,总是得寸进尺,人家
……什么时候能拒绝得了他呢,宗志呀……素允真的是什么都给你了,你……你
要对素允再好一些呀!」

  痴痴麻麻的纷乱一片,小嘴却是下意识的张开,一丝压抑不住的娇媚喘吟,
顺着纸窗的缝隙,若有若无的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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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596章玄兵之五

  是夜,雨露三朝,洛素允已经疲惫不兴的软倒在秀塌之上,任由杨宗志再怎
么动作,她也无法兴出半点反应,娇躯上香汗淋漓,洁白的脖颈脸颊上都泛出美
潮过度后的赤红色,看着耀眼迷离,真是让人暗暗心动。

  杨宗志从她酥软的身躯上翻滚下来,挥抹着额间的汗水,竟然觉得毫无疲惫
之态,照理说今日一天赶路,从鸿冶城快骑而来,每个人都会被风尘迷花了眼,
回来的那时候他倒是真的累了,没想到和洛素允百般绞缠过后,反而精神奕奕,
连睡意都消散了开去。

  他的心下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奇怪,暗想作这事真的有如此妙用?转念又即
否定,这种感觉……他过去从未有过,无论是筠儿淼儿,静儿瑶烟,还是酥躯同
样的若儿和姨娘,和她们缠绵的越久,似乎也会越累,当初还在岱州城时,他也
曾和姨娘彻夜抵死缠绵,第二天两人能睡到中午方才醒来,起床后浑身上下酥软
的几乎走不动路。

  作的次数多了,脑袋也会变得昏沉沉的,决不像现在这样,身子里好像蕴藏
了数不尽的力道,若不冲出去大大发泄一般,便要把自己给憋死了。

  洛素允好像柔软的花蛇一般,睡得酣畅淋漓,美眸死死的紧闭着,腮边羞红
未去,小身子下倒还不时的轻轻向上抽搐几下,杨宗志在她那稍稍拱起的玉臀上
拍了几记,洛素允娇昵的嗯嗯两声,转了个背,便即再度熟睡。

  杨宗志不禁失笑起来,暗想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得无厌了?洛仙子三
度喷潮,也不能让自己心满意足?

  转念赤着身子站起来,走到床边地上,捡起自己随手丢在床下的散乱衣襟,
随意的披在肩上,就这么也不觉得寒冷,腰带在腹下打了个松散的活结,心里面
就像藏着火,玉杵在中衣下高高的顶出来。

  左右想了想,犹豫的走到门前打门,一阵冷风灌入,脑子愈加的清醒明澈,
忽然心想:「对了,这种感觉,也不是没有过……」

  数月前,在江南杏林县的景村外,占有过秀儿娇躯的那一次,似乎也有过同
样的总不满足的感觉。

  数月仓促而过,这感觉都快要遗忘了,这时候回想起来,不禁暗自有些恍然,
如此看来:「或许自己体内真的有什么龙欲功吧?」

  这门功法与凤舞池的内力相辅相成,一脉相承,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在垂危
之际把秀儿从阎罗殿拉扯回来,秀儿是素允的同门师姐妹,修行的都是梵妙霓的
剑心修道,因此才会有这种异曲同工之妙。

  杨宗志微微苦笑一声,想不到这种奇异的事情也会被自己碰到,两个同样颠
倒众生的窈窕仙子,美艳如花而又性格迥异的同门师姐妹,一起落在自己的手心
里,他不禁是要概叹自己艳福不轻,还是要头疼日后怎么让她们相见相处。

  迷茫茫的走到门外,内堂中漆黑一片,过了这么久,大家都早已入房睡下了,
四处幽幽静静的,伸手也看不见五指,杨宗志披着中衣走到堂中坐下,眼睛左右
看看,心想着到底今夜还能去找谁呢,腹下憋着一股火,是全然睡不下的,可这
时候去敲人家的门,又不知会不会碰钉子回来。

  脑中左思右想,唯有娇美柔顺的筠儿,从未拂逆过自己的心意,也只有她,
会毫不计较的接待下来,他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摸着黑向东厢走去,走到侧门
前,晃眼扫过去,再向前走几步,忽然……又快速的退了回来。

  眼睛扫到侧门内,隐约方才看见了一道亮色,现下应当是没有任何人的,到
了这个时辰,哪有人还会熬夜不睡,他眯着眼睛汇聚光芒,凑到门外扫了几眼,
见到黑暗中,有一个若有若无的白影子,笔直的矗立在客房中,耳中能听见细细
的念诵声,只是念得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杨宗志心头微微一惊,拢身站立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背影,暗想:
「这是……这是什么人?」

  他早已叫人把这裙楼整个都包下了,能够上楼的,只有身边的这十几个丫头,
忽日列的妻子乌卓玛怀了身孕,前段时间也曾借住在这里几日,后来蛮子兵退后,
忽日列便把她接到外面好好照料,那么这人……又是谁呢?

  纸窗外有月光扫下,月光在窗前淡淡的浮了一线,并未照到深处来,那人影
子一动不动的站立着,似乎垂着脑袋,隐约还能嗅到一股香甜的气味,杨宗志抿
着嘴站在她的身后,有心想要开口发问,却又不愿惊到了别人。

  就这么站立了许久,寒意从衣衫下涌起,冻得他扑簌簌的暗自打了个抖,身
前的人影忽的一动,若有所悟的转回头来,月色下,杨宗志看清楚了一个暗色的
背影,那人却能趁着月色看见杨宗志的全貌,见到他衣衫凌乱的横在门前,那人
下意识捂住小嘴,呀的一声低唤了出来。

  杨宗志眉头一动,小声道:「丁……丁姑娘?」

  那人慌乱的垂下了小脑袋,下巴紧紧的顶在胸前,小声小气的娇昵嗯了一声,
杨宗志笑道:「怎么还不睡?是睡不着么?」

  丁娆娆慌得手忙脚乱,忙不迭的向外站了几步,讷讷的道:「我……我……
我……」

  杨宗志道:「啊……我也是睡不着,可不是故意跑过来看你。」

  转念又奇怪的扫了扫这小房,这里平日用来堆放一些杂物,从未有人住过,
难道丁娆娆今夜被安置在这里?

  丁娆娆匆忙的抬起头浮了他一眼,见到寒风微奏,拂开他宽松的中衣,露出
白花花的胸膛和遒劲的,以及腹下那团火起,丁娆娆看得一呆,几乎无法收回目
光,接着便好像受伤的小鹿一般跳开身子,结结巴巴的软语道:「天气冷了,杨
公子该多穿一些,啊……我,我还是回去睡了,杨公子再见。」

  说罢飞快的穿过门廊,跑进了西厢的内院中,留下一串馥蜜的发丝暗香。

  杨宗志眯着眼看着她仓皇逃去,丁娆娆穿着缎蓝色的碎花格子浅裙,裙色浅
淡,离去时在浓墨暗夜中划出一抹靓丽的清影,仿佛这丫头那左摇右摆的身段,
都能从夜色中印出来,柳腰丰臀,看着颇为扎眼。

  回头看了看凌乱的小房,一时想不出她半夜到这里来作甚么,方才见到她背
影时,隐约是在求神祷告,这也毫不稀奇,杨宗志过去便认识丁娆娆,他眼中的
丁娆娆,实在是个菩萨心肠的善良姑娘,一心求善向佛,她少年时在江边遇到洪
崁离率众截杀,造成多年心中阴影盘桓不去,所以才会养成这种性格。

  杨宗志摇头叹了口气,心中的欲念顿时淡化不少,转头也向外走去,走到门
廊边,忽然心中一动,又转回头向内扫去,目光紧紧的盯着桌子上高高立着的一
个柜子,在那个柜子中,装着从南海带来的神玉,而丁娆娆先前站立的位置,正
好面对柜子,脑门向着那边垂首着。……

  翌日起了个大早,杨宗志抱着娇软的筠儿赖在床上说话,问起秦玉婉最近的
状况,房门便被人敲得乒乓直响,再不起床的话,房门都要被人踹开了,筠儿娇
笑着收拾打整一番,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史艾可一跃而入,跑到床前将冰凉的小
手儿捂进被子中,咯咯甜笑道:「懒家伙,还不起来?」

  这丫头今日学着李十二娘,用一根翠色发巾,将留长的秀发盘住,发尾垂下
来落在杨宗志的鼻端,处子的甜香熏得他几乎醉掉,杨宗志伸手便把她拉进了被
子里,用手在她的小身子上到处乱摸。

  史艾可痒得咯咯打颤,羞不可抑的和他闹作一团,被杨宗志坏坏的摸到了胸
前,杨宗志的手掌阖住,用手比划比划,嗯的一声点头叹道:「可儿……长大了
呀!」

  手心里尽是软腻腻的嫩肉,堆了满满的一掌,再也不是过去那突兀的小馒头,
史艾可还记得杨宗志对她说:「等到可儿的这里,长得哥哥再也拿捏不下的时候,
哥哥便来取了你的小身子!」

  史艾可俏脸一红,得了杨宗志称赞,不禁又是欢喜,又是羞晕,忙不迭的拉
着他,板着小脸道:「快起来!大家都等着你啦。」

  说话时自己扑哧一笑,捂住小脸飞快的冲了出去。

  杨宗志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衫,略略收拾一番长发,走到内堂中一看,佳人围
了满满的一桌,桌子上摆着各色小菜和面食,琳琅满脆。俗话说秀色可餐,这桌
子上坐着的姑娘们,任由哪一个,都是足以惊艳天下的玉人,而他杨宗志却是软
玉温香抱满怀,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天下兴亡,社稷安康,全都由别人去操
劳了吧,杨宗志只要接回秀凤和赛凤,便再也没有更多的奢望了。

  坐在桌上吃过了早饭,见到素允兀自还没出房,知道她昨夜累得够呛,或许
又有些羞于见人,筠儿等人便把早饭送了进去,杨宗志收拾好碗筷,从柜子里取
出神玉,便要史艾可带路,去新修的冶炼场看看。

  出门时,还未走下楼梯,索紫儿便飞快的追过来,拉住他道:「哥哥,你等
等……」

  香喷喷的小脑袋凑到他的耳角,酥软的小舌尖探出来,在他的耳后舔了几下,
腻声娇笑道:「晚上早点回来呀,紫儿……紫儿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吃的吗?」

  杨宗志呵呵一笑,索紫儿喜欢和印荷泡在一起,学着作些各种南朝和吐蕃的
小菜,这种习惯由来已久,这段日子,这异族的小公主长得越发亭亭玉立,她的
身上有着吐蕃和波斯两种混合血统,造成她不但眼珠子是天蓝色的,而且体架不
小,渐渐从过去的柔细,变得颇为娇俏。

  这丫头那挺翘无双的美臀儿更是艳丽的向后高撅着,杨宗志随手在那上面抽
打一记,惊起一簇波澜,方点头笑道:「嗯,顺利的话,我便早些回来!」

  和史艾可,柯若红,倩儿等人下楼,会合赶来的朱晃和忽日列,一行人向北
走去,城北的空地上,被人在这里架起了木棚,火炉锅灶堆了一处又一处,里面
站着的,都是赤膊汉子,周身肌肉遒结。

  见到杨宗志率众赶来,汉子们个个露出崇敬之色,纷纷跪下道:「杨大人。」

  杨宗志笑着拉起几人,看到郑老广也混在人群里,想起这位义军统领过去正
是打铁的行家,便走到他面前道:「让大家久等了。」

  郑老广道:「不妨事,咱们正好趁这段日子熔好了炉子,听说杨兄弟你去南
岭找来一块坚固不摧的神玉,不知道带来了没有。」

  杨宗志点点头,让朱晃把神玉放开,摊在一张破旧的桌面上,大家围在一起,
定眼向下看去,一个个目中露出异色,郑老广犹豫的捻起指尖,在神玉山砰砰砰
的轻敲三下,三声脆音传来,入耳回荡。

  郑老广蹙眉道:「这……就是神玉,真的能无坚不摧?」

  杨宗志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史老帮主这么说而已,具体它有多
硬,便一无所知了。」

  郑老广身边有个壮汉拿着铁钉,右手举起铁锤,用力的在神玉山砸了一记,
众人看得心头一凛,耳听着脆响声过,粗粗的铁钉却是弯弯曲曲的扭成了麻花,
而反观神玉,依旧紫气盎然,分毫无损。

  众人看得心头大喜,郑老广手抚神玉,大笑道:「果然是好玉,果然是好玉。」

  当下命人开锅生火,将火炉烧得通红,再依照打铁的架势,将神玉端放上去
烘烤,哪知无论火势烧得有多大,只要神玉一放上去,大火立刻便暗淡了下来,
飘飘忽忽的只剩下一点火星子,袅袅而灭。

  初时还以为柴火风箱不够,换了好几个炉子,却是一一如此,大家看着眼前
灼灼怪事,不禁都目瞪口呆,左思右想也闹不清其中的诀窍。

  耽误了一上午,分头在这里用过了午饭,大家聚拢商议了一道,也想不出任
何解决的办法,打铁讲究鼓风火旺,用异常的高温将硬物炼化掉,然后再溶淬成
兵器的形状,这是千古颠沛不变的作法,这神玉看着并不起眼,却是遇火则灭,
如之奈何。

  饭正吃到一半,范蕲派了许冲来访,许冲见到杨宗志,哈哈大笑一番,亲热
的拉起他坐下道:「杨大人总算回来啦,范大人多次相问,似乎总是担心你跑掉
不成,我跟范大人说,敢以人头担保,杨大人必会说到做到,带领我们去蛮子国
出使,总算杨大人没有叫我许冲掉了脑袋。」

  杨宗志听的哈哈一笑,点头道:「范大人是怕我不敢出使突厥,找了个由头
自己溜走了,他便不好去跟皇上交代。」

  许冲诶的一声摇头道:「我却不信,杨大人铮铮铁骨,许某是最最佩服的,
蛮子兵强马壮的时候,杨大人都没有走,蛮子败了,杨大人怎么会反而溜了,范
大人他是多虑啦,也好,许某这就去回禀范大人,不日,咱们就收拾好出发往北。」

  杨宗志点头应承下来,送别了许冲,便又回到铁炉前怔怔发呆,忽日列叹息
着道:「好奇怪的神玉呀,就算火烧不化它,它又怎么作到灭掉火势的?」

  杨宗志道:「这块神玉本就呆在海中孤岛上,我去的时候听说,神玉山是一
块地热之山,地下不断有火势冲天,便有这块神玉将火势压制住……」

  他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呆,恍惚着又道:「那……那我带走紫玉,神玉山
又会变得如何?」

  神玉被他抽走,当时地下曾经冒出一股冲天的火星子,可见地热有多么的厉
害,就不知道……神玉山会不会因此而遭了劫难。

  此时无暇细想原宥,回忆起神玉在山中时,一直浸泡在池水当中,杨宗志心
头一动,又对郑老广等人吩咐道:「快去取凉水来。」

  铁匠们端来几泼凉水,依言将神玉浸泡在内,见到水光浮动,神玉静静的躺
在里面,波纹起来时,恍惚变得柔软荡漾,郑老广再用指尖在神玉山用力的摁了
摁,然后摇头道:「还是不行的,火势炼不了,水也融不化,这可怎么办?」

  一行人颓然坐在地面上,捏着下巴苦想,有人说不如浸泡三天三夜试试,看
看可否叫神玉软化,还有人说,就算真的软化了,这神玉受不住水,日后作成兵
器,对手用水一泼,就变成软绵绵的废物,顶什么用。

  杨宗志坐在他们中间,回想起在神玉山上所见所得,暗自觉得有哪里似乎还
没作到,可又一时摸不清头绪,倩儿走到他的背后蹲下,给他捏了捏肩头,柔声
道:「志哥哥,会不会是可儿的爷爷会错意哩?他老人家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未
真真见过神玉一眼,也许这神玉,根本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器物。」

  史艾可红着小脸,耸着鼻尖娇声道:「嗯,我爷爷他整天吃了就睡,睡了又
吃,他……他说的话,有时候也当不得真呢。」

  倩儿温婉娇笑道:「我可不是怪你爷爷,他也是一片好心呀,有这神玉,总
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吧,志哥哥说,冥王教主的金刀乃天下第一硬器,没有与之相
配的兵刃的话,他也打不过人家呀,不如……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正说到这里,杨宗志忽然跳起身来,拍着脑袋道:「是了,用铁盒盛水,把
神玉浸泡在里面,然后再在下面生活烘烤试试。」

  见到神玉山沸泉时,泉水涓涓,泉眼下便是地热的火口,情形与先下不尽相
同。

  当下一行人又依照他的吩咐,在空地上架起了火炉,铁盒内盛着神玉火烤,
过了一会,凉水变成了滚滚热汤,郑老广用一根铁棍探进去,在神玉上猛力的戳
了几下,大家通过滚滚水面,见到神玉似乎是软了一下,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睁大双目看下去,一阵烟气升腾,神玉在沸水中泛起了紫红色,渐渐伸缩变
形,由四四方方的形状,变得越来越长。

  大家一起欢呼起来,赶紧接好了模子,趁着水热将神玉和沸水一股脑的倒进
模子中,用草栗吸干了渗出的水滴,而听着铁器模子中嗤嗤作响,便连模子外侧
也变得通红滚热。

  大家谁也不敢靠近,撑着脑袋等了好几个时辰,烟气从模子的钝口升出来,
淡淡的变薄,又渐而转浓,如此四五个循环,天色渐渐变黑的时候,模子才缓缓
黝黑了下来。

  朱晃大着胆子凑过去,用手在模子外边摸了一摸,入手处一片冰凉,恍惚比
起周遭还要凉上几分,接着用力的掰开模子,从里面取出一根通体紫气盎然的长
枪,用手盘着在面前挥舞片刻,大家只觉得一阵寒气扫过,枪头上光滑晶莹剔透,
继而再用长枪插进厚厚的石墩子内,就如同切开豆腐一般的轻而易举,手指握着
枪柄左右一摆,沉甸甸的石墩就好像豆花般散开了,碎石粒扑洒一地。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时,便又一起高声欢呼起来,笑声雷动,人人都
被这紫色神枪耀花了双眼。……

  嗯,看到有很多人在追问凤舞池那群小姑娘的下落,看过龟哥的书的朋友大
多知道,只要我书里面全力描绘过的人物,最后都会有结局的,无论结局好坏,
都会交代,她们当然不会是就露这么一面,后面还会有剧情作用的。

            正文第597章故客之一

  夜里,杨宗志带着几个小丫头,兴高采烈的回了聚义楼,家里早就给他备下
洗尘的美酒好菜,听说他今日落日前炼枪成功,那么出使突厥之事便又多了几分
把握,大家都替他高兴地。

  既然他一意孤行的要遵守圣谕,率兵去突厥王庭和谈,谁也不敢真的拦着他,
明知他此行怀有几个不同的目的,其一是彻底维护住北郡的安危,保障未来至少
十年内不会再有大的兵变,其二也要迎回秀凤和赛凤两姐妹,彼此团聚,同往滇
南去享清福。

  炼枪成功后,有神兵利器在手,出使之行总是多了些威慑把握,夜里烛光高
照,杨宗志被大家频频劝酒,喝得微有熏意,转眉看身边珠翠满堂,一家人其乐
融融,不禁心满意足。从明日起,便要开始筹备出塞的事情,筹集粮草,点齐兵
马,带上国书,反正这些事情皇上早就交代了范蕲操办,杨宗志倒也乐得清闲,
回门总是不过三五日,便又要远出,趁着这几天,好好陪陪家人才是正经事。

  吃过饭后,杨宗志坐在内堂品茶,一群小丫头们忙着收拾打整,夜已深了,
幽州沉浸在静谧的月色下,去年冬末的雪下的大,今年的春天来的也早,瑞雪兆
丰年,耕农们倒是忙着插秧种田,如今中原大乱,北郡反而宁祥的紧,倒是难得
的一片乐土。

  沿路见到不少中原人赶来北郡,把家安在这里,这在过往数十年来,是极为
少见的,由来只听说北郡人无奈南迁,何曾听说富庶的中原人,会结伴赶到北郡
寒地。

  杨宗志对着茶杯徐徐的吹了也几口气,茶是筠儿募来的竹叶青新茶,青叶在
杯中根根倒竖着,泛起一股浓浓的绿意,他就着滚烫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在喉
间还未咽下,背后一个笑嘻嘻的甜声响起道:「哥哥呀……别忘了哟!」

  声音落下,一团白影快速的跑进堂内,杨宗志回过头瞟了一眼,见到似乎是
紫儿那高挑的秀影闪过,品味她话中意思,不禁想起早间出门时,她曾拉着自己,
在耳后谆谆嘱咐:「晚上有好东西给你……」

  其时杨宗志还以为她准备了一手新学的好菜,要在晚饭桌上献艺,回来的时
候,心里面高兴,把这事给忘记了,这时候回想起来,才记得一桌子酒菜,好像
都是印荷和筠儿备下的,索紫儿对酒菜提也没提,倒像是自己猜错了。

  他的心头不禁好笑,这丫头从来都是古灵精怪的,对人世间的礼仪尊卑毫不
放在眼里,自昨晚回来后,她把这事便念叨了几遍,显然是早有准备,不过……
又是什么事呢,能让她既得意,又满怀期待。

  转念又想:「深夜叫自己入房,还能有什么事?」

  无外乎女儿家枕边寂寞了,想要找自己去说说话,然后床底欢好,共赴。

  索紫儿是外族女子,天生就不像南朝姑娘这般怕羞,而且她在床底间,是别
有一些妙处的,贵在那股子不怕臊的悍劲,杨宗志过去在丁山镇取走了索紫儿的
花丸,这丫头便食髓知味,变得越发的痴缠,仿佛爱煞了床第间的,她的小身子
异于常人,尤其能够耐久,往往三五个回合也不会言败,杨宗志倒是非常喜欢的。

  再喝几口茶,心里面莫名的发痒,瞅着大家都没注意到他,他咳嗽一嗓子,
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背着手往内间走去,辨别了索紫儿的卧房,轻轻伸手推门,
虚掩着的房门无风自开,入眼处,是静谧的暗香夜色。

  杨宗志微微笑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到房中,翻身将房门闭好,眯着眼辨识
方位,向床头走过去,唤道:「紫儿……紫儿小乖乖。」

  床边放下了厚厚的帐幔,将里面遮得密不透风,床头传来索紫儿咯咯的甜腻
娇笑,对杨宗志轻轻喊话道:「哥哥快过来……」

  杨宗志笑道:「好!」

  依言向前再走两步,来到床幔边,伸手便要推开帐帘,索紫儿忽然娇昵唤道:
「别,你先别进来,哥哥呀,你好久都没有打过紫儿的香臀儿哩,紫儿都有些想
念的紧,今晚……紫儿便让你好好打个够,成么?」

  杨宗志哑然失笑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啊,你犯了什么错了么?」

  索紫儿隔帐咯咯娇笑道:「没错,便不能打了么,哥哥呀,你还记不记得,
你第一次见到紫儿,便坏兮兮的打了人家那里,那时候紫儿才五岁大的哩,第二
次人家故地重游,又被你再打一回,甚至第三次……我跟着你回吐蕃去,路上你
……你……」

  索紫儿静幽幽的说到这里,嗓音忽的变得又媚又荡,香喘着道:「你要打人
家,什么时候找过借口呀!」

  杨宗志听的眼神一迷,回忆起与她相识相遇的种种经历,不觉心头一时痴了,
他们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本该是不会发生任何交集的,偏偏命运让他们碰
到一回又一回,而且相同的事情一再的发生,无法不让人概叹巧合离奇这四个大
字。

  索紫儿媚声媚气的道:「渐渐的,紫儿便喜欢上这种感觉啦,只要哥哥你愿
意打我的臀儿,紫儿便觉得哥哥一直都在身边照顾着,你知道哩,紫儿从小无父
无母,父王他倒是想和紫儿相认,可他不是紫儿的亲生父亲,只想着霸住紫儿的
身子,作那也不如的恶心事情,唯有哥哥你才是紫儿一世的依靠呀,紫儿跟着你
来了南朝,天天过的不知有多快活。」

  杨宗志点点头,喟然叹气道:「是。」

  索紫儿又道:「所以今晚紫儿要哥哥狠狠的打人家的臀儿,打的越重越好,
紫儿挨了哥哥的打,便能安安稳稳的睡上几天好觉啦,你明白了么?」

  杨宗志笑着点头道:「好,你喜欢的话,我便真的狠下心肠来,看你受不受
的住。」

  低头一看,苍茫的夜色下,帷幔当中的缝隙里,紧巴巴的钻出一个俏丽的背
影,这背影穿着单薄的小衣,将细长的娇躯紧紧的箍在里面,露出高高翘起的美
臀儿,也露出暗香浮动的姣好身材。

  杨宗志看的目中一赤,用手虚按在那水蛇般的小腰上,紫儿这家伙倒是有些,
脑袋藏在帷幔中,只微微露出一个挺翘无双的肉臀儿,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却
能通过这美臀儿想象出床内佳人的媚态。

  一阵轻轻的颤抖顺着手掌传了过来,紫儿这丫头口中说的大胆,实则还是有
些紧张,或者怕疼的,杨宗志倒也不会真的大打出手,总是依顺着她,作些男女
间的香烟情事罢了。

  当下大手在那挺翘的美臀上掳了一记,扬着手便真的要作势就打,美臀上忽
的激颤起来,腻肉紧绷,将深深的收紧夹住,杨宗志按在上面的小手指正好在附
近,几乎被一股大力吸了进去,这香臀儿果真是美艳无双,杨宗志过去便清楚记
得,紫儿的这里得天独厚,是谁也比不上的。

  「啪……」

  右手不轻不重的落下,在一边臀肉上抽打了一记,帐内传来一个被压抑住的
雪雪呼通声,仿佛里面有些经受不住,杨宗志嘿嘿一笑,便待要再打第二下,忽
然笑的脸上窒住,抬手把帷幔高高的掀了起来。

  方才这轻轻的一嗓子,虽然被人用力的压住了,但是夜色静谧,传在耳中还
是让杨宗志惊了一惊,这嗓音清脆娇嫩,却不是索紫儿那甜的迷死人的腻声,杨
宗志飞快的撩开帷幔,就着夜色,见到索紫儿笑吟吟的盘着腿,坐在床边枕头上,
而自己的手下,却摁着另一个柔媚的身躯,那姑娘将小脑袋抵在枕头上,双手死
死的抱着脑袋,却是见不到面容。

  杨宗志眉头微微一跳,恍惚道:「紫儿……你……」

  索紫儿咯咯拍手娇笑道:「哥哥呀,这美臀儿打的舒服不舒服呀……」

  转而又拍了拍身下趴着的小姑娘,促狭的腻笑道:「十二娘,快起来啦,哥
哥他打过了你,日后再也不会记得你的错啦,紫儿以前这样得罪过哥哥,他打过
紫儿后,便会对紫儿愈发的好。」

  杨宗志听的啼笑皆非,低头看看,枕头上趴着的那姑娘羞涩已极的昂起小脸,
小脸上透出殷殷血色,俏眉瑶鼻,眸子水灵灵的发出异彩,岂不正是英气出众的
李十二娘。

  她的脑袋虽然爬起来了,可是高耸的美臀儿却依然握在杨宗志手心里,此刻
她穿着薄薄的小衣,洁白的小臂和小腿都莲藕一般露在外面,和过去那背着花剑,
动辄出手相拼的剑中姑娘决然不同。

  杨宗志放开握在她鼓鼓臀肉上的大手,转而坐在床边,苦笑道:「你们……
这是作甚么?」

  李十二娘羞涩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倒是心慌意乱的又垂下了小脑袋,索紫儿
咯咯娇笑着凑过来,挽着杨宗志的胳膊道:「这不是你安排的么,我听十二娘说
呀,临走的那一天,你生了人家的气,说要重重惩罚她,又说要把我一同叫进来,
说我过去多次受过你的罚,我便明白啦,你呀……是要打十二娘的臀儿,你对我
……不就是这样的么?」

  索紫儿咯咯狐媚一笑,拉起李十二娘坐在身边,接着又道:「哥哥呀,你知
道么,自从你走了之后,十二娘她每天落落寡欢,不停的对着南方唉声叹气,我
便去悄悄问她,有什么心事了呀,她就把这一出跟我说了,还问我,『公子他不
高兴我多管闲事,他……他究竟要怎么罚我呢?』可惜的哩,那天晚上外面有人
找来了,你回来之后又昏睡了一夜,所以把这事给忘了,可十二娘忘不了呀,心
里面一直被这事堵着的,那么我便给你安排了今晚,嘻嘻……紫儿说过的嘛,只
要是哥哥你喜欢的姑娘,紫儿都去给你抢到手,怎么样哥哥,你是不是也喜欢十
二娘哩?」

  杨宗志听的恍然大悟,嘿嘿轻笑着捏了捏自己的鼻头,这话倒是真的说过的,
当夜做好的打算,也确实是要把这两个丫头摁在一起快慰亵弄,不过无巧不巧的,
费二叔当夜找来了,不禁把这事给丢在了脑后。

  此刻低头看看,索紫儿笑颜如花的依偎在身侧,另一边,却是紧张兮兮的李
十二娘,她的小脸蛋从上到下都红透了,便连雪白的脖颈都染了秋霜,杨宗志心
头一动,点头道:「嗯,当然喜欢的……」

  说罢将她们两人推在床心,然后扶着两个丫头一道高高拱起美臀儿,左右比
较一番,又圆又大,当真是难分轩轾,想不到李十二娘也有这般美艳的肉臀,和
挺翘的紫儿几乎不相上下,勿怪方才下手的时候,根本分不出区别来。

  两只手一边一个,握住了玉壶般的妙处,隔着亵裤抚摸几下,便又轻轻褪下
了窄小的亵裤,索紫儿倒是高高的拱起美臀儿,将甜美的秘处凑到他的面前来,
而李十二娘却是紧张的浑身花枝乱颤,臀肉微微收缩着。

  杨宗志把脑袋顶在她们两人中间,左右各自在她们脸蛋上轻吻了一口,两个
脸蛋香喷喷的,俱都吹弹可破,他哈哈一笑,问话道:「你们谁先受我的打,咱
们可要说清楚。」

  索紫儿媚眼飞瞥过来,媚眼如丝的腻声道:「哥哥呀,十二娘是头一回,我
先让她!」

  杨宗志回过头来,见到李十二娘的小脑袋朝床内扭着,压根不敢回头对视自
己,他的大手滑过去,捏住李十二娘尖尖的小下巴,柔声道:「十二娘,今夜一
过,你便不是我的护卫啦,要作我身边的女子,我会待你更好,你也愿意?」

  李十二娘回过头来,羞涩的颤声道:「不……我要作公子的护卫,作……一
辈子。」

  索紫儿吃吃娇笑道:「那你不愿意做哥哥的女人么,你不知道做他女人,那
滋味有多舒服的哩。」

  李十二娘死死的咬住绯唇,水媚的眼神瞟过来,痴痴的呢喃道:「我……我
也愿意做公子的女人,甘心无悔,十二娘爱慕公子,实在是好久好久哩。」

  她唔的一声,湿透了亮晶晶的秀眸,望着杨宗志道:「自从那天三绝之夜,
十二娘便……对公子你神思不属,情根深种了呀,我知道的,颜姐姐那一晚也同
是爱上了你,她一直苦苦压抑着,十二娘也不敢对公子你说,我害怕……只要自
己说了,你便会瞧不起十二娘,把十二娘远远的赶开。」

  静夜里,李十二娘说着轻轻抽泣起来,如诉如泣的垂泪道:「但是……十二
娘真的好喜欢公子呀,喜欢的不得了,我总骗自己说,是想跟着你学行军打仗,
可是公子你稍稍一生十二娘的气,十二娘便过得无比惶恐,生怕你再也不愿理我,
公子呀……十二娘,十二娘以后一步都不离开你,好不好?」

  面对佳人软语相求,杨宗志微微皱起眉角,把两个酥软的娇躯拢入怀中,叹
气道:「是我错了,我只是想跟你开开玩笑,可料不到你会这么在意,其实……
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一些,婷姨也给我说过好几回,我怕你被我的名声所摄,只
知道我外表光鲜的一面,实则跟我久了,就会觉得我不过是个平凡普通人罢了,
心生后悔,因而也不敢跟你提。」

  李十二娘飞快的摇着螓首,晶晶珠泪顺着香腮滚入杨宗志的衣领中,她痴痴
的抬起头望着杨宗志,忽然大着胆子在杨宗志的嘴角上甜甜的亲了一口,留下一
串馥蜜的余味,荡着欢喜的泪花儿娇笑道:「才不是哩,公子就算是个普通人,
十二娘也认定了你,你不嫌弃十二娘的身份,又待人家这么好,十二娘就算做梦,
都要笑醒哩。」

  杨宗志笑道:「是么?」

  索紫儿仰着小脸吃吃娇笑道:「紫儿也爱慕哥哥,爱的死去活来,为了哥哥,
紫儿就算是受什么苦都情愿,十二娘,她也跟紫儿一样呢。」

  杨宗志抱着两个痴情的小丫头,一时不禁心怀激荡,索紫儿凑在李十二娘的
耳边腻笑道:「你也叫哥哥呀,你也像紫儿这么叫他呀,公子,公子的,听着好
生疏啊。」

  李十二娘羞答答的抬起小脸来,见到杨宗志挂着浅浅的笑意,不禁眸中一痴,
幽幽甜甜的用鼻音小声唤道:「嗯……哥哥。」

  杨宗志诶的一声答应下来,然后大手猛地窜进她们火辣辣的酥嫩小身子里,
紧紧的握住两对瑰宝般的挺翘肉峰,抱着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湿吻起来。

  初时李十二娘倒还觉得羞涩生疏,见到索紫儿可以熟练的配合杨宗志,吐出
丁香小舌,任由杨宗志百般咬住,李十二娘只觉得心头一迷,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便学着索紫儿的模样,吐出自己殷红如血的滑嫩舌尖,顶在了他们的中间。

  一时间,三人气息炽热,两个酥脆的娇吟低喃在左右耳边响起,激起他万丈
欲- 念,杨宗志咕嘟咕嘟咽下两股干邑的口水,接着一翻身,便将两人压在了身
下,房中暗香浮动,娇喘声,伴着湿沥沥的亲吻的声音不时的传来,过了片刻,
两个「哥哥……哥哥……」

  的不同媚声,便飘飘忽忽的连成了一串。……

  加快进度,争取过年之前,给大家一本全书。

            正文第598章故客之二

  此后三天,杨宗志忙于筹谋出使的相关事宜,中原战事不息,皇上仅仅发了
一道口谕后,便再无一粮一人过来,所有的粮草军资全靠北郡自给自足,这时候
范蕲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幸好范蕲倒也十分配合,要钱出钱,要人出人,他自己虽隐于官邸内,只叫
许冲等人出面前后操办,但是军情报于他那边,他也毫不留难,而是尽量予以配
合。

  杨宗志想不到范蕲如此好说话,他和范蕲之间素有恩怨,心想范蕲为何托词
事务繁忙,不愿来大军营地里查看,还不是因为羞于见到自己罢了,既然他尽到
了本分,杨宗志便也不会滋生事端,乐得清闲。

  所以这三天来,他在大军的帐内督军,实则喝茶下棋过得无比逍遥,事情都
让许冲和朱晃办好了,只待选好良辰吉日,大军便可顺利开拔。义军剩下一万人
不愿离去,北郡还有新募的守军一万,加起来两万人,便是这次大军的主力。

  杨宗志往往上午在军营中呆一会,吃过午饭后,下午便起身回去了,陪陪佳
人们说话解闷,日子过得倒也颇快,转眼间……已经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
他依然还像过去那样走到城北的军营中,四处随眼查看一番,问了一下昨天的军
务,见万事俱备,便靠坐在大帐内打盹。

  这几天他在军中闲的发酸,此在家里却累得不轻,夜里抚慰了这个,又要抚
慰那个,总之不能有失偏颇,帐外有暖融融的春阳斜射进来,天气大好,风和日
丽,本就是渴睡的时节,他索性把帐幕撩起来,任由阳光春风肆意闯入,自己靠
坐在幕僚边,找了个透光的位置斜躺下来,眯着眼睛养精蓄锐。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刻,帐外有人大步走进来,开口叫道:「杨兄弟……杨兄
弟……」

  杨宗志眯着眼睛,睡眼惺忪的阖着眼帘,从鼻中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道:
「嗯……」

  来人箭步走到他的面前站下,用手摇了摇他的胳膊,急道:「杨兄弟,快醒
醒,外面有人找来了。」

  昨夜陪着岳静和若儿两师姐妹胡闹了一整晚,今天的筋骨都是酸酸的,杨宗
志被他蓦地推醒几分,睁开眼嗓音沙哑的道:「哦……朱大哥。」

  见到来人是朱晃,他强自撑起身子,笑道:「什么人呀。」

  「来了两个少年,说是……说是杨兄弟你的故交,非要你出门去和他们相见
不可。」

  朱晃答了一声,转头见李十二娘端着茶盘碎步走入,几天功夫不见,李十二
娘一改绢布包头的飒爽英姿,反而将秀发用玉簪盘着,在脑后垂下了几缕,腮边
嫣红,颇显风韵滋味。

  朱晃从李十二娘的茶盘里接过茶盏,递到杨宗志面前,杨宗志用茶盅漱了漱
口,清了清浑浊的嗓门笑道:「好,我们出去看看。」

  有心想要问问来的是什么人,不过既然朱晃说不出所以然,显然不会是北郡
中人,来人说是他杨宗志的故交,他默默思忖片刻,一时想不出究竟。

  照说这个时候,朝廷定然不会派人过来的,朝中自顾不暇,哪里有这种余力,
那么来人或许是江湖豪客,前一次幽州城大捷,少林武当和丐帮邀来了数万高手
相助,其间有许许多多的少年英侠,很多人,杨宗志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人家既
然求见,说不定就是有事相告。

  军营外是一处宽宽的石台,石台上有一个喝酒下棋用的石头桌子,配了三四
副软凳,石台的尽处有苍松树林,温和的春风吹在树叶上,荡起盈盈的绿海。

  杨宗志带着朱晃走到军营外,抬眼见到石桌旁站着两个笑的少年,一个穿着
白色的狐裘劲装,另一个……却是戴了一顶方形毡帽在头上,杨宗志仔细的瞟了
几下,口中咦的一声,面色微变,回头对朱晃耳语了几句。

  李十二娘站得近,能够听见他对朱晃轻轻说道:「朱大哥……你快回去,让
忽日列和乌卓玛到聚义楼暂避几刻,再对紫儿说,没有我的吩咐,千万不可出来
找我。」

  李十二娘甜美的小脸一愕,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晃颔首领命而去,杨
宗志带着李十二娘快步走到石台上,那边两个少年听到脚步声,戴着毡帽的那个
转回头来,对杨宗志哈哈大笑道:「大哥……咱们又相见啦!」

  语气中透着亲热和欢愉,显然发自真心。

  杨宗志走过去把住那少年的胳膊,和他相视片刻,一起大笑道:「好小子!
哈克钦,你怎么会到北郡来?」

  来人正是吐蕃国的小王子哈克钦,过去与杨宗志颇有几番惺惺相惜,杨宗志
转头一瞥,跟在他身后的少年是蒙泰羁勒的公子多勒克,目光和多勒克稍稍一碰,
两人互相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杨宗志拉着哈克钦坐到铺着软席的石凳上,大笑道:「哈克钦,哦……不对,
我现在应当叫你回卓王才是,我听人说,你在吐蕃继承了朔落王殿下的宝位,现
下是万金之躯,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小王子啦。」

  哈克钦笑着摇头道:「你我是真心拜过的兄弟,永世有效,大哥……你过去
怎么叫我,现在还怎么叫我。」

  多时不见,哈克钦已经长得颇有几分英武,额下留了一排宽宽的黑须,皮肤
黝黑,身子也比以前健硕不少。

  李十二娘乖巧的束手站在他们背后,听说这不怎么打眼的少年竟然是当今吐
蕃的藩王,不禁微微一惊,心想:「这藩王倒是好生年轻哩。」

  哈克钦年纪不足二十岁,虎眉英气,正当豪迈之时,杨宗志回头对李十二娘
吩咐道:「去拿些好酒来,今日我请哈克钦兄弟痛饮几杯。」

  李十二娘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快步朝军营内跑去,不过一会,又端了几盏
酒盅跑回来,将酒杯和玉壶放在桌面上,哈克钦抬头一看,这美貌少女来去片刻
间,丝毫听不到她娇喘细细,只在脸颊涌起两团艳丽的腮红,足见体力不错。

  哈克钦赞许的点了点头,拉着杨宗志的手臂亲热的道:「大哥,你让我再好
好看看你……」

  目光深深的在杨宗志的脸上扫来扫去,他豪声哈哈笑道:「甚好,前一次大
哥你从吐蕃回归时,尚且身受重伤,浑身上下都被草药和绷带包住了,看得人触
目惊心,几个月不见,你倒是恢复得和过去一样,嗯……甚至比过去还要好看了
几分,哈哈!」

  杨宗志听的脸颊一红,那些都是唬人的伎俩,虽然他的立意并不是瞒骗哈克
钦,不过终究这事情还是不能对他说出来,免得走漏了风声,皇上就会识破他托
病,不攻打西蜀的借口。

  他拿起玉壶给两人满满的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和他相碰饮下,啊的一声笑
道:「哈克钦兄弟最近过得还好吗?」

  「极好!」

  哈克钦用力的点了点头,捏着拳头道:「自从我坐上回卓王后,吐蕃周边的
回鹘,葛洛禄等小族一一向我臣服,我让多勒克带兵东征西讨,战无不胜,攻无
不克,现下的吐蕃,国富民强,兵马精壮,所向披靡,一改父王当年的颓势。」

  他说到这里,抬眼见杨宗志的面色微微愕然,压低嗓音继续说道:「哦……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父王已于数月前病逝了,骸骨葬于逻些城金顶山下,你们
南朝还派了益州刺史汤和前来祭奠,哼哼……那位汤大人性子桀骜,对我父王的
尸骨极为无理,我已命人将那汤和毒打一顿,赶回了益州城。」

  杨宗志听的眉头一跳,不知为何,想起离开吐蕃时,哈克钦只身赶来送别,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看不见他面部表情,说起朔落王因病把宝位传给他,语气虽然
悲戚,可是脸上却是无比得意,无比的生动,杨宗志正好偷眼看见,不由得倒吸
一口凉气,暗想:「这莫非……又是下一个忽日列?」

  此刻听到哈克钦带来的消息,朔落王竟然这么早就病逝了,杨宗志几个月前
拜见朔落王时,他倒还精神矍铄,后来被忽日列拼命咬下了一边鲜血淋漓的耳朵,
痛得病怏怏的,精神懈怠,就算这样,他也没道理这么快就死了呀,除非……

  杨宗志忽的抬起头来,正好碰见哈克钦精光四溢的灼灼目光,现下的哈克钦,
哪里还是当年跟着他一起回归吐蕃的那个单纯的小王子呢,分明是个心狠手辣的
上位者,做事为求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杨宗志只感觉不寒而栗,头顶暖融融的春阳照射下,手腕子居然
不可自制的打了个颤,哈克钦给他敬酒道:「大哥,喝了这杯酒,小弟有要事和
你相商。」

  杨宗志木然的接过酒杯,就唇相饮,美酒入腹化作热流,也不能让额头的冷
汗稍稍停下,哈克钦笑道:「大哥,你这几个月的遭遇,我都听人说了,哼……
赵虞碌百般诬赖你是反贼,他还不是顾忌你是敬王爷的嫡子,害怕你去谋夺他的
皇位,他连你的养父养母也一起害了,这种卑鄙小儿,我吐蕃猎鹰从来都是看不
过眼的。」

  哈克钦伸手紧紧握住杨宗志的手背,大声说道:「大哥,你知道我素来最最
敬重的就是你,你果然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北方蛮子派了十二万大军南征,竟
然被你带着一群庄稼汉子,杀得片甲不留,把固摄的性命都给留下了,现在洛都
城兵荒马乱,依我看那,既然他们先不仁,我们也没必要再和他们讲义气,他不
是说你是反贼吗,你就索性把这反贼坐下了,夺走赵虞碌的宝位,自立为王,过
得何等快哉!」

  杨宗志震骇道:「哈克钦!」

  哈克钦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别怕,你是我的大哥,我自然也是站在你这
边,实不相瞒,这次我从吐蕃过来,不是独自来的,我已经密谋带领两万吐蕃勇
士精兵,随时可供你驱使,你现在手中不是还有两万人吗,我的兵马就驻扎在剑
南道外的變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能从两个方向合围洛都,活捉赵虞
修和赵虞碌,把他们赶尽杀绝!」

  杨宗志听的一阵呆滞愕然,暗想:「他竟然说出这种话?」

  复又暗念:「他说带兵过了国境,此事怎么没有听任何人提起?」

  剑南道外的變州,便是征西大将军陈通的兵营所在地,陈通被皇上调回洛都
后,又派往江东去平乱,死在了千岛湖中,现在南朝的西边,的确是兵力空虚的。

  但是……罗天教就在西蜀剑南道,以西门松的精明过人,他又怎么会任由数
万吐蕃猛士过境而入,就算他不想拦着,难道不能使人带个口讯过来了?

  西门松这样的老江湖,怎么会看不透哈克钦的意图,他竟然不闻不问,打的
究竟是什么主意?杨宗志的心头飞快闪过数个念头,一时极为茫然,哈克钦热烈
的催促道:「大哥,事不宜迟,你倒是发一句话呀,只要你今日一句话,南朝的
江山就会从此易主,改姓杨啦。」

  杨宗志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默默饮下,沉吟良晌,叹气道:「哈克钦,
你实话跟我说,你这么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千万别跟我说,仅仅为了
我这个大哥而已,有什么话,不妨事先都说出来。」

  哈克钦嘿嘿尴尬的讪然一笑,借着斟酒掩饰道:「小弟嘛……小弟,自然也
有自己的打算,先前我曾给赵虞碌下了国书,言明我继位当上回卓王,愿与南朝
世代交好,那时候,大哥你还是兵马大将军,我当然一心盼着你好,那一次我对
赵虞碌提出条件,愿意以群玉山脉数百倾的土地,交换南朝的泗赞草原,并在南
朝出兵北伐时,派将士相随,想不到呀……赵虞碌那小子想也不想得,就命人回
绝了,这次我全力辅佐你坐上皇帝,只要你把泗赞草原交给吐蕃,让我们的牧民
可以随意放牧,群玉山,你仍然可以拿走,你看……你看这样可好?」

  杨宗志听的面色一冷,不由得怒哼了一声出来,暗骂:「好个群玉山脉,不
过是片荒瘠的废土罢了。」

  而泗赞草原却是四季常青的肥沃乐土,两者间岂可相提并论。

  抬眼一看,他这一口哼声出来,哈克钦背后的多勒克顿时用手虚按住腰后的
弯刀,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李十二娘茫茫然的左右看看,想不通他们为
何谈笑正欢,顷刻间又会变成这样。

  杨宗志垂着眼帘,默默思忖片刻,俄尔抬头笑道:「十二娘,你去,把我新
炼的宝枪拿来,给哈克钦兄弟好好观赏一下。」

  李十二娘听的一愣,不明白他这时候取枪来作甚,只不过她对杨宗志素来衷
心信服,可谓是言听计从,再加上她爱恋杨宗志已久,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自然
不会拂逆杨宗志的心意。

  李十二娘乖巧的嗯了一声,快步向军营内跑去,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走了,
那边双方就会闹起来,哈克钦纳闷的道:「大哥,小弟正等着你一句话,你怎么
打起岔来了?」

  杨宗志哈哈笑道:「不急……不急的……」

  转而给他们斟了一杯酒,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一杯酒刚刚下肚,李十二娘
便提着神玉枪快步冲过来,这一次……鼻息间微微有些气喘,鼓胀,弥增娇艳秀
色。

  杨宗志长身而起,从李十二娘的小手中接过宝枪,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片刻,
这才放在桌面上,对哈克钦道:「你来看看,这把枪炼的如何?」

  哈克钦和多勒克一道凑下脑袋,对着桌上的神玉枪打量了几下,见到这是一
把紫色的长枪,枪身比人还高,通体泛着紫色的流彩,哈克钦看得一喜,脱口不
迭的赞道:「好枪!……好枪!端的好枪!」

  杨宗志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酒杯扔在石台地面上,酒杯碎作粉粒清脆有声,
他凑手拿过宝枪,仰天大笑道:「有好枪,怎能没有好枪法。」

  当下右手执枪,运起擒月枪法的窍门,在石台上舞作一团。

  只见他拿着神玉枪,威怒如同天神,身子挺得笔直,枪尖在腋下穿过,这三
人只觉得面前寒意涌起,下意识的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杨宗志手中的枪尖簌簌
轻响,在他面前舞得密不透风,枪杆变成了一道紫色的雨帘。

  脚下步子急转,快速的向后退了几步,身子后倾,枪尖顺着手臂咄咄两下刺
出,松树林中的落叶飞起,黏在了枪头上,哈克钦在一旁看得惊讶的合不拢嘴,
多勒克却是若有所思的皱住了眉头。

  李十二娘甜甜的抿着嫣红小唇,面色又是得意,又是骄傲,这便是她真心痴
恋的男子,昂首立于天地间,从没有事情能让他害怕退缩,他的这套枪法就像他
这个人一样,大气磅礴,幸好天下间没几个女子能有这福缘,见到他意气风发的
时刻,他本来就长得俊美不凡,再加上这一路枪法施展出来,一般女子看了,只
怕都会兴奋的尖叫不已吧。

  杨宗志的枪法用到最后时,呼吸已经微微气喘,他猛地站起身子,手中的枪
尖好像闪电一般脱手而出,掷向背后的松林,这三人只看到紫色光亮划过,松林
中轰然一阵巨响,好几颗需数人合抱的大树,仰天向后倒了下去,激起的尘土久
久无法消散。

  哈克钦的嘴巴大张,双眼瞪得溜圆,便连拍手都给忘记了,李十二娘笑吟吟
的拍着小手儿,见到杨宗志漫步走回来,额角上挂了一串汗珠,春阳下熠熠发亮,
她赶紧从怀中取出香喷喷的秀帕,扑过去给杨宗志抹了下来。

  杨宗志走到哈克钦面前站定,沉着脸冷笑道:「哈克钦,你还是走吧,回你
的吐蕃去,从此咱们还是好兄弟,我不管你在吐蕃如何称王称霸,欺负周边的边
牧小族,但是你要来占我们南朝的疆域,我便不会放过你,你看到身后那些松树
了么,和它们比起来,你的身子有多健壮?武力有多强横?我来告诉你,不管你
过去有多么辉煌的时刻,随着你年华老去,总有一天会有人找你清算的,我言尽
于此,你好自为之。」

  多勒克听得眉头一轩,挺身便要站出来,哈克钦恐惧的回头瞥了瞥背后倒塌
一片的松树林,拉住多勒克,垂头丧气的道:「好,大哥,我听你的,你既然不
愿我助你,我这就回去啦,临走之前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为难事,便到吐蕃来
告诉我一声,你永远是我的大哥,这一点绝不会变。」

  说罢拉起多勒克,大步朝松林外走了过去。

  杨宗志和李十二娘驻足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松林外侧,小得再也看
不见,头顶丽日射下,四处光芒万丈,李十二娘的脸蛋幽幽的一红,小身子一软,
酥嫩绵绵的倒在了杨宗志的怀内。

  杨宗志从松林外抽回目光,低头见到怀内的小丫头娇体如酥,满面潮红的羞
涩,不禁笑道:「怎么了?」

  李十二娘抬起艳丽的小脑袋,对着他娇媚的露齿一笑,凑到他耳边腻声唤道:
「哥哥呀,你……你刚才那一下,好……好漂亮的哩,十二娘的心儿也看醉了,
十二娘跟着你,真是不枉此生!」

  说话间用嫣红的小舌在他耳角轻轻舔弄了几下。

  杨宗志的耳后痒痒的,拉着酥软的李十二娘来到面前,见到她小嘴微张,娇
喘吁吁,口中喷出大量的香甜气味,此刻她娇美的蛋凑在眼底,丽日照在红晕密
布的面颊,显得如此粉面桃腮,杨宗志心知她目下情动的厉害,不禁也涌起豪迈
之色。

  右手挽住李十二娘细不可握的小腰,将她拦腰抱起,口中嘿嘿笑道:「不枉
此生这种话,可不能随口说出,一会子……我制服你后,你才能真心意切的说出
来,听到了么?」……

  祝大家新年愉快,万事如意,龟哥给大家叩首!

            正文第599章故客之三

  哈克钦和多勒克快步匆匆的走出松林,艳丽的正好照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
疏影摇曳,多勒克一脸愠怒,哈克钦却是脸色阴沉,他们一齐回头向林海后瞥了
几下,依稀里,已经再也看不到杨宗志和俏媚的李十二娘。

  两人放慢步子,缓缓向前走去,多勒克气道:「大王,咱们真的就这么回去?
出兵之前,你可是豪言壮语,要在南朝国境内一展宏图,怎么会被姓杨的几句话,
便吓得退缩了?」

  哈克钦摇头叹气道:「我想不到啊,杨宗志他身负血海深仇,为何不愿意和
我们联手出兵,我这条件嘛……给的总算优厚,并无苛刻,他怎么还不心动。」

  多勒克沉着脸骂道:「这人如此不识抬举,他不愿和我们联手也就罢了,反
正我们在吐蕃南征北战,从未尝过败绩,没有他,我们照样能打败洛都城自相残
杀的两个皇子,让他们对吐蕃俯首称臣。」

  哈克钦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固摄的武力强横不强横?十二万兵马够不
够多?却也将性命丢在了北郡,你说是为了什么?」

  多勒克听得微微怔住,人家战十二万大军,他们只有两万人,多了五六倍不
止,而且久闻固摄在北方四国威风凛凛,创下过不世之英名,比起他们自己,当
然也不遑多让,多勒克问道:「为了……什么?」

  哈克钦笑道:「因为他的这里不够使……」

  他伸手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微笑道:「过去我跟在杨宗志的身边,亲
眼历见到他用兵如神,可谓是出神入化,后来……他走之后,我潜心钻研他们南
朝祖先留下的兵法书,学习三十六计,总算是明白了,固摄为何会败,而且败得
这么惨,全是因为他太过自信啦。」

  哈克钦朝官道上漫步走去,一边晃动脑袋上的毡帽,一边叹道:「固摄呀,
也像我们一样,在国内未逢敌手,他以为……茫茫南朝恁大的江山,也像他们草
原一样可以肆意征服,他错啦!而且大错特错!用兵者……切忌只会使用蛮力,
而不会善用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他若是能在南朝国内培养出一支嫡系,与他同
心同德,共进退,那么他还会败得这么惨么?他带兵杀入北郡,只懂烧杀抢掠,
别的什么都不会,迟早也会被愤怒的南朝人打败的。」

  哈克钦叹气道:「可惜我没能说服杨宗志和我们联手起兵,此人有大将之风,
威信又高,若有他与我们倾力合作,我们大事必成。」

  多勒克冷哼道:「那小子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别人杀了他的父王,害死
他的养父养母,他也不敢去报仇雪恨,这样的人,如何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哈克钦嘿嘿苦笑道:「现在说这话也没有任何用处,哎……他不受激将法,
反而对本王一顿迎头呵斥,本王不愿意与他当面翻脸,是看在日后说不定还有用
得着他的地方。」

  多勒克恭敬的道:「大王,那我们现下怎么办,我们的兵马都驻扎在剑南道
外侧,总拖下去,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呀。」

  哈克钦凝眉细思片刻,猛然拍手道:「杨宗志不愿意掺和进来,想要明哲保
身,撇开他不理,我倒是另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多勒克喜道:「什么办法?」

  哈克钦微笑道:「南朝的数百年前,中原也曾烽烟大起,多方诸侯争雄天下,
当中有一个姓曹的,想出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妙计,从而名正言顺的把自己的
乱匪变成了堂堂正义之师,这姓曹的是个人才,他的主意也是奇思妙想,我们不
妨拿过来参详参详,我们这路奇兵,进可攻退可守,开出这样的条件,杨宗志不
接受,本王不信其他人都不能接受。」

  多勒克愕然道:「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什么意思?」

  哈克钦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脑门,哈哈大笑道:「平时总让你多看看兵法书,
你却只顾着讨伐回鹘和葛洛碌,这次回去之后,你给本王好好的闭门半个月,把
这些韬略先背过了再说。」

  说罢大笑一声,跃上久已等候在官道外的吐蕃骏马,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三月阳春花开,气候温暖而带有一丝凉爽,算好了良辰吉日,黄历上说,三
月初九这一天宜出门远行,杨宗志会合朱晃,忽日列,邀上许冲等人,率领两万
大军堂皇出了幽州城,向北而去。

  皇上的圣旨被高高供奉在前端香案上,子民们夹道相送,盼望这一次杨宗志
又能凯旋而归,至少要让北方蛮子知道,南朝大军,也不总是被动挨打的,也会
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知道他们这一次北征,乃是奉了皇上旨意,去突厥与蛮子和谈,南朝大军打
败固摄后的第三天,突厥的和书便送到了洛都,上面言明甘愿称臣,希望仁宗派
使者前来凤凰城签订城下之盟。

  大家看到彩旗飘扬,出塞的士兵们个个精神,不禁更是喜不自禁,相送一程
又一程,过每一座大城要塞,都能碰到欢呼着的百姓,他们拿出家中自珍的水酒
和干粮,往大军的怀里猛灌。

  军士们一路上装得浑身鼓囊囊的,几乎都装不下了,这才赶到了最北的望月
城外,抬眼一看,昔日辉煌的北境明珠,现在仅剩下一堆荒凉的废墟,残破的土
墙矗立着,碎石瓦砾洒得遍地都是,全然看不出过去的一丝盛况来。

  大军的牙关一咬,顿时又起了同仇敌忾的愤怒,这废墟下不知压了多少人的
尸首,有数千蛮子兵,同时还有数万南朝百姓的头颅,而且就连守将候武大人,
也给压在了下面。

  杨宗志定定的看着眼前凄凉的场面,远处有数只秃鹰落下来,翻开瓦砾尚且
在找寻人的腐尸和残渣,有士兵用弓箭射穿了几只,更多的却是一惊飞天而起。

  杨宗志暗暗一叹,下令道:「继续赶路吧。」

  朱晃答道:「是!」

  快马将军令传了下去,杨宗志拉起缰绳在前领路,洛素允骑着乌溜溜的骏马
跟了上来,脸蛋红红的娇声唤道:「喂……你等等我。」

  杨宗志回头一看,见到艳阳下,洛素允穿着娉娉乳白色的长裙,胯下骑着黑
马,当真显得黑白分明,淡雅如仙,马儿快跑一阵,春风吹起她高高盘在脑后的
素发,偏偏娇美的脸蛋上却又红扑扑的,实在无法不让人为之侧目。

  杨宗志身着亮闪闪的铠甲,轻笑道:「叫你不要跟来,你怎么就是不听,我
们是大军出征,可不是去江湖上闯荡的,洛仙子跟来有什么用?」

  洛素允听得脸蛋通红,快马来到他的身边驻下,低着小脑袋娇声道:「才…
…才不是我要跟来哩,婷姨她说呀,你这一路虽然是去和谈的,但是你总要去救
出月师妹和赛凤吧,她们便不放心了,听说我们凤舞池的武功独步天下,所以让
我代替十二娘,作了你的亲卫跟班,说让我好好看着你,免得你一个冲动,又作
出让人后怕的事情。」

  杨宗志无奈的点了点头,婷姨那大妖精在小丫头们心目中颇有威信,走之前
最后一夜的饭桌上,她把自己逼在座椅里,连声问了几遍,「这一趟……到底有
没有危险?」

  杨宗志都是摇头打着哈哈,末了没法子了,婷姨又捏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
的道:「不许……不许你在外面吃一点苦,受一点累,你这么出门,我们……我
们总是不放心的,你带上素允,她的性子清淡,可不像你这样火急火燎……」

  说话时,可怜兮兮的清泪滴在了杨宗志的额头上。

  杨宗志被问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点头答应下来,他叹了口气,回想起商怡
婷流出那些缠绵的泪珠儿,总是觉得有些负疚在心,觉得自己为她做的太少,而
她……却是为自己奉献了一切,不但照顾自己无微不至,甚至连一颗宝贵的芳心
也一览无余的呈放在面前,任由自己索取。

  杨宗志摇了摇头,对洛素允微微一笑,忽而又沉下脸庞,玩味的瞥着他们身
后问道:「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匹淡色的骏马,马上端坐着一个清秀精致的小姑
娘,发髻歪歪斜斜的,用绢布在耳后盘了个尾,小脑袋怯懦的低垂着,分毫不敢
抬头向这边看,似乎感觉到杨宗志的眼光看过去,那姑娘的小脸垂得更低了,死
死的顶在了她高高耸起的美胸上,将缎蓝色的碎格衣裙顶出了一个窝。

  洛素允回头瞥了一眼,脸蛋不禁更红,娇媚的摊手道:「这便要问你啦,临
走那天定下我跟你上路后,丁师妹便偷偷找到了我,对我哭了一晚上的鼻子,我
问她话,她什么也不多说,只留了一句,说……死也要跟着我们去突厥,我被她
哭的没办法呀,宗志呀,我倒要问问你,丁师妹为什么总要跟着你呢,你们以前
就认识的,幼梅儿也说你们之前在江南见过面,你那时候……对她做过些什么?」

  杨宗志摇头苦笑道:「我能做过什么?」

  转念不禁想起自己和秀凤被王老船家从大江中捞起来后,不小心唤了脑热病,
那天晚上还是印荷与丁娆娆一起,把他抱在怀中,给他驱寒。

  印荷会这么作,杨宗志倒是并不吃惊,事后也知道印荷对自己情深一片,芳
心暗属,但是丁娆娆为何也会像印荷这般作法?

  过去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总以为丁娆娆的心思柔善,见不得外人受苦,便是
一只无辜的刚刚孵化的小鸟,她也会善加保护,她居住的院子里养了数不清的小
动物,都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可怜,由此可见她这人的菩萨心肠。

  莫难也曾说过,这位丁姑娘自幼只会吃斋念佛,听说她自己要当旗主,马上
把小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她是真的一心向善。

  但是……真的一心向善,便会心甘情愿的把一个并不太熟的男子抱在怀里,
全然不顾及到她自己的女儿家名节了不成?杨宗志的心头微微一阵迷惘,能够下
意识的感觉到,自从离开江南后,丁娆娆和过去有了些许变化,或许是生活环境
不同了,受到潜移默化,现在的她,和自己极少说话,虽然过去说的也不多,但
是总算还能说上几句,这几日她一见到自己,便会小脑袋低垂,紧张的捏着衣裙,
杨宗志就算有什么话要说要问,也不禁开不了口了。

  由着她跟来了好几天,这时候总算忍不住对洛素允问了出来,想不到却被洛
素允反声诘问,好像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一样,杨宗志无奈的苦笑几下,洛素允笑
吟吟的娇声道:「好啦,我也没有怪你,我知道你对丁师妹没有什么念头,至少
现在还没有,我执意带她来,其一是因为她哭得实在可怜,我便生不出拒绝之心,
其二嘛,也是因为她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嘛,剑心修道,她已经练成了八九分,
总算是你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呀,只要有我们二人联手相助,龙潭虎穴也可以去闯
一下的。」

  杨宗志咧嘴笑道:「洛仙子,你什么时候坐上大军主帅,北方道黜置使了?
我这真正主帅还没发话,你便自己安插亲信。」

  洛素允妩媚的横了他一眼,撇着红唇咯咯娇笑道:「我才不要呢,婷姨她心
疼你,我……我也是一样的,总害怕这一路你太过大意了,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
了你,所以才会带上一个帮手,你还偏偏不领情。」

  说罢鼓着小嘴赶马冲到了前面。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生气了?」

  便也快马跟了上去。

  丁娆娆垂着小脑袋跟在他们身后,见到他们稍稍骑远,这才微微抬起小脸,
艳阳高照,此刻她面罩下的小脸却是渲染欲滴,珠泪密布,心头对着杨宗志的背
影痴痴念道:「大哥……大哥,你别去!娆娆,对不起你!」

  出了老河沟,过百集平原和出云密林,面前一道横断大山高高矗立,阴山乃
是南朝和突厥的交界处,穿过窄窄的乌拉山隘口,便能直达突厥国的辽定草原,
深入敌人肺腑。

  一年多前的今日,也是一个雪后晴好的艳阳天,杨宗志带领十五万大军趁着
大雪未化,从这里堂皇翻过阴山,开始了险些丢掉性命的冒险之旅,前尘的记忆
和眼前景象交叠在一起,让人心头不禁唏嘘感叹。

  许冲拍马赶上来,叫道:「杨大人,咱们今日怎么打算,看时辰刚刚过了晌
午,翻过乌拉山口,前面可有地方给咱们宿住么?」

  杨宗志点头道:「辽定草原宽有几十里,最适合大军驻扎,我们下午就在那
里停下,然后派人去通传对方。」

  看今日天色,显然不可能走的更远,至多来到辽定草原的北端,而且带着两
万大军赶去突厥,怎么说,都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

  自古双方互派使者和谈,最多不过百余人的使者团,像这样带着大军赶去,
对方又怎么能放下心来。但是杨宗志和众人商议了好几天,一致觉得这次和谈里
面布满玄机,首先……突厥的求和国书来的太快了,照理说四国战败的消息传回
去,举国震惊,再做出反应,怎么也要好几天时间,但是三天内,突厥的国书便
到了洛都,这几乎在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任何耽误,甚至需要在前方将士兵败前,
就抢先意识到大事不妙,提前便做好了打算。

  这道理便说不通了,漫说固摄带着十多万雄兵出征,甚至在幽州城大战之前,
他们也是节节胜利,丝毫没有露出败象,突厥国内怎么会提前意识到固摄会败?

  而且对方一败,立刻便有人来求和,一切都好像冥冥中安排好了一样,杨宗
志是北郡大会战的主导人之一,就连他身处其中,也不可能作出这么快的反应,
除非对方国内有一个白发老道长一样的通玄人物,能够掐指算出过去未来,作到
未雨绸缪,否则的话,是怎么想也想不透的。

  因此杨宗志将北郡的主力大军都带了过来,以策应变,突厥此举或许有两个
目的,其一便是前方兵败,造成国内矛盾重重,内部分裂激化,这求和……是其
中某个阵营的主意,然后嘛,便是设陷阱复仇,好借此行杀掉杨宗志,为两个王
子报仇雪恨。

  但是这第二点是有些站不住脚的,突厥求和的国书上,并没指名道姓的要杨
宗志出塞,而且也不一定能料到仁宗会指派杨宗志为钦差,不过这种可能性也不
能够完全排除掉,只要突厥国内有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通晓洛都时局,便能测
算的到,仁宗此刻是没有余暇顾及北方的,他唯一能派出的,便是不能为自己所
驱使的大反贼杨宗志。

  穿过乌拉山口后,逐渐淌过辽定草原,大军行进的步子便放慢了,前后左右
都有探马在外侦查,慎防一个不小心,落入对方的包围,到了日落时,只赶出去
三十多里路。

  春风吹过草原,扬起一阵翠绿的浅浅气息,红日在远处的山巅上缓缓落下,
杨宗志吩咐朱晃等人准备驻马,夜里还是要不断派出斥候,谨防有人前来夜袭,
总之一入对方国土,处处小心为妙。

  营房还没扎下来,便有前方探马回报,说带回来了几个人,杨宗志在帐内正
给洛素允和丁娆娆亲手扎好了行军床,出门在外,一切都要从简,暗想着今夜她
们最好是能睡在一起,或许……洛仙子能挂住小脸的话,和自己睡在一起当然更
好,不过帐外守备重重,决非恣意胡闹的好时刻,况且小帐中还有另一个耳目聪
灵的小丫头,这主意想一想也就作罢了。

  扎好了一个窄窄的小床,洛素允低头瞥见他嘴角边一闪而过的笑意,不禁晕
飞双颊,自然能明白他的心底打的什么算盘,也拿定了主意,今夜再也不能没用
的任由他作坏,别说丁师妹就在一旁垂头看着,要是不小心被哪个士兵在帐外听
见自己娇媚的喘息,那自己可真是不用活了。

  杨宗志抬起头来笑道:「你们看看,这小床扎的稳当不稳当?」

  洛素允媚然的撇了撇小嘴,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丁娆娆忽然抬头怯生生的
道:「杨公子,我……我……」

  杨宗志笑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么?」

  丁娆娆拼命的摇了摇头,咬住绯红的唇瓣,将小唇咬得鲜血直流,洛素允看
得一惊,捏住她的小手儿道:「丁师妹,你……」

  话刚说了一半,朱晃便在帐外大喊道:「杨兄弟,你快出来,突厥的使节到
了。」

  杨宗志和洛素允一愣,也没余暇再去管丁娆娆的心思,而是转身一起掀开帐
撩走了出去,问朱晃道:「这么快就来了?快带我们去看看。」

  他们前后脚赶到营帐外,见到一群带刀的士兵押解着几个蛮子站在门口,木
栏上扎满了明亮的火把,就着火光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几个蛮子的长相,当先的,
是一个商贾一般的中年人,两颊留了弯弯翘起的胡须。

  中年人见到杨宗志等人迎面走来,慌忙抱胸见礼,操着别扭的南朝话说道:
「您就是杨大人吧,在下名叫博祖裔,乃是突厥国的大罗便。」

  杨宗志走到他们面前站下,斜眉看过去,见到这人一脸虔诚,十足的毕恭毕
敬,他哦的一声,拱手道:「失礼了,原来是博大人……」

  他听得出这人的官位不低,大罗便在突厥就好像祝酒的祭祀一样,突厥人过
去信奉雪狼和凤凰鸟,国内到处都是祭拜的神坛,只不过后来引入冥王教后,这
些信仰才慢慢变得式微起来。

  几个月前,阴山外第一战,被齐勒一刀杀掉的先锋达尔木,便是这位祭祀大
人的弟子,杨宗志的面色微微变得凝重,注目看着博祖裔,见到他仰起头来,和
自己对视道:「大人怎么来的这么迟,在下已经在草原上等候了半个多月啦,既
然大人来了,咱们事不宜迟,趁夜早早开赴凤凰城,鄙……鄙上已经催问过好几
回,快要失去耐心啦。」

  杨宗志愣住道:「这么急……」

  转念心想,就算要开启和谈,也不用催得这么紧吧,朱晃和忽日列等人震惊
的围拢过来,蛮子此举,必然怀有不轨之心,从来也没听说过,两方和谈,是需
要急切完成的。

  自古以来,交战双方分出胜负后,能谈则谈,谈不拢便会卧薪尝胆,再度开
战,更何况南朝与北方四国战史累累,岂会是坐在圆桌上,便能抹平百年的一切
恩怨。

  杨宗志笑道:「不知道,贵主上,现在是谁?」

  固摄死后,突厥的大小两个王子先后遇难,阿史那木一族从此没有了后人,
不知道此刻在突厥掌权的又是谁,这才是杨宗志目前关心的事情。

  他倒是盼望着突厥国内尝到败绩,转而权力分化,有人主战,有人主和,这
才能在日后善加利用,博祖裔鞠躬道:「鄙上大名,请容在下不敢提起,杨大人
只要赶到凤凰城,便能亲眼见到他。」

  杨宗志哦的一声,轻笑道:「既然博大人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问了……」

  他转头看了看苍茫的草原天幕,又道:「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实在无法赶
路,依我看,不如博大人就在我营帐内歇息一宿,明日起,我们共同去漠北赴会。」

  说罢对忽日列和朱晃施了个眼色,不等博祖裔说话,转而拉起洛素允,脚步
飞快的走了回去,朱晃笑的延手道:「博大人,请这边来,我们南朝乃是礼仪之
邦,必定会给博大人等安排好帐撩和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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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00章故客之四

  此後兩天,大軍行進頗為緩慢,出了遼定草原後,到了第叁天還沒見到萵恰
河的影子,突厥國境以萵恰河為中心,南北劃分,一年前楊宗誌急行而來,帶領
十五萬大軍一路遇將殺將,遇兵殺兵,也不過叁四天便打到了萵恰河沿岸。

  這次大軍行路未曾遇到任何的阻礙,甚至沿途的部族還會讓開大道,雖然有
些部族勇士手握尖刀,看到南蠻子大軍擁旗堂皇跨過草原,恨得牙根癢癢,眼冒
怒花,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尋釁,就算這樣,大軍卻走得越來越慢。

  楊宗誌這幾天忙于品茶和陪伴洛素允,丁嬈嬈玩木版紙牌,紙牌上畫的是農
畫,色彩鮮艷,面目栩栩如生,過去無論是洛素允和丁嬈嬈都不曾見過這樣的紙
牌,還是楊宗誌在路上見到有突厥的商販叫賣這種南朝特有的紙牌,勾起了少時
的回憶,才讓人買了下來,將玩法教給了她們二人。

  第叁天還未到中午,大軍便停下來了,從這裏出發,還有數十裏路才能抵達
萵恰河,大軍停步不前,燒水作飯,殺牛宰羊,忙的不亦樂乎,楊宗誌和洛素允,
丁嬈嬈在撩帳內躲了個清閑,帳邊放著火爐,爐心上放著一個噴著熱氣的水壺。

  氣候到了仲春,不過漠北依然是天寒地凍,水壺中暖騰騰的熱氣在帳內彌漫,
使得這裏如同晚春一般溫暖,撩帳的幕布邊開了一絲縫隙,陽光從外面透射而入。

  楊宗誌盤著腿,和兩位姑娘弟嘻嘻哈哈的玩紙牌,這種紙牌比的是手中谷糧
的多少,一個牌面代表囤積的糧草,乃是南朝少年大多都玩過的小把戲,但是洛
素允自幼在神玉山上長大,師父梵妙霓又向來不苟言笑,而丁嬈嬈更是隱居江南
北鬥旗的深閨,對這種普天下少男少女都能玩出不同花樣的紙牌,卻是一無所知。

  每一盤到最後,全被楊宗誌大勝而歸,楊宗誌便會盤著腿,坐在榻上哈哈大
笑幾聲,然後催促兩位輸牌的姑娘去火爐邊取水沏茶,洛素允便會嫵媚的橫上他
一眼,拉住了正待起身的丁嬈嬈,自己束著小手兒走過去,將燒得滾燙的水壺掂
下來,給楊宗誌面前的茶盞裏擺上新茶,倒上一口熱水,卻不給楊宗誌喝,而是
用另一衹玉白的小手兒摁住茶蓋,眨著秀媚的眸子,嬌昵的問道:「這一次……
是什麽茶?」

  西門筠兒素來知道楊宗誌愛喝新茶,愛飲陳酒,因此總是不斷給他收集各地
的名茶和藏酒,這回出門時,也讓洛素允多帶了一些上路,各式各樣的名茶分別
包裝開,一中午,洛素允便給他換了四五種茶式,有閩南的鐵觀音,也有江南的
碧螺春,楊宗誌總能嗅到從蓋子邊透出的一絲茶香,一口道出品名。

  這一回洛素允的小手兒摁得很緊,試圖不讓一絲一毫的茶香從手邊飄出來,
楊宗誌揉著鼻子哈哈一笑,彎下腰,將鼻子湊到洛素允的小手兒邊,嘶嘶的幾嗅,
鼻端內全是洛素允玉手和衣袖中的淡雅脂粉香,茶香……可就一點也聞不到了。

  杯中是滾燙的熱水,小手兒捂久了,被熱氣熏得通紅,如同上了年月的古玉,
晶瑩剔透,指尖是丹蔻般的殷紅色,紅白儼然,丁嬈嬈盤著小腿坐在一側,目不
轉睛的盯著洛素允那媚盡世人的一衹小手兒,不禁微微一嘆,眼神中漫過一絲黯
然。

  看到楊宗誌的眼珠子咕嚕嚕轉動起來,洛素允咯咯嬌嗔道:「又在打什麽壞
主意……」

  餘光卻是留意起丁嬈嬈來,丁嬈嬈穿著緞藍色的古樸長裙,長發斜斜而又慵
懶的盤在腦後,身材嬌小玲瓏,卻又凹凸起伏,臉上戴著鳳舞池的遮面方巾,露
在外面的一雙木訥美眸,痴痴怨怨的盯著自己的小手兒。

  方才玩牌的時候,便留意到丁師妹心神不屬的,一連輸了十幾把,甚至自從
她跟到北郡後,一直便是這樣傻呆呆的模樣,洛素允過去是鳳舞池的大師姐,自
覺有義務照顧好每一位門下的姐們,但是無奈她過去與丁嬈嬈太不熟稔,對丁嬈
嬈的性子了解的極少,想要出言開解她,也是無從下口的。

  洛素允流水般的眸光浮睨到楊宗誌的眼角邊,對他朝丁嬈嬈暗暗翹了翹鮮艷
慾滴的紅唇,打了個眼色,洛素允不相信楊宗誌如此體察入微的人物,會捕捉不
到小師妹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這叁天來,他從來也不提,也不去問,就好像睜
眼瞎一樣,這才讓洛素允氣得嬌媚瞪眼,「他與小師妹,比自己還要熟悉,難道
他真的什麽都看不出來麽?」

  再看到楊宗誌還是一個勁的湊到自己的小手兒邊嘶嘶抽氣,對自己打了好幾
個眼色的神態毫不留意,洛素允把小手兒飛快的搶回來,轉頭嬌聲問道:「丁師
妹,妳……妳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呀?」

  「啊……」

  丁嬈嬈悚然一驚,心虛的抬頭對他們掃了一眼,不敢看實,卻又飛快的低下
頭去,默默的咬住緋唇道:「我……我……」

  洛素允柔聲道:「我看妳有些不對勁哩,丁師妹……我們過去接觸的少,這
次妳哭著讓我帶妳出門,我便在想……妳或許是想遠遠的離開南方,師父把咱們
都趕出師門了,盤翠和憐兒師妹,邰師妹她們應當是心甘情願的,而妳……或許
就不那麽開心了,妳的誌向與她們不同,她們在神玉山上呆久了,期盼到外面花
花世間去闖蕩,師父發了怒,遷怒于妳頭上,不問青紅皂白的便將妳趕走啦,妳
……心裏一定很不好受吧。」

  洛素允一邊溫言說話,一邊看到丁嬈嬈緊緊的垂著腦門,分毫不敢抬頭與自
己對視,衹得將目光又掃到楊宗誌的身上,見到他端起滾燙的茶杯,悠哉哉的喝
了起來,熱氣騰騰的夷陵茶,被他叁口兩口的咽下了肚中,大嘴裏兀自咕嚕咕嚕
的發出一陣怪音。

  洛素允咬住小唇,嬌嗔道:「妳說是不是呀,宗誌?」

  「哈……」

  楊宗誌嘆了一口熱氣,面上微微一笑,人都說清靜無為的仙子,是不會羈絆
于俗事雜物的,可是看洛素允現下的俏模樣,分明是個為了紅塵俗唸煞費苦心的
女子,她如此關心丁嬈嬈,許是一份神玉山的同門之源,可惜人家的心事憋在心
底裏,誰又能強自去讓人說出來呢。

  這世間人,哪一個心底裏沒有藏著些秘密和雜唸呢,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隨著時間流逝,有些事情總會想通的,一時拗在心底裏,衹是轉不過彎來罷了。

  楊宗誌笑道:「嗯,看看咱們中午吃點什麽好,昨天吃的是烤羊架……」

  「宗誌呀……」

  洛素允看得大發嬌嗔,媚然睨住他道:「人家問妳話呢。」

  楊宗誌放下茶杯無奈的笑道:「妳讓我說什麽呢……」

  轉頭看了看垂眉斂首的丁嬈嬈,不禁低聲嘆氣道:「丁姑娘,妳過去也曾叫
過我一句大哥,雖然……妳現在不樂意叫了,不過我們總算也有過一點緣分,妳
若是遇到什麽為難事……」

  「嬈嬈……嬈嬈沒這個福分啦!」

  丁嬈嬈霍然抬起小腦袋,目光中渲染慾滴,的頰邊透出一絲慘白,雙眸輕輕
一閉,兩行清澈的淚花順著頰邊染濕了面巾,「大……大,是嬈嬈沒這個資格叫
妳。」

  一句話還沒說完,卻又哇的一聲抽噎起來,哭的梨花帶雨,楊宗誌皺著眉頭
看了看面前小佳人,不由得萬分頭疼,聽丁嬈嬈的語氣,似乎她自覺作了什麽對
不起自己的事情,可是……她能有什麽事情對不起自己呢,漫說這位姑娘從來都
是一心向善,與世無爭的,況且兩人之間又沒有什麽交集,更不會有什麽摩擦的
糾葛。

  洛素允沒好氣的瞪了楊宗誌一眼,轉而又撲到丁嬈嬈身邊,輕輕拍打她的背
脊,原本指望楊宗誌能說幾句話,把丁師妹給逗開心了,這本是楊宗誌最最擅長
的事情,他與洛素允說話從來就沒個正經,叁言兩語便能叫洛素允又羞又氣,間
或還夾雜著無限的甜蜜和開心。

  可是他不出馬還好,衹不過說了一句話,便把丁嬈嬈給弄哭了,哭的還好生
傷心,洛素允的心思一柔,當真不知該如何哄勸才好,正在這時,幕帳外傳來一
陣嘰裏咕嚕的吵雜聲,似乎有人想要闖進大營來,被門口的守衛給攔住了。

  洛素允側過茸茸的小耳朵傾聽片刻,舒緩了眉宇,低聲道:「那蠻子又來了
呢……」

  一連叁天,那位突厥大羅便博祖裔大人,總是無時無刻不來催促大軍快行,
楊宗誌卻是始終避而不見,時而叫許衝去打發了來人,時而又讓朱晃去應付他們,
這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朱晃笑呵呵的說著不輕不重的話,而許衝卻
是板著臉,擺著官譜,把博祖裔又擋了回去。

  博祖裔不甘心,過不了多久,又會前來闖營,前後不下十幾次,耳聽著他在
帳外罵罵咧咧的高聲叫嚷,丁嬈嬈的哭聲倒是止住了,輕輕的抽泣衹在瑤鼻中囫
圇打轉,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染滿了幽怨,楊宗誌對她們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側過
耳朵仔細的聽了起來。

  這一回守在外面的是許衝,博祖裔高聲咒罵道:「讓開,本官是突厥國的大
羅便,這裏是我們突厥的領地,妳們誰敢攔著?」

  許衝冷笑道:「大羅便……我不認識什麽大羅便,大馬便,這裏既然是我們
南朝的軍帳,便不容外人放肆,更何況是妳這番……」

  許衝倒是想要罵他一句番狗,臨到最後卻是收口忍住了。

  博祖裔氣道:「楊宗誌他在不在裏面,妳叫他出來見我,既然來了突厥,為
何遲遲不願去王庭相會,他總要給本官一個說法。」

  許衝哈哈大笑道:「楊大人不在啦,剛才……他帶著兩位美貌家眷出門打獵
去啦,天氣正好,楊大人興致又高,沒有叁兩個時辰,是回不來的。」

  博祖裔怒道:「混蛋,這種時刻,他還有心思去游山玩水,打獵調戲女人,
勿怪妳們南朝人總是成不了大事,敗事有餘。」

  許衝嘿嘿冷笑道:「是啊,我們是成不了大事。我們唯一能作的一點小事情,
便是把人家的十二萬大軍殺得片甲不留,主帥士戎伏尸遍野,其餘的事情,我們
還真是作不了的。」

  「妳……」

  博祖裔的嗓音變得又高又尖,他的南朝官話用的並不純熟,說話一旦快了,
或者急怒攻心,語調就會變得又怪又難聽,楊宗誌和洛素允在帳內對視一眼,俱
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好笑之色。

  過了一會,朱晃和白老大等人趕來後,才把博祖裔勸離了開去,洛素允半摟
著丁嬈嬈香噴噴的嬌軀,媚眼啐他道:「呸,妳也知道自己背負著天下百姓的萬
千寄望呀,我看那蠻子說的不錯,這幾天妳老在這裏喝茶打牌,可一點都不正經。」

  楊宗誌嘿嘿咧嘴一笑,搖了搖頭,嘆氣道:「我也是沒法子啊,蠻子催得這
麽急,我總覺得裏面有什麽古怪,但是一時間,又鬧不清楚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
藥,虛實難測,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打亂他們事先的部署,不按照他們既定好
的路線和時刻來走。」

  他嘆了口氣,又道:「馬上就要到萵恰河啦,我們這一路人馬,在整個突厥
國內便是一路孤軍,過了萵恰河,往回退都難以做到,雖然冬天北郡之戰,折損
了四國十多萬兵馬,但是這裏是人家的境地,畢竟人多勢眾的,我看我們還小心
為妙,盡量弄清楚他們的打算才行。」

  下午又勉強趕了二十裏路,遠遠的能夠看見一條銀帶子一般的通天河水,自
西向東而去,夜裏在沿河的南岸扎營,河道旁是青翠肥沃的綠草,河水從遠方高
山上,由冰雪融化而成,灌溉著河岸旁的草原。

  入夜後,天空星光璀璨,大營內不時的飄過狼煙滾滾,還沒睡下的士兵們升
起了熊熊篝火,架著牛羊烤得滋滋冒油,楊宗誌晚上喝了一點奶酒,早早的便睡
下了,洛素允斜躺在小賬內,楊宗誌親手搭好的行軍床上,輾轉反側。

  腦子裏紛亂雜陳,一時想起一年前,自己也曾這樣跟在楊宗誌身邊行軍,那
時候他在北郡大敗蠻子四國,自己見到他意氣風發,指揮若定的俊美模樣,不禁
情愫涌動,好生難以自禁。

  那一次他出兵突厥,洛素允傷神自憐之下沒有一同前往,使得楊宗誌險些把
性命丟在了突厥,這一回天意造化,她竟然把一年前做夢都想做到,卻又不敢去
做的事情達成了,真真的陪著楊宗誌出了一回漠北,而且成了他身邊最最親近的
女子。

  世間的事情總是這麽峰回路轉,一年之前,洛素允是決然想不到,自己會去
嫁人的,而且嫁的是……自己滿心愛戀的男子,跟著他遨游天下,哪怕是去再北
的地方,天寒地凍,也衷心的甘願不已,因此她才會格外珍惜眼前的一切,洛素
允在楊宗誌身邊,盡心盡力的照顧好他的起居飲食,不但是最最體貼的近人,更
是知他懂他的妻子。

  夜深人靜,這時候不禁百般的思唸起一帳之隔的楊宗誌來,雖然每天都呆在
一起,但是時間過得總是這麽快,恨不得白天也能耳鬢厮磨,夜裏……還能絞纏
著不分離,可是身後的小床上躺著另一個軟玉溫香般的小身子,洛素允的臉子薄,
便不敢放開心扉的去找楊宗誌,況且楊宗誌傍晚喝了一些酒,這時候都能清楚的
聽到他酣睡的低沉呼嚕聲。

  蜷縮著的姿勢睡久了,身子不禁有些發麻,洛素允便想翻個身,舒展一下修
長的,忽然背後輕輕一動,丁嬈嬈卻是先于她轉了一個方位,溫暖的小手兒不經
意觸碰到她的背後,帶起一陣馥蜜的體香。

  洛素允心頭一動,倒是不好跟著翻身了,四處幽靜,遠遠的能夠聽見帳外有
一些軍士在鬧酒,或許是許衝,又或許是洛素允叫不出名字的什麽人,聲音聽得
很遠,很小,耳聽著背後小小壓抑的雪雪呼吸,熱熱的氣流噴到了耳後,好生甘
甜,洛素允心想:「嗯……丁師妹她倒是睡得好香哩。」

  白天哭過了之後,丁嬈嬈依然像前幾天那樣木訥不語,仿佛心事重重,洛素
允對這位嬌弱的小師妹不由得同情起來,一同出山的師妹們倒有好些個,但是無
論是鬼靈精怪的禹盤翠,還是那位風情無端的祝憐兒,洛素允對她們並不太過擔
心,知道她們一時出山後會有一些不適應,畢竟在神玉山隱世多年,乍一開眼看
到紅塵滾滾,難免會沉迷不已,日子久了,她們就會明白自己想要呆在哪裏,想
要做些什麽。

  可丁嬈嬈卻又不同了,她的誌向呀,說不定還是陪在師父身邊,作一個潛心
學藝的弟子的,她這次出山,完全是被動的讓師父給趕出了門,說起來,這裏面
也有自己的一份責任的,若不是自己背棄師父,引來了楊宗誌,也不會讓師父那
麽惱羞成怒,洛素允的心思軟,想到這裏便覺得明日還是要找機會,好好勸慰一
下丁嬈嬈。

  正在這時,背後忽然傳來呼吸一般的輕喚,軟膩的道:「洛……洛師姐。」

  洛素允聽得真切,心想:「怎麽……丁師妹也沒睡著的麽?」

  躺在小床上早就過了子夜,洛素允自己心思重重,料不到丁嬈嬈也如自己一
樣沒法入睡,轉唸又想:「莫非……是在說夢話?」

  囈語過後,身後便再也沒有半點動靜,衹有流水一般的時間靜靜淌過,洛素
允渾身緊繃著,既想答話,又害怕自己吵醒了人家,迷迷糊糊的再躺上好一會,
背心上忽然一涼,丁嬈嬈掀開被窩,蜷著小身子忽然站了起來。

  洛素允眯著亮晶晶的秀眸,從眼縫中看出去,見到丁嬈嬈穿著單薄的潔白中
衣,衣炔翩翩,小身子傲然噴火,前凸後翹,暗夜裏乍一看見,衹讓人以為遇見
了一團幽幽的鬼影子,膽子小一些的,衹怕立時便會嚇得魂飛魄散,丁嬈嬈蹲下
小身子,湊到洛素允的面前查看了一番,洛素允趕緊閉上秀眸,隨著微微的呼吸
聞到丁嬈嬈身上特有的甘甜香味變得漸漸濃烈,然後又慢慢小了下去。

  再睜開眼時,衹能瞧見丁嬈嬈嬌軟的背影,一道白影子躡手躡腳的向帳幕邊
飄去,掀開帳撩,清風吹得她的秀發向後翻涌,然後她一矮身,鑽了出去。

  洛素允面色一呆,心想:「丁師妹她去作甚麽,莫非是起夜不成?」

  此時漠北的氣候還是很冷的,中原溫暖花開,但是這裏的地面上依然結了一
層薄薄的寒冰,突厥的牧民們甚至都還穿著皮裘,裹著氈帽,洛素允雖然穿的沒
那麽多,但是從炎熱的南方趕來,還是覺得非常不適應。

  丁嬈嬈卻是穿著一件單薄的貼身中衣,不畏寒冷的鑽出去,她去作甚麽呢,
除了起解……實在想不起還能有什麽要緊事,突然又想到……方才丁嬈嬈似乎在
背後喚了一句,她是想叫自己陪著她麽,難道她是有些害怕,又或者不好意思,
怕被軍中的士兵們撞見了,那她……就更應該穿戴整齊,免得不小心遇見,互相
間尷尬才對呀。

  洛素允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胡思亂想著,她的眉頭一跳,頓時又想到丁嬈嬈出
帳前,還蹲在自己面前查看片刻,那便不對勁了呀,洛素允一咬牙,從被窩中飛
快的鑽出來,寒氣撲面入體,鑽入衣縫,冷得她磕嗤一聲打了個寒戰,洛素允抱
著小臂,輕手輕腳的來到帳撩邊,側過小耳朵向外傾聽。

  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洛素允緊緊的閉住秀眸,運轉劍心修道的秘訣,腦中
頓時起了感應,能夠捕捉到一個幽靈般的小身子,猶猶豫豫的矮身鑽進了旁邊的
大帳內,又轉身放下了幕布,洛素允心頭一跳,不禁暗想:「她去……她去那裏
作甚麽?」

  旁邊的大帳內住下的是楊宗誌,那是他大將軍的主帳,裏面也衹有他一個人,
丁嬈嬈這麽半夜裏,難道去找他有事相商,還是說……她懷有別樣的目的。

  事情一旦涉及到楊宗誌的安危,洛素允頓時便惶遽了起來,也來不及套上一
件外衣,而是緊著瑩白色的小鏊,躡手躡腳的跟在後面鑽了出去,走到主帳外,
不敢掀開幕布直接進去,而是湊過小耳朵在外偷聽,裏面靜幽幽的,聽不到半點
回響,平心靜氣的想要再度運轉劍心修道,可是心裏面記挂著楊宗誌,這心法便
再也不靈光了,而是怦怦亂跳著靜不下氣來。

  一時間想:「丁師妹一個孤身女兒家,半夜跑到男子的帳內,還能作甚麽?」

  繼而又即否定:「不會的,丁師妹冰清玉潔,絕非浪蕩艷婦,她才不會是不
知羞的女子。」

  可她既然不是別有動機,為何不能光天化日的去找楊宗誌,而要等到夜深人
靜的時分,偷偷潛到楊宗誌的住處,何況楊宗誌現下早已睡熟了,她這麽做,要
麽是害人,要麽便是……

  洛素允站在帳外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急得頻頻跺足,最後一咬牙,側過小
身子,輕輕的向帳內鑽去,她知道丁嬈嬈是梵妙霓的關門弟子,劍心修道的功夫
練得不亞于自己,害怕自己稍稍一動,便會被丁嬈嬈給覺察出來,因此死死的屏
住呼吸,動作也放得很輕。

  摸進帳內,四處一片漆黑,目光在前後左右打了個轉,能夠見到一團飄飄忽
忽的白影子,攏身站在不遠處的身前,這裏是兩萬大軍的主帳,布置得足夠寬敞
奢華,側前方有虎頭軍案,擺了有一排桌椅,正對面的,卻是楊宗誌的隨軍小床,
而丁嬈嬈便是站在床頭,仿佛鬼影子一般靜靜矗立著。

  洛素允心頭一扭,衹覺得好生怪異突兀,對丁嬈嬈的舉動更是摸不著頭腦,
耳聽著前面隱約傳來小小的啜泣聲,一聲聲,一粒粒,如同鬼吟讓人頭皮發麻,
洛素允的手心中浮出一層冷汗,大著膽子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丁嬈嬈孤零零的身
後,這回能夠隱隱的聽見她在輕聲呼喚:「泣……大哥,大……大哥……」

  「呀……」

  這還是洛素允第一次聽見丁嬈嬈叫楊宗誌作大哥,這一聲叫的甜膩無比,恍
若有一種銷魂蝕骨的情感隨著呼喚傳了出來,真切入肺,洛素允若有所思的蹙了
蹙艷麗的秀眉,一時竟然忘了身遭的寒冷。

  「原來呀,丁師妹心裏面……也是藏著宗誌的啊。」

  聽到這樣濃濃的啼血呼喚,就算是個石頭人也能明白這位嬌弱的少女心思,
看來她被壓抑的太久了,所以要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確定大家都睡著了之後,
才敢大著膽子偷偷跑過來叫了幾聲,然後又偷偷的溜回去,便算是心滿意足。

  可她真的能夠心滿意足麽,她既然如此喜歡宗誌,為何不願意跟他說呀,依
宗誌的性子,也不一定就會搖頭拒絕的,況且丁嬈嬈蘭心蕙質,生得又這般精美
無雙,我見猶憐,就算洛素允身為女子,看見了也會砰砰心動。

  丁嬈嬈自身的條件也不算差,她為什麽不敢去說呢,洛素允的心底裏藏著滿
是疑問,便要開口打破這詭異的畫面,正在這時,丁嬈嬈輕輕抽泣一聲,忽然從
脖頸的衣襟裏,取出一塊小小的飾物,拿在手心裏緩緩的摩挲,洛素允衹覺得眼
前一陣光亮閃過,眼睛一迷,面色卻是變得蘧然大驚,幾乎一嗓子大叫了出來。
……

  打了四五天的吊瓶,現在身體總算是好一點了,多少年沒有這麽病過了,這
一次真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晚上沒法碼字,白天會抽一些時間,等我調節一下狀態吧。

            正文第601章故客之五

  次日清晨,大軍在萵恰河沿岸泅渡,過了寬闊的河灘後,忽然一反常態的開
始疾速前行,順著漠北的荒灘,馳過一望無際的草原,當天傍晚便來到了雄獅族
的領地駐下。

  這裏距鳳凰城王庭不過六七十裏路,大軍疾趕了一天,所有人都累得不輕,
天還未黑,許多人就安營睡下了,軍營內震天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洛素允端著一
盞熱茶,腳步輕盈的走到主帳內,抬頭見到一抹幽幽地燈燭,楊宗誌正伏在軍案
上,注目的盯著桌頭的一張地圖,目光若有所思。

  看到此情此景,洛素允的心思一柔,不由得露出恬靜無比的美態,腳步便放
的更輕,躡手躡腳的走到他的背後,手中的茶盞正要悄悄放在桌面上,楊宗誌忽
然回轉過身來,一伸手將洛素允摟進了懷內。

  「呀……」

  洛素允毫無準備,險些嚇了一跳,手中的熱茶也幾乎灑了出來,趕緊定氣握
好茶杯,飛快的放在桌面上,也來不及對著滾燙的小手兒吹口涼氣,便捏著小拳
頭在楊宗誌的胸口上狠命的捶了幾記粉拳,秀眸橫著他,啐道:「壞東西……明
明看地圖看得入神,怎麽就知道我來了。」

  楊宗誌哈哈一笑,將腦袋湊到她的耳角邊,嘶的抽了一口氣,嘆道:「洛仙
子身上這麽香氣撲鼻,淡雅素裹,我想不知道也難呀。」

  「是麽……」

  洛素允似笑非勝笑的橫了他一眼,抿著小嘴嬌笑了起來,俄爾促狹的湊近身
道:「我身上真的有這麽香嗎?」

  桌頭上點著一盞油燈,燈火如豆,正照在洛素允潔白無暇的臉頰側方,楊宗
誌低頭一看,見到這位仙子姑娘少有的媚態畢露,仿佛是正在撩撥著自己,這幅
斜眉露齒,綻放笑顏的表情,若是擺在蘇瑤煙那狐媚丫頭的臉上,倒是並不出奇,
反倒出現在洛素允嫵媚端莊的臉蛋上,讓人心生異樣情懷。

  楊宗誌的胸口一熱,忍不住又搶過來抱住她酥軟的芳香嬌軀,狠狠的吸了幾
口氣,洛素允躲也躲不過,況且根本也興不出躲避的心思,任由他嗅了好幾口,
這才脫開身道:「好啦,我有話問妳,昨夜裏,妳就沒有聞到香噴噴的氣味,在
妳鼻子邊呆了大半晚?」

  楊宗誌笑道:「我倒是想來著,可惜洛仙子不讓我染指,我衹能借酒澆愁,
醉得厲害了,不省人事。」

  「哼……」

  洛素允俏媚的橫了他一眼,咬住紅唇道:「看來妳還真是醉得不輕哩,可不
知道……」

  話到這了嘴邊,忽然又心頭警醒:「我這是怎的了,幹嘛心裏面酸溜溜的,
忍不住便要把什麽話都對他說了?」

  自從昨夜看到丁師妹縮著小身子,站在楊宗誌的枕頭邊,默默有語,洛素允
的心裏面便怪怪的,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幸好丁嬈嬈或許一門心思都在床上的
楊宗誌那兒,所以對身後不遠處的人影子也一直沒有留意,洛素允才能聽見她低
聲叫了好一會「大哥……」

  繼而……又從懷內的脖下取出一塊紫色方形小玉。

  洛素允看得大吃一驚,幾乎脫口叫出聲來,「紫玉符……」

  其時楊宗誌在床上酣睡正香,對這些毫無察覺,甚至還能聽到他低低的呼嚕
聲,帳內一片漆黑,紫玉符上泛出一陣清亮的光華,照射在楊宗誌的臉頰邊,就
著這麽一絲光線,洛素允和丁嬈嬈都能痴痴的見到他的睡態。

  與丁嬈嬈凄凄婉婉的可憐目光不同,洛素允衹瞧了幾下,便又仔細的瞪著丁
嬈嬈的背影,心底裏百轉千回,終于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了,這塊紫玉符,洛素
允在神玉山倒還見過,正是憑借紫玉符,她才認出了楊宗誌的身份。

  當天晚上,事畢之後,她清楚的記得這塊紫玉符被師父梵妙霓收走,揣進了
懷內。那麽……又怎麽會落在丁師妹的手心裏,這事情豈不是前後矛盾。

  設若紫玉符是師父親手交給丁師妹的,那麽師父必然將丁師妹看作了師門傳
代之人,無比的滿意,又怎麽會將丁師妹趕出山門呢?

  假若事情不是這樣,紫玉符不是師父交給丁師妹的,卻如何落在丁師妹的手
心裏,她揣著紫玉符,不遠萬裏跟到了漠北,前後這麽一聯想,洛素允便可以捕
捉到,紫玉符……一定是丁師妹從師父那裏偷走的,也衹有這樣,她才會不辭辛
苦的遠涉塞外,想要遠遠的躲開師父追蹤,衹有距離南海越遠越好。

  這些日子以來,丁師妹為何總是心神恍惚,又為何會對著自己可憐兮兮的抹
眼淚,懇求一起出使突厥,所有的答案在那一瞬間全部都解開了,丁師妹盜走師
父的紫玉符信物,是想承接神玉山的衣缽,作下一代的掌門人,她的功夫是梵妙
霓親手所授,論資格當仁不讓,可她竟然連這麽一段日子也等不了了,提前下了
手。

  想清楚這些,洛素允心下不免泛起寒氣,見到丁嬈嬈一會對著紫玉嘆氣,一
會又對著楊宗誌抹眼淚,如此反復良久,終于伸手擦幹了臉頰上的殘淚,和落在
紫玉上的晶瑩水珠,略略收拾了一下白色中衣和發髻。

  洛素允悄悄躲在了帳內的案頭邊,看到丁嬈嬈行尸走肉一般的穿過面前,香
風涌動,便猶如孤魂野鬼一樣的走出帳去,洛素允的心頭卻似翻江倒海,忍不住
又想跟上去,將這件事情問個清楚。

  總算她心思柔善,瞧到丁嬈嬈苦兮兮的模樣,仿佛已經大有悔意了,何不等
她自己說出來,再對她良言相勸,讓她去師父面前磕頭認錯,也好成全了大家的
顏面。

  想清楚這一節,洛素允暗暗拿定主意,強裝無礙的回到偏帳內睡下,和丁嬈
嬈兩人同床異夢了一宿,第二天大軍趕路又趕得很急,這事情便壓在心底裏沒有
同楊宗誌說,這時候……終于不由得都堵在了喉鯁內,頗有些不吐不快。

  「怎麽了,想什麽呢,心事重重的樣子……」

  楊宗誌在她耳邊輕笑著吐了一口熱氣,將洛素允喚回了神,她嬌婉的眉頭一
動,撇了撇美艷的紅唇,低聲道:「啊……沒,沒什麽,衹是在想,為什麽前幾
天咱們走的這麽慢,今日……反而加快起來了。」

  「哦……原來洛仙子真的喜歡作一個軍中主帥呀。」

  楊宗誌笑嘻嘻的吐了口氣,拉著洛素允坐在自己的右腿上,攤開面前的羊皮
紙地圖,指著上面道:「前幾天咱們走得慢,是因為摸不清蠻子的動向,所以不
願按照他的意思行事,這叫反其道而行,過了萵恰河後,後退無門,環境對我們
更加凶險,我們便不能再多耽誤了,他們以為我們總是拖拖拉拉的,我們卻忽然
加快行進速度,這叫虛虛實實,讓人難以測度。」

  「啊……是這樣啊。」

  洛素允嬌婉的嘆了口香氣,還是決定暫時將丁嬈嬈的異態藏在了心底裏,她
緩緩依偎在楊宗誌的懷內,輕聲道:「宗誌啊,妳說說,如果有一個人,她過去
不知什麽原因作了一件錯事,日後還有機會補救麽?」

  楊宗誌奇怪的道:「作了什麽錯事……」

  轉唸又恍然道:「傻丫頭,妳還記得妳師父趕妳們出山的情形麽,哎……這
件事情根本怪不得妳,要怪……也衹能怪我一個人,是我挑弄得妳動了凡心,妳
若不遇見我,現在說不定都已經作了神玉山的主人啦。」

  「不是我呢……」

  洛素允幽幽的嘆了口氣,繼而又抬起亮晶晶的美眸,深深的注視著楊宗誌道:
「不過……我可一點也沒後悔過,假如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還是寧願給妳
作個碌碌無為的小妻子,也不願意作神玉山的主人,外面的人們常說衹羡鴛鴦不
羡仙,這話說的有道理極了,衹要妳一輩子都對我這麽好,就算讓我去作王母娘
娘,我也不樂意。」

  楊宗誌眨著眼睛,淺笑道:「這話……嗯,是我那臉子最薄的仙子姑娘說的
麽,我怎麽有些不相信呀,原來素允說起情話來,也能這麽動聽啊,甚至讓我對
這雙靈光了二十年的耳朵,都有些懷疑啦。」

  洛素允聽得小臉一紅,不禁羞啐他道:「妳沒聽見便算了,反正我也不會再
說一次……」

  楊宗誌探出一衹大手,伸進她溫軟的懷內,笑道:「好素允,乖乖素允,妳
便再說一次,這一次……我一定洗耳恭聽……」

  洛素允不依的搖頭道:「不要……」

  忽然又啊的一聲輕叫道:「壞東西……妳,妳又對我作壞啦,妳快放開我。」

  低頭向下看去,見到楊宗誌的一衹大手正握住自己左邊那一捧鼓囊囊的膩肉,
上下推動,洛素允不可自制的打了個寒戰,整個小身子頓時便軟下來了,羞澀的
靠倒在他的臉頰旁,想要出手推開他,心底裏卻又酥膩膩的一軟,媚聲求饒道:
「妳……妳衹許動這幾下,一會,妳還要放我回去……」

  過不一會,繼而又軟語道:「好宗誌,妳……妳不能再動啦,人家快沒有氣
力啦。」

  嗓音又甜又媚,伴著香艷的喘息聲不時的傳來。……

  休整一晚後,用過飯便再度出門,七十裏路對于大軍來說並不算太過遙遠,
這一路出門騎兵為主,箭兵和步兵配備的極少,原本是為了靈活機動,以應不備
之需。

  過了晌午,前面遠遠的出現叁座大山,品字形挺立于眼底,擋住了所有人的
視線,楊宗誌等人的臉色卻是肅穆下來了,在那叁座大山的內側屏障中,便是聖
都王庭鳳凰城。

  鳳凰城在蠻子話裏叫做也都爾部,意思就是涅槃重生的地方,當年阿史那木
氏的祖先從這裏出發,橫征草原千餘裏土地,歷經幾代人,創下了突厥今日的碩
大規模,開國之後,阿史那木可汗回到這裏,重新修建了鳳凰城,以告示後代子
孫,他們的民族基業,便是從這裏起源的。

  楊宗誌去年曾經率軍打進了鳳凰城,而且不但是他,過去二十年中,還有傅
多坡和齊勒兩位南朝大將也曾打到了這裏,卻都未能動搖這個王朝的根基,今年
的北郡之戰,屠盡了四國的精銳之師,也不知這個王朝日後氣數究竟如何。

  博祖裔在前面領路,看到綽玉山後便開始興奮的哇哇大叫,忙不迭的催促楊
宗誌再多趕一程,天色未黑,大軍來到鳳凰城外七八裏地扎營,博祖裔向楊宗誌
等人辭了別,騎著駿馬回城去報信。

  楊宗誌讓朱晃和忽日列等人把大軍分為左中右叁路,各自派出探馬,其餘人
留在營地裏準備營具,天色剛剛擦黑,外面便有人來訪,說是王庭的使者到了。

  楊宗誌等人聽得微微一驚,心想:「真是好快的。」

  博祖裔前腳剛走,後腳使者便隨即趕到,從這開闊地去鳳凰城,往返怎麽也
要一兩個時辰,再加上入王庭覲見,朝政議事,最快也要叁四個時辰才可能有反
應,因此想著今夜估計是不會有人前來了,至多明早,蠻子會派出使者前來引見。

  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麽快,快到他們都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準備,中軍的主帳
內燃了火把,楊宗誌默默思忖良久,回話道:「請進來吧。」

  朱晃和忽日列分別站在他的身後,聽到過了一會,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來
人還沒走進帳內,便能聽到哈哈大笑,這笑聲熟悉的緊,絲毫也不陌生,楊宗誌
心頭一動,眉頭揚起來,見到帳幕掀開,走進來一個耀武揚威的男子,一頭暗紅
色的雜亂頭發,身上穿著珠光寶玉。

  楊宗誌坐著不動,朱晃稍稍踏前一步,看著那身材碩長的男子闊步入內,再
瞧瞧他背後,竟是一個隨從也沒有,心下不禁暗暗冷笑:「這蠻子好大的狗膽…
…」

  那男子走到主帳內站下,盯著楊宗誌笑嘻嘻的道:「楊老弟,沒過多久,咱
們故客再度相逢,人生恰如浮萍,真是讓人不得不感嘆萬千呀。」

  楊宗誌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扎西哈多,怎麽……今日四國派妳前來恭
迎我們……」

  扎西哈多笑嘻嘻的道:「恭迎談不上,衹不過今年我們雙方之間首次開啟和
談,去年咱們倒是談過一次,不過那次妳們背信棄義,一面和談,一面派兵攻打
北郡,殊無半點誠信可言。」

  朱晃大聲道:「呸……和妳們狗蠻子需要講什麽誠信,妳們占了我們的江山,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談的,當然是手底下見了真章。」

  扎西哈多斜眉道:「哦……妳就是那位力大無窮的勇士了,據說今年楊老弟
妳手下多了幾員猛將,個個不亞于木羅科,就是這兩位?」

  楊宗誌冷笑道:「不敢當……」

  扎西哈多笑著踏前一步,低聲道:「楊老弟,咱們也算是多次相逢的故交,
今夜暫且撇開雙方的恩怨不說,咱們一醉方休,暢論天下大勢,妳說……好不好?」

  楊宗誌聽的微微一愣,不明白自己和扎西哈多之間有什麽可談的,正自愣神
間,扎西哈多忽然啪啪拍了兩下巴掌,高聲道:「抬進來……」

  門口隨之走進一隊捧著美事和酒壺的從人,朱晃心想:「原來他也帶了手下
呀,我還以為他真的膽大如斯。」

  從人們將美酒和牛頭羊腿擺放在桌面,便又恭敬的退了下去,扎西哈多大咧
咧的坐在楊宗誌的對方,舉杯豪氣道:「楊老弟,來來來,我敬妳一杯。」

  朱晃輕叫道:「楊兄弟,妳須小心為要,這杯酒,還是我來替妳喝下。」

  說罷從楊宗誌的桌面上端起酒杯。

  扎西哈多一見,頓時將自己手中的酒水潑灑在地面上,輕嘆道:「天下間,
除了一兩個人,誰有資格讓我扎西哈多敬酒,別人要喝我的酒,休想辦到。」

  朱鹮聽得面色一窒,楊宗誌哈哈一笑,搶過酒杯道:「好,扎西哈多,就衝
妳這副豪氣,我也跟妳喝上一杯,不過我有言在先,與妳同飲,並不代表雙方的
恩怨放下了,喝過酒後,大家該打還是打,該殺還是殺,並無兩樣。」

  扎西哈多笑著拍手道:「妙!好個該打還是打,該殺還是殺!」

  繼而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吟道:「妳我都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卻偏偏又能
坐在這裏喝酒,人生無常,際遇總是難以捕捉,哎……今日有酒今日醉了便是。」

  說罷和楊宗誌叮的碰了一下杯,舉杯飲下,酒水順著腮邊淌落下來。

  兩人各自放下酒杯,啊的一聲輕叫,扎西哈多又掰開面前的一道烤羊腿,放
在楊宗誌的面前,在絹布上抹了抹自己油膩的大手,回頭斜眉道:「怎麽樣,兩
位勇士……也一道坐下吃點?」

  楊宗誌點頭道:「嗯,朱大哥,妳們先出去吧,就說我在這裏與人喝酒,若
無要事,不必進來呈報。」

  他心知扎西哈多說這話,便是攆人的意思,是有私下話要對自己說,自己不
如先如他的願,看看他到底要說什麽。

  朱晃和忽日列出帳之後,扎西哈多又敬了楊宗誌叁杯酒,笑嘻嘻的吃了幾口
肉,卻是衹字不提,楊宗誌明白他這麽夜裏趕來,決不是閑極無聊,真的來找自
己喝酒的,還是有話要說,當下也不主動問起,反倒酒來杯幹,喝得極為爽快。

  兩人喝酒吃肉很快,卻是不發一語,過了半晌,扎西哈多忍不住道:「楊老
弟,妳不想問問,我到底要找妳說什麽事情嗎?」

  楊宗誌笑道:「妳還能說什麽,無非是二王爭霸,五年互不進犯之約,這些
話,妳在北郡都已經跟我說過啦。」

  扎西哈多嘆氣道:「楊老弟呀楊老弟,既然咱們在北郡早有誓盟,為何妳又
要來鳳凰城,這五年內,妳要搶下南朝的中原,嶺南,江東,哪有這個餘暇,偏
要來蹚我四國的渾水?」

  楊宗誌不置可否的笑道:「妳們派使節去洛都求和,皇上對我下了聖旨,我
不來,便是反罪大不韙,豈能身由自主?」

  扎西哈多奚然大笑道:「好個反罪,楊老弟妳現在就不是大反賊嗎?妳又何
必惺惺作態,此刻洛都城一片混亂,正是妳的大好時機,妳衹需率領手下徑直衝
向中原,殺掉兩位奪嫡的皇子,便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妳又怎麽會跑到漠北
來的,我可看不懂了,妳莫非昏頭了不成?」

  楊宗誌笑著抿了一口奶酒,露齒不語,扎西哈多又道:「妳來了也就來了吧,
妳還記得吧,在北郡的時候,是誰助妳殺掉固攝,幫妳滅了最大的禍患,是我扎
西哈多,今次妳來漠北,是不是也該助我一次呢?」

  楊宗誌笑道:「哦……妳,妳想我怎麽幫妳?」

  扎西哈多放下手中酒杯,湊近過來道:「實不相瞞,漠北的局勢現下極其微
妙,妳來的可好不是時機,不過罷了,以妳我二人的才智,若能誠心聯手,也沒
有什麽過不了的關口,妳衹需這樣……」

  話正說到這裏,門口的帳撩忽然被人掀開了,走進來兩個嬌媚淡雅的姑娘,
正是洛素允和丁嬈嬈。

  洛素允在帳外聽說楊宗誌正與蠻子使者喝酒,不禁急得憂心忡忡,蠻子帶來
的酒水,怎麽敢喝下呢,怎知道人家是不是想要害他,雖然朱晃等人在外面攔著,
洛素允也不管不顧了,而是避開他們衝了進來,抬頭一看,楊宗誌和那紅發蠻子
正湊在一起小聲密謀,模樣親密無間,恍惚多年的老友相聚,正自融洽。

  洛素允甜美的小臉一呆,扎西哈多惱怒的回過頭去,忽然面色一呆,顯出一
絲驚恐之色,楊宗誌哈哈笑道:「素允,妳們怎麽進來了?」

  洛素允嬌媚的撇了撇小唇,扎西哈多回神道:「呼……這位……這位……」

  楊宗誌笑道:「哦,這是我的內人,妳有話但講無妨,不必顧忌。」

  扎西哈多臉色凜然一動,目不轉睛的打量著洛素允和丁嬈嬈,見到她們都是
美色非凡的姑娘家,其中一個能看到面色,另一個卻是戴著一塊緞藍色的方巾,
這兩位姑娘長得身材窈窕豐麗,更為關鍵的是,氣質也有幾分相似之處,這氣質
……和那人竟是頗為相像。

  扎西哈多笑道:「妙啊!楊老弟妳身邊從來不乏美人兒,這兩位看著,與妳
身邊的其他人頗為不同,不知道……她們的身份是什麽人呀?」

  他的語氣盡量做得鎮定,實則心裏緊張無比。

  楊宗誌點頭道:「嗯,這位白衣姑娘是我新娶過來的妻子,那位……是她的
師妹,跟著一道來見見世面而已……」

  扎西哈多哈哈大笑著站起來,給洛素允等人抱拳拜禮,洛素允和丁嬈嬈慌忙
側身避過,想不到這面相陰鶩的蠻子,竟然也學南朝人一樣彬彬有禮,扎西哈多
一笑而起,接著轉頭道:「今夜酒也喝過了,暢快至極,我這就告辭啦,明日在
鳳凰城恭候大駕……」

  說罷哈哈一笑,轉頭自顧自的出帳去了,楊宗誌還未起身,便見到他已經掀
開帳撩出門而去,心下一時不禁狐疑:「他方才話說了一半,為何……不願意繼
續說下去了?」……

            正文第602章靈狐之一

  扎西哈多走後,洛素允趕緊搶上來拉著楊宗誌左右細看,見到他眉宇清澈,
衹在臉頰邊染了一些飲酒過後的潮紅,嘴角挂著若有若無的淡淡微笑,當真是飄
逸瀟灑。

  洛素允小臉一羞,抿嘴道:「算妳啦,沒有什麽不對勁吧,這紅頭發的蠻子
跟妳說了些什麽?」

  楊宗誌打了個酒嗝,笑道:「他話還沒說完,似乎見到妳來了之後,便住口
不說了。」

  洛素允啐道:「又跟我有什麽相幹,這怪人我也沒見過,他避諱我作甚?」

  楊宗誌點了點頭,心想:「這事情的確和她無關……」

  洛素允自幼在極南的神玉山上長大,有史以來衹出過一次遠門,足跡從未到
過漠北,扎西哈多自然不會因為見到她,而產生什麽顧慮,唯一合理的解釋,便
是……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所以對自己將要說出口的話起了顧慮。

  那麽他到底要說什麽呢,楊際宗誌這次出使突厥,也許確實出乎扎西哈多的
意料,他說什麽將來二王爭霸,便是以為這兩人日後會在各自的國境上裂土封王,
繼而再以這兩個國家為賭注,沙場比試一回。

  扎西哈多想不到,楊宗誌壓根便沒有過稱雄宇內的打算,他若是有過一絲這
樣的想法,過去在長白山,在哈克欽面前,便早就舉旗反叛了,何必要等到現在。

  扎西哈多這是以他自己之心猜度別人,這個人素來狂妄自大,而且野心勃勃,
恃才自傲,不然他也不會趁亂殺了固攝,好取而代之,他有這樣的想法,說什麽
五年之內各自養精蓄銳,再氣勢磅礡的大戰一場,這也毫不出奇。

  唯一出奇的是,他方才的顧慮到底是什麽呢,能讓這個一向狂妄之人也收斂
了姿態,恭謙的施禮而去,楊宗誌想不通這一點,頭疼的坐在大椅上,主帳內火
把熊熊,洛素允打量了他一會,見他再無其他異狀,慢慢放下心來,轉而拉著丁
嬈嬈便要出帳門去。

  身後楊宗誌叫道:「素允……妳等等。」

  洛素允茫然的回過頭來,見到他撓了撓自己的耳角,輕笑道:「妳不陪我喝
幾杯,就這麽走了麽?」

  「哦……」

  洛素允乖乖的應了一句,舉步往回走來,迎面見到楊宗誌嘴角一絲壞笑轉瞬
而過,她忽然心頭一跳,似乎意會到什麽,俏臉頓時嫣紅渲染起來,趕緊回身道:
「啊……我不陪妳了,晚上我和丁師妹已經吃過啦。」

  說罷便要拉著丁嬈嬈碎步出門去。

  楊宗誌搖頭嘆道:「明日便要去鳳凰城啦,這一去……也不知,是生是死,
還能不能活著出來,去年我便把性命險些丟在裏面,今年還會這麽好運麽,還會
有個老道長來救我出去麽?」

  洛素允聽得小心思一擰,撇撇粉紅的小嘴,施施然的鬆開丁嬈嬈的小手兒,
低聲道:「丁師妹,妳……妳回去吧,我陪他坐上一會。」

  丁嬈嬈木然的點了點小腦袋,垂著小臉走出帳外,洛素允快步走到楊宗誌身
邊,還未說話,便被他抱著坐到了雙腿上,嬌軀橫在上面,一身豐腴的膩肉波瀾
起伏,洛素允倒是沒有如往常那般推拒開,而是用潔白的小手指點著他的額頭,
氣慍的啐他道:「幹嘛要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呀,妳……妳要我留下來,何必要用
這種法子。」

  繼而聲音一小,又嘀嘀咕咕的道:「昨晚便沒回去睡呢,丁師妹一定知道我
在妳這兒,今夜再要如此,我……我可真的沒臉見人啦。」

  楊宗誌笑嘻嘻的道:「怕個什麽,妳和我的關係眾人皆知,乃是名正言順,
天經地義的歡好夫妻,有妳師父點頭首肯的,妳卻總是挂不住臉。」

  洛素允嬌哼道:「什麽我師父點頭首肯呢,她是……她是被妳逼的啊……」

  話說到這裏,見到楊宗誌的一雙大手如同昨晚那般侵襲過來,趕緊伸出小手
兒握住,回頭緊張兮兮的瞥了瞥空空如也的帳門,衹覺得心頭砰砰亂跳。

  這裏是人來人往的主帳大營,萬一竄出個什麽人撞破好事,真是可以讓洛素
允羞得無地自容,偏偏楊宗誌不在乎這些,反而意興漸濃,大手被握住了,便用
大嘴代替,吻到了洛素允香噴噴的甜膩耳角,含在嘴中舔舐一番,又沿著素娥眉
線吻到她高挺的瑤鼻和的小嘴上。

  「嗯……」

  洛素允不自覺的嚶嚀一聲,嗓音壓得小小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渾身
上下軟綿綿,酥脆脆,沒有二兩重,輕若無骨,心思卻是飄到了萬丈雲端之上,
秀眸半睜半閉,散出痴迷的秋水嫣然。

  小嘴兒下意識的張開一道縫,讓楊宗誌火熱的大舌頭闖了進去,吮出甜美無
匹的丁- 香納入口中,亮晶晶的津液沿著嘴角淌落下來,又被楊宗誌吸進了嘴裏,
嘖嘖的品嘗個夠。

  這一吻足有半盞茶的功夫,讓洛素允肺中的殘氣都吐盡了,楊宗誌還沒有放
過她,洛素允拼命的甩著腦門,呼呼嬌喘道:「妳……妳不許再這樣了,明天妳
便要入城和談呢,妳要……妳要養精蓄銳。」

  楊宗誌低聲笑道:「和洛仙子纏綿,不就是最好的養精蓄銳嗎,我的內力與
妳一脈相通,每次和妳歡好過後,我便是叁天叁夜不睡覺,也一點都不會覺得累
呀。」

  「嚶……」

  洛素允被他羞得抬不起頭來,渾身上下猛地一顫,知道自己今夜又難以從他
懷中脫身,自己的身上軟綿綿的蘊足了火氣,那股子天造地合的滋味的確讓人流
連忘返,就連洛素允這樣不敢全身心投入,謹守著最後一絲腦中清明的姑娘,也
深深鐫刻在心底裏。

  也許多年前從未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心甘情願的依附在一個男子懷中,
任由他品盡了自己的美妙處,真心相許的男女在一起,果然充滿了神奇,就是這
些說不盡的情話綿綿,還有這從來也不厭倦的肌- 膚相貼,便能讓人心醉慾死。

  更何況楊宗誌熟于挑情,手段花樣層出不窮,而且臉上總是挂著親昵的微笑,
這笑容在洛素允看來,無論怎麽看都充滿了壞壞的蠱惑之意,心中總是在想:
「他可不知道……他這樣一笑,哪個姑娘能逃過他的手心呢。」

  腦中密密麻麻的涌起痴迷不盡,緊握著他的小手兒便油然鬆開了幾許,楊宗
誌得以騰出手來,鑽進了她暖融融的白衣裘毛下,擠出了一對高聳入雲的淑- 乳,
捏在手心中快意把玩。……

  翌日起了個早,楊宗誌梳洗完畢,洛素允在一旁拿出特制的錦袍給他穿上,
由于他是戴罪之身,被皇上消去了官權爵位,現在衹是個平民之身,臨出使前,
皇上又封賞他作北方道黜置使,這官名說起來好聽,卻是個空有頭銜的虛位,是
沒有任何品階的。

  因此他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身著官服,堂堂正正的行使他大將軍的權利,這
次出門前,家中一群小丫頭們嘰嘰喳喳的商量了一整晚,便給他作了一身極為奢
華的錦袍帶在路上,皇上不給官復原職,大家也不稀罕這個,但是他遠出漠北,
畢竟代表了南朝的尊嚴,穿的便不能太寒磣了,衹有穿成這樣,才能顯得吐氣揚
眉。

  楊宗誌一笑而過,也不好拂逆了大家的好意,便把這身褐色錦袍帶上了路,
一路上也沒拿出來真的穿過,今日場合隆重,這才讓洛素允取出來。

  兩人在主帳內收拾打整一番,外面天光大亮,楊宗誌拉著洛素允走出帳門,
見到軍中將領們個個戎裝齊備,候在大門口,見到楊宗誌出來,大家的眼睛一亮,
哈哈大笑了起來。

  許衝嘆道:「楊大人果然生得俊美,不愧為我南朝第一美男子,下官是不服
也不行啊。」

  楊宗誌聽的臉頰一紅,轉頭笑的看著洛素允,洛素允頓了頓小蠻足,飛快的
逃回帳中,朱晃拍掌笑道:「楊兄弟,我們今天帶多少兄弟進城,怎麽也要叫蠻
子看看咱們的氣派。」

  許衝頻頻點頭道:「要得……要得,多帶些人手以防萬一。」

  楊宗誌默默思忖片刻,沉吟道:「還是不好,今日是第一天,我們還是要看
看對方的反應,再作計較,首次去的人太多了,難免惹出事非,壞了皇上的大事。」

  丁嬈嬈捏著小手兒站在人群的角落中,抬頭怯怯的掃了楊宗誌一眼,見到他
一身錦袍,頭戴羽冠,鬢邊垂下兩道金絲,身後的日頭金光萬丈的側射下來,正
好照在他的正面,顯得楊宗誌是如此的光芒奪目。

  丁嬈嬈的小臉一窒,趕緊又垂下頭去,美眸中涌起一陣黯然的濕氣,嘴角默
唸有聲,便是這個如同蠟炬的男子,在這一年中幾次闖過自己的心扉,在心底裏
深深的刻下了他的印記,他也許毫不知情,自己有多麽痴怨的愛戀著他。

  他的周圍總是光彩萬丈的,從來也不缺少既柔媚,又撫恤體貼的佳人相伴,
前有費幼梅,後有洛素允,個個都是天下少有的絕色麗人,丁嬈嬈自幼便膽子小,
沒有什麽自信,因此衹敢躲著他,卻是從不敢主動相親的。

  嘴裏面默默唸著:「師父啊……妳,妳為何要這麽逼嬈嬈啊,嬈嬈真的快要
活不下去哩,做完這件事後,嬈嬈真的衹有死在他的面前,才能稍稍安心些,嬈
嬈不敢痴心妄想,還能好端端的叫他一聲大哥,嬈嬈也不配這麽叫他,但是……
嬈嬈的心真的好苦呀。」

  淚珠兒順著甜美的香腮滾落下來,丁嬈嬈趕緊伸手撫了開去,抬頭見到楊宗
誌和眾人笑哈哈的說上幾句話交代話,具體說的什麽,丁嬈嬈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目光痴痴的瞪著人群中央的他,衹感到自己的心兒片片碎裂。

  說完話後,下人牽出了幾匹駿馬,楊宗誌和許衝,朱晃叁人飛快的跳上馬背,
打鞭就要出營而去,丁嬈嬈猛地一咬牙,拼命的奔跑過去,嬌喊道:「大……大
……」

  前面的楊宗誌或許是聽到什麽,回轉馬頭向後面看了一眼,見到丁嬈嬈竄出
人群,修長的素衣在晨陽下飄飄慾仙,他微微露齒一笑,作勢揚了揚手中的馬鞭,
對丁嬈嬈道:「等我回來……」

  然後同其他二人徑自出營而去。

  丁嬈嬈痴痴的看著他們的馬兒絕塵,不過多久,便消失在土凹的另一側,朝
著北邊筆直黝黑的叁座高山急縱,晨陽溫暖,照的四處勃勃生機,丁嬈嬈卻是如
同墜入冰窟當中,渾身輕顫起來。

  痴痴然站了不知多久,軍營前送行的將士們大多都散去了,她還兀自收不回
痴怨的目光,不知何時起,眼眸已經被淚光浮遍了,耳後傳來洛素允柔聲的話語
道:「哎……丁師妹,他們走了,我們……我們也回去吧。」……

  出營向北疾走,日出東方,照在楊宗誌等人的側面,清晨有寒徹的冷風吹過,
叁個人卻是心頭快意無比,騎馬越來越快,轉眼間看到一道黑水翻涌而過,正是
貫穿鳳凰城的塞夜河,自古修城拔寨,都要背山靠水,這才能做到背有所靠,前
面龍游淺灘,依足了風水之說。

  看來這些講究不但是南朝人有,突厥番族也同樣篤信,冬季剛過不久,塞夜
河的河灘淺淺的,僅僅漫住了馬腿脖子,叁人就勢淌過河水,轉了幾道彎,便看
到兩座高山如同巨人一樣矗立在面前,山的中間,是一面寬厚的城墻,正是鳳凰
城的南門。

  故地重游,心境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年前,楊宗誌在這裏突門未成,幾乎死
在城門下,若不是莫難用他自己的性命把楊宗誌救回來,他哪裏還能想到,一年
後,自己又會再度來到南門外,前塵過往好像迷霧一般鎖住他的視線。

  許衝道:「楊大人,這就是蠻子鳳凰城了?」

  楊宗誌回過神來,嗯的一聲點頭道:「不錯,就是這裏。」

  叁人縱馬來到城門下,仰頭向上一看,城門之高世所罕見,幾乎達到了半山
腰,有人守在這裏,衹要閉關不出,外面人想強行攻打進去,真是難如登天的。

  不得不佩服阿史那木可汗的灼灼眼光,他能夠選定鳳凰城為都城遺址,至少
便能立于不敗之地了,衹要城內給養充足的話,安家護命總是能做得到的,天下
間……要找到第二塊像這樣,叁面是入雲高山,一面城墻露在外面的地方建都,
似乎都並不容易。

  他們來到城郭下,叩響了城關守備,上面遲遲不見人來應門,等了不知多久,
許衝已經頗為不耐煩,嘴中罵罵咧咧的道:「狗蠻子,叫我們來議和,卻又擺譜
充硬,惹煩了我們,咱們轉身走了,看他們向誰求和去。」

  再過一會,城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博祖裔疾步匆匆的跑出來,抹著汗道:
「讓叁位久等了,哎……在下來遲了,來遲了。」

  許衝哼的一聲,轉過頭去不願理他,楊宗誌微笑著下馬道:「博大人來了就
好,是我們到的太早了。」

  就著門縫向內一看,見到城門口站了兩排衛士,個個勁裝帶刀,身材彪悍。

  博祖裔延手道:「楊大人請進,下官早就命人收好了驛站,衹等各位進去歇
息落腳。」

  楊宗誌道:「好……」

  對朱晃打了一個眼色,朱晃從背後取下一個包裹,裏面裝的是仁宗天子的御
筆聖旨,然後恭敬的高舉過頭,跟在博祖裔身後踏步入內,兩道的衛士們面無表
情,楊宗誌和許衝跟在朱晃身後,快步向內走去。

  許衝左右看看,小聲嘀咕道:「擺出這幅陣勢,嚇唬人麽?」

  如果說過去對蠻子還頗有一些忌憚的話,那麽自從北郡幽州大捷後,許衝便
再也不將這些蠻子放在眼底,十二萬大軍,他們也能戰而勝之,又何必怕這些殘
餘的嫡係,誰知道這裏,有沒有當日逃難回來的,有沒有被他們南朝聯軍嚇破了
膽過。

  許衝對楊宗誌的信心也是空前高漲,他過去在長白山上親手敗在楊宗誌手下,
再加上組建聯軍後,一直給楊宗誌充當副手,見慣了他出奇制勝,最後關頭力挽
狂瀾,現在人家給他說楊宗誌也曾敗了,許衝才是頭一個不相信之人,自忖有了
楊宗誌,便是南朝江山的福氣。

  過去因為楊宗誌的反賊身份,許衝不敢與他深交,但是這個問題也迎刃而解
了,再過不久,他們回師之後,皇上便要把他的親妹子再度嫁給楊宗誌,楊宗誌
一躍而成為當朝駙馬爺,那什麽反賊之事,還提它作甚,皇上都不願計較了,許
衝自然不會放在心裏面。

  這一次跟著楊宗誌,許衝暗想也能立下些功勛,回去後自然少不了皇上的御
筆嘉賞,因此開心快意的多,憂患卻是一點都沒有的。

  入城之後,走入寬廣的長道,兩側面有些子民好奇的盯著這叁人,見到頭一
個雙手高舉一塊錦帛,迎風招展,畢恭畢敬的走上來,身後闊步跟著一個錦衣少
年和一個銀盔武將,子民們竊竊私語,說的大多是他們聽不懂的蠻子話,他們叁
人聽不懂,索性閉著耳朵不聞不問。

  來到一處矮小的民居面前,博祖裔道:「叁位大人請在這裏稍後片刻,我們
的談判使者頃刻便到……」

  許衝蹙著濃眉走上前去,見到這城池修的如此壯闊,可給他們落足的驛館卻
是寒磣卑微的緊,心裏面已經老大的不樂意,對楊宗誌道:「楊大人,咱們就不
進去,在這外面等著,誰知道這破房子裏面究竟有些什麽古怪東西。」

  如此喚了兩叁聲,也聽不到楊宗誌回應,轉頭一看,楊宗誌呆呆的盯著斑駁
的木門,似乎是看得痴了,許衝叫道:「楊大人……楊大人……」

  「啊……」

  楊宗誌倏地回過神來,雙拳緊握,有心想問許衝剛才說了些什麽,可是心頭
痛徹,卻又一個字都發不出來,眼睛無法離開這矮小的破房子,這裏……他倒是
一點也不陌生,賽鳳去年曾經牽著他的手,逃命的躲在了這裏面,便是在這裏,
他遇見了劃破了臉孔的大元帥傅多坡,也是在這裏,他與賽鳳等人被木羅科帶兵
捉走,送到了高高的呼倫山冥王教中。

  還是在這裏,那倔強的賽鳳曾經對他嬌痴的茹喚:「宗誌哥哥,妳要……走
了麽,妳不帶我一起走麽?」……

  多謝大家的祝福,心裏面很暖和啊,所以堅持熬夜碼了字,家裏人不知道,
我偷偷躲在被窩裏碼字,哎,暫時衹能這樣!

            正文第603章靈狐之二

  推開面前破舊不堪的木門,門欄上落下厚厚的幾道灰塵,許衝驚得一跳而退,
楊宗誌卻是任由那些碎屑落在頭頂上,污糟了新制的錦袍,抬頭大踏步向內走去,
屋子還是過去那小屋,分為左中右叁進,當中的那一間門房半掩,虛虛的露出一
團漆黑的暗色。

  許衝在背後低聲唾罵不已,按著寶刀走進來,踢飛了幾個破敗的木欄,楊宗
誌徑直走到門房前,伸手輕輕一推,門口咿呀一聲渾響,房門好像寒風中的樹葉
一樣,飄飄蕩蕩的退了開去。

  隨意走進去打燃懷中的火折子,露出久已無人居住的內進,空氣中彌漫著腐
惡的臭味,小小的房子裏擺設極少,衹有一把圓木桌子和叁四個小凳,桌上放著
一盞油燈,桌面和油燈上滿是灰土,足有幾尺厚。

  「該死的狗蠻子……」

  許衝低低的罵了一聲,氣衝衝的走了進來,迎面一見這等敗色,更是氣得面
色鐵青,便要將那破爛的木桌踢到一邊去。

  楊宗誌伸手一拉,喝道:「別動……」

  卻是一個箭步走到木桌前,伸手在油燈和桌面上輕輕撫摸起來,灰塵裹在大
手上,腦子裏卻在回想著那個動亂的夜晚,嬌痴的賽鳳為他反了自家族人,可謂
斷絕了所有退路,可沒想到……那一夜卻是訣別的時刻,自那以後,兩人再也沒
有相見,衹是從秀鳳的口中,偶爾得知賽鳳的消息,一會子聽說她變得瘋瘋癲癲
的,一會子,又聽說她被冥王教主給帶走了,總之沒有一個好消息。

  這段時日,楊宗誌衹要一想處到賽鳳,便能心頭大痛,極為難受,他自覺虧
欠這丫頭太多,多到無論怎麽彌補,似乎都是不夠的,此刻睹物思人,還不知道
賽鳳現在究竟過的怎麽樣了,有沒有聽到自己趕來的消息,心裏便又開始發急,
衹想早一點見到她,才能放心下來。

  這次來到漠北,與蠻子和談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把秀鳳和賽鳳兩姐
妹接走,這兩個丫頭都是他心底的禁臠,別人都是不敢阻止的,也明白說破了天,
他也不會絲毫改變主意,因此就算一家的小嬌娘心頭擔心,最後還是放他過來了,
衹是囑咐他多加仔細,千萬不可貿然做傻事。

  出門時答應的好,但是現下驟然見到這破敗的小屋子,楊宗誌的心頭頓時熱
血翻涌起來,衹想著什麽也不管了,衹要能偷偷找到賽鳳和秀鳳,再用辦法把她
們混著帶走,就算讓自己拿腦袋去換,也是心甘情願。

  許衝呆呆的喚道:「楊大人,妳……」

  眼見著他動情的撫摸桌上的灰飛,雙眼緊閉,胸口上下起伏,一臉的古怪。

  楊宗誌睜開雙眼,對朱晃毅然說道:「朱大哥,我們這就親赴王庭,無論如
何,也要早些把這事情了結掉。」

  朱晃和許衝答應一聲,隨著他快步向外走去,剛剛走到門房邊,聽到門外哈
哈哈哈的傳來幾個笑聲,接著……一大堆人簇擁著走了進來,首當其衝的,正是
昨夜趕來相會的扎西哈多,在他身後,跟著博祖裔和一幹文武大臣,穿著各色的
官服。

  扎西哈多笑道:「哦……楊大人早來啦,請恕我們來遲一步……」

  嘴上雖這麽說,臉上卻是一派倨傲,分毫沒有愧色,許衝怒哼一聲,伸手摁
住了腰刀,扎西哈多走進院落深處,抬頭四處看看,驚奇的道:「咦……怎麽會
指定這裏和談,難道我們四國沒有好地方了嗎?」

  回頭怒聲喝問博祖裔,道:「博大人,這就是妳安排的待客之道?」

  博祖裔蹙著彎眉道:「殿下請息怒,這些……都是上面的安排,本人衹是奉
命行事,並無擅作主張。」

  「上面的安排?」

  扎西哈多冷笑著回了一句,與昨夜看著極不相同,昨夜的他似乎更多了一些
男兒豪氣,今日卻是擺出了官威和官譜,氣勢更盛。

  楊宗誌屏開腦中紛亂的思緒,淺笑道:「不必再換地方了,這裏就很好,去
年……我帶兵打進鳳凰城,曾在這間小屋裏逃命躲避過一陣,這裏倒是正和我的
心意。」

  「哦……原來是這樣。」

  扎西哈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頭道:「就算如此,咱們也該把這些破爛
都換掉了,堂堂四國之首,竟然連些像樣的玩意都拿不出來嗎?」

  當即吩咐下人重新換了桌椅木凳,衹不過房子內實在太過破舊局促,無奈衹
得擺在院落中,一群大小官員將院子擠得水泄不通,品階大一些的,尚能找個角
落坐下,更多卻是坐不下,衹能站在門口稍遠的地方,頭頂麗日照在院中,扎西
哈多命人沏了南朝的古茶,手裏拿出一份官文,丟在了桌面上。

  他的身邊坐著戰戰兢兢的文書官,打開帛帖用骨筆在上面用力的刻著蠻子文
字,扎西哈多笑道:「楊大人遠道而來,在下也沒曾親自出迎,實在是有些失禮。」

  楊宗誌微笑道:「不敢當……」

  心底暗暗納悶,昨晚……扎西哈多分明趕到了大軍營地,還帶來了水酒美菜
無數招待于他,此刻嘴中卻是說的好像全無這件事。轉唸想想又即釋然,畢竟他
昨夜趕來相會,說不定是瞞著大家的,他現下在四國中位高權重,當然要顧及到
自己的顏面。

  扎西哈多沉下一直笑嘻嘻的臉龐,冷冷的說道:「今年雙方一戰,楊大人好
本事啊,不但用計引得我方大軍入了陷阱,而且還殺了我四國的大王子,這筆賬
……咱們該怎麽算算?」

  「妳說什麽?」

  許衝在背後跳出來道:「妳要跟我們算賬,呸……那我們倒要仔細算算了,
一百年來,咱們之間打了多少回仗,小的就不去數了,大的……怎麽也有五六十
次吧,妳們殺了我南朝那麽多人,又該怎麽算呀?」

  楊宗誌眉色不動,心下暗道:「這扎西哈多,他到底打得什麽主意呢?」

  與昨夜誠摯誠懇相比,今天的扎西哈多面帶陰冷,擺出一副不依不饒的勢態,
和昨晚可大不相同了。

  「怦!」

  扎西哈多拍著桌子道:「妳好大的膽子啊!」

  他大聲一吼,身後的官員們紛紛打了個抖,文書官的骨筆也落在了桌面上。

  楊宗誌笑著道:「殿下何必動怒,妳們既然央懇我們和談,我們應妳之約而
來,殿下卻要和我們算舊賬,這似乎是說不過去的吧。」

  扎西哈多哼哼冷笑道:「和談也行,不過大王子死在北郡,妳們總要給我們
一個交代,這樣吧,妳們把幽州城以北的土地都割讓出來,算是給大王子祭靈,
我們便不計前嫌,除此之外,楊大人一刀殺了大王子,是我們四國的大仇人,雖
說兩國相交不斬來使,但是還請楊大人早早的回去,對天發誓,從此再也不得踏
入我們四國領地一步。」

  楊宗誌和朱晃叁人聽得眉頭軒動,楊宗誌還沒來得及說話,許衝卻是哈哈大
笑道:「說的可真是好聽呀,妳們是戰敗的一方,向我們求和,卻是提出種種刁
難,我看妳們毫無半點誠意可言,既然大家談不攏,我們自會回去奏請天朝皇帝,
讓他再派大軍出來遠征便是。」

  說罷低頭對楊宗誌抱拳道:「楊大人,蠻子分明故意耍賴,我等向他們宣了
皇上的御旨就是,也算作到了皇上的囑托,然後今日便回程南歸……」

  博祖裔驚道:「楊大人,妳們……」

  楊宗誌心想:「叫許衝這麽一鬧,倒也不差!」

  畢竟現在弄不清蠻子的打算,一切都蒙在鼓裏,與其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
還不如作出強硬姿態,把主動搶回手心。

  楊宗誌伸手從朱晃頭頂接過聖旨,展開大聲宣道:「南朝仁宗皇帝有旨:四
國與我南朝多年為鄰,卻是枝節波折不斷,兩方連番大戰,造成生靈塗炭,百姓
居無定所,今朕派北方道黜置使楊宗誌出塞,與爾等協商定議,若爾等心有悔意,
願接秦晉交好,我等可對天盟誓,有生之年互相不得派兵進犯對方的國境,若爾
等執意一意孤行,我們天朝威怒之師自會前來造訪,何去何從,望爾等叁思而行,
欽此……」

  楊宗誌話音一落,院中一片喧鬧,扎西哈多怒道:「好個叁思而行,南朝皇
帝好大的口氣呢,我們偏要一意孤行,看他能把我們怎的。」

  楊宗誌笑道:「話已帶到,各位見機行事而已,許大人,我們走吧。」

  說罷將聖諭畢恭畢敬的盛放在桌面上,帶著許衝和朱晃大步走出院子。

  出門後陽光普照在大地上,許衝哈哈大笑的學著楊宗誌的語氣道:「暢快!
暢快!何去何從……望爾等叁思而行,否則我威怒之師必將不日前來造訪,哈哈!
哈哈哈……」

  楊宗誌嘆了口氣,走到塞夜河的岸邊,塞夜河與洛水不同,水質昏黃,卻不
如洛水那般的明澈,河心中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己叁人的倒影,沿著河邊向外疾走,
並未受到任何人的留難。

  楊宗誌低聲沉吟道:「奇怪呀……」

  許衝興衝衝的道:「奇怪什麽?」

  楊宗誌嘆道:「蠻子派使者向洛都求和,言辭恭敬,現下卻又變得如此囂張
跋扈,沒有半點誠意,那他們求和作甚?」

  許衝大笑道:「和這些狗蠻子有什麽好談的,打得下他們便打,現在他們正
當國立積弱的時候,倒是我們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

  楊宗誌搖頭嘆氣道:「許大人,蠻子新敗,的確國內兵力空虛,但是……我
們就好過他們了麽?」

  許衝聽得面容一窒,登時答不出話來了,蠻子雖缺兵少將,但是南朝現下也
是四分五裂,叁殿下占據江東和閩南,揮兵討伐中原,與皇上在洛都大戰如火如
荼,人家不好過,他們自己境況也差不多,大家彼此彼此,都沒有一口吞下對方
的實力。

  因此當下是一種羸弱的均衡,兩方都是內憂外困,為了安撫內部,衹得先解
決了外部衝突,才能騰出手來,但是雙方的話可都說的盛氣凌人,不但扎西哈多
一如常態的口出狂言,便是仁宗……似乎也沒有留下什麽回旋的餘地。

  其實大家都需要休養生息叁五年,才可以喘過這一口氣,不然扎西哈多也不
會定下什麽五年互不進犯的盟約,不過他今日卻把過去的盟約給推翻了,咄咄逼
人的,似乎更想要立即見到高下不可。

  而且他抓住固攝死在北郡的根源不放,楊宗誌想一想便覺得好笑,固攝分明
是被他扎西哈多一手害死,但是他不願承認,把罪責都推到楊宗誌頭上,楊宗誌
有口難辯,也清楚自己就算說出實情,方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相信,衹會覺得
他百般推諉抵賴而已,因此索性根本就不提這件事,總之木羅科的死,和固攝之
死都記在了他楊某人的腦袋上,也不怕多了這麽一件,大家血海深仇,更不能指
望人家對他有什麽好辭色。

  他們叁人沿著塞夜河走向南門,將將走到南門下,背後有人急聲大叫道:
「楊大人且慢!」

  回頭一看,見到博祖裔穿著長長的絲袍追了出來,絲袍尾纏在腳下,一步叁
個趔趄,楊宗誌等人停下步子,等在原地,博祖裔氣喘吁吁的趕上來,抹著額間
熱汗道:「楊大人慢走,在下還有話要說。」

  楊宗誌笑道:「博大人要說什麽啊?」

  博祖裔苦著臉道:「大家開誠布公,怎麽說不到叁句話,楊大人便轉身走了
呢。」

  「哼!」

  許衝怒道:「開誠布公,我們倒是想要開誠布公呀,可惜妳們一點誠意也沒
有,廢話……割讓幽州以北的土地,我們若是這樣回國去,就算皇上不說什麽,
我們也要被天下百姓戳著脊梁骨罵死啦……」

  博祖裔擺手道:「這是誤會……這是誤會,絕非我們事先想好的條件,今日
殿下說的話,的確是過……過分了一些,哎……這也是有原因的,總之楊大人千
萬莫走,稍等一兩日,鄙上自會給楊大人一個交代。」

  楊宗誌嘆氣道:「現在四國當中,還有誰比扎西哈多更具權勢的?博大人妳
一直說鄙上,鄙上,到底妳的上面是誰呢,又是四國的哪一位權貴?」

  博祖裔為難的道:「現在還不到在下說出的時候,過一兩天,在下必會再來
尋找大人,帶大人去相會。」

  說罷恭敬的施了個抱胸禮,彎腰下去。

  楊宗誌嘆道:「好吧,我便再多等一兩天,如果時間到了,妳們還沒什麽動
靜,可別怪我又轉頭走了,我這一走,可決計不會再回頭啦。」

  話音落下,帶著許衝和朱晃踏步出了南門。

  時辰還不到晌午,天空碧波萬裏,叁人走出城門,牽上駿馬,楊宗誌微微一
笑,點頭道:「果然找上來了,方才我還在說奇怪的,許大人今天這麽一鬧,可
真是對了路子。」

  許衝驚喜的道:「哦,是麽,我這麽大喊大叫的,難道還有什麽作用?」

  楊宗誌輕輕舒了一口氣,點頭道:「是呀,前些天我們太過被動了,處處被
這博祖裔牽著鼻子,他叫我們往東,我們便往東而來,他叫我們進城,我們便進
城去,總之不是個辦法啊,我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著什麽藥,首先……蠻子這麽
快的派人求和,便是說不通的,而且和談的時候,卻又態度大變,更是讓人摸不
著頭腦,一切的一切……衹有等到見了他的主人才能明白,可那人偏偏遲遲不肯
露面,現在這麽一鬧,他終于坐不住了。」

  許衝聽得哈哈大笑,飛快的跳上駿馬道:「原來是這麽一點微末功勞,那也
是因為跟在楊大人身邊久了,小將茅塞頓開的緣故。」

  說著話叁人各自上馬,朝大軍營地騎去。

  來到營地後,將軍馬隨手交給下人,洛素允和丁嬈嬈早已在門口望眼慾穿了,
見到楊宗誌安然無恙的歸來,兩人一道露出喜色,洛素允跑上前拉著他的衣袖,
上下打量片刻,嬌笑道:「怎麽樣,都談成了麽?」

  「啊……」

  楊宗誌從馬鞍旁取下一個水壺對著喝了一口,哈氣道:「啊,沒談成,兩國
和談,必會互相傾軋,爭取對自己最有利的局面,哪會這麽輕易。」

  洛素允傻傻的應道:「哦……」

  轉頭又對丁嬈嬈道:「丁師妹,宗誌他現在回來啦,妳也不必那麽擔心了呀
……」

  說著話,流波般的俏麗眼角轉到楊宗誌的面上,玩味的道:「妳可不知道,
方才妳走之後,丁師妹坐立難安,緊張的手足無措,似乎……似乎比我還要擔心
害怕哩!」

  「嚶……」

  丁嬈嬈惶然嬌吟一聲,不禁羞得面紅耳赤,絲毫不敢抬頭見人,慌忙邁開小
蓮步朝營帳中跑了回去,姣好的身軀在緞藍色的素裙下左搖右擺,柳腰款款,極
為誇張魅人。

  楊宗誌放下手中的水壺,搖頭失笑道:「跑得這麽快,我有這麽可怕麽。」

  「什麽妳有這麽可怕呀。」

  洛素允嬌媚的刓了他一眼,點著他的胳膊道:「妳難道不知道人家是在關心
妳嗎?」

  楊宗誌哈哈一笑,拉起她酥嫩的小手兒,道:「其實妳不知道,我有件事情
可能把妳的丁師妹給得罪了,就在我去神玉山的當天晚上,我們一群人被費二叔
給藥倒後,我為了保住妳師父的名節,作了一件讓丁姑娘大驚失色的惡事……」
……

  當天下午並無任何異常,四方派出的探馬也回報說,鳳凰城外一片寧靜,全
然見不到任何的兵馬,由于天氣驟然變暖,炭火也不需要再烤了,陽光充足,很
多人都把洗過的棉衣拿出來曬過。

  吃了晚飯後,麗日終于緩緩沉下了霍得山,軍營內早早的點起了篝火,雖說
這一路並沒有碰到什麽古怪的狀況,但是大家依然嚴陣以待,時刻提防著各種措
不及防的局面出現,畢竟在人家的國土上,孤軍深入,沒有其他後援,一切都衹
能靠自己小心行事。

  吃晚飯的時候,洛素允便幽幽的躲閃著楊宗誌,不讓他輕易近身,吃過飯後,
她收拾好碗筷,便和丁嬈嬈早早的去歇下了,甚至連招呼也沒打一下。

  楊宗誌不禁搖頭苦笑,心知前面兩晚,她都被自己捉住不肯放回去,抱著她
酥嫩的嬌軀睡覺,這對她這位素來臉子極薄的大仙子來說,實在是到了忍耐的盡
處,因此今晚害怕丁嬈嬈和其他人笑話,一吃過飯便躲開去睡下了。

  她現在這樣,比過去已經好得多了,想楊宗誌剛剛與她重逢之際,手指頭衹
要沾到她的小身子骨上,便會被她輕則點上穴道,重則從房門內丟出去,楊宗誌
一直努力的將洛仙子調教成凡人,甚至隱隱的還期望她在床底間更加浪- 蕩一些
才好,最好能和妖冶的婷姨,或者一身媚骨的煙兒那樣,但是這事情不能急在一
時,總要慢慢的才行。

  吃飯後和朱晃,忽日列等人商議了一下後面的行止,說話晚了,時間快到中
夜,楊宗誌才踏著昏昏沉沉的步子,走回到主帳內,此刻除了營房外還有衛兵守
候,其餘的人大多都已經入眠了,四周一片萬籟俱靜。

  偶爾會有犬吠在原野天空響起,傳來一兩聲,便又嘎然而止,楊宗誌心裏想
著扎西哈多的狂態,背著手走到主帳內,抹黑來到軍案邊點上蠟燭,四周頓時杳
然一亮,蠟燭發出昏黃的光芒,一閃一閃的照射在幕布上。

  楊宗誌伸手打了一個哈欠,走到一邊行軍床頭,便要橫身躺下去,正在這時,
忽然心頭一動,隱約覺得周圍有人,但是又捕捉不到人家到底在哪裏,他沒有學
過洛素允的劍心修道,不能閉著眼,用心去體會萬事萬物,衹能憑借多年沙場的
本能反應。

  這種感覺若有若無的在心底流淌,四周一片死寂,他面無表情的坐在床邊,
突然……軍案上的蠟燭噗一聲變得搖曳起來,燭光撲閃撲閃的,時而明亮,時而
飄動不已。

  軍帳四周都扎了鐵釘,正是能防止塞外的狂風刮進來,若是沒風的話,蠟燭
怎麽會自發的搖動,楊宗誌眉頭一軒,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眼睛眯起來到處看
去,見到軍帳內空空蕩蕩的,哪裏有半個人影子,腦子裏飛快的轉動,猜測可能
是什麽人不請自到。

  最大的可能,還是扎西哈多,他今日表現的太過不同尋常,楊宗誌總是覺得
怪怪的,昨晚他還熱切的希望楊宗誌能助他一臂之力,今日卻又趕著楊宗誌早些
離開,前前後後,如同是兩個人。

  楊宗誌明白他一定是有事情藏著沒說,這時候偷偷來私會自己,又不能讓其
他人知道了,所以裝神弄鬼,楊宗誌的心頭奚然一笑,面色淡定的坐在床頭上,
看著燭光緩緩搖曳,忽然燭光啪的一下全然滅掉了,身遭陷入一片黑寂之中。…


  看到有人在催翼玉劍,那本書寫明了,是攢著寫,現在主要還是完本群芳譜,
所以會占用大部分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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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04章灵狐之三

  帐外有春末的冷风,吹得帐撩呜呜作响,杨宗志孤零的坐在黑寂里,全身的
血脉自发的绷紧,扎西哈多来就来了,偏要弄得神神叨叨的,一会搅得烛光翻腾,
一会甚至还把蜡炬吹灭掉,他以为杨宗志便是吃素的么?

  杨宗志心头嘿嘿一笑,双目不可视物,索性把眼睛闭上,耳朵高高的竖起来,
侧耳过去倾听,只能听见帐撩外的呜呜风响,其余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是南朝两万大军的营地,士兵们大多都已经熟睡了,杨宗志却是心头暗
暗好笑,扎西哈多这么故意做作,难道是想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不成,一个主帅…
…在自家营帐里被人吓死,说出去可真是要贻笑大方啦,他也不想想,自己只要
大声一叫,立刻便能招来千军万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复又暗念:「不对呀……扎西哈多就算装神弄鬼,恐怕是找错了对象。」

  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又怎么会不清楚对方是胆大包天的人物,仅凭这些三
岁小童的把戏,徒然引得对方嘲笑罢了。

  这时候一个念头忽然窜出来道:「扎西哈多……他是真的想行刺大营了不成。」

  今日见到他翻脸不认人,数度挑衅发难,催着杨宗志早日离去,这样大家都
不会以为他有什么贰心,假设杨宗志在自己的营帐内暴毙,谁也不会把疑心迁怒
到他的头上,他正是要借这个机会,预谋行刺。

  终其所以,扎西哈多把他杨受宗志看做毕生的对手,无比珍视,好不容易等
到一个杨宗志孤身闯入北方四国的机会,若不借机铲除掉,后患无穷。他今日白
天演了一天的戏,全都是为了午夜行刺作准备,只要杨宗志放松警惕,难免入了
他的蛊。

  洛素允正好也不和杨宗志在一起,如果杨宗志与扎西哈多正面交锋,双方胜
负殊难预料,但扎西哈多有备而来,又利用夜色施以杀手,恐怕还是要占据上风
的。

  脑中密密麻麻的想到这里,杨宗志便要开口唤人,这时候一声若有若无的幽
幽叹息随风传入耳中,若在平时,这声音小的让人几乎听不见,可是周遭宁静,
杨宗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心头咯噔一跳,慌忙睁开双眼侧视过去,见到夜
色下,一个飘飘忽忽的淡淡白影子赫然出现在帐撩的角落边,眯着眼睛看仔细些,
那似乎是个纤纤背影,又似乎并不存在,只是眼睛在黑暗中产生的幻觉。

  杨宗志吸一口气,顿时从行军床上跳起身,也来不及取上神玉枪,转而向那
边走上两步,走近了,看得更加真切,的确有一道淡淡的影子矗立在那边,飘飘
荡荡的,仿佛双脚离地,又仿佛在随风左右摇摆。

  目睹此情此景,饶是杨宗志胆大过人,也不禁头皮阵阵发麻,这影子的双肩
柔细,绝非扎西哈多魁梧的身材所扮,视力在暗夜中起了幻觉,隐约觉得对方听
到自己沉重的脚步声,恍惚转过了身,可是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杨宗志吸气凝神喝问道:「什……什么人?」

  嗓音微微发颤,双拳却是握得紧紧的。

  「哎……」

  面前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入耳酥脆,嗓音又小又尖,如同三岁小童发出,
那团影子缓缓低语道:「公子勿惊,小女子乃是绰玉山一只千年灵狐,久闻公子
大名,听说公子这几天来了此地,特来与公子相会。」

  「哦……」

  杨宗志惊讶的抽了一口气,那嗓音听着时高时低,好像从眼前背影那边传来,
又好像来自身后,帐内死气沉沉,那人说她是山中的狐仙,杨宗志倒是听人说起
过,说世上有一种九尾灵狐,可以历经千年修行,化身为人形,她们出世,往往
为害一方,其中最最知名的例子,便是败掉商纣的苏妲己了。

  据说这位苏妲己成人后,长得美貌无双,却又勾魂夺魄,纣王便被他迷得丢
下江山而不顾,后来周人灭掉商朝后,将苏妲己五花大绑,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在杀死苏妲己时,就连侩子手都被其美色所迷惑,不忍心下手,甘愿替她受死,
足以当得上媚尽世人四个大字。

  前段日子杨宗志与苏瑶烟床底交欢的时候,还曾拿这件事情笑话过她,说她
也姓苏,与苏妲己乃是同根同源,而且都惯于诱惑男子,都是千年的狐妖所变,
苏瑶烟听了,对他好一顿不依的娇嗔,羞得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串浅浅的玉质齿
痕。

  当然这些都是外话,杨宗志料不到自己今生真的有幸能遇见一位狐妖,他自
来不信鬼神,在战场上杀得人多了,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言便抱着怀疑的态度,
暗想真要有鬼神的话,他早就已经被人索了无数次性命了,哪里还能快快活活的
过到现在。

  但是面前这摇曳不已的影子,还是让他摸不到痕迹,杨宗志大着胆子悄悄向
前踱了一步,隐约可以嗅到一股如兰似麝的轻媚香味入鼻,那身影幽幽的叹气道:
「公子呀,你信这世上可有缘分二字么?」

  杨宗志不动声色的笑道:「怎么说?」

  身影吐气如兰的道:「小女子在绰玉山上历经千年,见惯了人世沧桑,去年
有幸见到公子在城中大发神威,引为平生知己,可惜的是,公子去年兵败了,险
些送了命,小女子难以与公子相知相交,今年欣闻公子再度前来,所以忍不住显
身出来和公子一见,希望能结下一夕露水之缘,也好不枉此生呀。」

  杨宗志哈哈笑道:「我有这么好,能让狐仙姑娘你也动了凡心?」

  那身影叹气几声道:「公子自己不知道么,你是天庭的将星转世下界,对我
们俗世女子最具诱惑力,小女子虽不是肉身凡胎,却也难以免俗,见到公子后,
日日苦思念想,修行的事情……便再也作不下去哩,只想着能再度与公子相逢一
露,又苦于无法远离巢穴,不能去天下找寻公子,哎……」

  杨宗志听到这里,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一声,笑声还未止下,身子却是闪电般
向前纵去,一转眼便到了那身影的背影,大手张开,朝那背影团身抱了过去。

  「啊……」

  那身影倏地发出一声清丽的娇呼,似乎想不到杨宗志的胆子有这么大,想要
朝一旁躲避,却是已经来不及,正好被杨宗志抱的软玉温香满怀,杨宗志低头贪
婪的吸着她长长秀发上的香味,不禁心头一痴,低声唤道:「乖乖的小狐狸,你
竟然这样子来见我,真是出人意表,我都不知道,是该好好的打你一顿解气,还
是怎的。」

  那身影被他火热的胸怀抱的娇躯酥软,勉力回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千娇百媚
的美丽脸蛋,嫩红小嘴中咯咯不依的娇笑道:「好宗郎呀,你……你怎么认出我
来啦?」

  嗓音恢复到原本的媚色,既见甜蜜,又带足了欢愉。

  杨宗志将她酥软的小身子一抱而起,大步走到行军床上放下,然后整个人都
趴在她的媚骨上,大嘴凑近,在她香喷喷的脖子和脸颊边留下一串吻痕,嘿嘿轻
笑道:「我若是连秀儿身上的香味都记不得了,还能当得起你叫我一声宗郎么,
你要扮成狐仙吓唬人,怎么也要把自己弄得臭烘烘的才是,不然的话,岂能瞒得
住我。」

  夜色下,月秀凤蹙起星月般的俏丽眉宇,咯咯甜笑道:「唔……你才是臭烘
烘的呢,唔……」

  探出湿吻的玉唇和他疯狂的交吻,细腻滑嫩的舌尖伸出,多时的思念随着唇
齿相接,顿时得偿所愿。

  两人都状若疯狂的抱紧对方,恨不得把自己也紧紧地嵌进对方的身子,在窄
小的行军床上翻涌不休,直到这一口气用尽了,方才互相放开,靠在一起拼命的
喘气,杨宗志的大手还在月秀凤丰腴的娇躯上四处游走,时而捉住一对圆球,时
而又钻进幽幽的山谷里。

  月秀凤小脸赤红,无力的趴在他的脖子下,痴痴的啐道:「坏家伙,你一见
面就不想好事。」

  杨宗志笑道:「怎么不是好事,你说说,我该怎么罚你,我昨日便来了,你
还不来相会,让我苦等一宿,今日一来又这么装神弄鬼的吓唬我,好不恼人。」

  月秀凤伸手拍开他钻进自己衣袍内的坏手,抬头玩味的瞪着他道:「你真的
昨夜苦等我一宿么,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来?」

  「啊……」

  杨宗志下意识的应道「不然还能如何……」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昨晚他把洛素允拦在身边轻薄抚弄了一晚上,倒把这件
事情给忘记了,不禁嘿嘿干笑一声。

  月秀凤登时一伸小嘴,两排整齐的玉齿用力的咬住他高挺的鼻尖,喷着口吃
香气,竖着柳眉愠道:「你还好意思说,昨晚我在你这里等了一晚上,你自己说
说,你都干了些什么,过去我问你,那情挑洛师姐的大恶人是不是你,你还兀自
不认,昨晚却什么都被我捉住啦。」

  杨宗志嘿嘿求饶道:「嗷……这事情是后来发生的,怪我没有和你说清楚,
嗷……好秀儿,亲亲秀儿,你快放开我吧。」

  「哼……」

  洛素允娇昵的哼了一句出来,又用力的咬了好几口,这才放开他的鼻尖,斜
眉睨视住他道:「我来吓唬人,还算是轻的呢,依着我的脾气,昨晚便要闯进来
坏了你的好事不可,后来想想……洛师姐被师父在后山整整关了一年,日日苦念
『山无陵,江水为之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和,乃敢于君绝』,心里就这
么软了,宗郎啊,你……你都不想秀儿的么,好不容易来到漠北,都不想着怎么
跟人家联系么?」

  月秀凤的话说到这儿,隐约透出几许委屈的楚楚可怜之色,弥增娇痴意味,
杨宗志叹了口气,无声的搂紧她的娇躯,温言抚慰道:「怎能不想,秀儿你知道
的,在我心目中,对你是最最看中,这次我执意要到漠北来,便是来赴你的约,
许诺将你和赛凤带走,我带了两万大军过来,打算将你们安插在军营内,鱼目混
珠,从此以后,我们便去滇南快活度日,再也不会分开。」

  「啊……」

  月秀凤听得美眸一亮,不禁又荡起无限憧憬的欢愉,紧紧依偎住他道:「真
的可以这样吗,要是能有这么一天,便是……便是让我立刻死了,我也是愿意的。」

  说罢转头望着杨宗志,又黯然道:「可惜……赛凤一直没有消息,她到了呼
伦山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想尽千方百计,也打听不到她的行踪,不知道她
究竟过的怎样。」

  杨宗志拍着她温软的脊背,点头道:「不怕的,现在我来了,以我们二人之
力,里应外合,一定能把赛凤带出来,你便等着乖乖的跟我回去过日子吧。」

  月秀凤受到他豪气所感,眉开眼笑的腻声道:「嗯……我,我都听你的,只
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啊对了,宗郎,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在江
南岸碰见的卓天凡前辈。」

  杨宗志道:「当然记得,我们还要感激他救命之德啊。」

  月秀凤咯咯娇笑道:「他说我和赛凤的背上都有一幅北燕飞的胎记,又说我
们是幽州城柯家的女儿,这件事情,我都查清楚了哩。」

  杨宗志听的心头一动,大喜着抱着小娇娃坐起来,急忙催问道:「怎么回事?
快说说!」

  月秀凤叹气道:「我回来之后,不敢去问父王,而是找了一些退隐的老臣子
盘问,到底……我和赛凤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我们只有父王,没有母后,起先没
有一个人敢告诉我,我想了许多办法,终于有一个忍不住说了,说那一年我和赛
凤三岁大,忽然被父王带回了大宛城,当众宣为公主,臣子们也大多百思不得其
解,我便再问,那……莺儿姑姑,究竟有没有这个人,那老臣听了,忙不迭的对
我磕头求饶,就是一个字都不肯说,宗郎啊,过去我不敢全心全意的随着你,便
是不忍心抛下父王,作一个不忠不孝的女子,你知道的,我很小就被送到神玉山
上学艺,艺成之后又大多在江湖上闯荡,对父王总是心怀愧疚的哩,现在总算去
了这个心结,再也没有任何羁绊呢,以我所想,莺儿姑姑八成便是父王的真正女
儿,她在我柯府中遭了难,事后父王派人去寻,巧合之下把我和赛凤救出来,父
王睹物思人,便把对莺儿姑姑的思念都转嫁到我们头上。」

  杨宗志点了点头,秀凤所想,与他的猜测相差不远,当日听了卓天凡的话后,
这个念头便在心底里盘萦不去,只不过他不愿意逼迫秀凤作出抉择罢了,所以也
没有当面说出来,现在秀凤自己弄清楚了,正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她和赛凤
都是正宗的南朝姑娘家,双方便再也没有立场上的纷争,也不必像过去那样斗得
你死我活。

  月秀凤咯咯巧笑道:「我还听说,原来你就是莺儿姑姑的嫡子,南朝敬王爷
的小王子,是不是?唔……依照辈分算起来,我和莺儿姑姑都是父王的女儿,便
应当是你的长辈了哩,你也该叫我一声姑姑才对呀……咯咯。」

  杨宗志羞怒的抱紧她,大手作怪的钻到她素淡裙底里抓了几把,然后熟练的
捻起推开她的裙角,露出里面耀眼之极的灼灼春- 光,一手剥掉那又窄又细的短
小亵- 裤,提枪将秀发摁在了身下。

  月秀凤雪雪求饶道:「啊……坏蛋,我……我不敢啦,你先别做坏事,人家
还有正经话要对你哩,一会子……你作完那事,人家便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嘤…
…」

  话还没说完,便被杨宗志狠狠的一刺而入,杨宗志快- 慰的前后顶动几下,
口中哈哈大笑道:「有什么正经话,也等到我慰藉了相思之苦后再说,秀儿,我
……我想你,想的好苦。」

  「嗯……」

  月秀凤脸蛋通红的应了一声,只这「想的好苦」四个字,便如利剑一般将她
刺了个对穿,这些日子以来,她又何尝不是日思夜想,孤枕难眠的呢,今日终于
和杨宗志相见,想着日后再也不用分开,心底里洋溢的狂喜便叫她头晕目眩,这
会子被杨宗志粗鲁的摁在胯- 下,听他说一句思念的情话,不由得满目痴迷,原
本伸开推拒的双手,变成了团团的阖住在他脑后,将他抱到自己的胸前顶住。

  修长的双腿在他腰后用力的盘住,花- 心妙处尽力的绽放开,一瞬间便能冲
击到至高的情潮顶端,迟迟都不能落下地来。……

            正文第605章灵狐之四

  帐外寒风吹奏,帐内却是暖意无限,杨宗志懒洋洋的横躺在小床上,抬头看
着头顶千娇百媚的佳人,月秀凤身上勉强挂着歪歪斜斜的亵衣,酥- 胸半露,雪
白的胳膊撑在他的胸口上,……却是与他接的纹丝不差,两条修长的粉腻雪腿跪
在床面,正用力的一上一下抽动。

  秀发凌乱,遮盖住半张妖媚的芙蓉小脸蛋,一丝丝撩人的喘吟却是从秀发中
蹦了出来,「啊……咿呀,宗郎……好宗郎!」就这么连声呼唤着杨宗志的名字,
仿佛叫一千遍,一万遍也是不够。

  「嘶……」杨宗志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到秀凤动作愈发快疾,以至到后
来套弄得他拿捏不住,杨宗志想要伸手扶住她柔弱的小腰,大手刚刚贴上火热的,
秀凤的小嘴中忽然发出「咿……」的一声长叫,接着……整个酥软如棉的小身子,
如同被人抽走了脊背一般,直直的俯趴在他的胸膛上,再也无法动弹半点。

  小嘴里急剧的向外吐着幽幽香气,口齿的芬芳杂合着秀发上湿漉漉的香汗,
一股股,一滴滴的坠在杨宗志的嘴边和鼻下,他的心头不禁满足,虽然嘴上从来
不说,但是这小狐狸实在是他在这世上最最爱恋之人,哪怕娇痴的幼梅儿,或者
温顺的筠儿,端庄的婕儿也是赶不上的。

  一年之前,他在不远的凤凰城中与秀凤结识,接着又互斗生死,在南朝江山
几番相逢,无不你死我活,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对缠命的冤家,互相起了爱慕之意,
又彼此压制在心底里,从不敢外泄。

  若不是经过江南十日倾心之说交,杨宗志一定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和秀凤
接下合体之缘,彼此亲近的再也分离不开,正可谓是命运造化弄人,让人猜测不
透。

  狂热之后,是相濡以沫的相贴,两人静静的互相抱拥着,秀凤仿佛耗费了巨
大的精力,如她自己所说那样,一旦和杨宗志作下了这事,便再也无法顾及其他
任何事情,只有满心的痴恋和快意,杨宗志的心内却是一片宁静,耳听帐外呼呼
刮着北风,灯烛在撩布下一闪一闪,忽然「嘿嘿……嘿嘿」的笑了几声出来。

  秀凤勉力抬起螓首,狭长的美眸半睁半闭,慵懒的用鼻音甜甜的问道:「你
……你笑什么?」脸蛋上尚且挂着潮后的媚红,显得脸蛋小小的,不足二指宽,
当可称得上秀色动人。

  杨宗志的大手在她柔滑的后背轻轻抚拍,叹气道:「我想起过去看的一本书,
名叫《王难子诗词歌》,里面有一句词我还记得清楚,念给你听一听。」他说罢
清了清自己浑浊的嗓音,轻笑道:「树盘根,萝绕藤,相思恋恋凄苦,不及春风
雨露……」

  「呸……」秀凤只听了头一句,便忍不住娇羞无限的酥啐他道:「我还以为
杨大人少有的诗兴大发呢,原来……还是用足了你这不正经的坏心思……」说话
时,不由得又用小粉拳在他胸口上轻轻的捶打了两记,下手怦怦两声,接着又用
滚烫的脸蛋贴在上面,轻咬着他的,咯咯娇笑道:「王难子不是北郡最最有名的
爱国诗人吗,他的诗词几百首,我也大多看过的,人家历来擅长描绘战后的惨烈,
偏偏有这么一两句不正经的,便被你给记住啦……」

  这话说得她自己羞不可抑,现下他们二人的情形,便好像诗句里说得那样,
树盘根,萝绕藤,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分不开彼此,秀凤如此古灵精怪,只稍稍
听了一句,便立刻明白这坏家伙在借诗喻人,拿轻薄话羞臊她而已。

  果然杨宗志哈哈大笑起来,大手抱的秀凤愈发的紧密,还未褪去的火热龙枪
在秘处内稍稍用力的顶了几下,秀凤顿时花容失色,腻声告饶道:「好宗郎,你
……你别动啦,秀儿够啦……」

  继而将小手儿用力的撑住杨宗志的胸口,想要脱身跳起来,可是浑身酥绵绵,
使不出半分力道,只能用甜腻的小嘴狠狠的在杨宗志唇边咬了一口,软软的探出
香浓的小舌头给杨宗志恣意品尝,互相交换黏滑的津液,听到杨宗志的喉中咕噜
咕噜的咽下去好几口,秀凤「啊」的一声抽气道:「啊……不行啦,秀儿不能动
啦,这都怪你,前面跟你说了嘛,让你等我把正事说完,现在秀儿什么都说不了
啦,要靠在你胸口上美美的睡一觉,你……你不许碰我,也不许像方才那样使坏
……」

  杨宗志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唇皮,嘿嘿点头笑道:「嗯……」

  月秀凤娇痴的斜靠在他的胸膛,闭目调息片刻,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过了
半晌,又腻声梦呓道:「宗郎,你难道不想问我,现在四国内的情形怎么样了?
可有什么嫌隙能为你所用?」

  杨宗志道:「也不急在一时,等你睡饱了觉,我再慢慢问你,明便不用回去
了,就在这里陪我好了。」

  月秀凤甜笑道:「嗯……不行的,父王最近对我看得很紧,人家连续两夜偷
偷出来找你,为了你的大业,为了赛凤,这个时候我可千万出不得差错,宗郎呀,
只要听见你说一辈子带着我们姐妹俩过活,我便什么都满足啦,为了这一天,我
……我什么都忍得住。」

  杨宗志感叹的吁了口气,相比起秀凤和赛凤姐妹,他才是自觉负疚良多,这
两个丫头一个清新可人,一个狐媚缠人,为了他杨某人放弃了原有的一切,虽然
她们极可能是幽州城的柯家后人,血统里流淌着南朝的血脉,但是只看秀凤知道
真相之后,依然还是叫察尔汗为父王,便知她对察尔汗的养育之恩颇为挂怀,片
刻不忘。

  秀凤问他想不想知道四国内的情形,他又如何不想知道呢,现在他的两万孤
军在人家的地界上,参不透人家的用意,生死进退两难,唯有了解眼前的局势和
对方的弱点,方能有针对性的拥立亲他的势力,打压敌对力量,做到全身而退。

  不过眼见秀凤累得疲惫不兴,说话时秀眸半睁半闭,失去了往日的灵动狡黠,
杨宗志便有些心疼起来,这些话便压在心底里,不愿催促她。

  两人相拥着静静躺了一会,时日早已过了中夜,整座军营内万籁俱静,彼此
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细细而又均匀,秀凤忽然嗤的一声低低娇嗔道:「不要
对着我的耳朵哈气,痒死人家啦……」

  杨宗志笑道:「秀儿身上总是这么香吗,好叫我闻一辈子也闻不够……」

  秀凤甜蜜的格格娇笑道:「坏家伙……」然后抬起小脑袋,缓缓睁开如梦如
幻的秀眸,正视着杨宗志,一字一句的道:「宗郎呀,你要……小心扎西哈多!」

  杨宗志唔的一声,心知她还是忍不住说到正题上,便肃下面庞问道:「怎么
讲?」

  「这次固摄死在你的手下,获益最大之人,便是扎西哈多,咱们四国虽然结
盟,但是各国都有自己的内政外交,原本是政交清明的,百余年来,四国各有英
雄人物出世,各领,几十年前,突厥忽然异军突起,国力军力日盛,大大盖过了
其他三国,大宛,契丹和室韦国无奈只得俯首称臣。」

  杨宗志点头道:「嗯,这些事我也听养父居正公说起,他说……固摄的父王
阿史那木可汗,端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位二十年时间不到,便将突厥从国力
最弱的附属,变成了今日兵强马壮的局面,不过可惜……死的太早。」

  秀凤露齿咯咯娇笑道:「突厥的确是强,但是其他三国也不是甘心为他所驱
使的,不过迫于形势罢了,阿史那木可汗在位的时期,这三国倒还面上尊奉,三
十年前,阿史那木过世,后继乏人,三国也便开始有了自己的打算,蠢蠢欲动。」

  她掰着自己洁白的手指头,盘算道:「契丹的天娄可汗年轻气盛,早就已经
过不惯仰仗他人鼻息的日子啦,可惜四国中现在契丹最弱,虽然天娄可汗无时不
刻不想恢复昔日百年前的荣耀,奈何时运不济,难以逆天。」

  「室韦国的养赞王年岁最大,过了黄钟年纪,苦于膝下一直没有子嗣,蛰伏
于北疆养精蓄锐,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一个义子扎西哈多,而且千方百计的将扎
西哈多送到冥王教中学艺,便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够风头盖过突厥,也好取而
代之。」

  「哦……?」杨宗志笑道:「送到冥王教中学艺,便能风头盖过突厥,这是
为何?」

  月秀凤皱着瑶鼻,娇嗔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冥王教的厉害,偏要明知故问,
现在四国当中,冥王教高高在上,天娄大汗是没人可送,再加上他对冥王教颇有
排斥,所以才没有上山学艺,别说他们,当年……父王也同样想将人家送到呼伦
山上去的,不过冥王教主说他平生不收女徒儿,因此才算作罢,后来将我引见到
了南海的神玉山上修行。」

  杨宗志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忽而面上一愣,愕然道:「冥王教主
既然不收女徒,为何……又把赛凤接了上去,难道……不是让她学徒么?」

  「啊……对呀!」月秀凤拍了拍自己洁白无暇的小脸蛋,惊讶道:「经你这
么一提,我也觉得不对劲了呀,赛凤由来自在的紧,而且……因为固摄的缘故,
对冥王教也极不待见,她怎么会拜在冥王教下的。」

  杨宗志听的心头一沉,也如同秀凤一样陷入深思,脑子里面盘萦着赛凤那白
衣胜雪的模样,如果秀儿说的没错的话,冥王教主为何又忽然改变主意,愿意收
赛凤这小丫头为徒了呢,难道是因为先后死了木罗科和固摄两个弟子,心性大变
了不成。

  秀凤道:「宗郎,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早早的去见赛凤一面,只有当面问她,
事情才能水落石出……」她过去和杨宗志多番为敌,斗得旗鼓相当,脑子转动的
丝毫不会比杨宗志慢,而且为人心志坚定,颇有决断,虽然心头担忧不已,但是
片刻下便镇定了下来,反而安慰杨宗志道:「当务之急,你还是要先处理好出使
的事情,争取能够光明正大的进入城内,然后我们合力,偷偷的翻上呼伦山,这
才能见到赛凤。」

  杨宗志嗯的一声点头道:「是……」见到秀凤也有如此镇定自如,心事不觉
稍稍放下一些。

  秀凤娇婉的说道:「方才讲到突厥异军突起,这还是三十年前的事情,阿史
那木可汗死后,两个王子都还年幼,最小的不过刚刚出生,无人继位,其余三国
本想趁势发难,暗中勾结突厥朝臣妄图夺回主动,没想到突厥国内还有一个厉害
人物,只手将所有的乱局压制了下来。」

  杨宗志凝神思忖片刻,接口道:「是……萧太后。」

  「对啦!」秀凤拍手道:「阿史那木可汗厉害,他的后妃可也不简单呀,传
言中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隐居在幽幽深宫中,对外界的局势却是
辨别的一清二楚,寥寥的三两手,便将其余三国震慑了下去,接着在朝中大肆推
行新政,从外面引入冥王教作为后盾,如此一来,三国的日子,就愈发不好过了
呀。」

  「哦……?」杨宗志心想:「一个后宫妃子,果真能有这么厉害,素闻养赞
王,天娄大汗和察尔汗都不是平庸人物,却被她压制了将近二十年,抬不起头来?」

  月秀凤晃眼瞥到他脸上的狐疑之色,不禁吃吃娇笑道:「怎么……你不信么?」

  杨宗志摇头笑道:「也不是不信,至少我怀里抱着的这只小狐狸便有这么厉
害,乖乖的秀儿,你若是坐上萧太后的位置,恐怕手段也不会比她差到哪去,至
少那扎西哈多愿意助我杀掉固摄,便是拜你所赐。」

  「呸……」秀凤娇愠的啐了他一口,咬住猩红的玉唇道:「哦,在你的心目
中,我便是这样一个阴狠的女子?」

  杨宗志哈哈笑道:「难道你没听说女儿家都有九副面具,她们对着自己钟爱
之人,当然是情之所至,温柔举手相携,但是对着那些意图不轨之人,却能立即
转过脸颊,变成另外一个人,远的不说,就说过去的秀儿,对待我又狠又辣,让
我吃尽了苦头,幸好你现在不当我是敌国的仇人啦,不然……我岂能安然躺在这
里,春风暖帐。」

  秀凤越听,小脸越红,到最后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甜笑起来,点头蹙眉道:
「算你会说话吧,哎……不过说起来,这位萧太后倒是个可怜的人儿,阿史那木
可汗如此英雄,却活不过四十岁,留下孤儿寡母,如果是我,我倒宁愿一辈子和
你厮守在一起,也不要高高在上,你一定要比我长命百岁的才好。」

  杨宗志听她这一声长叹发自肺腑,显然是极有感触,不愿她想这些无谓的事
情,急忙转过话题道:「怎么,你也没见过她的面目么?嗷……对了,冥王教主
怎么会有办法将你引荐到神玉山学艺?」

  月秀凤乖昵的摇着螓首,秀发随风波动,她缓缓闭目道:「没有的,传言整
个四国内都没有几人见过萧太后的真人,至于我怎么到神玉山,那时候我才不足
五岁,自然也记不真切啦。」

  继而又展露笑颜道:「所以你清楚了吧,固摄死后,扎西哈多如愿以偿的在
四国内抢班夺权,此人向来狂妄自大,除了固摄,将任何人都不放在眼底,可是
他偏偏还有一处忌讳,那便是萧太后啦,固摄亲政之时,萧太后便到极北的故土
部落养老,这次听说固摄战死沙场,已经急匆匆的往回赶了,扎西哈多千方百计
的想在她回来之前,扩充自己的实力,夺取四国的兵权,但是一些老臣子还是忌
讳萧太后的为人手段,不敢对扎西哈多俯首帖耳。」

  杨宗志皱着眉头复念几遍:「萧太后……萧太后……」又念了几声:「扎西
哈多……扎西哈多……」

  秀凤已经娇媚的打了几个哈欠,酥软无力的趴在他的胸口上,媚声道:「你
是大男子,南朝的顶梁柱,这些事情,便劳烦宗郎你多想一些,人家太累啦,要
在你身上睡一会哩……」

  翻身吹灭了一旁的灯烛,乖巧的蜷缩在他的侧面,四周一片漆黑,秀凤笔直
柔顺的长发垂在杨宗志的耳角鼻端,弄得他痒痒的,暗夜中躺了一会,秀凤在他
耳边缓缓呓语:「宗郎啊,秀儿不论是南朝女子还是大宛国人氏,总是父王他亲
手养大的,你要对付四国中人,我……我便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秀儿不愿与父
王他们为敌,能为你作的,就只有这么多啦,其余的……便要靠你自己哩。」

  杨宗志心头一动,当然明白她心底的迷惘和无奈,有心想要抚慰她几句,却
又不知说什么才好,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也跟着一起睡着了。

  翌日再醒来时,外间天光大亮,怀中的小狐狸却是空空不知所踪,仿佛昨夜
一场春梦,到此时梦醒了,狐仙也随之不见,帐门口一亮而灭,洛素允挽着长发,
端着水盆过来伺候他梳洗,杨宗志呆呆的任由她施为,一会子牵着他的双手放在
温暖的水盆里涮洗一遍,一会子又默默汲了锦帕给他敷脸。

  杨宗志一动也不动,眼睛大大的睁开,仰望着帐顶,心里面兀自盘算,「扎
西哈多害死了固摄,这事情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四国迅即派出使者向南朝求和,
这显然不是扎西哈多所愿,难道……这主意来自于其他人……」

  回想起昨夜秀儿在耳边轻轻软语道:「她隐居在幽幽深宫中,足不出户,却
能对外间天下事了若指掌,只寥寥三两招,便将其他人都震慑下去了……」

  杨宗志心头一动,暗道:「莫非……这也是萧太后的主意,派出使者求和,
首先解决外部矛盾冲突,然后好安抚国内,固摄兵败,必在四国内部引起微词哗
变,只有成功解决外部的冲突,与南朝交好,便能成功的化被动为主动,平定国
内。」

  转念又想:「听说固摄远征时,这位萧太后尚在千里之外的故土养老,固摄
兵败三日内,突厥求和的使者便已经到达了洛都,倘若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安排,
那……这女子该有多厉害,她能做到未卜先知不成,否则的话,她又怎能预料到
固摄必败,每一步都安排的丝丝入扣。」

  正想到这里,洛素允在一旁收拾打整完了,见到杨宗志依然还是一动不动的
躺着,仿佛变成了木头人,半点没有平时的笑嘻嘻不正经,不禁凝住细眉,奇怪
的娇声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啊……」杨宗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伸着懒腰道:「我在想啊,
一个女子,究竟能有多厉害,平时不让任何人见到她自己的容貌,装神弄鬼,可
是心机却是恁的深沉,让人无法猜测得到。」

  「嘁……」洛素允没好气的刓了他一眼,撇嘴嗔怨道:「好好地,怎么又提
起我师父来啦,我们神玉山的女子就是这样子的,可不见得便是心机深沉呀……」

  「啊……」杨宗志恍过神来,明白洛仙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笑嘻嘻的
合十赔罪道:「罪过罪过,我说的可不是你师父,而是另有其人……」双手握住
作了个揖,洛素允可以清晰的瞥见他露在外面的臂弯上,有一排绯红色的齿痕,
齿痕小小的,如同弯弯月牙儿。

  洛素允瞧得小脸一红,还以为是自己忘情时分,不小心在他胳膊上留下的,
慌忙一扭小蛮腰,端着水盆便要跑出帐去,背后一双大手用力的抱过来,阖住她
不堪一握的柔细腰肢,杨宗志那不正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来道:「作甚么这么怕
我呀,洛仙子不留下来让我好好赔罪么?」

          ===========================

            正文第606章灵狐之五

  和洛素允肆无忌惮的在行军小床边调笑一会,便被她拉着出门吃早饭,来的
路上,带了足够的粮草,但是这段日子,士兵们大多爱上了漠北的烤牛羊,因此
早间也有人生火,架了一排烘烤。

  杨宗志和洛素允走出帐外,见到春- 光明媚,岭南此时或许都已经湿热的紧
了,北郡倒是气候温暖,而漠北的暖日却是迟迟绽放,抬眼见到忽日列和许冲等
人围坐在木桌旁,言谈正欢,而丁娆娆穿着淡蓝色的碎布花裙,包着柔顺的秀发,
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双手紧张兮兮的捧着一个热滚滚的汤碗,抬头见到杨宗志
走出来,赶紧又低下头去,对着汤碗静默发呆。

  这些日子见惯了丁娆娆这副摸样,杨宗志倒是不好计较什么,洛素允的心底
里不禁暗暗怜惜:「哎……小师妹她犯了天大的过错,难怪她会逃到这么远的天
边,每日活得惶恐不安,总要想个好法子,让她自己回神玉山去向师父告罪,看
看师父能不能原谅她这遭,哎……总好过她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呀。」

  两人坐在朱晃和忽日列的中间,端起热汤一并喝了起来,阳光暖暖的照在头
顶,极为舒适,席间许冲笑哈哈的说些幽州城内风月场中的趣事,他在幽州城当
了一年多的守城官,平时也天下太平,无所事事,经常流连于花寨红楼,这方面
算是见多识广。

  说起哪个窑姐儿为了赏银,曾经当众褪下一身衣衫,风- 骚媚然独舞,还有
某个头牌春梦一夜价值千金,许冲说的兴起,到后来忍不住又要带杨宗志等人去
见见世面,这些人都是粗汉子,听到这些风流话,大多是哈哈狂笑,唯有洛素允
手足无措的坐在当中,抹不开小脸了,只得端起汤碗,没命的逃到丁娆娆的身边
坐下,来个眼不见为净。

  席上玩笑正欢,忽然外面急动匆匆的跑回来几个披头散发的士兵,跪下道:
「大人,不好啦!」

  杨宗志放下碗筷,惊道:「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那几个士兵戎装凌乱,有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血丝,显然是与人打斗过,其
中一人抬头叫道:「大人,小的几个早晨去塞夜河担水,准备回来烧开饮用,哪
知道碰见几个蛮子刁民,抓住咱们不依不饶,他们说的话咱们也听不懂,两边话
没多说几句,便动手打起来了,他们人多,咱们人少,吃了不小的亏。」

  杨宗志急忙问道:「人都回来了吗。」

  许冲抄起军刀,跳起来骂道:「他*** ,早就受够了鸟蛮子的闲气,竟然连
一些该死的子民都不把咱们放在眼底,他们目下在哪里,我们去把他们都绑回来。」

  忽日列拉住他道:「别急,听清楚再说。」

  那士兵气喘吁吁的道:「人倒是回来了,可是白老大听说了这件事,又带了
几个兄弟杀出去啦,走了有小半会,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小的们害怕白老大他们
出事,所以才急着来报。」

  杨宗志蹙眉道:「白老大也杀出去了?」这段时间,白老大一直跟在他左右,
原以为他把山贼的习性渐渐收敛了,没料到正经时刻还是耐不住性子,杨宗志等
人热汤也不喝了,一个个站起来,叫人牵出战马,对报信的士兵道:「快带我们
去找找。」

  士兵点头应诺,首先骑上战马飞奔而去,杨宗志刚刚跨上马背,洛素允跑过
来娇唤道:「你小心些。」

  杨宗志点头笑道:「我省的……」忽然心想:「为何士兵们去担水,会和当
地的子民打起来,照说我们这些人穿得如此显眼,与北方四国礼仪言语不通,人
家应当一眼便认出来才是。」

  这当儿无暇细想原宥,赶紧拉着马追踪而去,出了军营,往北再骑四五里,
来到银缎子一般的塞夜河旁,塞夜河从凤凰城下穿流而过,原是城中的护城河,
冬尽春来,河水尚未涨起,还只是窄窄的一条。

  远远的便能看见河边有几十上百号人,各自手持兵刃打作一团,惨叫声和呼
喊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杨宗志看的眉心一皱,许冲却是按耐不住,拉着战马狂
奔而去,便想应援。

  骑近了仔细看看,原来白老大等人被一干身穿粗布胡服的汉子们围在当中,
瞧起来受伤不轻,就连威猛的白老大也被鲜血染红了一条胳膊,其余的弟兄更是
叫苦不迭,许冲大叫道:「兄弟们别怕,我来助你。」说罢抽出军刀便扑进了阵
中。

  杨宗志叫道:「住手!」

  赶紧让朱晃去拦下了许冲,他们随行而来的有一百多烈骑,气势腾腾的围在
了四周,胡服汉子们的气焰顿时怯了,渐渐收拢退开,白老大等人得以出围,被
人扶着挡在身后。

  朱晃跳下马给白老大检视了一番伤口,见到他胳膊内侧被人用刀重重的砍了
一刀,深可见骨,许冲气道:「*** 的,就连一些平头百姓也是如此嚣张跋扈,
怪不得是蛮夷之人。」

  杨宗志蹙眉问白老大道:「怎么回事?」

  白老大一脸铁青,疼的咬牙切齿,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下面人怯弱的替他回
话道:「我们来找他们算账,没想到他们人越来也多,而且悍不畏死,所以都伤
得不轻。」

  杨宗志狐疑道:「突厥的子民也有恁的勇猛……」别人他不清楚,但是白老
大的身手他是见过的,和神力无敌的朱晃也有的一拼,北郡多次大战,白老大都
是冲锋在前,也没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却是栽在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子民手
里。

  回头看了看那些胡服汉子们,见到他们并不散去,而是团聚在黝黑的塞夜河
边,有人领头高声叫喊了一句什么,登时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的义愤,居然冲着
这边大声叫嚷了起来。

  不远处的城头上,和城门下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有的是守城兵,有的是普通
的百姓,这叫声一起,竟博得众人共鸣,城楼上和城门下也不时的传来同样的呼
喊声,远近响成一片。

  杨宗志对突厥话只是粗懂几个常见的字,其余的便大多听不明白,也不知道
他们在叫嚷些什么,只见到这些人的脸孔涨得通红,声音合在一起,震耳欲聋。

  随口叫过来一个略通突厥语的士兵,问话道:「他们叫的什么?」

  士兵侧耳倾听片刻,脸色难看的回答道:「大人,他们似乎叫的是……叫的
是……」

  「叫的是什么?」杨宗志再问一遍。

  那士兵无奈的学着说道:「他们叫的是……『南蛮狗滚回老家去!南蛮狗滚
回老家去!』」

  杨宗志咬紧牙关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心想:「原来是白老大所为激起了民
愤……」但是被成千上万人合在一起,当面大骂「南蛮狗!」,心底里还是颇为
不好受的,又不能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子民动武,况且这是在人家的地界上,一
个闹得不好,事情便弄大了,越发不可收拾。

  许冲等人听着士兵的学话,恨不得拔出军刀,向那侧扔了过去,杨宗志叹了
口气,下令道:「回去吧。」

  白老大喘过了这口气,气道:「我们就这么走啦?白被他们打了一顿。」

  杨宗志理也不理,径自牵着马走了,身后突厥人轰然喧哗,忽日列走过来道:
「打不得的,我们就这么一打,人家马上有了对付我们的借口,在这里,咱们原
本就立足不稳,时刻战战兢兢,这是外事,不像在南朝国内,一切都可以商量解
决。」

  ……

  回营后给众人包扎了伤口,白老大气得伤口也不理,便回去小帐躺下了,杨
宗志带着洛素允,提着药箱给他亲自看了伤处,又陪着他说了好一会话,才将他
平息下来。

  出帐后,杨宗志对洛素允说道:「这几日- 你多看着他一些,不要让他再出
去惹事了,现下时刻敏感,让他这么一闹,大事要败。」

  洛素允娇媚的横了他一眼,撅着嫩红的小嘴道:「我看他们的主帅也不比他
好多少呀,最爱惹是生非,他的所作所为,说不得都是跟着主帅学得嘛。」

  杨宗志听的哭笑不得,现在的洛仙子,哪里还是过去那戴着方巾,一举手一
投足都是仙气凛然的姑娘啊,分明是个娇滴滴,孺喏喏的刁蛮小丫头,真实的紧,
不过这时候还真是没心思调笑这丫头,在异国呆的久了,总是有些心神不宁,赛
凤还没有任何的消息,偏偏大营中总又事情不断,头疼了这头,头疼那头。

  在秀凤的面前拍了胸- 脯,定要将她们姐妹俩捆在身边一辈子,这话说起来
容易,作起来可就不简单了呀,漫说现在没有赛凤的消息,就算是听到了她的消
息,又怎么能将她从高高的呼伦山巅,冥王教中救出来,更何况他现在连踏进凤
凰城的机会都没有,一旦走进去,无不是前呼后拥,成百上千双眼睛死死盯着,
哪容他迂回做这些事。

  有心回帐内和洛素允,丁娆娆打打纸牌,可是心思乱了,出牌颠三倒四,大
违常态的输的一塌糊涂,就连娇怯的丁娆娆都赢不过,洛素允大获全胜,拍拍小
手儿,吩咐杨宗志去给她冲茶,然后与丁娆娆温婉的端坐在小床边,细细的品茗。

  小嘴里含着甘苦的夷陵茶,茶香扑鼻,口齿和嗅觉顿时变得灵敏了起来,身
边环绕着好几个香喷喷的气味,其中有自己身上的甜甜味道,也有丁娆娆秀发末
端那清新的味觉,洛素允嘶的抽了一口气,忽然蹙起弯弯的秀眉,表情怪异的道:
「什么味道呀……?」

  杨宗志的脑子里挂着赛凤,闻言奇道:「什么……?」

  洛素允娇媚的瞥着他,淡淡的轻笑道:「我说这味道好奇怪的呀……」

  杨宗志缓缓走过来,俯身道:「是么,难道是茶冲错了,或者是水没烧开?」
低头看了看洛素允和丁娆娆手中的茶盅,都只是浅浅的啄了一口而已,在素白的
茶杯边缘,留下了两个同样细小,却又同样粉红的唇印。

  杨宗志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就要接过她们手中的杯子,洛素允屈指在他的手
背上轻弹了一记,玩味的盯着他道:「我说的不是茶水,而是……身后你的被窝
里,怎么有股似乎陌生,又好像熟悉的香味呀,对不对,丁师妹?」

  「啊……」丁娆娆惊慌的转过头来,拼命摇头道:「不是我,洛师姐,我…
…我没有……」滚烫的茶水险些扑了一袖。

  「噗嗤……」洛素允嫣然娇笑一声,叹气道:「我也没说是你呀,这味道可
不是咱俩身上的,坏东西……你说呢?」

  杨宗志嘿嘿嘿嘿干笑几声,昨晚秀儿那小狐狸在这被窝中缠绵了一宿,自然
会留下她发肤的脂粉香,这三个凤舞池弟子中,洛素允的体香轻盈,而丁娆娆素
淡,唯有月秀凤的体香浓烈馥蜜的多,多时萦绕不去,自然能闻出分别来。

  低头看到丁娆娆一脸慌乱的煞白,恍惚是做贼心虚的模样,杨宗志不禁又啼
笑皆非,他与丁娆娆没有什么牵涉,虽然偶尔丁娆娆会和洛素允一道,盘腿坐在
小床上打牌,留下些气味也很寻常,但是她惊慌个什么,自己都没有觉得羞赫害
臊,反而她这个事外人倒好像犯了过错一样。

  洛素允同样看着丁娆娆可怜兮兮的垂着小脸,精美的脸颊上渲染欲滴,她心
下不由得暗暗叹气:「傻姑娘呀,你只敢每天晚上偷偷摸摸的爬到他的床边,对
着他低声呼唤,不停垂泪的么,大哥啊……大哥啊,这会子怎么又叫不出口哩。」

  ……

  下午正要用饭的时刻,外面来人传唤,说是博祖裔等候在营门口,杨宗志带
着许冲迎出门口,见到博祖裔穿着精美的胡服丝袍,郑重的负手而立。

  想起今早发生的事情,便以为他是来代表王庭质问的,没料到刚刚走过去,
博祖裔便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大人快请更衣,在下等候多时了。」

  杨宗志回头和许冲对望一眼,狐疑的道:「更衣作甚么?」这种时刻,暮色
已经在晚霞边微微沉落,即便是重启和谈,时辰也并不恰当。

  博祖裔抱胸道:「为了欢迎远来的贵客,我王庭贵族特意设下了精美的酒宴,
款待各位大人,还望各位大人能够赏脸,随在下一道赴宴。」

  「哦……」许冲笑道:「赔罪酒是吧,我就说嘛……你们再怎么野蛮,也该
懂得远来是客这种道理啊,招呼怠慢了,主人家的脸也没地方搁呀。」

  博祖裔尴尬的笑道:「那是……那是。」

  杨宗志思忖道:「贵主上今夜是否要列席呢?」

  博祖裔赶紧回话道:「时机还未成熟,还请杨大人稍安勿躁,多等待一两日。」

  杨宗志听的不禁失望,这神神秘秘的背后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千
方百计的吊住他们,却又迟迟不肯露面,忽然心头一动,想起月秀凤所说,那位
萧太后正在回朝的路上,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大罗便代表的,正是萧太后
的懿旨,怪不得他总说时机还未成熟,那位萧太后正在极北的故土纳福,匆匆赶
来,因此露不得面的。

  想清楚这一节,杨宗志只觉得堵在心田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便是最好的局
面,在四国内,扎西哈多面临萧太后的针锋,两虎相斗,他才有机会从中牟利,
多等一两日,便多等一两日吧。

  他和许冲急忙回去更换了正式的朝服,杨宗志还是穿着宽带儒衫,而许冲却
是一袭武将做派,带领朱晃等人,跟着博祖裔入城后,天色刚刚黑尽。

  整个凤凰城笼罩在雾色里,这里三面靠山,城下一条蜿蜒的大河穿过,可谓
是一块风水宝地,杨宗志的心头颇有感慨,一年前,他与莫难趁着天黑摸进凤凰
城时,四周也像现在这般的漆黑,他去寻找秀凤,而莫难偷偷打开了南门,二人
在塞夜河畔分道扬镳,再会面时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此刻再度旧地重临,心情和身份完全是两样的,唯有凤凰城中肃杀的黑夜不
变,城内刮起了冷风,杨宗志的双手渐渐握紧,莫难被固摄间接害死,这仇总算
是在幽州城外报掉了,可怜莫难死在战场上,尸骨也没留下,有心想要告慰他在
天之灵,也不知该对着哪个方位朝拜。

  杨宗志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夜色,星光灿烂,前方的夜空中骤然亮起了灯火,
歌吹缓缓随着冷风入耳,曲子是异族的小调,听着颇为苍凉,也不知是不是城中
的百姓在饮酒作歌,博祖裔展手豪声道:「大人请快走一步,王庭就在前面不远
啦!」

            正文第607章雍容之一

  天色刚黑,杨宗志和许冲跟着博祖裔入城赴宴,初进城时,眼前一片茫茫的
夜色,这里毕竟不是富庶繁华的中原,漫说跟洛都的锦绣相比,便是其他的大城,
现在也应该是华灯初上的时辰,凤凰城内黑漆漆的,偶有几座黄土搭建的矮房中
透出几丝亮色,想来这里的百姓们平日油灯,草灯用的也少,到了夜里也没有什
么去处和娱乐。

  不像中原,夜色初上,正是花丛柳巷开放的好时间,处处红灯高挂,洛水河,
秦淮河,哪里没有文人才子和传世佳丽之间的韵事,这也许就是北方四国一直觊
觎窥藐中原大地的根本原因。

  和南朝比起来,这里的百姓简直过的就是苦寒的日子,气候寒冻不说,土地
贫瘠,没有什么富饶物产,更提不上千姿百态的文化韵味,他们的一生……也许
就是这么碌碌而为罢了,白天放牧赶羊,夜里在矮房子内摸黑而眠,那些有幸见
识到南朝江山的人,才会对那里的繁花绿叶有着如此的神往。

  这股子神往渐渐转化为妄图占为己有的奢- 欲和贪念,百年前南朝立国,就
一直纠缠于北方边牧民族的入侵,大军和将领们换了一代又一代,可以暂且打退
贼人的铁骑,也可以在谈判桌上许以甜头好处,让他们得益而归,却不能将这些
贪念完全泯灭掉。

  杨宗志和许冲等人看到眼前荒凉的此情此景,顿时明白了为何这几个国家,
这几个民族,会那么钟情于去南朝烧杀抢掠了,他们的日子……的确过的太苦了,
这里是凤凰城,北方四国的政治军事中心,情形便是这样,那么其他的地方,大
宛城,契丹和室韦大营,比起这里不是更差?

  随着博祖裔,沿着城中的塞观夜河漫步走到城北,眼前黑漆漆的矗立了一座
大山,夜里风高怒号,没有火把引路的话,实在是什么都看不见,杨宗志猜测这
里便是他曾经来过一回的呼伦山。

  一年前,他和赛凤躲在傅多坡隐居的小房内,被木罗科率人带走,那天晚上
城中爆发一场大战,战火随处可见,因此倒还能看得清一些,依稀是在沿途见到
了几座宏伟的宫殿,不过其时杨宗志心有旁骛,也没有多加留意,这时候四顾去
看,只能就着星月亮色,看到眼前高高的绝壁,那些宫殿……却是陡然消失了。

  原以为还要沿着山崖峭壁向内走,前方引路的博祖裔忽然站住脚步,对着头
顶大呼小叫了一声,周遭黑暗,杨宗志和许冲,朱晃,忽日列四人心头微微震惊,
这里太暗了,而且甚为荒凉,就连个巡城的营房兵都没有,耳中只能听到呼呼的
凄厉风声,其余的声音却是一点都没有。

  他们四个人入城后深入腹地,渐渐也觉得处境有些不妙,万一人家心怀歹念
的话,这里正是杀人的好去处,说不得早上白老大和突厥百姓起了冲突,引发人
家恼羞成怒,也不去管什么不斩来使的律例。

  许冲下意识的伸手到腰后去摸刀,右手尖按了个空,临来前只以为是欢好赴
宴,大醉一场罢了,哪里想到要去带刀,况且跟着杨宗志久了,对他笃信十足,
心里面渐渐也放下了警惕,许冲赶紧朝杨宗志迈近一步,暗自拉了拉他的衣袖,
低声说道:「大人……这个……」

  耳中只听到空谷回音,博祖裔对头上喊了一句什么,是不是「人已带到,速
速下来捉住他们。」杨宗志四个人都听不明白,杨宗志却知道他们这时候是定然
不会动手的,博祖裔的背后人一直没有露面,那人派使节去洛都求和,目的绝不
仅仅是让洛都随便派个人过来,继而一刀杀掉泄恨而已。

  当下他凝立不动,许冲见杨宗志脸上毫无慌乱,心头不禁也镇定了些,仰头
向上观望,见到博祖裔话音落下,头顶冉冉升起几片光亮,初时小小的,如同萤
火米粒,到了后来,那些光亮越发的多,多的好像仲夏夜的稻谷田上空,数之不
尽的璀璨萤火虫,任凭怒吼的风声也吹不散它们。

  「咦……」许冲看得目瞪口呆,此时季节,哪里会有什么萤火虫,而且这里
地处漠北,荒山和沙漠倒是很多的,稻田却是极为少见,辽定平原那边尚还有一
些田地,过了莴恰河后,由于和南朝边境离得远,风土和习性便是如假包换的游
牧。

  现下别说是许冲,便是杨宗志也浑然摸不着头脑,他皱着眉头向上仰望,见
到光亮越来越多,多如银河璀璨,便是天庭的星光,恐怕也就是这么多数量,那
些光亮逐渐汇聚围拢,有一些在半空中燃烧掉了,其余更多的却是飘了高去,接
着目前灯火一盛,猛然现出一座城堡。

  城堡乃是用黝黑的石块砌成,又高又笔直,如同巨人一般立在面前,杨宗志
用力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面前根本不是什么呼伦山,而是一座不亚于
逻些城金顶「布达拉宫」的宫殿,处处透着奢华和金碧辉煌。

  宫殿的门檐布着琉璃瓦,气宇辉煌,大门口站着一排赫赫威风的将官,手持
兵器铁刃,刹那间……门口洞开,走出了几十个如博祖裔一样衣着华丽的男子,
许冲和忽日列等人在背后争论,「咦……你看头顶这排天灯,怎么好像……在哪
里见过一样。」

  「那是气死风灯啊,是你们南朝祖先的玩意。」

  「还是不对啊,气死风灯我自然见多了,这分明是孔明灯呀,不然怎么会升
起来,忽老弟,你不是南朝人,不识得这东西,也怪不得你。」

  博祖裔哈哈一笑,回头道:「杨大人,这些都是我们突厥贵族的小玩意,模
仿的是……是南朝望月城内的灯饭,只不过数量作的多一些罢了,博得众位一笑。」

  博祖裔说这话,杨宗志等人脸色微微一变,他们倒还记得……望月城便是在
此次大战中毁于一旦的,虽然望月城是被将官候武埋下炸药毁掉,但是固摄若不
攻城的话,又岂会有这些由头。

  转眼见到博祖裔一脸得意,似乎更加有些邀功的意味,却不明白他无心一语,
实在戳到了杨宗志等人心头的痛处上,杨宗志嘿嘿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许冲却
是恼怒的撇了撇嘴,倒是想要争辩几句,不过宫门的那些人即将迎上面前,他倒
是一时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垂下了头。

  博祖裔一一给他们作了引见,那些贵族中,有的是当今突厥的罗成,也就是
南朝的宰相之流,还有的……却是世袭的贵人,看他们的穿戴打扮,可一点也不
像突厥人,反而更像南朝大官员,衣着奢华,布料……或许都是从苏杭宁安府叫
人运送过来的上等绸缎,跟他们比起来,杨宗志等人倒显得简陋多了。

  而且他们的南朝话说的字正腔圆,说什么「贵客莅临,不胜荣幸之至……」
更好像是南朝的读书人那样文绉绉,杨宗志等人的心底便愈发的别扭,这是他头
一回近距离的接触这个异类民族,原以为他们都是木罗科,固摄那样的虎狼人物,
却没想到见识了截然相反的一面,看这些高官大臣们,穿戴学习南人,就连说话
也礼仪也学习中原,偏偏他们的长相却又突兀,让人实在忍不住想吐。

  杨宗志四人嘿嘿干笑着盘桓了几句,博祖裔便领着他们入殿而去,原来这里
便是突厥的王庭了,在杨宗志的印象中,以为王庭不过就是个点兵,召集群臣商
议的大帐罢了,却没想到真的是有一座类似于洛都皇宫的所在,看看这地面上铺
设的青石砖,假山石亭,游鱼观鸟应有尽有,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回到洛都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处奢华的宫殿内坐下,两边对立而坐,头顶正中央的主位
虚设,博祖裔叫人唤上了漠北特有的美酒好菜,一众群臣陪着开怀畅饮。

  杨宗志心想:「他们突厥开朝立国不过百余年不到,怎么能修出如此浩大繁
杂的城墙和宫殿,看这宫殿的一物摆设,俱都模仿的南朝所有,难道这些人真的
如此钟爱南朝江山文明?」

  方才入殿前,博祖裔等人或许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灭掉了所有的灯光,
然后领着他们站在宫殿城墙下,忽然放出数不尽的彩灯,便是想要看看他们吃惊
得合不拢嘴的模样,谁能想到……突厥凤凰城内的王庭,居然是这么一幅样子,
其奢华的程度不亚于天下任何地方,甚至连南朝的许多城镇也比不过。

  席间众人频频劝酒,杨宗志这才认识到其中一些人的身份来历,他们许多是
附近部落的首领,也有一些武将偏将,酒喝了小半个时辰,却是正事不提,仿佛
只是为了欢聚一场,杨宗志等人也将疑问按捺在心底里,自然不愿说破。

  一两个月前,这两个国家,数个民族还在北郡大肆混战,互相死伤无数兵将,
一两个月后,他们却又能坐在一道把酒言欢,席间哈哈大笑不绝于耳,杨宗志在
他们脸上看不出有几分是强撑的惺惺作态,有几分是真心实意,但是他们自己可
不敢放松大意的,倘若一句话说的不对了,也许马上就会掀开酒桌闹起来的。

  再过一会,杨宗志已被人劝着喝了十数杯美酒,漠北的酒水又苦又辣,呛得
他眼泪直冒,殿门外忽然有人传声大叫道:「殿下到……」

  宫殿里燃了青铜灯盏,方才还喧闹无比的群臣们听到这个嗓音,顿时宁息了
下来,互相左右尴尬的对望,身边只剩下灯盏内的烛火微微颤动,杨宗志用余角
撇着头顶空空的主位,心知今夜主事之人没来,前面都只是开场白罢了。

  过了一会,殿门外威武的走进一排带刀的披风壮汉,当先的那人推开头顶的
披风,露出一头赤红色的弯曲长发,却正是扎西哈多,杨宗志等人下意识站起身,
看着扎西哈多大咧咧的走到主位边,也不坐下,而是回过身来,将黑披风随手丢
到背后高高的椅背上挂住,双眼精光四射的望着下面的酒桌,怒哼了一声。

  杨宗志凑眼看上去,正好对上扎西哈多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又互相转了
开去,「哼……」扎西哈多又哼一声,解开了身上的围腰,露出里面亮闪闪的金
刀。

  「殿下……」博祖裔毕恭毕敬的施了个礼,想要站出来说话,扎西哈多抢着
道:「哼……大王子尸骨未寒,尔等便在他过去的宝殿内饮酒作乐,究竟成何体
统,我们四国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博祖裔嘿嘿尴尬一笑,许冲却是按捺不住便要跳出来,扎西哈多当面这么闹,
叫他们使臣的颜面往哪里搁,虽然他骂得是四国群臣,但是南朝的使节也在当场,
他们有什么话,便该自己私下吵去。

  况且他言辞中不断提起固摄死在北郡的事情,揭开双方心目中的伤疤,破坏
了方才精心维持的气氛,真是好生无礼。许冲叫道:「殿下,大王子的确死在我
们南朝境内,但是那一战,我们也死伤无数,我的兄弟朋友也是尸骨未寒,现在
既然是和谈时期,那些往事……便不提也罢,否则大家颜面都不好过。」

  扎西哈多回过头来,轻蔑的盯着许冲道:「你是姓许的是吧,我听说你们洛
都龙武卫统共有十几名将领留在北郡,最后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几个,你是什
么身份,有何资格在本王面前说大话。」

  他仰天哈哈一笑,嗓音震动房梁的屋瓦,垂头阴测测的道:「既然不提过去,
那便说说现在吧,本王听人说,你们刚刚抵达凤凰城,便打死打伤了我们无数的
子民,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双方和谈,岂会有这等事情发生,何来诚意。」

  「你……」许冲被激得心头一怒,扎西哈多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旦提起这事,
许冲便想到无数手下士兵被突厥人围攻的场面,他的面色瞬时涨得通红,扎西哈
多笑道:「我什么,本王良言相劝,你们还是乖乖的滚出四国境内,否则引发了
民心变动,以后发生什么事,本王也不敢保证。」他话音一落,随着他一道来的
侍卫们登时抽出军刀,侧立在殿门口。

  方才热闹的场面变得紧张起来,博祖裔慌忙大叫道:「殿下……请三思而行,
我们这么作,也是奉命而为,可一点也没有对大王子的不恭不敬。」

  杨宗志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心想:「这扎西哈多变脸还真的是快!」杨宗志
初来的时候,扎西哈多曾经偷偷摸摸的找到大营内,陪他一道喝酒,言辞中透着
亲近和欢喜之意,没料到刚刚过了一天,扎西哈多便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处处锋
芒毕露的咄咄逼人,好像不将他们赶尽杀绝而誓不罢休。

  听到扎西哈多说起让他们滚回去,联系到早晨在塞夜河岸听见当地百姓们的
怒吼声,杨宗志心头一动,暗忖:「莫非那一幕……也是扎西哈多的授意安排?」
否则一般的百姓即便是再过彪勇悍不畏死,也不会和一支数万人的敌国军队起冲
突。

  扎西哈多安排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呢,回忆起昨日和谈那会,他口中咄咄逼
人,开出了让人无法忍受的条件,叫南朝割地,赔偿,并且杨宗志还要立誓终生
不可踏足漠北,他作这一切的所有结果,似乎都是要让杨宗志等人败兴而归,他
的目的也是要赶杨宗志走才对。

  想到这里,杨宗志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扎西哈多第一天夜里找
到大营时,尚且还开口让杨宗志帮忙,虽然他话还没说出口,意思已经很分明了,
而且杨宗志也并未矢口拒绝掉他,为何他又变主意了呢。

  想想昨夜秀儿所说,扎西哈多在国内,要面对的是以萧太后为首的旧势力,
他出声让自己帮忙,多半是要一起对付萧太后吧,或者为他造势,以便能够大权
独揽。

  为何他又不愿意这样作了呢,他把杨宗志看做毕生敬重的对手,也是生死敌
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没有多么厉害的冲突,杨宗志对萧太后不了解,
甚至连名字都听到极少,扎西哈多在顾虑什么呢。

  杨宗志的心底里满是疑问,也不去管许冲,任由他这般去冲闹,许冲的嗓门
本来就大,怒气翻上来了,也不管朝堂礼仪,邦交关系了,登时破口大骂,什么
难听的都敢说,诺大的宫殿内,便只听到许冲尖细的嗓音在耳边环绕回荡。

  看到许冲气急败坏的样子,扎西哈多反而不急,而是抿着嘴,微笑着的任由
许冲怒骂,阴鹜的眼界四处瞥一瞥,似乎在告诉其他人,「你们看到了吧,南朝
人也是这样粗野的模样。」眼角更是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他*** ,本官说你呢,你他*** 贼笑个什么劲!」这时候就连朱晃也有些
听不下去了,伸手拉了许冲一把,许冲转过头来,茫然问道:「怎么,本官骂得
不对?」

  殿外适时的响起一个传唤将他打断:「天娄大汗驾到……」

            正文第608章雍容之二

  殿内嗡的一阵轻响,群臣开始小声窃窃私语起来,杨宗志左右看看,见到大
家的脸上微微露出惊色,显然契丹的天娄大汗来的出乎意料。

  前些日子也曾听说了,这一回和谈全是瞬息间裁定的,因此也没有通知其他
三国的汗王,扎西哈多本来就随军,恰逢际会而已,可没听说天娄大汗也赶来了。

  杨宗志现在就怕不乱,来的人越多,场面越混乱,对他来说却是难得的好机
会,四国虽然组成了同盟,但是毕竟还份属不同的政治载体,他们内部,未必就
没有可以善加利用的嫌隙。

  如果四国人真的是铁板一块,杨宗志和谈也不用参与了,径直转身打道回府
就是了,不过昨晚与秀凤倾心交谈一宿,说起了四国中许多鲜为人知的往事,让
他明白,世上永远没有恒定的盟国,只有利益驱动下的险恶人心。

  四国之所以在前面百余年来交好,根本原因是单兵实力无法和强大的南朝分
庭抗礼,任意挑出其中某一国,都不是南朝大军的对手,只有合纵起来,才能造
就互有胜负的局面。

  本朝开天辟地之时,太宗皇拉帝曾经多次御驾亲征,想要打败契丹,继而平
定混乱不堪的北方,南朝的汹汹铁骑也历次打过莴恰河,四国内部的权力分化而
又不断集中,委实不是没有南朝的外部力量在推波助澜。

  契丹国在那几战中被太宗皇帝重创,因此渐渐衰落,这才造就了后来室韦国
和现在突厥的强势崛起,南边江山一代又一代的易主,这里的汗王也是一个接着
一个的冒出,到了今时今日,四国同盟已经并不惧怕南人,而是无时无刻不想着
侵占中原的万里沃土。

  历朝历代的先祖都是在战马上得到天下,多为悍勇之辈,后世的子孙们却没
有经历过战火,安逸奢华惯了,只期望能守住江山,万世传承,便失去了先祖们
的咄咄锋芒。

  宝殿内一片灯火辉煌,方才还在饮酒作乐的大臣们,一个个收拾凌乱的衣衫
站立起来,门口还没见到来人,便能听到「哈哈哈哈」的豪爽笑声,杨宗志等人
站在客位上,目光紧盯着殿门口,不过一会,一众随人簇拥着一个男子雄步迈入。

  那男子年约三十多岁,四十不到,身材长得颇为魁梧,个子却并不高,至少
比杨宗志和扎西哈多矮了半个头,皮肤黝黑,额下留下一排整整齐齐的胡须,一
笑起来,露出一口森冷的白牙,在肤色映衬下分外显眼。

  身上穿的却是马兵的寻常胡服,露出一截肩头的,他快步走进来,目光四处
扫视一番,还未开口,却是豪声大笑起来,扎西哈多站在高位抱胸道:「大汗叔
叔来啦……」

  天娄大汗快步走到杨宗志的面前站定下来,目光稍稍抬起,仔细的对着他上
下打量,忽然伸手一用力,在杨宗志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许冲和朱晃等
人看得一惊,以为事出变故,赶紧便要护在杨宗志身前,却听见天娄大汗哈哈大
笑道:「你就是杨将军,久闻大名啊,少年英雄,却是如此了得……」

  许冲等人登时松了一口气,听得出天娄大汗这几句,倒是真心赞许,杨宗志
抱拳道:「大汗过奖了。」

  天娄大汗摇头道:「我没过奖,我的两任统兵大将,先后败在你的手下,他
们两人的年纪加起来,有你的四五倍还多,可是无论计谋还是武力,都和你相差
的太远,这一仗……我们败得是心服口服啊,来人那,拿酒过来,本汗要和这位
壮士痛饮一杯。」

  身后的随人们立即献上美酒,扎西哈多叫道:「大汗叔叔,他是敌国的魁首,
你为何也要与他共饮……」

  天娄大汗转过身,淡淡的说道:「本汗敬重的是他的本事,博尔帖与哥舒尔
特都是本汗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博尔帖善马战,却被他在马背上一枪挑断了
咽喉,哥舒尔特长于运筹帷幄,也被他耍得团团转,同一个计策,不同的效果,
哥舒尔特那么睿智的老者,竟然栽了无数个跟头爬不起来,试问这样的人,本汗
为何不能与他痛饮?」

  天娄大汗也不理扎西哈多一脸异色,转而抓起一个小酒杯,又随手扔在地面
上,而是径直提起毛皮酒囊,仰天大灌了一口,将酒囊扔给杨宗志,大笑道:
「本汗喝过的残酒,你敢不敢饮下去。」

  杨宗志看的哈哈一笑,这位天娄大汗绝不像先前那些贵族们那样矫揉造作,
而是处处充满阳刚之气,这倒是正对杨宗志的胃口,看他的习气,便好像吃在马
背上,穿在马革里,睡觉也是在马厩中一样,杨宗志拧起酒囊,想也不想的,便
仰天大灌了起来,一直喝到残酒一滴不剩,这才放下了酒囊。

  二人相视哈哈开怀一笑,他们虽是战场上的仇敌,可是战场下来,却是互相
起了些惺惺相惜之意,天娄大汗道:「既然今日盛宴,本汗也来作个东道,请杨
将军痛饮几杯,男人嘛……喝酒怎能用如此小杯,一律都换成大碗。」

  背后的随人们赶紧给桌上人都换了硕大的杯碗,许冲讷讷的盯着海碗,暗骂:
「这土人……难道要灌醉我们不可?」

  漠北的酒水本来就是辛辣呛口,绝不会像江南的美酒那样,先要祛除杂质,
再用坛子密封,窖藏上三五,十几年,这样拿出来的美酒才会去除了辛辣,变得
干邑爽口,酒味尚存,余香却是绕梁三日而不绝。

  方才用小盏喝酒的时候,许冲便呛的头晕脑胀,酒气上头,因此才会那么不
依不饶的骂骂咧咧,现在陡然换了海碗,不但是他,就连一些突厥的贵族们也面
露迟疑的难色,天娄大汗走到杨宗志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与杨宗志旁若无人的你
推我盏。

  扎西哈多和群臣们自觉受了冷落,扎西哈多看天娄大汗也坐在客位上,他站
在高高的主位上坐也不是,站更难受,天娄大汗笑道:「杨将军,我听说你在南
朝也不算位高权重,更是被人消夺了兵权,险些打入大牢,若不是适逢南朝内乱,
你说不定早就为奸人所害,一命呜呼啦,怎么着,有没有考虑过另投明主?你看
看本汗,与士兵同吃住,有了金银财宝,也都分给了手下人,绝不会对他们妄加
猜疑,若是你能到我契丹国来,本汗愿与你兄弟相称,世代结为涂赞。」

  扎西哈多听得面色一惊,险些从高位上跳将下来,杨宗志急忙站起身,抱拳
拜礼道:「大汗错爱啦,在下虽是南朝罪臣,却是不敢有违父母训斥,身为南朝
儿郎,便是肝脑涂地,也不敢有反心叛意……」

  「哦……」天娄大汗讷讷的应了一声,许冲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好叫大汗
得知,前段日子我们出发之前,皇上已经收回成命,打算重新将本朝公主,他的
亲妹子嫁给杨大人啦,从此以后,杨大人再也不是什么反贼逆臣,而是如假包换
的驸马爷呀!」

  许冲说这话的意思是敬告天娄大汗,不要把心思打到杨宗志的身上,漫说他
已经平冤昭雪,更是贵为当朝唯一的驸马,岂是他那什么马背上的涂赞可以相比
的,而对面的那些大臣们也纷纷觉得此举甚为不妥。

  杨宗志是敌国的领兵大将,杀了他们四国不知多少的兵将士卒,这个人一旦
被天娄大汗招至麾下,那些被他所杀之人的亲属们,从此就要笑口相迎,而且当
着这么多人的面,天娄大汗直接开口相邀,叫他们这一群大臣们也暗觉惶恐不安。

  对面传来小声议论,杨宗志见天娄大汗缓缓沉吟下来,并未追究下去,赶紧
坐下来了事,看天娄大汗的气度样貌,他倒是觉得这人也不是不可信,只不过他
从来都是以南朝人自居,虽然明明体内有着一半蛮人的血统,可是他自少在南朝
长大,受到了父母师父,以及白发老道长等长辈的眷顾,让他领着兵马去征服南
朝,那是死也做不到的。

  酒过三巡,天娄大汗抹着湿淋淋的嘴角,豪声大笑道:「今日酒喝得畅快,
人也看得极为对眼,不过有件事情,本汗还要在这里问一下,虽然于眼下气氛不
合,但是本汗的心里藏不住话,博祖裔大人,我问你一句,我的得意大将哥舒尔
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殿内众人听得面色一窒,大家想不到天娄大汗会在这个当口上出声发难,哥
舒尔特怎么死的,在座的众人都明白,哥舒尔特是被固摄一刀砍下了脑袋,他数
次大败在杨宗志手下,几乎送掉了性命,造成心灰意懒,想要请辞回到漠北,却
被固摄认为是搅乱军心,在阵前十万人面前当场杀掉。

  这事情早就被归来的士兵们传回了国内,人尽皆知,天娄大汗不可能没听说
过,他如此当堂问出来,自然是另有深意,博祖裔缓缓的站起身,犹犹豫豫的回
话道:「他是……他是……」

  天娄大汗放下面前的酒碗,哈哈大笑道:「有什么话但讲无妨,他究竟是怎
么死的,是自己战死的,还是从马背上摔下来送了性命?就连尸首也没留下。」

  博祖裔探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一时噤声不敢说话,天娄大汗哼的一声
道:「说不出来了么,我们既然四国结盟,互相誓约要去攻打南土,为何本汗的
属下会被自己人割破了喉咙,这事情你们总要给本汗一个交代呀,否则本汗哪有
颜面去面对哥舒尔特的老妻孤儿。」

  扎西哈多叫道:「大汗叔叔,此事另有原因,我们还是改日再谈,眼下外人
在侧,不宜妄争口锋之力。」

  天娄大汗理也不理扎西哈多频频施过来的眼色,而是怒哼道:「有什么原因
不能对大家说出来?杨将军也是战乱当事人,他在这里,正好能够辨明真伪,只
要哥舒尔特他有通敌叛乱之心,那自然是杀得好,杀得妙,可是他如果没有异心,
而是尽忠于四国,为何他会含冤而死,四国互结同盟,已经有百年之久,这样的
事情,可是从未有过。」

  席上众臣纷纷面露尴尬,这事情说起来,还是怪固摄太过刚愎自用,哥舒尔
特的确出征不利,但也为四国打下了望月城,虽然折损了不少兵马,可是罪责不
至于送死,消息传回来后,博祖裔便摇头叹息了许久,他的大弟子达尔木也死在
了战场上,大王子不汲取教训,阵前杀将,这才会造成后来无人可用。

  天娄大汗急匆匆的从契丹赶过来,显然是为了此事而来,面对他的当堂质问,
人人都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不伤了彼此的和气,正在此时,殿门外又传来解围的
呼喊声:「察尔汗王驾到……」

  殿内人一起「哦……」的一声惊呼,想不到今夜一个小小的聚会,竟然聚齐
了四国的所有首脑,方才天娄大汗进门时,大家还觉得颇为诧异,现在听到大宛
国的察尔汗王也来到这里,大家的面色却是微微滞纳着,显得处变不惊。

  杨宗志的眉宇不禁跳动起来,这位察尔汗王,便是传言中他的亲外祖父,这
位世上他唯一幸存着的亲人,他当日曾经在凤凰城中见过一次,那时候他们彼此
都不明白对方的身份,只以为是敌对者而已,因此互相也没多做留意,更是因为
赛凤的缘故,双方看彼此都不顺眼。

  这时候再度听闻相会,杨宗志的心头剧烈跳动,几乎按捺不住便要站起身迎
出门去,这一年来,他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亲族长辈伴在身边,教他做人做事,
如同他的养父杨居正那样刚正不阿,或者像他的养母薛夫人那般慈爱慈祥,可这
个人人都有的境况,对他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奢望。

  他的身边从来不乏绝世丽人,那些丫头们爱他恋他,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因
此他才会对年长的婷姨那么的眷顾,只盼望婷姨能像长辈那样陪在身边,杨宗志
把这些心事都藏在心底里,从不对人去说,可不代表他对亲情缺乏渴望,相反的
是,他做梦都想回到大宛城,去见一见自己这位素未相认的外祖父。

  杨宗志的手中紧紧的握着酒碗,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殿门口,见到呼喊过后,
外面缓缓走进来一行人,当先的是一个灰袍老者,身材矮小,与史敬几乎差不多,
肚子高高的向前顶起,背着手,气定神闲的迈步走来。

  他的背后站了几个随行侍从,可是杨宗志的眼光中已经看不清其他任何人,
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老者,嗓子里微微哽咽,眼眶也变得湿润,这老者一脸肃
然,样貌不怒自威,看在杨宗志的眼底却是说不出的亲切宜人,就连他那白胡须
也觉得无比顺滑,不经意间,手中的酒碗叮当一声跌在了桌面上,泼洒出来的酒
水溅了他一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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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09章雍容之三

  天娄大汗首先站起来哈哈大笑道:「王叔也赶来啦……」说罢命人在身边设
下虚位,拍着桌子对察尔汗王喊道:「王叔坐在这边,侄儿许久没与王叔说说话,
心里想念得紧。」

  察尔汗王微微颔首,眼睛左右看看,便迈步走到天娄大汗身边坐下,那几个
侍从背着手站在他的背后,杨宗志坐在天娄大汗的另一侧,方才察尔汗王目光扫
过来时,他的心也不禁提到了嗓子眼,鬓角有热汗扑簌簌的淌下,可是察尔汗王
的目光在他身边一划而过,甚至都没有作过任何异常的停留。

  众人安坐下来后,酒席重新开宴,由于察尔汗王和天娄大汗的不期而至,那
些方才还大呼小叫的群臣们登时安静了,便是高高站在主位上的扎西哈多也自觉
分量不够重,少言寡语,席间只听到天娄大汗爽朗的大笑声不时响起。

  察尔汗王的出现,让博祖裔等人暗暗吁了一口气,几许之前,天娄大汗尚还
在咄咄逼人的质问哥舒尔特的死因,现下察尔汗王到了,天娄大汗的注意力似乎
也被吸引了过去,而是放过他们不表,他们倒也乐得清闲,装糊涂。

  天娄大汗与察尔汗王自顾的喝了一杯酒,转而给他介绍身边的杨宗志,他言
道:「这位便是南朝派来的杨将军,少年英雄,一举一动都让人好生佩服……」

  察尔汗王只是淡淡的「哦…很…」了一声,微微抬起老迈而不失精厉的目光,
在杨宗志的脸颊上扫动一番,接着又转回头去,和天娄大汗继续自顾自的说话。

  杨宗志的嘴角微张,脸色不由得顿时滞纳住,方才察尔汗王的目光扫过来时,
他只觉得心头热血翻涌,平日转动自如的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他简直难以想象,
这两位隔了天远地远的祖父和外孙,究竟该如何认亲。

  可是看到察尔汗王那淡漠的眼神,杨宗志的心头一凉,不禁默默反问:「怎
么……他……他认不出我来么?」

  方才进门时,他的目光扫过自己,并未做任何的停留,还可以解释为他只知
道自己的姓氏,并没记住自己的样貌,因此对不上号,那么方才天娄大汗郑重其
事的给他作了介绍,他还是如此,便显得奇怪的紧了。

  杨宗志心想:「还是说,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没听说我与敬王爷的血统
关系?」

  心里面流淌着沮丧和难过,亲人相见不能相认,他转念又道:「不对呀,我
听三皇子说起过,当日养父为何撞破了我的身份,全是因为蛮子使者团里,有一
位多年跟随外公的老臣,他通过我的画像认出了和莺儿姑姑的关系,继而约见养
父求证身份,事后那位老臣返回了大宛国,他怎么可能不将这个消息带回去?」

  跟着再想:「还是不对,昨晚秀儿偷偷来相会时,也曾说起过这件事情,那
么我是敬王爷嫡子的事情,已经传得天下人皆知了,秀儿能听到,外公没道理从
未耳闻……」

  心底里如此百转千回,尽都是被亲人漠视后的难过和猜忌,杨宗志面上微微
蹙了蹙眉,见到察尔汗王忙着与天娄大汗亲热的握手说话,似乎也没工夫搭理自
己,他的心底一沉,暗想:「虽然并不寄望他如天娄大汗那般的对自己推许,但
是……他,他总该看我一眼就好。」

  登时又想:「啊……我险些都忘了,北郡大胜之时,大宛国的属将阔鲁索曾
经代外公传了话,称我少汗,让我早些归去北方,以好继承大位,如果阔鲁索不
是假传上意的话,那么……他岂不是早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或许……他是对我
不满,认为我没有听他的话,所以对我不理不睬。」

  心里面不断的胡思乱想,大失过往平和旁观的心态,见到察尔汗王不理会自
己,又去他身后的侍从中寻找猛将阔鲁索的身影,见到那几个都是少年男子,大
多身材纤瘦,并无阔鲁索雄壮的体型。

  杨宗志轻轻叹了口气,心头一时间索然无味,抬起一碗烈酒灌入喉中,心底
里火烧火燎的燃起烈焰,脸颊被酒气冲的通红。

  扎西哈多一样讪讪的站在高位上,察尔汗王进门后,对他也是漠然不见,更
没打过招呼,倒显得他孤零零的站在高位上,形影相吊,有心想要找几个相近的
说说话来缓解尴尬,这里面却是没有一个和他对眼的,他低头见到杨宗志也是默
默坐着饮酒,不禁眉色一动,计上心来,哈哈鼓掌着大笑道:「既然今天大汗叔
叔,老汗王都来啦,小侄安排了一出好戏,也好叫大家不总是干坐着饮酒,让外
人见见咱们四国的风情……」

  他说到这里,摆手对门口候着的属下唤道:「叫她们进来吧……」

  属下们登时会意点头,跑出殿内去作准备,大家都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所有人都抱着旁观的心态看着,等了一会,见到走进来几个琴师和乐鼓手,恭谦
的跪倒在殿门外,扎西哈多叫道:「都进来吧……」

  琴师和鼓手跪着膝行在冰凉的青石板地面上,来到偏远的角落,杨宗志等人
随眼看出去,见到他们身后竟然还站在一众姿态妙媚的异族女子,穿着白裙胡袖,
便以为是王庭内的宫舞之女。

  这年月贵族相会,大多会招来歌姬舞姬之流舞乐助兴,这事情在南朝和吐蕃
也是屡见不鲜,大家自来都见惯了,杨宗志兀自还记得他头一次到布达拉宫时,
朔落王便安排了一群宫女伴舞,还要将其中那位叫蓝齐儿的宫女下嫁给他。

  琴师在角落蹲下,稍稍调了调手中的琴弦,接着拉起了草原上的出塞曲,曲
意苍迈,恍惚能见到万里碧空之下,风吹草低现出牛羊群,乐鼓手的鼓声低沉而
又缓慢,登时让人联想出好一幅塞外风光。

  许冲嘿嘿一笑,顿时放开四肢舒适的盘坐下来,他在幽州城呆惯了,见多了
南朝风情的媚舞,但于这漠北的秀色便看得少了,今日早饭时候,他还夸夸其谈,
说要带着杨宗志等人去幽州城风流快活一道,这时候见到扎西哈多安排了这一幕,
这倒是投其所好,许冲的性子里除了有些好色,其实为人倒也周正,这是天性,
他也改不了,红楼里妩媚的窑姐儿他碰见不少,却从未有幸见识到北方四国的佳
丽是何等模样。

  果然乐声渐浓,那些垂首候在殿内口的宫女们,迈着碎步蹒跚而入,牵出身
前长长的胡袖,随着乐曲的韵律缓缓舞蹈,许冲等人看得摇头晃脑,这些蛮子宫
女们虽然面相看不清,但是一个个腰肢柔细,身材修长,显然都是郑重节选出来
的,有机会能入王庭者,那资质还能差了不成。

  而且她们的舞乐颇有塞外风韵,其实风韵这两个许冲也是浑然不懂的,他混
迹勾栏中,只为了花丛飘香,至于什么是风味,什么是格调,他就没有深究过了。

  但是那些蛮子宫女们步履轻盈矫健,姿势整齐划一,小脑袋羞怯低垂,弓腰
而动,许冲便在仔细的端详打量她们的细腰和翘起的丰臀儿,期间也和杨宗志笑
嘻嘻的品味几句,正在这时,鼓声忽然变大,那些宫女们甩开长袖,高高的抬起
脑袋,作出仰望苍天状。

  许冲看得一喜转惊,「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别说是他,便是身旁的朱晃也
放掉盘着的双腿,似乎想要站起身,凑近些观看,倒不是因为那些宫女们长得有
多么的绝代出众,而是那些女子露出面孔后,只见到个个眉宇修长,红唇白齿,
洁白细腻,全都是如假包换的南朝女子。

  许冲用力的眨了眨眼,瞧清楚的确没错,他虽然并不多见漠北美人,但是南
朝的佳丽他看得多了,可以仅凭一眼,轻易的品断出这些女子来自南朝哪个州府。

  身材消瘦些的,大多是苏杭宁安人,体格稍稍健壮些的,便是北郡或者关外
人,只有西蜀的美人儿体态娇小,肥瘦也适中,这些类型,在这一众宫女都可以
寻出来,只要稍稍推想一下,便能知道……这些人,都是被蛮子兵强行掳过来的,
其中丽色出众者,便会被这些该死的蛮子贵族们选出豢养在家中,百般亵弄,甚
至把她们当做最最低贱的歌姬使唤。

  再看那些盘坐在角落里的琴师和乐手,虽然戴着厚厚的裘帽,看不见面容,
但是看他们歪歪扭扭盘坐的姿势,便知道他们不是那些出行骑马,入帐盘坐的蛮
人。

  许冲心头一怒,抬头便要发作,身边的朱晃却是首先砸掉手中的酒碗,大骂
道:「别跳啦!」

  琴声骤然止歇,扎西哈多嘿嘿笑道:「怎么,这一曲贵客们不喜欢?那本王
叫人换一曲就是。」

  许冲怒哼一声,站起来和朱晃并肩而立,双拳紧紧的握住,目中喷火,这些
女子和琴师们,都是他们同宗同源的族人,虽然素未逢面,但是看着他们在这里
受如此折辱,每个南朝心里怎能好受,而且那些女子们先前脑门低垂,显然是听
说南朝使臣来了,这副模样羞于见人。

  看那扎西哈多笑嘻嘻的神态,他亲手安排这一幕,当着南朝人的面羞辱他们
的俘虏,岂能安了什么好心思,杨宗志的面色一冷,站起来便想告辞,背后嗯哼
传来个轻轻地咳嗽,声音极低,只能隐约听清楚,他下意识回头打量了一下,见
到那咳嗽者是察尔汗王身后的一个侍从,也许是无意而为。

  眼睛稍稍抬起流过他的面颊,见到他长得颇为俊美,发髻高高的束在脑后,
眼帘很长,印入两侧鬓角,杨宗志正待收回自己的目光,忽然又大惊的转回头来,
这侍从的目光狡黠,长长右眼的角落里,似乎正对着他施眼色。

  杨宗志猛然觉得这侍从眼熟的紧,仔细辨认,才发现是秀儿那丫头女扮男装,
她穿着厚厚的长衫,遮盖住一身得天独厚的妙媚身躯,装也改的颇为巧妙,若不
是她流露出担心和警示之意,杨宗志一时都不能把她认出来。

  杨宗志心想:「她怎么也来了。」秀儿是大宛国的公主,她能跟在察尔汗王
的身后,这事情本来也正常,她对自己打的眼色,又是什么意思呢?

  方才被察尔汗王的态度弄得心烦意乱,这时候渐渐平息下来,深想道:「看
来扎西哈多百般挑衅,还是要逼我们退出和谈,从而早早离去才是。」他这么作,
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总不会认为,自己此番前来,是要针对他的吧。

  杨宗志默默沉吟片刻,没有说话,许冲和朱晃却是气得七窍生烟,许冲更是
掀掉矮矮的桌凳,大叫道:「咱们走,今日所见,日后必有所报,嘿嘿来日方长,
大家走着瞧!」

  扎西哈多哈哈拱手道:「贵客慢走,恕不远送……」杨宗志站在桌凳边,等
也不是,走也不对,如此气冲冲的离去,岂不是正好趁了扎西哈多的心思,但是
他心中的疑问也没有弄清楚,就算想对许冲和朱晃解释,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正在此时,外面再度传来呼喊道:「大宛国……赛凤公主驾到……」

  席间已经听惯了不断有人前来赴宴,大多默不作声,杨宗志的脚步却是如被
石桩钉住了一般,再也迈不动半分,心里面剧烈跳动:「赛凤……她也来啦?」

  这呼喊声乍一传来,杨宗志兀自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而回头去瞥察尔汗
王身后的秀儿,见到她也同样露出疑惑深思的模样,才知自己听到的果真不差,
这一路,心底里最最记挂的便是赛凤,听说她为了自己几乎疯掉,后来清楚自己
未死后,又要装疯卖傻,更被冥王教主接到呼伦山上,无法与常人相见。

  杨宗志每每想到这些,便觉得心底被剜了肉一样的难过,一年前,赛凤为他
反叛了故国亲友,杨宗志却没能将她带走,这一次是赎罪之旅,无论如何,也不
能和赛凤再度失之交臂,便是让杨宗志拿性命来交换,他也愿意。

  杨宗志的心头热血沸腾,牙关紧紧的咬住,许冲朝前走了一步,回头惊疑的
道:「杨大人,你怎不走……」见到他的目光越过自己头顶,焦虑的盯着殿门口,
许冲转而回身去看,忽然只觉得眼前猛然一亮,抿住的嘴唇大大的张开,半晌也
无法合拢。

  席上传来一阵压抑着的轻呼,大家的目光瞬时汇聚到了殿门口,只见到那里
步履悠悠的走进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白衣白裙,腰间挽了飘带,在身后长长
的拖在地面上,她的秀发被高高的挽在了头顶,显得那女子身材是如此修长丰挺。

  前面那些献舞的南朝佳丽们,在那个女子的面前,感觉是恁的渺小,恍如空
无一物,满堂只能见到亮光闪过,那女子就如同降世的飘飘精灵,羽化而来。

  杨宗志看的更加仔细,一年不见,那位姑娘的清丽尤胜往昔,过去的她倒还
透出几许青涩,这时候再见,只觉得她体态变得更加丰腴了许多,款款迈步间,
细小腰肢宁息不动,的美臀儿却是不经意的左右扭摆,带足了媚态。

  一举手……一投足,都和过去有着千差万别,如果要让杨宗志想一个词来形
容她的气质,只能用「雍容」两个字才能稍稍描绘,但是又不完全贴切,现在的
她看起来更加高贵,肌- 肤白- 皙,粉- 嫩的红唇弯弯的撇着,脸蛋上却是一脸
毫无表情的冷意。

  或许更应该用「冷艳」和「美艳照人」才显得恰当,席上人都是见惯了美色
的高官厚爵,但是在这位姑娘出场时,仍旧不由得露出色魂于授的神色,自古的
男子们对绝世的美色,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就算不敢沾染上,但是远远瞻仰着,
也是一件人生幸事。

  至少许冲已经把嘴张得异常的大,双眼瞪得好像铜铃,鼻息一鼓一鼓的抽着
气,脸颊上的皮肉微微抽搐,滑溜溜的口水便要从大张的嘴角滴下来。

  杨宗志也一同泛起惊艳十足的感觉,他的面色柔和,心头微微叹了口气,继
而变得莫名狂喜:「真的是赛凤……赛凤她……真的来了!」

          ==============================

  偶尔加快进度,补回一些前面的欠账吧!

            正文第610章雍容之四

  宫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赛凤迈着盈盈的莲步,俏生生的负手向内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的身上,便连那得意洋洋的扎西哈多也不能例外。

  杨宗志的眼睛不敢眨动,心头却是猛然泛起突兀:「这真的是赛凤么?」

  倒不是说她那不施粉黛,洁白如同皓雪的细腻肌- 肤,淡扫的峨眉,粉- 嫩
嫩的薄薄朱唇,以及朱漆一般亮晶晶的眸子,和过去有什么太大分别,而是一个
人的表情气质变化过大,大到杨宗志也有些不敢确信。

  他不禁回眸偷偷瞥了秀凤一眼,见到她的小嘴微张,秀眉紧蹙,看情形,心
里面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但是这姑娘的长相却又是确凿无疑的赛凤,她的出现,
就好像在清水汪谭里投入了一滴水珠子,在每个人的心目中,脸上泛出了涟漪。

  扎西哈多是一脸木讷的沉吟,许冲却是狂热的震慑,杨宗志呆呆傻傻的,每
个人的脸色更不相同。

  望着她碎步走进殿中,清亮建的眸子毫不左顾右盼,而是平平直直的正视前
方,双手微微在身前束住俏盈盈的指尖,臂弯处的飘带随风荡起,落在远远的身
后,看那方向,正是往扎西哈多的位置走去的。

  扎西哈多背着双手,捏住十个指头,眉目越皱越深,感觉到一股压力附体而
来,接着……赛凤走到他跟前几步远时,忽然又转了一个弯,轻盈的扭过腰身,
对盘坐一旁的察尔汗王娇声唤道:「父王……」

  「嗯……」察尔汗王回过神来,茫然的点了点头。

  赛凤也不待他说话,而是乖巧的弯下细腰,在察尔汗王的身边伴着坐下了,
到这时候,素洁的脸蛋上才挂出一丝恬静和淡然来。

  扎西哈多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竟觉得背脊上沁出一排细细的冷汗,赛凤他并
不是没有见过,当初所感,只不过是个倔强要强的丫头罢了,料不到一段时日不
见,竟然出落的这样漂亮迷人,更为关键的是,能够让人在她的美色下自惭形秽。

  扎西哈多素来狂妄自大,将任何人都不放在眼底,居然险些在赛凤登场时露
出拙劣怯场之态,他知道赛凤这段时间都在呼伦山上,也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
收这样一个女弟子,但是看她短短几个月的变化,竟比过去十几年还要大,还要
多,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赛凤入殿,杨宗志更加走不得了,幸好许冲被赛凤的秀色所吸引,首先茫茫
然的回头坐了下来,杨宗志静默的坐回到羽毯上,端着酒碗轻轻的抿了一口。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赛凤的登场冲的烟消云散,许冲不怒也不骂了,扎
西哈多自觉没意味的紧,只得挥手让那些精心准备的南朝俘虏们下去,殿中一时
默然。

  在遇见赛凤之前,杨宗志曾经设想过千千万的场景,其中有想尽办法翻上呼
伦山,也有排除万难,避开耳目去偷觅赛凤,唯一没想到的,是赛凤自己就这么
出现了。

  她来到王庭夜宴的举动,实在大出杨宗志的意料之外,造成他一时间有些手
足无措,本以为她要么是被冥王教主囚禁着的,要么是关在呼伦山上,下不来绝
壁,却没预料她原来行动自如,看那淡然的神情,似乎也不是吃尽了苦头的哀怨
模样。

  杨宗志的心头轻轻抽了一口气,转身朝赛凤那头再度打量过去,见到她眉色
不动的陪坐在察尔汗王的另一侧,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稍稍露出来的一截高
挺的瑶鼻,杨宗志心想:「赛凤……她为何也不愿理我?」

  自从进来的那一刻起,杨宗志的眼神便一直牵动在赛凤的脸蛋上,可是和察
尔汗王一样,赛凤却是对大活人一般站在不远处的杨宗志不理不睬,更为甚者的
是,察尔汗王至少才扫过了杨宗志的角落,赛凤却是始终目不斜视,便连眼角的
余光,都没有触及到杨宗志那边。

  他的心底不免失落,又想:「她也是生我的气,不愿理我了么?」

  赛凤她为什么生气,她气杨宗志这么久不来相会,不来带她走,让她吃了这
么多的苦头,距离去年腊冬的凤凰城之战,已经一年多了,这期间赛凤无论是伤
心绝望,还是战战兢兢,都没有杨宗志的陪伴,因故她可能会生气,而且气得不
轻,这也是人之常情。

  便连她娇美脸蛋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也可能是故意作出来,给杨宗
志看的。这些事情,杨宗志都可以理解,不但没有愤懑,反而对她更加惋惜怜悯,
赛凤就是这样一个心直口快的丫头,一旦她认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便万万不
会回头的。

  当年她挡在杨宗志的身前,对察尔汗王喊出怀了杨宗志的骨血之事,便将她
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杨宗志自觉亏欠她良多,也不敢奢望她毫无怨怼的笑
脸相迎,不过心底里总期望她能用眼角瞥一瞥自己,哪怕只是一个稍稍外露的眼
神也好。

  殿中一时诡异的静谧,天娄大汗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了呀……」他转头左
右看看,豪爽举碗道:「来来来……继续喝酒,今夜不醉不归。」

  对面的臣子们倒是附和着举起酒碗来,察尔汗王却是不闻不动,杨宗志迟疑
的举起酒碗,有史以来却是头一回觉得这酒喝得如此不痛快,心里面记挂着赛凤,
喝酒的兴致便浅的紧了,偷偷拿眼神瞥了瞥玉立着的秀凤,一肚子疑问有心相询。

  身边人多,两人都不敢太过露出形迹,眼神稍稍一碰便分了开去,天娄大汗
的酒碗正好递到了面前,杨宗志回过头来与天娄大汗干了一口,天娄大汗抹着油
嘴笑道:「啊……畅快,杨将军明日可要和谈,本汗也来参与如何,看看双方如
何能够罢手言和?」

  杨宗志笑道:「那最好不过了……」天娄大汗站起身哈哈笑道:「既然如此,
本汗便要先走了,长途跋涉,总要休整休整。」

  他说话间站出酒席外,另一侧的赛凤忽然也一同站起身,细声说道:「我也
走啦,各位慢慢尽兴……」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动,继而大喜,明白这赛凤还是给了他说话的机会,赶紧
会意的站起来对天娄大汗拱手道:「大汗慢走,在下还有一些小事想请教请教,
万望大汗莫要推辞!」

  天娄大汗纳闷的回过头来,问道:「你要问什么?」

  杨宗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天娄大汗的身边站下,随眼瞥见赛凤也俏盈盈的
穿过天娄大汗身边,他笑道:「事情是这样的……」一面说话,一面随着天娄大
汗缓缓向外走去,许冲在羽毯上叫道:「杨大人,你等等我……」

  步履迟缓的站起来,再追上去时,只见到杨宗志和天娄大汗已经并肩走到了
殿门口,他和朱晃手足慌乱的追出去,竟看到满天星光,方才还在前面缓缓踱步
的几个人,居然瞬间不知所踪,消失在浩瀚的王庭琉璃灯瓦下。

  ……

  杨宗志和天娄大汗背着手走过一簇花丛,前面赛凤越走越快,渐渐只剩下一
团雪白的影子,在花枝间若隐若现,天娄大汗笑道:「杨将军,你一定奇怪,我
方才为何敢在众臣面前开口邀你。」

  杨宗志心思不属的唔了一声,留意到赛凤窈窕的背影,飘飘荡荡的走了开去,
心中不禁万分焦急。

  天娄大汗慨叹道:「一百年前,你们南朝的开国皇帝率军亲征契丹,本汗的
祖先迎头痛击,双方打得难分难解,那个时候……契丹的国力百倍强于现在,南
朝人将契丹视为心腹大患,无时无刻不想迫使我们朝西北迁徙,南朝为何称之为
『南』字,北方不定,只得偏安于南面而已。」

  杨宗志下意识的点头应道:「是……」眼睛不敢稍离前方莹白色的妙媚身影,
生恐自己一眨眼,那团光影便会消逝不见。

  天娄大汗望了望头顶皎洁的月色,双手叉腰继续说道:「可是那一战我们败
了,若不是最后时刻,其他三国慨然相助,今日的契丹,或许真的要到更北的不
毛之地扎营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白气,停下步子道:「即便如此,但是契丹这些年也衰落
的厉害,三国虽然前来相助,却也时时刻刻在辖制契丹的内政外交,所谓事情有
一得,便会有一失,本汗在位后总是感觉束手束脚,无法大开大阖,施展拳脚抱
负,杨将军,你是一位世所罕见的少年奇才,本汗见猎心喜,实在对你垂涎欲滴,
所以甘愿冒着触犯所有人的危险,也要想办法将你罗至帐下,你说你不愿背叛故
国,但是故国既已容不下你,你为何不能另投明主?」

  天娄大汗站下说话,杨宗志自然不能继续向前迈步,眼角看到赛凤越走越远,
那团身影小的只留下一个白点,他的心内暗暗焦急,又不能失礼的不告而别,只
得垂头道:「大汗错爱啦,在下的养父一生刚正不阿,我受他养育传教之恩,若
是作下他所不容的事情,这一辈子实在难以抬头见人。」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道:「况且即日若是和谈成功,双方之间总能换来十
几年,几十年的太平岁月,大汗是开明英主,难道还怕寻不来衷心辅佐之士?在
下即便加盟契丹,无奈心在南方,就算有一身的好本领,无法使出三四层,最后
反而败了大汗的大事。」

  他说到这里,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而是急匆匆的向天娄大汗抱拳作揖,
接着快步转身,朝花枝深处追了进去,月色怡然,方才还在面前若隐若现的身形,
竟然再也看不见了。

  春季迟来,这里的花枝大多数还是攀枝附会,早芽刚刚露出尖尖角,花香并
不浓烈,杨宗志左冲右撞的到处找了个遍,依然难以寻觅到赛凤离去的背影。

  他的心头一时不禁怅然若失,夜色的深宫内,小径曲幽,他也不知自己到底
身在何处,而那倔强的丫头又在何方,难道便是多等这片刻功夫,她也不愿意的
么?

  花枝上挂满了夜后的露水,潺潺的滴在他的额头和面颊旁,杨宗志沉沉的叹
了一口气,心中真是好生无奈,他明白赛凤一来便走,是要约他出来偷偷说说话,
所以他才会屏开许冲等人,独自闯进深宫内寻人。

  但是只耽误了一眨眼的功夫,赛凤便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下次再见,又不清
楚是何时何地,即便想要去找,也不知从何找起,一年之前他们擦身而过,一年
之后,他们再度擦身而过,杨宗志心下不禁暗骂自己没用,居然连好端端的赛凤
也看不住,可一点也不敢怪那丫头。

  走到花簇的尽头,暗色下隐约能听见流水声划过,他明白自己在这深宫内蒙
头蒙脑的四处去闯,无异于大海捞针那般困难,有心想回头寻找归路,就在一转
身间,无意间瞥见,身后一簇繁茂的花枝下,站着一个玉白色皎洁无限的身影。

  此情此景,月光不明不暗的照下来,树荫下,恍惚有另外一弯明月,杨宗志
的目中醉了,心头却是惊喜交集,快步赶到树荫下,低声唤道:「赛凤……」

  来的近了,可以闻到若有若无的脂粉香味,杨宗志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赛凤身
上的幽香,但是今夜看到赛凤登场时的惊艳,却是让他记忆深刻。

  身前人背对他站立着,一只手稍稍抬起攀在枝头上,身材柔细窈窕,比这些
花枝还要俏丽十分,杨宗志强自按捺住将面前佳人一拥入怀的冲动,走到她背后
又唤一声:「赛凤……」声音哽咽,分辨不出是因为还是难过。

  身前人缓缓转过头来,露出洁白无限的怡美脸蛋,瑶鼻高挺,眉目渲染,如
同诗画那般真实的展现在眼前,杨宗志笑道:「你果然没走,我还怕追不上你…
…」

  说话时一只大手用力的握住她攀在枝头上的小手儿,感觉到手心中的雪腻肌
- 肤带足了凉意,仿佛握在一块冰冷的玉石上,杨宗志心底柔情无限,便想将自
己手上的余温都传导过去,忽然赛凤用力的抽了抽小手,娇声呼唤道:「你……」

  杨宗志怎么会让她逃了开去,知道她还是生着气的,赶紧好言哄劝:「你受
苦了,这一切都怪我,你的事情,我都听你姐姐说过啦,你尽管放心,经后……
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一步,受一丁点的苦痛,这次我来……便是要来带走你的。」

  赛凤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姐姐她对你说了什么?」

  「啊……」杨宗志想不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对于秀凤说她为自己疯了,大
病一场,杨宗志自然不愿意再度提起,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便道:「无论怎么
样,这些事都过去了,我还记得当初你在傅多坡元帅的房子里,哭着问我:」宗
志哥哥,你不带我一起走么?『那一次我对不起你,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会重
蹈覆辙,我便是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让你跟在身旁。「

  赛凤听了这话,渐渐露出深思的俏丽模样,杨宗志心头一动,将她往后推了
一推,让二人隐身在树荫的黑暗处,凑身过去,闻着她身上千娇百媚的女儿家香
味,低声说道:「你别担心,所有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去想办法通知你姐姐,
我们定于……」

            正文第611章雍容之五

  星月下,许冲和朱晃等人回到大营时,洛素允和丁娆娆正满心焦急的等在营
门外,一见许冲等人纵马而入,赶紧跑过去牵下缰绳,见了头一个是朱晃,再牵
住下一匹马,却又是忽日列,再来到最后一骑身边。

  马上人从高处快速的跳下来,洛素允看清楚他那精瘦的面庞,正要开口相问:
「他怎么没回来呀?」没料到许冲反而抢先问出来道:「杨大人回来了没有?」

  「啊……」洛素允讷讷的摇了摇螓首,「你们没在一起啊,出去的时候可不
是一路么?」

  许冲诶的嗟叹一声,搓着脑门上湿凉的水珠子,沮丧的道:「奇了怪了,杨
大人怎么走的那么快,一转眼,便找不见人了,不行……我们还得回城去找找。」

  杨宗志是军中主帅,皇上钦封的和谈使者,他下落不明,这一营军士可就群
龙无首了,万一他在城中遭遇什么意外,皇朝未来的堂堂驸马爷遭了殃,许冲更
是难辞其咎。

  许冲脑子里稍一转念,便要门重新翻身上马,哪知背后蓝影一闪,有人先他
跨上马背,快疾的拉起缰绳,腾腾腾的拉马远去了,许冲一脚踏了个空,翻出去
好几个趔趄,洛素允愕然轻叫道:「丁师妹……你,你去哪里?」

  便也从朱晃手中接过缰绳,追着前面快如闪电的背影而去,只一眨眼,两人
两马便去得远了,消失在夜色下,洛素允跟在丁娆娆身后,见到她清丽的蓝色背
影忽闪忽闪的,月光下时而看得清楚,时而又极为模糊。

  她们顺着塞夜河的河滩快马飞蹄,洛素允心想:「丁师妹她要作甚,为何不
告而别?」

  看看这行进的路线,似乎又是通往凤凰城的垭道,洛素允若有所思的蹙了蹙
艳丽的眉角,暗道:「她也是记挂着宗志的啊……」听说杨宗志没有跟着大家回
来,洛素允心里面自然也是万分担心,但总不至于惶恐害怕的失去分寸,毕竟许
冲他们只说和杨宗志走散了,并未提起遭遇到什么险境。

  要洛素允细想,她或许会觉得杨宗志因为一时贪玩,看到什么好玩事,凑热
闹去了,又或者是另有图谋,也不一定就会遭逢到险阻,对杨宗志的本事她极有
信心,况且那么一个聪明睿智到了夸张离谱境界的家伙,人家要害他,也要担量
担量有没有这个实力,和这幅脑子。

  不过就算这么想,没有见到杨宗志之前,洛素允的小心思总是提得高高的,
忍不住拉紧缰绳,快步纵马向前追去,两人的战马奔过浅浅的河滩,夜里风高雾
大,雾水时而把她们裹在里面,时而又被她们快速的穿出来。

  过了半个多时辰,前面的丁娆娆终于一刻不停的骑到了高高的南门下,举头
向上张望,洛素允趁着这个空当,才得以追上她,来到她身边驻马停下,小身子
已经被风吹得冰凉一片。

  转头望向丁娆娆,见她痴痴的仰望着高高的城门,此时天黑,城门已经自内
紧闭了,丁娆娆的娇躯仿佛比洛素允还要冰冻十分,浑身上下扑簌簌的发着抖,
小唇紧咬,眼眸的深处泪光涟涟,反射头顶的星光十足的耀眼。

  「哎……」洛素允幽幽叹了口气,这丫头真的如此着紧宗志呀,此时此景的
丁娆娆,给洛素允心头无比的震撼,这位来自江南的姑娘原本就生得端丽美貌,
再加上气质秀外慧中,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很好,这些日子,她一如在神玉山上
那样,时刻戴着遮面的方巾度日,人家对她的脸蛋看不真切,便难以想象出这姑
娘到底有多么的清秀迷人。

  现下月光透过了她高高扬起的方巾,印出她原本的面容,洛素允才是觉得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或许说的就是她一个,更何况那眼角眉梢边不断
淌下的潺潺滚珠儿,让洛素允心底里也软腻一片。

  洛素允牵马横在丁娆娆面前,娇声喟叹道:「你别太担心啦,那家伙也不一
定就有什么事的,他或许……一会子自己就会出来哩,丁师妹,我跟你在这等他
好吗,等他出来之后,你有什么话,便对他都说出来,免得摁在心底里可不好受
……」

  「他一定是遇见了……他一定是遇见了……」丁娆娆喃喃的念叨两声,忽然
紧闭住自己细长的秀眸,两行珠玉般的晶莹泪珠儿,滴溜溜的落下了地,继而又
睁开秀眸,对洛素允说道:「洛师姐,我们不能在这里等他,啊,对了,这事情
只有我才能解决,洛师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就这进去找他,若是明早我们还没
出来,你便……你便……」

  她一句话说到这里,隐约有些说不下去了,洛素允蹙眉娇声问道:「你怎的
了,是太过焦虑了么,哦,你说他一定遇见了,到底是遇见什么?」

  丁娆娆决然的摇了摇小脑袋,继而握紧自己的小拳头,从马背上飞身跳下来,
向城门口快步奔去,洛素允娇婉的加紧马腹,对她的举动十分纳闷,看着她跑到
城门下时,城门正好从内「呼啦」一声拉开了一道缝,门缝中滑溜溜的钻出来一
个黑影,与快步跑去的丁娆娆险些撞在一起。

  那人似乎也未想到会在漆黑的门口撞到人,惊讶的哟了一嗓子,身子朝门壁
上贴了一贴,就算如此,丁娆娆也差点冲到了他的怀中,洛素允在马背只听了一
声,便忍不住想要嗔怪的发笑,这嗓音她熟悉极了,除了杨宗志,还能是谁。

  想想丁师妹方才还那么担心的要冲进城去,简直就像眼下情形那般的去投怀
送抱,洛素允真是笑也不是,怪也不得,只能叹气着杨宗志或许真是好福气,为
何天下的好姑娘,都被他一个人霸尽了似地。

  「啊……」杨宗志看清楚了面前的两个人,惊讶的叫道:「丁姑娘,素允…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丁娆娆看见杨宗志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心头悬着的一口气登时松下,几乎
虚弱的委顿在地面上,洛素允从马背上俏丽的跳下来,咯咯娇笑道:「等你呀…
…」拿自己娇媚的眼角瞥着前方的淡雅背影,又似笑非笑的道:「看不见么,人
家都担心成什么样啦,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啊,遇见了一点事,嗯……回去再说!」杨宗志随口打了个招呼,便要带
她们快步回转。

  他和洛素允一起转了个身,见到丁娆娆并未跟上来,又一同回头看过去,只
瞥见丁娆娆弯腰站在城门下,用力的捧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香气,面
上的方巾也被吹得高高的飘了起来。

  杨宗志狐疑的凝住眉头,唔的一下便要打招呼,「快过去呀……」洛素允伸
手推了推他,娇昵的说道:「丁师妹真的是吓坏了呢,你看她,现在还没回过神
来的。」

  「是么……?」杨宗志随眼看了看,洛素允娇媚的脸蛋上挂着狡黠而又柔和
的微笑,杏眸朱漆点点,极为,他半转身缓缓走到丁娆娆的背后站定,犹豫了片
刻,开口唤道:「丁姑娘……你,你没事吧?」

  虽然闹不明白丁娆娆现在怎么了,但是自己晚回来一会,她们便在这里等着,
总是让杨宗志充满了感激,看丁娆娆的模样,或许都不能直起腰了正常行走,香
喘愈烈,喷出的口齿韵味,盘绕在鼻下,滞留不散。

  杨宗志笑道:「要我搭你一把吗,是不是刚才跑得太快了,一时间喘不过气
啦……」

  「杨公子……」丁娆娆猛地抬起小脑袋来,月光照下,她的粉面煞白,眼眸
深处都是害怕伤心的灰色,她哽咽着婉求道:「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嗯……」杨宗志点了点头,答应她道:「是该走的,这里天色黑的快,夜
露又大,我们不如早些回去歇下……」

  丁娆娆拼命摇头轻泣道:「不是啊,我是说,娆娆是说,我们……我们回去
好不好,回到南朝去,再也不来这种地方,明早就走!」

  「为什么呀?」杨宗志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虽然对漠北没有什么好感,如果
这番话要是扎西哈多说出来,他一定不会惊奇,但是丁娆娆为什么也要紧劝着他
离开?难道是什么人吓到她了么?也不会啊,前些时日,她一直都行走在大营里
面,每日足不出户,哪里会碰到什么怪人,身边的兄弟士兵们,更加不可能对杨
宗志身边的丁娆娆有什么威胁。

  「她害怕什么呢?」是因为漠北气候恶劣,吃饭穿衣的风俗和南朝相差太远,
还是因为什么,杨宗志想到这里,城门侧面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嗓音,恭敬的轻
叫道:「少汗,请您移步说话……」

  杨宗志和洛素允都沉浸在丁娆娆娇柔惶遽的怜态中,没想到有人还等在城门
口,转头一见,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异族少年,穿着裘毛白袍,似乎夜里见酒席
上见过。

  忆及他口中唤出的称谓,与阔鲁索那日所称一模一样,杨宗志背着手转过身
来,屏弃掉对丁娆娆楚楚可怜模样的担心,问道:「你是什么人?叫我去哪里?」

  那人微微一笑,朝身后挥手道:「少汗去那边,就可见到自己想见之人,有
什么话,也问那里就是……」

  杨宗志和洛素允顺着他的手指尖看出去,见到城侧山壁下,隐约是孤零零的
停了一辆宽大的马车,夜色深沉,不加注意的话,一时是留意不到的,杨宗志想
起今夜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察尔汗王,心中顿时感慨万千,原以为今夜过后,这难
得的一次相认机会,便这么错过了,却没料到峰回路转。

  他沉沉的点了点头,对洛素允嘱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来……」跟着那个人慢步向侧方走去,来到马车边站住,车门前垂下了长长的布
帘,里面黑漆漆的,悄无声息,杨宗志霎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称呼才好,只得
傻呆呆的站着。

  「孩儿……」过了一会,车门内传来一个慈威却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布帘被
人从中分开,露出一张宽宽的国字脸,额下留了长长的白胡子,正是察尔汗王。

  察尔汗王挥手屏开布帘,示意杨宗志也爬上马车去,杨宗志木讷讷的点了点
头,下意识的跟着入内。鼻子里微微带着酸涩,只是方才「孩儿」两个字,便让
他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一场,太久时间没有长辈这么叫过自己,自从在长白山后
的土寨里,与白发老道长吵翻了之后,这种亲近宜人的感觉便再也没有过。

  帘子被再度放下,隔住了外面湿冷的空气,马车内一片漆黑,只能微微听到
两个急促的呼吸声,杨宗志始终不知道察尔汗王到底怎么看待自己,所以也不好
开口多说什么。察尔汗王却是一伸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察尔汗王哽咽道:
「像……真的是像,你和你的母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去年我没有
仔细见到你的面容,如果那一次我看清楚,应该早就把你认出来了。」

  杨宗志忍了许久,听了这话终究心里一酸,堕下了铮铮泪珠,察尔汗王道:
「你也一直都不知道吗,你生下来,是有最最高贵的两家人血统,你的一生注定
就应该吃的最好,用的最多,衣食无忧,这些年来你受了许多的苦,外公以为你
和你的父王母后那样死在战乱下,所以也不知道派人去找你回来,现在你自己终
于找回来了,外公该怎么疼你才对。」

  杨宗志拼命的咬紧牙关,先前酒宴上,察尔汗王对他不理不睬,他倒是能够
忍住,毕竟两人从未开口相认过,也不觉得缺少了什么,但是此刻听到察尔汗王
的话,而且是出自自己的亲生外公之口,让他的心情瞬间垮掉,要不是牙关咬得
紧,便要放声哭出来了。

  鼻子里哼哼哼哼的轻响,杨宗志强笑道:「也还好的,我并没受多少罪……」

  「还说没有?」察尔汗王的老脸一板,正视着他道:「你的事情,有哪一件
我没有仔仔细细的叫人打听,且不说去年你差点死在凤凰城里,便是这一年内,
你几番出生入死,能够留得命来见外公,就算你天大的造化啦,现在你来了,便
再也不要回去,跟着外公回大宛城去……」

  「啊……要去,大宛城……」杨宗志惊讶的唤了一句,他倒不是不愿意去大
宛城,心里面偶尔也会想着去见见母亲生前居住过的地方,用过的器皿。只是现
下周遭事忙,浑然脱不开身,倘若日后得闲了,也许还是要走一趟的。

  察尔汗王板着脸道:「当然要去,现在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外孙,我老啦,
终有走不动的那一天,你不去辅佐我,辅佐大宛国,我还能指望谁,嗯,上一回,
我派阔鲁索去召你回来,你没有答应他,我想……你可能是舍不开身边人,外公
答应你,一定会派人去北郡,把你中意的那些女子都接到西域,大宛国中兴之日,
还要落在你的手中。」

  杨宗志犹豫道:「可是……孩儿还答应了手下人,要带他们去滇南避祸,我
这一走,他们该怎么办?」

  察尔汗王笑道:「你瞧瞧你,到现在也不会说大宛话,不认识大宛字,怎么
能作一个开明君主,那些人倘若愿意跟着你的,愿意辅佐你日后征讨天下,征讨
南朝的,你便带着他们一道回去,外公自会好好封赏他们,他们若是拧不过这个
弯,你还要顾着他们作甚么,丢下来就是了。」

  杨宗志心头一震,茫然色变道:「外公,你……你要我去大宛国,便是让我
积蓄实力,从而进攻南方,谋夺中原?」

  察尔汗王叹气道:「这也是外公素来的心愿,可惜……一直未能实现,我的
孩儿,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唯有德之人可居之,南朝在赵家的手中昏庸不
堪,折腾的百姓们民不聊生,咱们是去解救他们,为他们谋福祉的,岂能不对赵
家赶尽杀绝……」

  杨宗志颤声道:「外……外公,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人说么?天下谁人不知?」察尔汗王傲然昂起脑门,拍着杨宗志
的肩头说道:「你自己也亲身经历过,赵家的子孙们永远考虑的是自己争权夺势,
二王争霸,国舅爷干政,这些事情,难道不是都发生在他们身上?」

  杨宗志面色僵硬的道:「即便如此,我们要去将他们赶尽杀绝,又要害死多
少忠臣烈士,外公,大宛国难道在西域没有活路了,为何非要把南朝占为己有方
才甘心,过去……我在南朝领兵,杀了数不尽的突厥人,契丹人,和大宛国人,
孩儿已经羞于去见他们了,现在……您又要孩儿转身去杀掉南朝人,孩儿自己到
底是个什么人,什么血统,岂非是非忠奸不分,为什么,每个人遇见孩儿,都想
要孩儿去作他杀人的兵器……」

  他说到这里,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眸,眼中血光漫起,一个个血肉模糊的
身影在面前依次穿过,那些人中……有着朱晃,牛再春,马其英,甚至还有史敬,
天丰师兄,师父东堂公之流,杨宗志痛苦的大叫一声,只觉得心头快被压得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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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612章失信之一

  杨宗志之所以这么痛苦,实在因为察尔汗王的话语,在他心头的分量很重,
过去苦心劝说他拥兵自重的人向来不少,不说白发老道长,不说哈克钦和多勒克,
便是他身边的近人吴拓和裘仁远等,存了这种心思的就有好些个。

  杨宗志尚且能拿养父养母多年来的教诲,一一冷言驳斥他们,但是现在面对
的,是他的亲生外公,世上唯一的亲人,关系比起杨居正和薛夫人丝毫不远,甚
至更有血缘之水,他即算有心拿杨居正的话反驳,也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心底里纠结着恩怨情仇,夙世爱恨,一年来所经所闻在内腑熊熊燃烧,这一
把火烧得他满脸通红,渐渐的便是喘气都难以做到。

  他的身上有着一半南人血统,另一半却是真真正正的蛮人,他一时不禁迷惘
伤怯,究竟他是个什么人,该听谁的话才好,每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在一门心思
为他着想,却又偏偏让他不断的去杀人放火,他们难道不知道,攻下一个城池,
双方要付出多少代价,取代一朝江山,更是要血积如海。

  察尔汗王叹道:「孩儿,你问我大宛难道在西域没有活路了,哎……自古国
与国之间便是这样,不是你灭掉我,便是我占下你,漫说四国与南朝之间战火不
断,便是四国内部,难道便相处和睦了不成,你应看得出来,固摄死后,四国权
力分崩离析在所难免,扎西哈多的野心昭然若揭,而天娄也渐渐不安于寂寞了,
我们大宛国再不自强,迟早又要沦落为他国的附庸……」

  「别说了……」杨宗志大吼般一声,猛然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双眼中是浓重
的赤色,看着颇为吓人。

  「宗志……宗志……你怎么样?」静悄悄的车帘外传来一个清新涤人的娇媚
呼声,语气忧急,仿佛雨水甘露一般赶走了杨宗志心底的怨火,他目中的赤色渐
渐湮灭下来,呼吸也缓缓平顺,迟默良久,他双腿跪下对察尔汗王磕头道:「外
公,请恕孩儿不孝,不能跟您去大宛城了。」

  顿了一顿,杨宗志抬头道:「南朝和北国互相倾轧百余年,谁也没有打下谁,
孩儿夹在中间,实在两头为难,不知该如何作才好,若是帮助某一方,另一边都
有自己的长辈亲友,因此这次和谈之后,孩儿唯有远远的逃走避祸,方能对得起
自己的良心……」

  说到这里,杨宗志的心头蓦然一痛,刚刚和自己的亲外公相认,却又不得不
再度别离,此番回转中原后,日后千山外水相隔,见面之时遥遥无法期待,近看
着察尔汗王威怒苍老的面容,杨宗志不觉好生难过。

  泪水从眼框中缓缓滴落下来,他抬手用力的一抹,嘶声再道:「外公请多加
保重身体,孩儿不好,不能尽孝道于膝下,外公便当孩儿已经死在当年的战火下
罢,南朝敬王爷的王子,大宛国的外姓嫡孙,世上从来也没有这一个人。」说罢
郑重其事的磕了三四个响头,咚咚咚……接着站起身,排开长长的儒衫,掀起车
帘跳下车。

  回头一望,察尔汗王一脸的痛苦,愤怒和失望,那张国字脸渐渐被车帘飘挡
遮住,杨宗志转回身来,却又见到两个绝代芳华的美人儿并肩站立着,眼神里,
全都是为他担忧害怕的神色,洁白无暇的两张脸蛋上挂满了珠翠般的清泪,其中
一个顺着娇美脸颊滴下,另一个却是沾湿了方巾,显然方才的事情,她们也都听
见了。

  杨宗志背着手走到她们中间,三人默默向前走了几步,有心恋恋不舍的回头
再望,忽然又在心头喝止自己,星月璀璨,两匹战马滴答滴答的跟在背后,杨宗
志终究是按捺住回头再望的心思,抬起脑门大步向前走去。

  洛素允和丁娆娆碎步跟上来,担忧的凝视他的侧面,娇声道:「宗志,方才
那马车里,真的便是……便是你的外公啦?」

  「嗯……」杨宗志的鼻子里哼了一句,抿住嘴唇看了看月色。

  洛素允轻轻吁了一口香气,正想再劝慰他一番,杨宗志忽然回过头来问道:
「我们出北方来有多久了?」

  「啊……」洛素允和丁娆娆掐着素洁的手指头盘算片刻,娇昵的回话道:
「有……大半个月了呢。」

  「是啊……这么久了。」杨宗志长叹一声,继而伸手揽住了洛素允不堪一握
的细细腰肢,「呀……」洛素允小脸火热的一红,偷偷瞥向另一侧的丁娆娆,浑
身上下绷得好像弓弦,她想不到杨宗志正在伤心难过之时,怎么突然又要来轻薄
自己。

  转念心中一软,知道他是想起了遥在北郡的一众佳人们,因此睹物思人,下
意识情感外露,明明知道他是想在这个臂弯中汲取一些软玉般的温暖,可心底里
却又好生不忿:「坏东西啊……坏东西啊,你,你揽着就揽着好了,这次,人家
也不点你,不让你丢丑,可你千万不能得寸进尺……」

  刚刚想到这里,忽然惊觉杨宗志附在她柔细小腰后的大手展开,五根灵动的
手指头在丰弹的小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接着……手指头缓缓向下坠落,攀上了那
高高耸在身后的圆润香臀儿。

  洛素允跟着一道向前走路,本就有些左摇右摆的款款迷人,这几根手指头用
劲的握住了一边的臀瓣儿,捏的洛素允几乎叫出声来,「哎哟……」心底里这么
哀哀喊了一句,继而又道:「坏东西,你……你……」

  这还不是得寸进尺,又是什么,方才便许了愿,看他可怜,让了他一遭,可
是这家伙根本就不懂得见好就收,洛素允的两只小手儿在身下挫成了兰花指,心
中默念:「挽歌为舞……」

  忽然又想起在车帘外听到那句:「……南朝敬王爷的王子,大宛国的外姓嫡
孙,世上从来也没有这一个人……」当时听了便滚落了泪珠儿无数,这时候心思
里还是酸酸软软的,他便是这样一个人了,宁愿把所有的苦难都扛在心头上,也
不愿去说出来,他连身份都没有了,失去唯一的亲人,也不愿去作横征天下的杀
伐霸主。

  小手儿缓缓垂放下来,心里面默默嗔怨:「坏东西啊……」偏偏又极想把杨
宗志抱在怀内陪着他大哭一场,日后更是会对她百倍的,千倍的好,这一记观音
玉指,便再也点不下去了。

  任由那只坏手捏住俏媚的臀瓣儿,在背后变幻出各种- 靡的形状,时而高高
翘起,时而又被挤作一团,甚至杨宗志偶尔还会勾起指尖,在她那得天独厚的幽
径鸿沟内一划而过,激得洛素允的娇躯扑簌簌的打着颤。

  编贝般的玉齿中咬着羞怯和不安,偏偏又推不开杨宗志,体下快意连连,好
几次险些都忍不住要娇唤出声来了,值此静夜,周遭宁静,唯有三个人的脚步声
相携着传来。

  倘若没有第三个脚步声,洛素允定会想也不想的,扑进杨宗志的怀内,对他
恶狠狠的撕咬几口,接着……会让他把自己撕裂开,给他尽兴的品尝自己的每一
分妙处,也不顾这里是幕天席地,寒风吹奏。

  实在是被他欺负的太狠了,勾得心头阵阵火起,洛素允和杨宗志也曾多次悱
恻相交,无论哪一回都是欲仙欲死,这个过去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娇娃,的确开
始变得和从前不同,但是丁娆娆在另一侧默默行走着,洛素允便害怕的不敢喘一
口大气。

  骨子里酥了一截,眼神却是时时留意着丁娆娆的动向,见到她垂首而行,压
根连小脑袋也没抬起来过,洛素允静静的吁了一口香气,稍稍放下心事,正在这
时,又感觉到杨宗志的大手肆虐的钻进股间,勾出她的悱处厮磨了片刻。

  洛素允想要用力的夹紧修长的双腿,可是快潮不可自制的从下面传来,或许
已经濡湿了她的亵裤和外裙,她不敢稍稍抬头,害怕自己忍不住会高歌出声,只
得学着丁娆娆的模样垂首而行,背后天空一轮幽幽的明月照下。

  洛素允这才能神思不属的发现,不知何时,明月在他们三人面前的地面上,
垂放出了三道长长的影子,其中一个高挺的身子在中间,左手边是一个娇柔苗条
的细影,而右手边的影子则丰挺一些,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从右手边这道影子上,
可以清晰的瞥见那两条修长的当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钻来钻去。

  「啊……」洛素允几乎惊骇的叫出来,秀眸涣然睁大,美臀儿瞬间抽紧,猛
烈收缩,达到了飘飘欲仙的美境,杨宗志哈哈一笑,转头对丁娆娆说道:「丁姑
娘,我答应你,再过一两天,我们便回转南方去,再也不来这鬼地方啦。」

  「真的……」丁娆娆听得一脸大喜,双眸熠熠生辉的抬起侧视着杨宗志,甜
笑道:「那可太好啦!」丁娆娆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俄尔又随眼瞥见杨宗志背
后的洛师姐,见到她斜扭着螓首,双眸微蹙,俏脸嫣红,樱唇泛血,一脸快要滴
下水来的火红媚色。

  丁娆娆想起自己无意间在地面上看见的倒影,赶紧羞啐了一口,飞快的低下
小脑袋,再也不敢抬起了,甚至连美眸都要紧紧闭住,心里面翻飞着又惊又喜,
或许还有些说不清的复杂余味:「大哥……大哥,娆娆违了师父的命令,只要你
平安无恙,娆娆会独自一人到神玉山去请罪哩,再也不会有牵挂了。」

  ……

  翌日一早,杨宗志便把许冲等人召来相商,说好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完成和谈,
早早的归去,免得夜长梦多,经过昨晚夜宴之后,许冲也慢慢明白蛮子或许不是
那么容易被荡平打败的,只看看那天娄大汗和察尔汗王,无一不是英才悍夫,要
将他们通通灭掉,又谈何容易。

  唯今之计只有罢战言和一途,蛮子无力南进,南朝人也同样无暇北顾,大家
何必徒然争这一口气呢,早早的散了归去,立下功劳领赏才是正经。

  只不过扎西哈多明摆着不愿意就此罢手,借故刁难了好几次,只有那道关不
容易过,杨宗志对许冲等人讲明,遇到扎西哈多后,一定要戒急用忍,轻易不要
招惹到他,如果他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都点头答应他们好
了,低一次头,换来三五年的北郡安稳,还是划算的。

  大家聚在主帐内叙话,过不了多久,外面便有人前来相召,天色尚早,阳光
刚刚升出地平面,杨宗志等人更衣完毕,跟着来人进了凤凰城。

  依照杨宗志所想,扎西哈多最快也要等到下午甚至明天才有动静,他既已容
不下杨宗志等人,自然乐得不见,没想到这么快他便派人前来传召,杨宗志带了
一干将领入城后,被人径自领到城北的豪苑内,备茶伺候。

  过了一会,天娄大汗头一个从豪苑内走出来,他是武夫,起居都和手下的士
兵们一道,起的也早,精神更见矍铄,他快步来到杨宗志的对面坐下,和杨宗志
颔首打了个招呼。

  杨宗志起身相拜,天娄大汗对他随意的挥了挥手,温言道:「不必拘礼……」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扎西哈多率领一众武将文臣疾步走入,挥手褪开背
后的黑色长氅,大摇大摆的坐在天娄大汗身边的主位上。

  扎西哈多笑嘻嘻的道:「杨大人好早啊……」转身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张羊皮
卷,丢到杨宗志面前道:「你们看看吧,本王昨夜想了一宿,半点没睡,你们若
是没有意见,就此签字画押,然后尽早散去啦。」

  「什么东西……」许冲狐疑的从石桌上取出羊皮卷,见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
满了蛮子和南朝的文字,两厢里对照翻看,可以读个大概。

  上面大致是说双方就此罢手言和,北方四国与南朝誓盟五年内互不入侵,如
有违反者当割地赔偿,然后下面还有许许多多的细则,言明到疆界领域的划分,
互相通商文艺以及南朝将耕作技术传给四国人。

  「嘿……」许冲轻轻的抽了一口气,转头望着杨宗志,见他默默蹙眉细看,
心里面不禁暗暗击节:「前面还在说大家最好不要再争吵了,没料到事情会这么
顺利……」

  这一封罢战书言辞得当,对互相的约束和获益讲的都很明白,足以见出诚意
来,想不到又过一夜,扎西哈多再来一次大变脸,不但不冷言讥讽了,而是正正
经经的说了一回实在话,大家既然都打不起来,那就言和,在这上面还想欺压对
方一回,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许冲心底暗暗纳闷,扎西哈多怎么也这么好说话了?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子,
现在正翘着腿,悠哉哉的捧着一壶热茶啜饮,早间空气清冷,热茶的香味顿时溢
满苑中,他的背后束手站了一群官员们,博祖裔面色迟疑的站在当中,轻轻叫道:
「殿下……」

  「什么事……」扎西哈多冷峻的回头抽了他一眼,不待多搭理他,而是放下
茶杯,对杨宗志说道:「杨大人,你还有什么意见补充不成?」

  杨宗志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轴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昨晚发生之
事,让他下决心早点归去,似乎心里面总有些不稳当,而且既然已经与赛凤和秀
凤联络上了,一切都只等着相机行事罢了,更没有留下多做盘桓的必要。

  所以早上才会首先开口劝诫许冲,让他不要再多生事端了,想不到扎西哈多
却是一反常态的如此配合,只要在手中的这幅轴卷上落下他杨宗志的大名,这和
谈之事似乎也就功德圆满了,如此大事,居然来的这般轻易。

  对着这份罢战书左右仔细看,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毛病,扎西哈多到底在想什
么呢,为什么又如此轻易的放过了他们,而不去为难了呢。

  签字画押倒是简单,可是心里面好多事情还没有想通,扎西哈多催促道:
「杨大人,你意下如何……」

  杨宗志笑道:「殿下果真仁义,能为天下苍生着想,在下也不敢逆天而为呀
……」

  「那好……」扎西哈多用力的拍了拍石桌,站起来道:「那杨大人赶紧签字
画押,本王好昭告四国,此后五年,大家谁都井水不犯河水,违令者便是两边罪
人,受万民唾弃!」

  朱晃在身边研磨好了墨汁,将几份羊皮卷依次在石桌上摊开,杨宗志拿起毛
笔,微微松了一口气,笔尖在轴卷上轻颤片刻,终是落下了自己的大名,扎西哈
多得意的哈哈一笑,快速收起轴卷,背在身后笑道:「既然和谈结束,那请恕本
王照顾不周了,杨大人还是早早的离去吧,粮草和辎重都还够么,要不要本王派
人送一些过来?」

  「不必了。」杨宗志笑着摇了摇头,眼下局面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为南朝争
取了几年的和平,顺利出使成功,便对着天娄大汗等人依次作了个礼,率领许冲
等人退出了豪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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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开始坐火车,也许会耽误更新!

            正文第613章失信之二

  出门后牵马上座,许冲哈哈笑道:「杨大人,咱们真就凯旋回朝了?」似乎
好事来的太快,犹有不信。

  杨宗志点头道:「是……」

  回头望了望浩瀚如烟的凤凰城,见到这里的建筑随着山势,一层叠着一层向
上,一直铺到北面呼伦山下的坡道旁,远处笼罩在阳光下,看起来金光万丈十分
耀眼,他胸中不禁感慨万千,如今之局,就如同万事俱备,仅欠东风。

  想了一想,又对朱晃和许冲等人吩咐道:「你们记得去换回通关文牒,明日
一早天不亮便出发……」

  许冲等人大喜着抱拳道:「是……」

  忽日列从身后跟上来,惊道妈:「我们?……杨老弟,你,你不跟我们一起
出发吗,你要去哪里?」

  杨宗志诶的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目光柔柔的牵动着凤凰城深处,在那里面
的某个角落中,正有一对痴情的姐妹花等着他去带走她们,现在采用鱼目混珠的
法子显然行不通了,索性不如和大家就此分开,从而蒙混过关。

  昨晚和赛凤约好了明夜子时相会,杨宗志料不到事情进展的这么快,快到超
出了他的预计,因此这约好的时间便显得迟滞了许多,大军无法久留,看目前情
形,如果无端端的再驻扎两天,势必会引起扎西哈多方面的猜忌和不满,杨宗志
于是当机立断,决定让许冲他们先走。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对忽日列等人说道:「我们暂时分开,归国之前,
必定赶来同你们会合,你们放心就是……」说罢拉转马头,快速的穿出街口,向
南城门腾腾而去。

  ……

  豪苑内的隔窗中,几双眼睛正直直的盯在他们离去的背影上,扎西哈多手中
飞快的把玩着那封羊皮罢战书,看着杨宗志等人结伴远去,消逝在晨间的丽日下,
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背后有随人小声应道:「殿下……」

  扎西哈多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坐入一把宽大的躺椅中,前后摇晃,闭目问
道:「打听的怎么样了?」

  「刚刚带回来的消息……」随人压低嗓音,凑近身子弓腰说道:「那人已经
翻过阿尔金山,昨夜不曾休息,夤夜赶路……」

  「好快啊!」扎西哈多惊讶的砸吧砸吧嘴唇,对手下随人们笑道:「她一个
养尊处优的老太婆,不怕把性命搭在路途上了吗?」

  说到这里,他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手中随人顿时跟着他一起发笑,只
不过其他人的笑声就勉强尴尬的紧了,笑了片刻,另一个随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殿下……按照她这么走法,则最快今夜便能抵达王庭,留给我们的时间,可就
不多咯!」

  扎西哈多轻狂的笑容僵在脸上,阴鹜的冷下脸庞道:「嗯,的确是不多了,
现在王庭的公卿们尚有五六个不愿意效忠我们,一旦我们发起政变,把握还是不
大啊……」

  他闭目思忖良久,果断下令道:「速召来我们手下的死士,预备在遮龙道上
伏击一路。」

  手下人一齐震骇的跪下道:「殿下……您,您是要把她扼杀在归途上?」

  扎西哈多阴测测的森笑道:「她要是这么容易死,本王哪还需要运筹帷幄这
么久呀,这只能阻她一阻,让她重掌王庭的时日稍许延后而已……」

  顿了一顿,继而又对其中一个随人下令道:「你去传令,就说南朝大军务必
于今夜子时之前动身,否则,勿怪本王不给他们淘换通关文牒,让他们想走也走
不了。」

  那随人欣然领命而去,那人走后,其余人围聚在扎西哈多的身边,七嘴八舌
的问道:「殿下……这种要命时刻,我们还管南朝人作甚?」

  「是啊,南朝人走也好,不走也罢,与我们大事何干,说不定他们留在这里,
还能制造一些混乱,为我们转移一些注意力……」

  「依小的看,他们最好是不走,不懂虚实的人,说不定都会以为他们是我们
的同盟,对我们实在利大于弊啊。」

  扎西哈多神情木然的坐在躺椅上,任由身边人喳喳呼呼的吵个不停,几日之
前,初见杨宗志的那一夜,他或许也和这干手下人有着同样的心思,想着如何巧
手利用杨宗志,为自己造势,形成内外辉映的局面。

  但是这一切想法……都在他无意瞥见洛素允的那一刻起,消散的杳无踪影,
扎西哈多甚至在那一瞬间,浑身冰冷的涌起了恐骇和后怕。

  他还清楚的记得昔日刚成年时,唯一的一次隔着纱帘看到那位传言中的老太
婆,那种让他不可自制的激动和一辈子都难以磨灭掉的深刻印象,这一幕就好像
被刀子镌刻在了心底里。

  直到目光触碰到洛素允的时候,心底里的刻痕似乎又活了过来,条条刀疤飞
快颤动,那是一种让人甘心俯身听命,无法产生任何反抗之意的激颤,令扎下哈
多这个素来狂妄自大之人,也涌起了不尽的惊怕。

  如果杨宗志身边的娇娘,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渊源关系的话,他们一旦联合起
来,则扎西哈多大事必败,扎西哈多一直想不透,杨宗志这种时候,不去国内抢
班夺权,反而到漠北来添乱是所为何来,这时候不禁豁然贯通,他是……先攘外,
再安内呀!

  明知道洛都的两个皇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故杨宗志也不急着去扑灭他们,
任由他们拼的你死我活,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他打的可真是好算盘那,也不知他
从哪里和那个人之间攀上了联系,他们俩一拍即合,所以杨宗志才会千里迢迢赶
来漠北相会。

  「哼……哼哼……」扎西哈多面色阴沉的冷笑几声,为今他只有亲眼见到杨
宗志走了方能安心,所以在昨日激将不成后,今日又转为安抚,力排众议,用优
厚的条件促使两国签下和书,接着再名正言顺的赶着杨宗志走。

  身边人依然在叽叽喳喳的吵个不休,扎西哈多忽然从躺椅上一跳而起,立腕
道:「别说了,我意已决,你们记得把各方人马都监视起来,天娄匹夫,老察尔
汗,甚至……我师父那边也不要放松警惕,明日天亮之前,对那些仍不愿忠于我
们的王卿,全都不能看见早晨的太阳!」

  随人一齐跪下大呼:「是,殿下英明,我等愿誓死效忠!」

  ……

  回营后,扎西哈多的敕令果然紧跟而至,听说今日和谈大功告成,洛素允心
情愉悦的去给杨宗志等人沏了茶水,茶水还没入口,传令的军官便跟着进营了。

  对杨宗志等人随口宣令,接着把令纸扔在他们面前扬长而去,许冲跑过去把
令纸接起来,撕得片片粉碎,这扎西哈多实在是欺人太甚,自古以来,也从未见
过他这么无礼之人,和谈方一成功,便翻脸赶着对方走。

  原本他们计划翌日一早出发,现在人家把归路给堵了,除非今夜前就走,否
则不给文牒,到哪里都要受到钳制,杨宗志等人喝茶的兴致顿时浅了,坐在帐中
商议了一会。

  决议还是尽早赶路,天黑前向南拔营的话,至快两天后能淌过莴恰河,只要
能跨过莴恰河,向南去的道路一马平川,路途繁密,便再也不怕受到任何的钳制
了。

  座上无意间听说杨宗志留下不走,洛素允和丁娆娆欣喜的小心思油然变成了
惶恐不安,吃午饭时,把他偷偷唤进了内帐,上下盘问,「不是说好了一起走的
吗,怎么你又要独自留下了?宗志呀,你倒是说说话啊。」

  「是呢,杨……杨公子,娆娆也觉得这里山高路远,还是早些离去得好,你
跟我们一起走好么?」

  杨宗志手捧茶杯,凝神看着这一对娇花解语一般的师姐妹,脑子里不禁幻化
出将秀儿和素允霸在大床上,那将是何等快意,她们虽然师出同门,可是性子特
立独行,甚至截然相反,她们一个是狐媚撩人的,另一个是却是卓尔不群的淡雅
仙子,若是这一对香喷喷的师姐妹能够同时陪寝床案,那便是做神仙……也不过
如此了。

  看他嘴角勾着坏坏的笑容,洛素允用小手儿在他胸口轻轻拍打一记,嫣然蹙
眉道:「想什么呀,我们在问你话呢……」

  「啊……」杨宗志从遐思中回过神来,笑道:「可我走不了啊,我约了赛凤,
明夜子时在南门相会,我若走了,谁来带她们姐妹回南方,哎……一年之前,我
便该带着赛凤走的,只不过那一次我自己也险些丧命,造成与她失之交臂,这回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对她失信,否则的话,岂不是枉自为人。」

  「哦,是这样啊……」出使之前,洛素允也知道他要来带走秀凤,赛凤的事
情,甚至前天夜里,他的床头上留下了暗香余味,她也能品断出这是秀凤师妹的
体香,不过大军先走,他便失去了最大的支援,孤身一人留在陌生地,总是让人
放心不下。

  转念便道:「那我跟着你留下,婷姨把你交给我,便是让我对你的安危负责,
我若舍你先走了,婷姨那边我可没脸去见她。」

  杨宗志哈哈大笑着摇头道:「打什么紧,难道还怕我遭遇什么凶险不成,那
好,我便带着神玉枪在手,这样你总放心了吧,素允啊,我跟赛凤她们都约好了,
只等会面后,化装成几个过路的商客,辗转迂回渡过莴恰河,你只管安心就是。」

  「不行!」洛素允绯红的小嘴一撇,俏然挺胸道:「婷姨她们走得时候怎么
说的,就是说让你千万不可大意啦,你的本事大家都很放心,可是你毕竟处身异
地,周围全都是说着蛮子话的野人,稍有不慎,你的行踪或许就暴露了呀,我不
能先走,这回你说什么也不顶用的。」

  洛素允的为人其实极有主见,她看准的事情,极少半路改变主意,别看她平
时温顺柔媚,实则在大事上,杨宗志有时候都要让她三分,只看她这柳眉倒竖的
俏生生模样,便知道要说服她是很难的。

  转念再想:「带上素允也没有什么大碍,她为人机敏,武功又好,的确是个
难得的贤内助。」杨宗志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了。

  洛素允圆瞪着的美眸,霎时酥媚的眯了下来,嫣然露齿娇笑道:「算你吧…
…」回过头来,对着孤坐身边的丁娆娆柔声说道:「丁师妹,还是你跟着大军先
走吧,有我陪着宗志,你也可以放心的……」

  低头一看,丁娆娆不知想着什么心事,想的满脸痴痴的渲染,小手儿紧张的
搓弄衣裙,将锻蓝衣裙捏的皱成一团,听到洛素允对自己说话,丁娆娆呀的一声,
惊恐的回过神来,惶然尖叫道:「我……我不走,我也要陪着他,看不到他安然
回到北郡,我……我死都不走!」

  瞧见丁娆娆这幅过激的反应,杨宗志和洛素允茫然对视一眼,俱都看出对方
眼中的惊诧,接着丁娆娆小声饮泣起来,洛素允微微蹙起艳丽的柳眉,拉着杨宗
志走到了外间。

  隔着布帘,丁娆娆那压低着的婉约啜泣声便听不真切了,杨宗志用手揉着额
头,苦皱着眉道:「丁姑娘……她怎的了?」就算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
至于表现得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呀,这次留下,按照杨宗志所想,一切都在事先
安排好了,水到渠成而已,只等接到赛凤和秀凤,便算成功了大半。

  可以想象到的风险便是在归途上,遇见一些零散的盘查,但是以杨宗志和秀
凤等人的本事机灵而言,总不会连一些下等士兵都对付不过吧,丁娆娆她在害怕
什么呢,是草木皆兵,太过忧虑了么?

  洛素允隔着布帘,侧耳倾听片刻,回头低声道:「宗志啊,有一件事情,我
……我一直没敢跟你说,你还记得不记得,上回你带到神玉山的紫玉符,现在…
…就在丁师妹的脖子里挂着呢。」

  「是么……」杨宗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恍然道:「原来你师父看中了丁姑
娘,要选她作衣钵传人啦?」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事情只要深想下去,似乎又有些不对头。」

  杨宗志点头道:「的确,丁姑娘不是给你师父赶出山的吗,你师父既然看重
她,又怎么会赶她出门,这道理的确讲不通。」

  洛素允娇媚的道:「是呀,因此我想啊,紫玉符……或许,或许是丁师妹她
偷出来的,她害怕师父怪责,所以才会跟到北郡,甚至跟着咱们出塞,以便离开
神玉山越远越好。」

  杨宗志笑道:「这也有可能,咦……不对啊,她不敢回南朝去,跟我要留在
突厥有什么干系,她为何如此着紧这事?」

  洛素允腻声道:「是啊……」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几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杨宗志甚至想:「以丁姑娘慈悲为怀的性子,她会去偷走师门的信物么,她连一
只小动物的生死都看得那么重,岂会因为一己私念,盗走师门重宝,逃亡异乡。」

  这样的丁娆娆,杨宗志是浑然想象不出来的,他也不能苟同一位心肠柔善的
姑娘,会在转瞬间变成一个性格阴狠,行事泼辣的女子,可是丁娆娆心底里藏着
许多事情,这些杨宗志和洛素允都能看得出来。

  平日的丁娆娆少言寡语,总是默不作声的呆在角落里,与杨宗志和洛素允也
极少谈心,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洛素允有限的几次和她交心,也都半途而
废。

  洛素允伸手推起杨宗志道:「宗志啊,你……你去和丁师妹好好说会话好么,
临走之前,总要解决这道难题。」

  杨宗志苦笑摇头道:「你是她的大师姐,你都不能让她说出来,我怎么行?」

  洛素允没好气的刓了他俏媚的一眼,嫣然撇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
不知道呀……」继而将香喷喷的小脸蛋抵在杨宗志面前,媚然横眉道:「大哥啊
……杨大哥,丁师妹心里面总是这么叫你的呢,我可告诉你,这事情关系到我们
凤舞池的兴衰,虽然人家现在不是凤舞池中人了,但是师父毕竟把我拉扯大,你
不问清楚,人家……人家便再也不让你碰我一根手指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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