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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AV女优】作者:肖日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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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爱的感受来自于人类的遗传的本能,它是一种幻觉,是一种骗术,但这种
幻觉却施舍得这么真实,骗术却会让人被骗得五体投地。做爱从某种程度上讲是
对人类繁殖的一种恩赐,是对痛苦的艰难的几乎毫无乐趣可言、危机四伏的人类
生殖的一种奖赏。有一天,这种快感脱离了人类的痛苦本色,成为一种纯粹的形
而上的东西。如果爱,归功于一个超人的创造,比如我们约定俗成地称它为上帝
的创造的话,那么,人类对爱的异化,则变成人类对上帝的掠夺,因为做爱作为
上帝给予人类吃苦药时的一颗糖,却被人类单拎出来,单独地吮吸。尽管如此,
这颗糖在人类争相舔舐时,还是给予人类以无尽的乐趣与回味。而特别的妙处在
于,人类相信,他与她在咀嚼这颗糖的风味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他会
觉得是此刻的上帝,他站在历史的最高巅峰,享受了上帝赐予他的最浩浩荡荡的
快感。情欲的确充满着神异的力量,一个人会在与别人的对比中,相信自己是最
为性福的那一个,而在与昨天的自我的对比中,他会相信即刻的感受最为完美。

  性在群体中是独一无二的自信,在个体中是登峰造极的自恋。小孟曾经接触
过许多小姐,但那种功利性的接触,感官刺激是表面化的,远没有此刻没有时间
压力、没有尊严压力的状态下的全身心的投注。一种幻灭般的空前绝后的快感,
再次欺骗般地席卷了他。小孟觉得他从这个女人身上,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性欲
的狂欢。

  那种绝望的快感,使他似乎站在历史的峰颠上,似乎站在烈烈风中,他摇头
摆尾,拔剑四顾,一览天下小,他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伟岸与强大。
这个成熟的女人发出与端庄呈现出强烈反差的嘶叫与呻吟,她的没有遮拦的乳房,
有些松软地滑下,胸骨上露出隐隐的肋骨,胸口的肌肤有一些松驰,不完美在性
爱状态下,却是一种异数的激励。她的乳头,带着一点黑色的沉色,甚至有一些
萎缩地小巧玲珑,但却充分激发起他的对它的怜悯。小孟不乏对女人的理解,知
道女人的兴奋在哪里。他的动作并不强烈,他懂得柔和对女人意味着一种催化剂。
他让女人慢慢地升温,用他的手,他的吻,他的亲昵。对女人的制造,是男人的
一种吟味。他让女人像花一样,全部绽开她的红潮,她的晕轮,她的收缩的颗粒,
让每一种色泽都还原为最艳丽的色彩。在她呼唤他、迎纳他的时候,他征求着她
的意见,「可以上去吗?」她沉浸着自己的私秘的欢愉中,根本没有时间允诺什
么,她的两腿蜷曲着,小孟想起在学校里教授上历史课的时候,提到红色革命作
家殷夫描写三十年代的上海小资女人上街游行,激动地呼吁着「好像什么时候、
什么地方都被男同志压在身上」,当时还在班级里引起哄堂大笑,而此刻的体味,
却使小孟感到上世纪的那些抗争倒一针见血地揭示出男女关系的本质,小孟用上
位去探访女人的神秘,他的腿因为跪着而感到绷紧的紧张,他把头伏在女人的脸
上,注视着她微闭着双眼的表情,捕捉她的紧皱着眉头的那一种细微的波动。他
远没有像在A片中那种,使出动作的奇诡,他不需要那样,在任何状态下,动作
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感受是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做爱是为感受而做,而不是为别
人的眼睛而做,所以小孟拍A片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畅快,也不觉得多如牛毛的
体位有什么意义,而此刻,他尽力去体味着每一丝每一秒的柔情的接触,他懂得
必须让对方感到欢快,这时候对方才能回馈自己最真实的同等频率的「福」度。

  所以,他悄声问:「舒服吗?」身下的女人有些味同嚼蜡地摇摇头,小孟阅
女人很多,他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女人中的例外,他有让女人步入幸福圣殿的办法。
他从她身上滑退了下来,实际上他把全身的力量置于她的身体之上,她也没有多
少轻松愉快的感觉,他倚偎在她的身边,让她仰卧着,从侧着的体位与她亲密接
触,然后,他用自己腾出来的一双手,抚摸着她的最敏感的部位。一直一声不吭
的她,突然抑制不住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呢喃声,她的身体也像麦浪一样晃荡起波
峰浪谷,「小亲亲,你太好了……」她的嘴上散发着没有内容的无字歌。小孟让
她持续地高调地行走,就像一个曲调,没有后限地往上高走,一直往上走高,好
像没有尽头。但没有尽头是没有可能的事,总有一个尽头,她没有突破,也无法
突破,肉体束缚了她,地球的引力限制了她,只好卸载,把快感留在地球与人间,
她无法成为永远的仙女,只能成为一个无限迫近于仙女的类仙女。在那一刻回归
人间、无限接近仙女的状态,她迸发出了全部的热情。小孟可以感受到她的身体
在扶持着自己,好像想去大胆地触击最接近仙女殿堂的云天,但她同时也无法承
受那种接近中的灵魂的丢失,她渴望去迎接,却又无力去接近,那一刻变得超级
敏感,小孟可以感受到她处于一种临界状态,他让自己配合她的节奏,他要在女
人的那种临界状态中,完成他对至极性感的拥有。他加倍地运动着,使女人升腾,
攀高,接近到无限的遥远,在那一刻,他感受到女人的失控,他把握着自己的快
乐,去迎接那相同的共振……她的那种无声的颤栗,突然幻化出一种放浪的笑声,
猛地把他推开,她像一个滚过鞍马的运动员,把的身体像陀螺一样闪开,小孟随
着她的抽离的身体,把最后一丝快感的余绪追踪着她的身体。她浑身好像不能抚
摸,「别碰我。」扭过一边,强烈的情欲高潮是极度的敏感,她好久才平息下来,
然后乖巧地侧转身来,「你真鬼,你怎么会让人这么舒服的?」小孟把自己的头,
放在她的胸脯上,「刚才你抖了。」她点了点头,脸颊上是红潮一片,她问道:
「你怎么把人弄的这么舒服的?我从没有过这样的舒服。」「真的吗?因为我喜
欢你。」「你真的喜欢我?」她低头望着他,他在她胸前,像一个很乖的小孩,
她突然说道:「我不想这样。」他问道:「那你想怎么样?」「我要躺在你的怀
里。」「为什么?」「因为我是女人嘛。」小孟往上探出身子,她柔软地下探而
去,然后把她的脸颊放在他的胸前,「这样才舒服。」她的脸伏在小孟的怀里,
只是刚才两人的位置的互换。这个年龄大他十多岁的女人,在这一刻脸上升出小
女孩的梦幻的神情,她渴望的信赖的情结,搅动着男人的怜香惜玉的情感,他觉
得拥有一个女人在怀里的感觉真是好。他有过女人,但这样拥有女人的时光却没
有。他也许曾有一刻渴望拥有这个女人的近乎母爱的温暖,但他更是男人,他还
是希望此刻能把一个女人拥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青春的胸膛,拥有她的全
部的肉体与灵魂。他此刻有一点痴迷这样的状态,这是他的理想的状态,他不知
道他能拥有这样的女人有多久。在情欲渐趋平静后,他无由地想到了这些古里古
怪的与此情此景没有关系的问题。情欲使人不会去考虑理智的问题,但情欲过后
对情感的留恋,使他还是身不由已地去畅想着这些灵魂的慰藉的问题。他们说了
一点傻话,刚才的那一刻体验,是他们觉得都走过了自己的一生中的最快乐的时
光,这本质上是情欲的一种欺骗,使人们相信,刚才拥有的是最快乐的。但是,
这足以使人麻醉,他们觉得此刻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和谐。他们在谈话中没有
去谈现实的人生,也没有去谈刚刚共享的那种快乐,他们怕生活中的一切来干扰
此刻的虚拟的感受,怕去用言语去破坏那种肉体上无法用语词表达出来的每一点
快感,他们无意义地聊着天,说着傻话,为一点小动弹发着无意义的笑。渐渐地
睡意涌了上来,他们相拥着入睡。那一晚,他们就在这种浑浑沌沌的状态中,睡
了醒,醒了睡。小睡之后,就又升腾起来的欲望,欲望的再次奔流后,是再次相
拥的疲惫。那种爱不尽、离不开的缠绵状,持久地包裹着他们,直到他们筋疲力
尽,内心里却充满着一种饱满的激情。当他们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下
午三四点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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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馨婷,谁叫颜馨婷?出来一下。」

  在闹哄哄的会议室临时充当的教室里,门口有人的干燥的叫声,并没有引起
人们的注意,但张苏尔还是竖起了耳朵。

  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在你的心中一直默念的一个名字,当别人偶而称
呼起它的时候,往往会像针一样刺了你一下。即使在纷杂吵闹的情况下,也不会
降低那刺激你的烈度。

  张苏尔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他必须穿过攒动的人头,拂去那些乌云般荡过来荡过去的年轻的发丝,才能
看清楚教室门口边的一切。

  他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向门外闪了一下,真的是她?

  张苏尔微微掂起脚尖,倚在身后的椅子上,关注着那个叫颜馨婷的女孩的身
影。

  不会这么巧,不可能的。张苏尔这样的想。

  今天是张苏尔报名参加「孔雀」影视明星培训班的第一天。他是从「新民晚
报」上看到这一个培训启事的。他拿着那份报纸,左看右看,没有人与他商量,
他也找不到人商量,他藏着一份心跳与窃喜,一咬牙,他选择了去报名。

  他有一个美丽的梦想,就是能去学习表演。那是他的一个在高中时代没有实
现的梦。

  按照父母的意愿,他考上了一所金融学校,因为父母关心的是他的谋生,以
为一所金融学校可以让他顺利地栽入到金山银海里。

  毕业后,他招聘进了中国银行当了一名储蓄员。单调与重复,成为他每一天
的工作色调。这个工作是任何一个只要能认得人民币的人,都可以胜任的,三年
的学习,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在父母看来,可以衣食无忧,而对他来说,完全
是对生命的浪费。

  沪上当年开办过的谢晋恒通明星培训班,是一个梦境的摇篮,也是一个虚伪
的神话。赵薇、范冰冰均从这里起步,激励着沪上的培训班多如牛毛,报名者也
如过江之卿。一个明星,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最简便的印钞机,而制造印钞机的
培训班,注定要比挣钞票更有诱惑力。

  张苏尔有一个梦想。他觉得如果呆在枯燥呆板的银行里,永远无法实现他的
梦想。他要无限地接近他的梦想,这个梦想,事关他心中的一个隐秘的希望,一
个他默默期待的幸福。

  他难以置信,他的一次贸然的尝试,就可以与这个梦想激情澎湃地撞一下腰
吗?

  过了一会,他看到一个女孩,从前面的教室门里走了进来,正是刚才出去的
那个女孩。

  她剪着短发,露出圆圆的脸,发着红润的光泽。她个子不高,宽宽的肩膀,
使得肩膀往上很是丰腴饱满,而全身却显得小巧玲珑,他太熟悉她的一切了,多
少回,他在自己的回忆中,幻想着这样的身影,这样的梦境,他感到心跳已经蹦
到了嘴边,刺激得他再也坐立不定。

  「颜馨婷……」他失声地叫了出来。

  那个女孩扬起头,茫然地注视着四周。

  张苏尔摇晃着手臂,向那个女孩招着手。周边的那些男男女女像放鸭似的叽
叽喳喳,干扰着张苏尔的发出的声音。但那个女孩还是看见了他的摇摆,微微一
愣,然后,不管隔了多么的远,他还是感觉到她的那种微笑。

  那女孩向他这边跑来,她在跑动的时候,带有女人的幽深的气息,这是一个
没有经过形体训练的女孩的身体,她带着小跑,因而头发向两边晃动着,使她的
脸蛋扑朔迷离,若隐若现。她走动的时候,重心很低,她很不善于昂首挺胸的走
路。在张苏尔的心目中,他就喜欢她这样的带有一点妇人气息的女孩。她不是很
机敏,但带着一种丰腴的女人的气息。她称不上清秀,但会让人感到亲切。她是
那种走路时可能懵懵懂懂撞上树的那种女孩。张苏尔就是喜欢她,多少年来,他
在心里一直喜欢的就是她。他要实现的梦想,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走近她。没有
想到的是,他稍稍付出了努力,就可以看到她像梦境一样,浮现到他的眼前。

  她跑到他的身边,两手交叉地握着,带着一种小女孩的乖巧,「张苏尔,是
你啊,真没想到是你。」

  她能这么流利地叫出他的名字,张苏尔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动。

  上海太大,任何一个生命投入到这个巨大的洪流抑或叫漩涡中,都会湮没无
痕,而现在,他竟然在这里遇上他朝思暮想的女孩,他觉得他的选择没有偏失主
题。

  「我也没有想到,能遇见你。」张苏尔笑道。

  「我更没有想到。」颜馨婷仰起头,带着笑容看着张苏尔。她的个子要比他
矮许多,她仰首看他的时候,微微地歪着头,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表演节目时,
倾斜着脖子时的那一份天真。

  「你‘更’没有想到?为什么你要‘更’上一层楼?你有什么依据呢?」望
着她的亲切的神情,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张苏尔忍不住接过话头,开了一句玩
笑。男人的戏谑,往往是女人鼓励的产物。

  「难道你能拿出证据你是‘更’吗?」她默契地说道。

  「我有证据,你会相信吗?」张苏尔温和地看着她的挑战似的神情说道。

  「你有证据拿出来啊,不然我怎么相信你啊?」

  「我拿出来,你也看不到啊。」

  「我可不是近视眼,我怎么看不到?」

  「看不到的东西,难道仅仅是因为近视眼吗?」

  「你在为自己搪塞……你输了……」。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升起了一片雾
气,浸润着她的乌亮的瞳仁,莹莹地发着深邃的光。

  「事实就是这样啊,‘没有想到’的重量,如何用力学单位来衡量呢?」张
苏尔继续逗她说道。

  「你不能,不代表我不能啊。」颜馨婷骄傲地说道。

  「是吗?你真厉害,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应该叫唯心主义的胜利吧。」

  「张苏尔,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点……」她有一点不
好意思地抿嘴而笑,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开始凝结为雨珠,扑簌簌地滚动
着,她的晶亮的眼睛,仿佛不堪重负地听任着雨滴缓缓地蓄积着容量,她有一点
抱怨地说道:「我有一点不争气了……」

  张苏尔几乎是在大吃一惊的状态中,看着颜馨婷的眼睛里流淌出透明而纯洁
的泪水,他突然意识到让女孩流泪是男孩的最大的失策,便赶紧说道:「别,颜
馨婷,别这样,我输了。是我不如你。」

  「我不要你输。被别人‘更’想着,那是不一样的味道。」颜馨婷的嘴唇被
自己咬得红红的,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两只眼睛仿佛不听使唤,把她的
泪水一滴滴地抛弃到她的脸颊上。

  「我输了,但这也没有矛盾啊。‘没有想到’我不如你,但你要知道,‘没
有想到’的真正内幕是‘想’啊,越‘没有想到’,越是‘想’的厉害,你在‘
没有想到’上占了上风,那么,我就是在‘想’上拔了头筹了。」

  「你在耍诡辩。‘没有想到’与‘想’是正弦的关系,越‘没有想到’才越
是‘想’的厉害呢。」

  「哇,你真好厉害,样样的上风都被你抢去了,我连‘想’的资格都没有了。」

  「谁不让你想了。我也不想在‘想’上与你抢上风啊。怪我不好,不知为什
么,我的眼睛真的不争气。」

  「其实,我觉得应该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比较适合。」

  「这还差不多。」颜馨婷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泪痕,眼睛里红红的,被泪
水冲刷过的眼睛,就像洇了水的沙漠,显得沉重而厚实,即使挤干了水分,但那
种凉湿湿的气息,也会让她的眼睛楚楚动人。她似乎也为自己不听话地流下泪水
涌上愧意,扭转着身子,背对着教室里的乱嘈嘈的报名来的男男女女,不想让别
人看出她的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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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馨婷,谁叫颜馨婷?出来一下。」

  在闹哄哄的会议室临时充当的教室里,门口有人的干燥的叫声,并没有引起
人们的注意,但张苏尔还是竖起了耳朵。

  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在你的心中一直默念的一个名字,当别人偶而称
呼起它的时候,往往会像针一样刺了你一下。即使在纷杂吵闹的情况下,也不会
降低那刺激你的烈度。

  张苏尔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他必须穿过攒动的人头,拂去那些乌云般荡过来荡过去的年轻的发丝,才能
看清楚教室门口边的一切。

  他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向门外闪了一下,真的是她?

  张苏尔微微掂起脚尖,倚在身后的椅子上,关注着那个叫颜馨婷的女孩的身
影。

  不会这么巧,不可能的。张苏尔这样的想。

  今天是张苏尔报名参加「孔雀」影视明星培训班的第一天。他是从「新民晚
报」上看到这一个培训启事的。他拿着那份报纸,左看右看,没有人与他商量,
他也找不到人商量,他藏着一份心跳与窃喜,一咬牙,他选择了去报名。

  他有一个美丽的梦想,就是能去学习表演。那是他的一个在高中时代没有实
现的梦。

  按照父母的意愿,他考上了一所金融学校,因为父母关心的是他的谋生,以
为一所金融学校可以让他顺利地栽入到金山银海里。

  毕业后,他招聘进了中国银行当了一名储蓄员。单调与重复,成为他每一天
的工作色调。这个工作是任何一个只要能认得人民币的人,都可以胜任的,三年
的学习,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在父母看来,可以衣食无忧,而对他来说,完全
是对生命的浪费。

  沪上当年开办过的谢晋恒通明星培训班,是一个梦境的摇篮,也是一个虚伪
的神话。赵薇、范冰冰均从这里起步,激励着沪上的培训班多如牛毛,报名者也
如过江之卿。一个明星,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最简便的印钞机,而制造印钞机的
培训班,注定要比挣钞票更有诱惑力。

  张苏尔有一个梦想。他觉得如果呆在枯燥呆板的银行里,永远无法实现他的
梦想。他要无限地接近他的梦想,这个梦想,事关他心中的一个隐秘的希望,一
个他默默期待的幸福。

  他难以置信,他的一次贸然的尝试,就可以与这个梦想激情澎湃地撞一下腰
吗?

  过了一会,他看到一个女孩,从前面的教室门里走了进来,正是刚才出去的
那个女孩。

  她剪着短发,露出圆圆的脸,发着红润的光泽。她个子不高,宽宽的肩膀,
使得肩膀往上很是丰腴饱满,而全身却显得小巧玲珑,他太熟悉她的一切了,多
少回,他在自己的回忆中,幻想着这样的身影,这样的梦境,他感到心跳已经蹦
到了嘴边,刺激得他再也坐立不定。

  「颜馨婷……」他失声地叫了出来。

  那个女孩扬起头,茫然地注视着四周。

  张苏尔摇晃着手臂,向那个女孩招着手。周边的那些男男女女像放鸭似的叽
叽喳喳,干扰着张苏尔的发出的声音。但那个女孩还是看见了他的摇摆,微微一
愣,然后,不管隔了多么的远,他还是感觉到她的那种微笑。

  那女孩向他这边跑来,她在跑动的时候,带有女人的幽深的气息,这是一个
没有经过形体训练的女孩的身体,她带着小跑,因而头发向两边晃动着,使她的
脸蛋扑朔迷离,若隐若现。她走动的时候,重心很低,她很不善于昂首挺胸的走
路。在张苏尔的心目中,他就喜欢她这样的带有一点妇人气息的女孩。她不是很
机敏,但带着一种丰腴的女人的气息。她称不上清秀,但会让人感到亲切。她是
那种走路时可能懵懵懂懂撞上树的那种女孩。张苏尔就是喜欢她,多少年来,他
在心里一直喜欢的就是她。他要实现的梦想,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走近她。没有
想到的是,他稍稍付出了努力,就可以看到她像梦境一样,浮现到他的眼前。

  她跑到他的身边,两手交叉地握着,带着一种小女孩的乖巧,「张苏尔,是
你啊,真没想到是你。」

  她能这么流利地叫出他的名字,张苏尔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动。

  上海太大,任何一个生命投入到这个巨大的洪流抑或叫漩涡中,都会湮没无
痕,而现在,他竟然在这里遇上他朝思暮想的女孩,他觉得他的选择没有偏失主
题。

  「我也没有想到,能遇见你。」张苏尔笑道。

  「我更没有想到。」颜馨婷仰起头,带着笑容看着张苏尔。她的个子要比他
矮许多,她仰首看他的时候,微微地歪着头,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表演节目时,
倾斜着脖子时的那一份天真。

  「你‘更’没有想到?为什么你要‘更’上一层楼?你有什么依据呢?」望
着她的亲切的神情,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张苏尔忍不住接过话头,开了一句玩
笑。男人的戏谑,往往是女人鼓励的产物。

  「难道你能拿出证据你是‘更’吗?」她默契地说道。

  「我有证据,你会相信吗?」张苏尔温和地看着她的挑战似的神情说道。

  「你有证据拿出来啊,不然我怎么相信你啊?」

  「我拿出来,你也看不到啊。」

  「我可不是近视眼,我怎么看不到?」

  「看不到的东西,难道仅仅是因为近视眼吗?」

  「你在为自己搪塞……你输了……」。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升起了一片雾
气,浸润着她的乌亮的瞳仁,莹莹地发着深邃的光。

  「事实就是这样啊,‘没有想到’的重量,如何用力学单位来衡量呢?」张
苏尔继续逗她说道。

  「你不能,不代表我不能啊。」颜馨婷骄傲地说道。

  「是吗?你真厉害,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应该叫唯心主义的胜利吧。」

  「张苏尔,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点……」她有一点不
好意思地抿嘴而笑,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开始凝结为雨珠,扑簌簌地滚动
着,她的晶亮的眼睛,仿佛不堪重负地听任着雨滴缓缓地蓄积着容量,她有一点
抱怨地说道:「我有一点不争气了……」

  张苏尔几乎是在大吃一惊的状态中,看着颜馨婷的眼睛里流淌出透明而纯洁
的泪水,他突然意识到让女孩流泪是男孩的最大的失策,便赶紧说道:「别,颜
馨婷,别这样,我输了。是我不如你。」

  「我不要你输。被别人‘更’想着,那是不一样的味道。」颜馨婷的嘴唇被
自己咬得红红的,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两只眼睛仿佛不听使唤,把她的
泪水一滴滴地抛弃到她的脸颊上。

  「我输了,但这也没有矛盾啊。‘没有想到’我不如你,但你要知道,‘没
有想到’的真正内幕是‘想’啊,越‘没有想到’,越是‘想’的厉害,你在‘
没有想到’上占了上风,那么,我就是在‘想’上拔了头筹了。」

  「你在耍诡辩。‘没有想到’与‘想’是正弦的关系,越‘没有想到’才越
是‘想’的厉害呢。」

  「哇,你真好厉害,样样的上风都被你抢去了,我连‘想’的资格都没有了。」

  「谁不让你想了。我也不想在‘想’上与你抢上风啊。怪我不好,不知为什
么,我的眼睛真的不争气。」

  「其实,我觉得应该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比较适合。」

  「这还差不多。」颜馨婷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泪痕,眼睛里红红的,被泪
水冲刷过的眼睛,就像洇了水的沙漠,显得沉重而厚实,即使挤干了水分,但那
种凉湿湿的气息,也会让她的眼睛楚楚动人。她似乎也为自己不听话地流下泪水
涌上愧意,扭转着身子,背对着教室里的乱嘈嘈的报名来的男男女女,不想让别
人看出她的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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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着一个女孩的含泪带雨、楚楚可人的面孔,张苏尔却涌上了一种久违了
的柔情蜜意。

  「你现在在民航当空中小姐吗?」张苏尔问道。

  「你怎么知道?」颜馨婷惊讶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的吧,高中毕业,我记得你上的是连云港民航学校吧。」

  「是啊,一晃都四年了。日子过的好快啊。」

  「没有四年吧,我记得我大二的时候,你还回去过一趟,那是我最后一次见
你了。」

  「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那一次看过你的。」

  「我说是吧,还是我记的更清楚。」

  「这样说来,我也没有说错吧,我是说,我毕业也快一年了,加上学校里三
年,我离开家乡也有四年了。只是很遗憾,我没有当成空中小姐,现在倒是在店
堂里当小姐——应该叫服务员吧。」颜馨婷展露出天真的笑容。「那么你呢?」

  「我?我考上了上海的一所金融学校,三年出来,我现在也是当了一个营业
员,与你一样啊。」

  「真没想到,还能与你在一个城市。」颜馨婷怅然若失地说道。

  「怎么你也是来报考演艺培训班?」

  「当年的梦还没有做得醒呢。」颜馨婷微微笑道,迷缝起眼睛。「你也做着
这样的梦?」

  「我的梦,是与你一起开始的啊,看样子,有你参与的梦,总会还想做下去
的了。」

  「我有这么大的能量吗?能影响到别人的梦?」颜馨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女孩的眼睛,像阴晴圆缺的月亮,时而展现出一钩弯弯的妩媚,时而圆满成一轮
通透的清澈。

  「你不相信自己?你缺乏自信,我也不让你感到骄傲了。我现在说,我与你
的梦想是一起开始的,总行了吧。现在我们不约而同,又相遇在这里,应该说,
我们又为梦想走到一起来了。」

  「太好了,看到你,我也感到自信了。」颜馨婷脱口而出。

  「给别人一点自信,自己也会自信的。我们在一起,似乎就应该是一个完整
的自信吧。两个一半的自信,会让世界都相信我们的。」张苏尔说道。

  「你说的有意思,不过,两个自信,总有一个头吧,我是跟着你走的。」

  「真的吗?‘去年看灯我先走,今年看灯又是我带头。’你总愿意把这个头
给我啊。」张苏尔笑着说道,他念叨的台词,是当年他在家乡时,与颜馨婷唱的
一出黄梅戏《夫妻观灯》中的一句唱词。

  「你还记得那个茬啊,」颜馨婷听到张苏尔以戏剧中的丈夫自居,触动了心
思,脸上顿时泛起了一点红潮。当年他们唱这出戏的时候,还在高一年级,青春
的心思刚刚启蒙,对《夫妻观灯》中的那种角色也是似懂非懂,时过境迁这么久
了,今天他们已长成了成熟的大人,当年「小荷才露尖尖角」情境中诞生的那么
一种朦胧的情愫,倒很容易地找到了立足与发展的新领域。

  「你怎么忘了?最记得,第一次演到‘老婆的裤脚烧着了’的时候,你怎么
还不肯演呢。」

  「我咋会忘了?‘急忙瞧,急忙找,我的裤脚没烧着。你笑什么?不看灯,
你尽瞎吵,险些把我魂哪吓掉哪。’」颜馨婷也一连气地轻轻地哼着当年戏中的
台词,她的脸上漾起的红红的微光,使她的丰满的脸蛋,罩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
晕,像套在月亮外面的那个巨大的月晕一样。

  「如果现在你演起来,那就更像了。」

  「像什么?」

  「嘿嘿,说了,你不会生气吧。」

  「你说。看你说什么。」

  「更像老婆啊。」

  「那以前就不像老婆吗?」

  「以前像小姑娘。」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没有这个意思啊,毕竟现在比那个时候要大好多了嘛,我只是想关心的是
……」

  「关心什么?」

  「你没有真的成为别人的老婆吧。」

  「除了在戏里当过别人的老婆外,我没有当过。」颜馨婷平静地说道,在他
们的谈话中,屡屡提及「老婆」这样的词汇,在外人听来,似乎有一些难以理解,
但当年他们就是在表演时,这样称呼来称呼去,那么一种默契与亲切,使「老婆」

  这个词,早已成为他们思维与记忆中的一个非常平常、带着一点温馨的特殊
字眼,所以,他们今天提起这个词,倒复现了对往事的藕断丝连的瓜葛联系。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瞧你那失望劲儿,好像我嫁出去,你才开心似的。」颜馨
婷又恢复了调皮的笑容,眼睛故意地瞪了张苏尔一眼。

  「没有……」张苏尔一时语塞。「我只是说……」

  「这么说,你有老婆了?」

  「更没有了。我讨老婆的计划早着呢。」

  「你自己不关心,倒会关心别人。」颜馨婷抿嘴一笑,张苏尔恍然记得当年
戏装下的颜馨婷也是用这样的轻轻地抿着嘴唇的微笑,打动着他的男孩的心的。

  「这么说,我们还可以继续在戏里演下去了。」张苏尔说道。

  「谁给你机会了。」颜馨婷嗔怪地望了他一眼。「不过,也有可能,只是这
个培训班,也不会演黄梅戏吧。」

  「这倒也是。你还是想演戏?」张苏尔问道。

  「是啊,当年市里的剧团就想收我了,可是,爸爸妈妈不同意,说黄梅戏现
在不吃香了,考大学的时候,分数只够职业学校。早知道那样,我还是进剧团得
了。你呢,你也没有放弃,还想学习表演?」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现在这种太现实的生活。如果一辈子,都按照这
个样子来生活,我会憋死的。我有一个毛病,非常坏的毛病,我喜欢想像的生活,
像舞台上那种,光怪陆离,五彩缤纷的,带一点虚,带一点梦的那一种,我知道
那不是生活中的本来样子,只是人们的想像,但我就是这样,就是喜欢在虚一点
的想像里生活。」张苏尔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我倒没有你想的这么多,只是,……你刚才说的,正是我说的那个意思。」

  「哈哈,我都说了,我与你开始一起做梦的,现在还在继续做着梦。这叫什
么?同病相怜?」

  「多难听,我觉得叫……相依为命。」颜馨婷的脸上绽现出兴高采烈的表情。

  「你说什么都好。刚才叫你干什么了?」张苏尔问道。

  「没什么。昨天我钱没有带足,刚才叫我去补缴钱了。」

  正在这时候,跑过来一个女生,拉了一个颜馨婷的胳膊,问道:「你是颜馨
婷吗?」

  颜馨婷掉转头来,问什么事情?

  那个女生指着门口,「全老师找你呢。」

  在门口的正是全莎比。

             9-19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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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2

  莎比这一段时间以来,与穆岩相安无事。自从那一晚看过《歌剧魅影》之后,
两个人的关系,却异乎寻常地冷却下来。莎比在人民广场的巷道里,拒绝了小穆
的亲昵,自觉地把两个人的关系,又拉回到若即若离的状态。她希望还像当初那
样,两个人相敬如宾地生活在同一个天地里,她不想那么快地把两个人之间形成
的相濡以沫的关系,像彗星闯入地球一样,迅速地燃烧干净。

  但是,人的感情确实是一个很怪的东西,人们常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
走。人的感情也与人一样,只能往高处走,只能不断升温与加热,如果你想保持
住那种恒温的状态,那么实际上是对感情的冷却。

  莎比想在自己与小穆之间恢复到当初的那种心有灵犀却又互相敬重的状态,
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他们曾经有过拥抱,现在又重新隔离成一段距离,只会使他
们感到生分与尴尬。谁都不愿打破这种冷漠关系中的僵局,所以,莎比也无为而
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表面上看,他们依然客气而彬彬有礼,但实际上,两个
人之间已经很少进行私语的交流了。

  小穆这一段时间内,也是早出晚归,中午基本不回来了,早上出去的很早,
晚上回来,也是自己到厨房里热一点饭菜充饥算事。其实他们两个人都在创造着
机会,让两个人减少见面的可能。

  上海的夏天很快席卷而来,这一天,莎比听到钱盛肿的指示,告诉她,演艺
培训班已经开始了,让她到培训班上来协助学员的教学工作。

  报名的学员很多,昨天报名的人,几乎挤破了办公室。莎比按照钱盛肿的吩
咐,为培训班学员代收费用,今天早上,她因为在延安路高架桥那儿堵了车,所
以,赶到这儿的时候,已经迟了,钱盛肿先让小兔先代收了一会费用。

  叫颜馨婷的时候,莎比还没有到。因为昨天颜馨婷没有交足七百五十元的学
费,刚才专门通知她去把剩余的学费再补缴全。培训班的费用,是按照二百五十
元的底数而缴的,另外五百元,如果学员合格,还是退回的。昨天颜馨婷只带了
通知上说的二百五十元,另欠了五百元,今天才把剩余的款项交足了。

  颜馨婷当时被喊出去来到办公室准备缴款的时候,正好钱盛肿、赵土根导演
一行人,正坐在办公室里与上海华师大教授、今天的讲课老师朱大可在侃侃而谈。

  颜馨婷把剩余的五百元交给了代收费的小兔,赵土根导演迷虚着眼,把颜馨
婷上上下下打量一个透,他的锐利的目光,自比为X机,可以深入到女人的衣服
的内面,他在颜馨婷身上,看到了他所欣赏的那种女孩子的最纯情的烂熳与天真。

  他一直想找到这样的纯情而美好的女优,现在,他对颜馨婷的第一眼印象可
谓用一亮来形容,忍不住脱口说了一句,「这个小丫头不错。」

  钱盛肿向来是会忖度赵土根导演的意图的,立刻问道:「你觉得她可以录取
吗?」

  「不错,这样的胚子正是我们缺少的。」

  钱盛肿心领神会,刚要命令小兔把颜馨婷留住,这时候,莎比便匆匆地赶来
了。

             9-19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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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

  钱盛肿把莎比介绍给朱大可教授。莎比对这些文人教授,向来是不晓得的,
钱盛肿便不由多介绍几句:「这位朱教授可是全国闻名的教授,当年在学术界有
‘南朱北刘’的说法,刘是刘晓波吧,刘晓波自绝于人民,现在算是死了,但是
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是否可以把个‘刘’换成‘余’——就是余杰吧。」

  朱大可教授握着莎比的手,表情却颇有一些腼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好,
全老师。」

  莎比听得老钱的介绍,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亲切地叫道:「朱教授,久仰
久仰。」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这位知名的沪上教授。看他的年龄,约有四十
多岁,相貌还算堂堂,轮廓鲜明,鼻直口方,似乎带着一身的正气,凛然不可侵
犯的样子。

  钱盛肿乐呵呵地看着,翘着二郎腿,继续介绍道:「今天能把朱教授请来,
也是我们培训班的荣幸啊。我们请朱教授,目的也是提高学员的知识层次,文化
含量,我们不能为演戏而培训,而是以人为本,从人的素质抓起。朱教授是全国
闻名的教授了,小全,他的那一篇著名的文章,你一定看过……那个叫什么的…

  …」钱盛肿抓耳挠腮地想不出来。

  莎比毕恭毕敬地听着钱盛肿的介绍,脸上含着亲和的微笑,等待下文。

  「对对,叫‘上海在性交中尖叫’,造成全国的反响啊,为我们上海人争了
光,增了气,好文啊」。

  莎比看到钱盛肿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估计是钱主任又拿荤话开玩笑了,便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搭理钱盛肿。她在心里想,一天到晚想着性交的,应该
也就是像钱主任这样的A片投资商吧,哪里有大学教授还好意思整天把「性交」

  挂在嘴上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把大学教授请过来,担任A片的艺术
顾问呢。

  那边朱大可教授也搭了腔,「钱主任说的幽默,只不过,我要更正一下,我
的那篇轰动全国的文章叫,‘上海:情欲的尖叫’,不过,钱主任刚才说的‘上
海的性交’,倒完全可以列入我的写作计划了,只是最近忙于论战,还没有正式
成文,但很佩服钱主任能有先见之明啊。」

  莎比看着朱教授大言不惭地说着「性交」与「情欲」,一点没有脸红的意思,
心里真是暗暗地叹服,想到:大学教授可能都与医生一样,看到男女生殖器官,
只会想到它们的物理的结构,不会把它看成是人类的一种特别的器官,这种心定
自然凉的境界,确实是教授风范啊。

  钱盛肿受到朱教授的赞扬,颇有一些洋洋自得,「朱教授有很多妙喻啊,上
海在朱教授的眼睛里,就是一个男女的生殖器官,今天第一节课,我们就准备请
朱教授讲讲这一方面的学问,小全,你也进去听一听,听朱教授一席谈,胜读十
年书啊。」

  莎比听了,心里又暗暗地寻思,「莫非这朱教授也是A片看多了,致使老眼
昏花,把世界上的什么东西都看成男女生殖器官了?」

  朱大可教授秉承了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听到别人的赞扬,自然要出来谦虚
一番:「钱主任溢美了,小弟胡言乱语,哪里称得上学问啊。不过,若论我提出
最轰动的观点,还要数鲁迅研究了。」

  赵土根刚才一直没有吱声,其实他的脑子里全在盘算着颜馨婷丰满亭匀的身
体,心里想,好久没有一种心动的感觉,今天这个小女孩倒像拨动了自己的哪一
根弦啊,所以,他一直在边上默默地琢磨着自己的心思,也没有听朱大可与莎比
他们的谈话。现在听到朱大可提到「鲁迅」,便触起了另一番心肠,插嘴说道:
「最近鲁迅研究又开始热起来了,上影厂又准备开拍‘鲁迅’了。」

  朱大可正准备发表关于鲁迅先生的高见,被赵导演一岔,便暂时停止了自己
的思路,「赵导,你说的是不是丁荫楠导演的那个电影?」

  「是丁荫楠那部。」赵导演应道。

  「老赵,你说这样的电影拍出来有谁看呢?我觉得中国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是
拍鲁迅的时候。」朱大可说道。

  「现在这帮人,有得拍就行了,抓住一部是一部吧,就是这种心态,丁荫楠
拍过〈周恩来〉、〈邓小平〉,其实这样的电影太匆促,只能说是急就章了。」

  赵导说道。

  「《周恩来》我看过,整个一个纪录片,这样的电影,几乎没有人物刻划,
我怀疑在‘鲁迅’的拍摄中,能有什么深刻的人物刻划。」朱大可说道。

  「丁荫楠上次到上海来的时候,也与我谈过,他知道周恩来的很多事情,就
是不能拍,他只能拍成这样。想说一点什么,又遮掩一点什么,中国电影现在都
是这样。所以,论诚实的程度,不如我们老钱拍的一些片子啊。」赵土根说道。

  「钱主任拍的有什么经典片子?」朱大可一直听说老钱在拍片,但始终没有
看到他的片子,所以这时忍不住问了一下。

  钱盛肿心里暗暗地骂赵导演是小赤佬,嘴上却不能直接地说出来,于是,咧
着嘴,尴尬地说道:「老赵,我拍的片子不就是你拍的片子么?你自我介绍得了。」

  朱大可当年曾经参加过赵导拍摄的越剧电视剧《杜十娘》的作品研讨会,此
时,便适当地恭维了一下,「噢,是《杜十娘》吧,赵导的成名作啊。」

  「哪里,哪里,说起来丢人现眼啊。」赵导提及往事,除了觉得这个电视剧
为他的换妻奠定了基础外,其它也没有什么价值,便觉得自己成绩平平,顿时很
有一点阳痿状态。

  这边莎比听他们三个男人谈的热闹,特别是看着赵导演既想夸耀A片,又遮
遮掩掩地不敢明白地出来,这典型地属于「做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一种类型,没
想到,现在文化人看多了,发现他们并不见得比AV女优高雅纯洁得许多,不由
嘴角边浮现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钱盛肿看出莎比独自微笑,便说道:「你们看看,我们的小全都觉得几位大
师谦虚来谦虚去很搞笑呢。」

  刚才莞尔而笑的莎比索兴笑出声来,说道:「听赵导与朱教授讲话,就是增
长学问啊,只是,刚才朱教授讲的关于鲁迅研究的事情,小女子还是想请朱教授
指教一二。」话一出口,莎比就觉得满嘴发酸,与这帮酸文人呆了不到半小时,
没想到自己说话都能把自己的牙酸掉半边,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是穿着古装戏服,
甩着长袖,与教授对话吧。

  朱大可听到这位美女姐姐还记得刚才自己信口标榜说的话,顿时兴致浓郁起
来,「全老师的好学精神令人敬佩有回。我先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鲁迅先生最爱
的女人是谁?」

             9-19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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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盛肿把莎比介绍给朱大可教授。莎比对这些文人教授,向来是不晓得的,
钱盛肿便不由多介绍几句:「这位朱教授可是全国闻名的教授,当年在学术界有
‘南朱北刘’的说法,刘是刘晓波吧,刘晓波自绝于人民,现在算是死了,但是
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是否可以把个‘刘’换成‘余’——就是余杰吧。」

  朱大可教授握着莎比的手,表情却颇有一些腼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好,
全老师。」

  莎比听得老钱的介绍,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亲切地叫道:「朱教授,久仰
久仰。」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这位知名的沪上教授。看他的年龄,约有四十
多岁,相貌还算堂堂,轮廓鲜明,鼻直口方,似乎带着一身的正气,凛然不可侵
犯的样子。

  钱盛肿乐呵呵地看着,翘着二郎腿,继续介绍道:「今天能把朱教授请来,
也是我们培训班的荣幸啊。我们请朱教授,目的也是提高学员的知识层次,文化
含量,我们不能为演戏而培训,而是以人为本,从人的素质抓起。朱教授是全国
闻名的教授了,小全,他的那一篇著名的文章,你一定看过……那个叫什么的…

  …」钱盛肿抓耳挠腮地想不出来。

  莎比毕恭毕敬地听着钱盛肿的介绍,脸上含着亲和的微笑,等待下文。

  「对对,叫‘上海在性交中尖叫’,造成全国的反响啊,为我们上海人争了
光,增了气,好文啊」。

  莎比看到钱盛肿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估计是钱主任又拿荤话开玩笑了,便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搭理钱盛肿。她在心里想,一天到晚想着性交的,应该
也就是像钱主任这样的A片投资商吧,哪里有大学教授还好意思整天把「性交」

  挂在嘴上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把大学教授请过来,担任A片的艺术
顾问呢。

  那边朱大可教授也搭了腔,「钱主任说的幽默,只不过,我要更正一下,我
的那篇轰动全国的文章叫,‘上海:情欲的尖叫’,不过,钱主任刚才说的‘上
海的性交’,倒完全可以列入我的写作计划了,只是最近忙于论战,还没有正式
成文,但很佩服钱主任能有先见之明啊。」

  莎比看着朱教授大言不惭地说着「性交」与「情欲」,一点没有脸红的意思,
心里真是暗暗地叹服,想到:大学教授可能都与医生一样,看到男女生殖器官,
只会想到它们的物理的结构,不会把它看成是人类的一种特别的器官,这种心定
自然凉的境界,确实是教授风范啊。

  钱盛肿受到朱教授的赞扬,颇有一些洋洋自得,「朱教授有很多妙喻啊,上
海在朱教授的眼睛里,就是一个男女的生殖器官,今天第一节课,我们就准备请
朱教授讲讲这一方面的学问,小全,你也进去听一听,听朱教授一席谈,胜读十
年书啊。」

  莎比听了,心里又暗暗地寻思,「莫非这朱教授也是A片看多了,致使老眼
昏花,把世界上的什么东西都看成男女生殖器官了?」

  朱大可教授秉承了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听到别人的赞扬,自然要出来谦虚
一番:「钱主任溢美了,小弟胡言乱语,哪里称得上学问啊。不过,若论我提出
最轰动的观点,还要数鲁迅研究了。」

  赵土根刚才一直没有吱声,其实他的脑子里全在盘算着颜馨婷丰满亭匀的身
体,心里想,好久没有一种心动的感觉,今天这个小女孩倒像拨动了自己的哪一
根弦啊,所以,他一直在边上默默地琢磨着自己的心思,也没有听朱大可与莎比
他们的谈话。现在听到朱大可提到「鲁迅」,便触起了另一番心肠,插嘴说道:
「最近鲁迅研究又开始热起来了,上影厂又准备开拍‘鲁迅’了。」

  朱大可正准备发表关于鲁迅先生的高见,被赵导演一岔,便暂时停止了自己
的思路,「赵导,你说的是不是丁荫楠导演的那个电影?」

  「是丁荫楠那部。」赵导演应道。

  「老赵,你说这样的电影拍出来有谁看呢?我觉得中国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是
拍鲁迅的时候。」朱大可说道。

  「现在这帮人,有得拍就行了,抓住一部是一部吧,就是这种心态,丁荫楠
拍过〈周恩来〉、〈邓小平〉,其实这样的电影太匆促,只能说是急就章了。」

  赵导说道。

  「《周恩来》我看过,整个一个纪录片,这样的电影,几乎没有人物刻划,
我怀疑在‘鲁迅’的拍摄中,能有什么深刻的人物刻划。」朱大可说道。

  「丁荫楠上次到上海来的时候,也与我谈过,他知道周恩来的很多事情,就
是不能拍,他只能拍成这样。想说一点什么,又遮掩一点什么,中国电影现在都
是这样。所以,论诚实的程度,不如我们老钱拍的一些片子啊。」赵土根说道。

  「钱主任拍的有什么经典片子?」朱大可一直听说老钱在拍片,但始终没有
看到他的片子,所以这时忍不住问了一下。

  钱盛肿心里暗暗地骂赵导演是小赤佬,嘴上却不能直接地说出来,于是,咧
着嘴,尴尬地说道:「老赵,我拍的片子不就是你拍的片子么?你自我介绍得了。」

  朱大可当年曾经参加过赵导拍摄的越剧电视剧《杜十娘》的作品研讨会,此
时,便适当地恭维了一下,「噢,是《杜十娘》吧,赵导的成名作啊。」

  「哪里,哪里,说起来丢人现眼啊。」赵导提及往事,除了觉得这个电视剧
为他的换妻奠定了基础外,其它也没有什么价值,便觉得自己成绩平平,顿时很
有一点阳痿状态。

  这边莎比听他们三个男人谈的热闹,特别是看着赵导演既想夸耀A片,又遮
遮掩掩地不敢明白地出来,这典型地属于「做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一种类型,没
想到,现在文化人看多了,发现他们并不见得比AV女优高雅纯洁得许多,不由
嘴角边浮现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钱盛肿看出莎比独自微笑,便说道:「你们看看,我们的小全都觉得几位大
师谦虚来谦虚去很搞笑呢。」

  刚才莞尔而笑的莎比索兴笑出声来,说道:「听赵导与朱教授讲话,就是增
长学问啊,只是,刚才朱教授讲的关于鲁迅研究的事情,小女子还是想请朱教授
指教一二。」话一出口,莎比就觉得满嘴发酸,与这帮酸文人呆了不到半小时,
没想到自己说话都能把自己的牙酸掉半边,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是穿着古装戏服,
甩着长袖,与教授对话吧。

  朱大可听到这位美女姐姐还记得刚才自己信口标榜说的话,顿时兴致浓郁起
来,「全老师的好学精神令人敬佩有回。我先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鲁迅先生最爱
的女人是谁?」

             9-19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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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敬的朱大可不耻下问,丢下尊架,和风细雨地咨询着问莎比知道不知道谁
是鲁迅的真心爱人,倒一时半会把莎比给问倒了。

  一般情况下,名人都喜欢拿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不愿亲民的,但漂亮女孩往
往是打破名人架子的利器,这么一个很有学术性的问题,朱教授不一定感兴趣去
问钱盛肿、去问赵土根,因为这些臭男人,即使在他们面前显摆自己的学术,也
不会在他们的眼睛里回馈崇拜的亮晶晶,而在女孩面前一展示学富五斗的才华,
那女孩的满脸稚气未脱的奉若神仙的表情,那简直要比冰镇汽水还沁人心脾的。

  所以,朱教授在讲课的时候,一看到讲台下面的亮晶晶的女孩的眼睛,便觉
得是在群星灿烂的银河系里跳华尔兹,顿时有一种自己是银河系核心的得高望重
之感。

  在讲台上,朱大可教授总是想起作为他主要攻击目标的鲁迅写的小说《高老
夫子》中的那种感觉。高老夫子登上讲台,顿时就融入到那亮晶晶的如汪洋一般
的眼波的蜃气中,那种眼光很让老夫子空虚、失落。大凡在中国攻击鲁迅最为得
力的,往往是那些研究鲁迅最为深刻的人。把鲁迅研究到最后,他发觉再为鲁迅
唱赞歌是无力显示出自己的独立的话语质量,便索兴背信弃义,摇身一变,从歌
颂鲁迅的歌德派,变成泼污水的毒咒派。朱大可教授就是这样的一种典型,因为
对鲁迅的熟,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实现在这两个极地之间的转变。鲁迅曾经说
过,是凡转变没有规律,变化无常的,一律称之为流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朱教授回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十分佩服多少年前鲁迅先生所作的精辟的关于的
流氓的定义,他很高兴自己能十分吻合鲁迅先生的流氓的定义。大概在心底里已
经失去流氓一词的基本判断力,朱大可教授在学术界便大踏步地按照这样的风格
不断努力,倒真的荣获一个「流氓教授」的美誉。

  莎比看到朱大可教授循循善诱地启发她关于鲁迅的私生活问题,自然目瞪口
呆,无法回答。莎比如果略知一点作家的私生活的话,她最多晓得一点张爱玲。

  所以,莎比抱歉而又谦恭地摇了摇头,她的这种状态很优雅,倒一点不让人
觉得她的不学无术,给人的感觉,倒是一种对对方发言的鼓励。毕竟莎比过去有
一点表演经验,在商场里曾经参加过业余集团培训的,在装腔作势上还是很有一
套讨人喜欢的地方,特别是在教授这股拿腔作调面前,她的这种态度很恰如其分,
这无疑给予了朱教授继续发言下去的动力。

  朱教授打开了话匣子,「知道刘* 和* 珍吗?《纪念刘* 和* 珍君》这篇文
章总记得吧?」

  「我晓得,在中学课本里学过的。」莎比赶快应道,她觉得如果再不表示对
朱教授的一点回应的话,那么,朱教授可能会觉得不值得继续开讲的。其实莎比
不知道,教授的讲课的热情倒与对方的接受能力没有关系,完全取决于学员的靓
丽的程度。

  「这篇文章不是说得非常明白吗?鲁迅嘛……爱的就是刘* 和* 珍君嘛。」

  朱大可因为激动起来,说话有些结巴,苍白而肥胖的手,作出一种强调的摇
摆的姿势。

  莎比听了有一点摸不着头脑,在她的印象中,这篇文章仅仅记述了牺牲的刘
* 和* 珍的几个小片段,好像是老师对学生的回忆,怎么也读不到关于爱情的潜
台词啊。于是莎比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吧,文章里看不出这种意思啊。」

  「这是非常明显的,」朱大可的发言变得流畅起来,他像朗读台词一样,结
巴的毛病因而得到有效遮蔽,「鲁迅最珍爱的女人,是他在北京师范大学兼职时
的左翼学生刘* 和* 珍,她的被杀令鲁迅心如刀割。他的一篇《纪念刘* 和* 珍
君》,写得悲痛欲绝,犹如寒夜里的一声凄厉的狂哭。作为刘的同学,许广平扮
演了一个刘的代用品的脚色,她在鲁迅最伤痛的时刻出现,竭尽劝慰之能事,这
多少补偿了鲁迅对于旧爱的无限迷恋,而刘则因此获得了一个恋父情结式的升华。」

  钱盛肿看到朱教授对着莎比使劲,觉得教授真会不遗余力地抓紧时间卖弄他
的那么一点半通不通的学问啊,便笑着打岔道:「小全啊,朱教授的肚里货多呢,
你以后要学,慢慢地学吧。」

  「哪里,哪里,只当是交流,」朱教授也意识到刚才那副表情太忧国忧民了,
会把面前这个小女子吓坏的,便调整了姿态,拿着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出来继续
哄骗对面坐着的女青年,按照他的那种样子,他已经近似地把莎比看成是他可以
信手拈来的文学女青年了。

  莎比只觉得似懂非懂的词汇往脑子里灌,多少她还有一点接受能力,虽然没
有完全明白朱教授讲的是什么,但心里已经略知一二,于是便接口道:「朱教授
什么时候把肚子里的货真的传授一点给我呢,我也受益无穷啊。」

  「那还不容易,」钱盛肿道,「小全,把你的肚皮贴到朱教授的肚皮上,朱
教授的满腹才华都过让给你了。」

  「你要死了,」莎比听了钱盛肿的胡言乱语,满脸痛红,站了起来,「钱主
任没大没小的,朱教授马上生起气来,不给你讲学。」

  一时间,几个男人都哈哈大笑,让一个女孩怒气冲天,是男人们讲荤话的主
要目的。此目的达到,男人就像看A片一样兴趣盎然。

  钱主任笑够了,便对莎比说道:「小全,谈正经事吧,刚才那个叫颜馨婷的
学员,赵导演看上了,准备录用,你把她的五百元退给她。」

  这就是全莎比回到教室里找颜馨婷的原因。

             9-19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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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比在到教室的路上,拿着的是一份小兔今天早上代收费时登陆的名单,望
着今天又增添了一长串陌生的男男女女的名字,莎比的心情复杂。虽然演艺培训
班还没有亮出AV演员培训的招牌,但是,她很难想像这样的培训班将走到哪里。

  她知道,在钱盛肿的调教下,把一群青年男女调制成专事AV事业的男优女
优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她知道钱盛肿那一套独特的从攻心开始的教学手段,任
何人都是无力阻挡对AV事业的投降与依靠。从自己的切身之痛,她为那些男孩
女孩惋惜,但是,这个行业的巨额的辉煌引诱,又使得萌生出来的一丝怜悯显得
毫无意义。这个世界上,已经不是嘲笑尊严的时代了,贫富决定着人的潇洒与地
位。

  「笑贫不笑娼」这样的话,已经老调得难以弹出新意了,但是,在本质上,
仍是这样的规律,在决定着城市的时尚的价值观。

  她随便地翻了一下新报名的名单,并逐一数了一下,她要把这些新增加的人
数与小兔交到她手里的款项吻合起来。突然,她的眼睛停止在一个名字上,在一
堆陌生的字眼里,出现这一个姓名,就像星空中的一个流星一样,触目地照亮她
的漠然的眼睛。

  「柳丝丝——」

  莎比吟念着这个名字,这是她娘娘家的表妹,难道她也来报名了?

  看到柳丝丝这个名字,她心里更多地涌上了一丝畏惧,因为这个小丫头一直
对她有着强烈的成见,而莎比又与柳丝丝一家,有着那令人无法回首的隐痛,正
是发生在柳丝丝家的那场风波,影响了莎比日后的生活。与柳丝丝一家的矛盾与
纠葛,彻底改变了莎比的人生。也是从那时候起,她逐渐远离了真实的生活,离
开了她的亲人生活的空间,而卷入一个新的生存天地。她从没有想过去重新回到
现实的生活中来,她知道她的亲人,就生活在这同一城市的空间里,但她不想把
已经迈出去的脚步重新收回,再次回到那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因为那份亲情涌动
的空间,只会给她更多的灵魂的刺痛,她需要的是一个没有亲情干扰的环境,继
续她努力麻木着自己的没有未来的人生。

  有时候,她尝试过对自己的过去的寻访,上次,她与小穆专门来到黄河路上
的老宅旧址上寻找童年的痕迹,就是她隐隐地产生了一种回首温情的渴望,她不
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与小穆之间产生的那么一点情愫,使她的心理发生了改变,
从而对昔日的温暖的旧梦有了重新回访的兴趣。有时候,人是被一种下意识支配
着去选择的。莎比很难说得清楚自己的行为中,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动机。其实,
她后来明白,她为什么敢于来到儿时的旧胡同与老宅的遗迹,是因为她知道这里
已经不会有她真正的亲人了,本质上,她就像叶公好龙一样,喜欢回到过去,又
惧怕真的去面对旧时的梦境,过去的一切,只有作为梦境才是安全的,才能慰藉
自己的干枯的灵魂。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就像《雷雨》中的周朴园一样,把鲁侍
萍的画像挂在家里,那只是为了对一个昔日的旧梦重温的需要,当真的鲁侍萍出
现在面前的时候,周朴园的安全的梦境被打破了,他吓得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迫切
地想把鲁侍萍甩开。

  莎比心情忐忑地来到教室,从后面的教室门进去,小声地逐一询问谁是颜馨
婷。

  莎比把退下的款项给了颜馨婷,她留神地注视着眼前这一个小女孩,当颜馨
婷知道已经被录用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多么灿烂的笑容啊,这是一个干净而香
甜的女孩,浑身散发着温暖的富裕的气息,就像秋天的丰收的田野一样,洋溢着
一种金色的健康的蛋糕的光泽。这是一种似乎让男人不感到寂寞的女孩,她不伤
感,不忧郁,而是充满着阳光与活力,甚至带一点暗暗的可以触摸的性感。这样
的女孩才是男人欣赏的极品,难怪那个老流氓赵土根导演会看上她。

  莎比看到颜馨婷身边的那个男孩高大挺拨,有一种清纯的气质,再看看两个
人那种如胶似漆的谈话的神情,不打自招地说明了两个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的纽带,莎比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觉得他们既然这么般配,倒不如他们走
到一起来。这种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她现在迫切需要找的是柳丝丝。

  面前是乱蓬蓬的头发,她逐一辨认着那些男孩女孩的面容。在第二排的位置
上,她一眼看到了柳丝丝,一直以为的是同名同姓的可能,在此瓦解了。她犹豫
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叫她。

  「丝丝……」莎比小心翼翼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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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女孩没有回音。刚才还看到她与边上的女孩交头接耳,十分的活跃,此
刻却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似乎在静穆着思考什么。莎比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
她走到那一排的座位侧边,从正面看着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扎着一把头发,侧面线条流畅而清晰,但莎比还是认出她的模样。

  「丝丝……」莎比叫道。

  那女孩似乎没有听到似的,边上的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用胳膊捣了她一
下,但那女孩依旧没有动弹。

  「丝丝……」莎比的声音中含着亲切,甚至是一种怯弱的哀求。

  柳丝丝突然昂起头,圆圆的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朝莎比怒目而视,嘴
角抿的紧紧,仿佛弹簧一样绷紧着,似乎随时可以把仇恨发射出来似的。她似乎
在抗议莎比扰乱了她的清静。这是一种无声的压力,就像一只被惹怒了的小猫,
通过此刻的发威,赶走外来的骚扰。

  「丝丝,你跟我出来一下。」莎比心虚地说道,声音有气无力。

  「干什么?你不要烦我好不好?」柳丝丝爆发出来,声音尖锐得像是撕裂的
玻璃。周围的学员都好奇地掉过头来看这是什么一回事。

  「出来说,好吗?」莎比小声地说道。

  柳丝丝没有动,莎比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做,她虚弱地说道:「我在外面等
你。」说完,掉头,先出了教室。

  莎比走出教室,她心慌意乱,她觉得自己即刻的首要任务,就是把柳丝丝哄
走,离开这个培训班。尽管柳丝丝似乎对她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但她不会看着
柳丝丝往火坑里跳。

  正在莎比不抱希望的时候,她看到柳丝丝气冲冲地走出教室,站在她的面前,
背朝着她。

  「丝丝——」莎比有些亲热地叫道。

  「全莎比,我跟你说,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干扰我。」柳丝丝头
也不回地嚷道。

  「丝丝,你还恨我吗?这么久了,我没想到你还恨我。」莎比心平气和地说
道。

  「恨?你值得我恨吗?我讨厌你,你根本不值得我恨。」

  「好吧,我挡不住你讨厌,我说什么你也不相信,但这一次,你相信我,你
不应该到这里来。」

  「你是我什么人?你又来告诉我一个什么大秘密吗?」柳丝丝掉转头,脸色
阴沉着,一双眼睛,仇视地斜视着莎比。

  「丝丝,我有不好的地方,但我从来没有想害过你。」

  「可能你没有想害我,但你干的不好事情,伤害过别人知道吗?」

  「丝丝,你根本不了解,我一直以为你长大了一点,会了解这样的事情,可
是你……」

  「我长大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不要你来教训我。」柳丝丝扭过头去。

  莎比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真的长大了,她的身材纤瘦而高挑,富有弹性,
她能感受到柳丝丝的身材富有可塑性,在另一种情况下,可能是一个从事演艺事
业的好苗子,但是,此刻的培训班,却远不是她能立足的地方。

  「丝丝,我不是来教训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培训班非常不正轨,你最
好离开这里。」

  「哈哈,看你的口气,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我知道什么叫好,什么不好,
用不着你来指导我。」

  「你相信我,我说的是不会错的。」

  「我怕什么,我还怕被谁吃了?」柳丝丝轻蔑地看了一眼莎比,露出一副不
屑一顾的神情。

  「丝丝,你如果不离开,你会后悔的。」莎比心里一急,嘴上不由硬了起来。

  「后悔?就是我后悔了,又关你什么事?你在这里怎么不后悔?我来了,就
后悔了?」柳丝丝全力地做出一副小女孩的挑衅的神情,表达出她的强烈的轻视
的态度。

  「我是后悔过,可是没有办法,」莎比面对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小表妹,突然
间忧从中来,一股黯然的神伤,像闪电一样击穿了她的平静的心情,「我已经没
有选择了,可是你还小,你不应该步我后悔的后尘。」

  「你应该知道,我与你是不一样的,你能犯的错,就肯定我也会犯吗?别拿
你的那一套经验来教训我,你一是没有资格,二是你的那一套,根本不适用我。」

  柳丝丝一直背对着莎比,似乎不愿意拿正眼看一下莎比。

  「丝丝,我相信你能做的比我好,但是……我求求你了,你听我一次话吧。」

  「算了,全莎比,我奉劝你,我们以后只当不认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
识我。我的事,不用你干涉。」

  「你来报名,娘娘知道吗?」

  「我说过了,我的事不用你问。」柳丝丝尖硬地说道。

  莎比无奈地望着这个怒冲牛斗的小表妹,也许历史的积怨影响太深了,她无
力去化解过去的矛盾,甚或是误解。莎比想不出再说什么话,她觉得每说一句话,
都碰壁到柳丝丝的强烈的反弹。她呆呆地望着柳丝丝的背影,而柳丝丝也不愿意
多说一句话,直直地立在那里。

  正在这时候,钱盛肿带着朱教授呼啸着来到教室。钱主任看到莎比与柳丝丝
在门口像两根木头一样地呆立着,以为两个人在谈什么事情,也没有打扰,径直
把朱教授请进了教室。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那你先进去上课吧。」莎比望着不吱一声的柳丝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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