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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AV女优】作者:肖日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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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清是为什么,莎比在陆家嘴站下了车。因为她记得,这是那一晚与小穆
在这里逗留时间最长的地方。

  电梯缓缓地升起来,站外的东方明珠塔的巨大的塔体,无孔不入地钻进了眼
睛。莎比猛地想到朱大可在培训班上讲的「东方明珠塔」的阳具论,心里有一种
说不来的滋味。教授确实是教授,提到阳具,真是脸不变色心不跳。此刻,当这
一个巨大的阳具展现在面前的时候,人们可以说是熟视无睹,而小穆仅仅被自己
窥见了阳具,竟然像小孩子犯错一样,不见踪影,可见,小穆的心理承受力远不
能教授呢。

  姑且相信东方明珠塔是一个阳具,看看人们是多么热爱这个阳具,在它的上
面,装饰了光怪陆离的色彩,向世人抛着媚眼,如果评选世界上最无耻的阳具,
东方明珠塔应该说是首当共冲了。

  莎比环绕着东方明珠塔,向南走去,按照朱教授的理解,她此刻应该走在阴
毛的方位,再往南走,她应该进入到睾丸的位置了。

  当这样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的时候,莎比心里骂道,这教授真是
什么他妈的玩意啊,以前拍A片的时候,对男人的那一套显摆的家伙,都是「过
后不思量」的,今天教授的那套谬论,倒使她的脑子里怎么也赶不走那恶心的说
法,看来现在的教授,更是恶心人来全不费功夫。

  穿过江边的防波堤,踩上台阶,黄浦江灰蒙蒙地夹峙在城市的光影里,像城
市的一条破旧的牛仔裤,扔在那里。莎比想到这里,不得不指责自己的头脑,今
天彻底地完蛋啦,都是那狗日的教授给害的,看什么,都要与人体联想起来。

  她怀着期待,更怀着虚无,散漫地走着。她没有去寻找,因为她知道概率不
会垂青她。

  这一边的江边,人数相对而言要较外滩那边清冷了许多。但栏杆边上,基本
也被人占据,只是空间的密度没有对岸那么紧而已。看到情侣们坐在江岸边的栏
杆上窃窃私语,莎比才知道,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只会更明晰地知道什么叫孤
独。

  她喜欢把自己藏在光影里,因为这样使她感到安全。

  她来到上一次与小穆曾经坐过的长椅处,那里,早已被一对情侣占领,她默
默地回望着那一天与小穆在这里的情景,陷入到时空的错乱中。

  似乎他应该在这儿,应该在这儿才对。

  她有一点不好意思久待在这个被一对男女占领着的长椅边,那种感觉,就像
是一个窥视者似的。她重新走上台阶,回到了江堤上。回首,她看着对岸的那些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上海外滩,此刻的它们,像一堆积木,被光线映照着,给人
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而更吸引人眼睛的,却是外滩建筑后面的那些高低起伏、
怪里怪气的新型建筑,它们崎岖不平地像暴发户一样,用它们奇形怪状的造型,
压迫着低矮的外滩建筑,这就是上海人经常讨论与厌倦的光污染与无序建筑群。

  像什么呢?如果按照朱教授的阳具类合理推理的话,那么,对应的那些建筑,
就像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狗屎堆。

  莎比再次把目光移到那个长椅边,突然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长椅
前慢慢地蠕动着,然后停靠在江边的栏杆上,依着那儿,像一朵栖息在高天的黑
色云块,再也没有动弹。

  难道是城市里过多的光线漾进眼睛里导致的幻觉?莎比一时难以分清什么是
城市之夜里的真实。

  她一步步地跑下台阶,走近,走近,身影给她的熟悉的感觉,在暗夜里四处
弥漫,笼罩了她。只是她看到的仅仅是一个背影,她无法确认是否是真实。

  她被一群女孩的结伴游打扰了一下,停住了步伐,那个依着栏杆的男人,转
过身来,显然是被那群叽叽喳喳的女孩的声音所吸引,然而,就在那个男人转动
的一刻,莎比似乎在黑暗里,看到一条闪电般的光束,压过了城市的所有的光线,
在她与那个男人之间勾连起来。

  「穆岩……」莎比无意义地叫道。

  「小全姐。」她不仅看到他眼睛里的光亮,更听到了他几乎难以听见的喃喃
的低沉的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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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像两个在陌生街头相逢的熟人,有一种异样的亲切。

  莎比跑了几步,绕过面前三三两两的人群,走到小穆的身边,小穆等她走近
了,拉住她的手,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消弥了他们之间产生的芥蒂。也许他们在
这一刻感受到的是城市相同的压迫,就是:你们是一个孤独者。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刻想逃离彼此的接近,但城市的残忍的手,推搡着他们,
干燥着他们的灵魂,使他们感受到,他们是这块陌生土地里最亲近的两个。

  两个人都因为工作身份的特殊,而自觉地与现实生活隔绝了起来,他们之间
感受到的那种同一背景的默契,是任何别的人无法给予的。

  经过中午那一段波折,此刻在外滩的相逢,使他们已经远远地把那一场不快
抛弃到遥远的地方,在不期而至的生分之后,他们倍感珍惜唯有他们在一起才能
感受到的亲切感觉。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小穆倚着栏杆上,看着莎比。他的脸上挂着平和
的表情,与中午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态度判若两人。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莎比歪着头,带着一种挑战的调皮神情说道。

  「我可没有说你不能来啊,只是,我说你能来,并不代表你真的会来啊。」

  「看样子,你说我不能来,我倒会来的。」莎比微笑着说道。

  「怎么会这么巧呢?难道你到这里,还是与我有关的?是我先说了你不能来,
才有了你的来?」

  「不管你有没有说,你不觉得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你吗?」

  「真的?那我真是感到荣幸了。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你想我还会有什么其它原因?除了你,我一个人会来到这里吗?」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小穆惊讶地睁大眼睛,把莎比的手紧紧地攥
在手心里,仿佛会怕她一振翅就能飞走。

  「你别这样,捏得我好疼噢。」莎比扭曲着面孔,直到小穆松开了她的手,
她也倚着江边的栏杆上,头微微地侧过来,看着小穆,「我当然知道了,你知道
女人有第六感的。」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也能猜测到?」

  「我可不会算命,只能说是瞎猫撞上死老鼠罢了。」

  「你说我是死老鼠。」

  「是你自己这样说的,你说是,就是‘是’了。」莎比噘着嘴,看着他。

  「你?老鼠也会吃大米的。」小穆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我不怕你,我又不是大米。」

  「老鼠还喜欢吃奶酪的。」

  「我更不是奶酪。」

  「那你选吧,选一个老鼠爱吃的东西。」

  「唉,一直说吃啊吃的,你晚饭吃过了没有?」莎比转过身,看着小穆,然
后她就势反转过来,从倚着栏杆变为趴着栏杆,眼睛却看始终看着小穆。

  「我不想吃,一点想吃的感觉都没有。」小穆也侧转身子,两个人一起面向
黄浦江,看着流淌着波光粼粼的灯海与河水。

  「小穆……」莎比欲言又止地说道。

  「全姐,你别说了。我们不提那个事,好吗?」

  「好的。」

  两个沉默地望着远方,灿烂的灯光持久地辉映在眼睛里,使眼睛变得疲惫而
失去了感受力,他们对远处的流光溢彩的灯海都似乎视而不见。

  「全姐……」小穆开口说道。

  「嗯,你说啊。」莎比低声地应道。

  小穆把手轻轻地放在莎比的肩膀上,莎比没有拒绝,他们感到这种若即若离
的接触的感觉是他们此刻最为需要的。小穆可能想到刚才不提旧事的建议,没有
吱声。

  「小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来过这里吗?」莎比打破了沉默。

  「知道,上次,你可吓死我了,你只顾自己跑啊跑的,我差一点没有追上。」

  「你知道上次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啊。你当时也没有说。」

  「你知道小火当时说我什么了?」

  「不知道。」

  「你想知道吗?」

  「如果你肯告诉我,我当然想了。」

  「她当时说我是——婊子。」莎比平静地说道,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

  「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小穆声音急促地说道。

  「别问她有没有资格,她说的是事实啊。」

  小穆把莎比的肩膀紧紧地搂住,莎比转过头,有一点奇怪地看着小穆的偏激
的情绪。小穆说道:「她怎么说的是事实?你根本不是,你根本不是。」

  「穆岩,想想上次我真可笑,」莎比垂下眼睑,目光盯着看不到色泽的江水,
「我何必要作出那样偏激的反应呢?我真的是的。我为什么不敢正视我自己的真
实身份呢?现在看来,我真是很虚荣,很胆小如鼠。」

  「全姐,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美好的,永远是一个好姑娘。」

  「穆岩,我知道你对我好。也许正是因为我知道你希望我好,所以上次,我
特别不能承受。我想躲避现实,可是你知道现实是躲避不了的,该是怎么样,就
还是怎么样。我现在反而很平静了,不会再那样冲动了。我在你面前,真实是怎
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用不着去掩饰什么了,你知道我
把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来了,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全姐,今天下午我也想了许多。我们其实都有一个在人背后的真实。总以
为这种真实只有自己能知道,一旦被别人知道了,就觉得面上无光,自尊心丧失。

  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们不完美,但并不可耻。」小穆努力把自己与莎比一起
纳入到他表述的那种范畴中。

  「不,穆岩,我与你是不一样的。我的职业是出卖色相,而你这样至多属于
一种隐私,也是一种正常的隐私。你是纯洁的,你没有必要自责。」

  「全姐,你也没有必要自责啊。与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从没有把你想像成
碟片中的那个女人,我觉得你像是我的一个亲人,你可以说那是恋人。我懂得了
什么叫爱的感觉。这是我很久都没有尝到的感觉了。」

  「穆岩,我没有那么好,我的确是小火说的那样,是另一种类型的——婊子,
一个对着镜头表演的婊子。」

  「全姐,我不准你瞎说。」小穆另一只手也搭在莎比的肩头,两双手扶着莎
比的娇弱的双肩,莎比努力扭曲着头,回避着与小穆的正视,小穆继续说道,「
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纯洁的,干净的,不是那样的女人。——原谅我,即使
我看碟片上的那个女人,我也只用的是我的肉体,而不是我的灵魂。全姐。我现
在突然懂得,一个人的灵与肉是分离的,真的很难掌握得好。」小穆沉浸着自己
的一瞬即逝的难以捉摸的对灵与肉的思考中。

  灵与肉的确是人类时时刻刻面临着的一种内在矛盾。

  每个人,都可以分解成心灵与肉体。当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建立联系的时候,
他们的关系,实际上是用各自的灵与肉捉对厮杀,按照最简单的组合计算,那么,
有四种状态:男灵对女灵,男灵对女肉,男肉对女灵,男肉对女肉。

  灵与肉之间有没有一种结合部,一种中介体?

  似乎是没有的。

  肉体主宰着的时候,表现为发情期,人类是没有发情期的,但肉体的欲望占
领上风的时候,的确可以扫荡一切理智。一个放浪形骸的男人,在发情期发作的
时候,可以独立自主地发泄着他的肉体,却可以把情降低为零。比如贾宝玉,当
他梦遗的时候,实际上意味着他已经步入了发情期。肉欲的巨大的诱惑,使他可
以与袭人发生性关系,但这不影响他继续相当美好地与林黛玉展开纯粹是灵魂的
沟通与交流。

  男人的灵与肉的关系,就像阳具可以用着射精与小便一样,可以肯定的是,
灵与肉并不可能当时并存,就像男人的阳具当用着情欲的出口的时候,排泄的闸
门就彻底地关闭了。完全是一种近乎铁轨道口似的机关,控制着男人的灵与肉,
使灵与肉可以泾渭分明地各主沉浮。

  一个出入风月场的男人,可能都会遭遇到小姐的如出一辙的理论熏陶。当一

  个男人用自己已有爱人或恋人假惺惺地推阻小姐的服务时(一般公款埋单的情况

  下比较多),小姐会用众口一词的腔口,劝道:「这是性享受,与感情有什
么关系呢?」

  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姐是深刻地知道男人本性的,更广而言之,是清晰地解
悟了人类的本质的。小姐的意思是说,灵与肉是可以完全彻底地分离的。当小姐
说过这样的话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相信领袖的话: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

  那些开始时在小姐面前装模作样不肯就范的高贵者,都是经过这句话的启蒙
后才下水伏降,可以说明,小姐的理论无坚不摧,体现了理论对实践的巨大的指
导意义。

  闲话少题。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莎比是一个在镜头前展示肉体的人,小穆也
像看A片的男人一样,无法不对A片冲动起自己的肉体,但是,毕竟人类还有一
个灵,一个可以抛弃肉体而独立存在的「灵」。小穆与莎比此刻的感受,就是我
们上面所说的「男灵对女灵」的状况。他们有男肉与女肉,但是,遗憾的是,这
种男肉与女肉并没有在现实中对对碰起来,仅仅是通过A片实现了一次单向的遥
控作用,所以,此刻他们的「男灵对女灵」竟然可以超越于那种肉体的直接撞击,
高高地固守着心灵的那种一份圣洁,并且愿意去享受那一种至高无上的心仪与喜
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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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像两个在陌生街头相逢的熟人,有一种异样的亲切。

  莎比跑了几步,绕过面前三三两两的人群,走到小穆的身边,小穆等她走近
了,拉住她的手,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消弥了他们之间产生的芥蒂。也许他们在
这一刻感受到的是城市相同的压迫,就是:你们是一个孤独者。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刻想逃离彼此的接近,但城市的残忍的手,推搡着他们,
干燥着他们的灵魂,使他们感受到,他们是这块陌生土地里最亲近的两个。

  两个人都因为工作身份的特殊,而自觉地与现实生活隔绝了起来,他们之间
感受到的那种同一背景的默契,是任何别的人无法给予的。

  经过中午那一段波折,此刻在外滩的相逢,使他们已经远远地把那一场不快
抛弃到遥远的地方,在不期而至的生分之后,他们倍感珍惜唯有他们在一起才能
感受到的亲切感觉。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小穆倚着栏杆上,看着莎比。他的脸上挂着平和
的表情,与中午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态度判若两人。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莎比歪着头,带着一种挑战的调皮神情说道。

  「我可没有说你不能来啊,只是,我说你能来,并不代表你真的会来啊。」

  「看样子,你说我不能来,我倒会来的。」莎比微笑着说道。

  「怎么会这么巧呢?难道你到这里,还是与我有关的?是我先说了你不能来,
才有了你的来?」

  「不管你有没有说,你不觉得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你吗?」

  「真的?那我真是感到荣幸了。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你想我还会有什么其它原因?除了你,我一个人会来到这里吗?」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小穆惊讶地睁大眼睛,把莎比的手紧紧地攥
在手心里,仿佛会怕她一振翅就能飞走。

  「你别这样,捏得我好疼噢。」莎比扭曲着面孔,直到小穆松开了她的手,
她也倚着江边的栏杆上,头微微地侧过来,看着小穆,「我当然知道了,你知道
女人有第六感的。」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也能猜测到?」

  「我可不会算命,只能说是瞎猫撞上死老鼠罢了。」

  「你说我是死老鼠。」

  「是你自己这样说的,你说是,就是‘是’了。」莎比噘着嘴,看着他。

  「你?老鼠也会吃大米的。」小穆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我不怕你,我又不是大米。」

  「老鼠还喜欢吃奶酪的。」

  「我更不是奶酪。」

  「那你选吧,选一个老鼠爱吃的东西。」

  「唉,一直说吃啊吃的,你晚饭吃过了没有?」莎比转过身,看着小穆,然
后她就势反转过来,从倚着栏杆变为趴着栏杆,眼睛却看始终看着小穆。

  「我不想吃,一点想吃的感觉都没有。」小穆也侧转身子,两个人一起面向
黄浦江,看着流淌着波光粼粼的灯海与河水。

  「小穆……」莎比欲言又止地说道。

  「全姐,你别说了。我们不提那个事,好吗?」

  「好的。」

  两个沉默地望着远方,灿烂的灯光持久地辉映在眼睛里,使眼睛变得疲惫而
失去了感受力,他们对远处的流光溢彩的灯海都似乎视而不见。

  「全姐……」小穆开口说道。

  「嗯,你说啊。」莎比低声地应道。

  小穆把手轻轻地放在莎比的肩膀上,莎比没有拒绝,他们感到这种若即若离
的接触的感觉是他们此刻最为需要的。小穆可能想到刚才不提旧事的建议,没有
吱声。

  「小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来过这里吗?」莎比打破了沉默。

  「知道,上次,你可吓死我了,你只顾自己跑啊跑的,我差一点没有追上。」

  「你知道上次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啊。你当时也没有说。」

  「你知道小火当时说我什么了?」

  「不知道。」

  「你想知道吗?」

  「如果你肯告诉我,我当然想了。」

  「她当时说我是——婊子。」莎比平静地说道,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

  「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小穆声音急促地说道。

  「别问她有没有资格,她说的是事实啊。」

  小穆把莎比的肩膀紧紧地搂住,莎比转过头,有一点奇怪地看着小穆的偏激
的情绪。小穆说道:「她怎么说的是事实?你根本不是,你根本不是。」

  「穆岩,想想上次我真可笑,」莎比垂下眼睑,目光盯着看不到色泽的江水,
「我何必要作出那样偏激的反应呢?我真的是的。我为什么不敢正视我自己的真
实身份呢?现在看来,我真是很虚荣,很胆小如鼠。」

  「全姐,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美好的,永远是一个好姑娘。」

  「穆岩,我知道你对我好。也许正是因为我知道你希望我好,所以上次,我
特别不能承受。我想躲避现实,可是你知道现实是躲避不了的,该是怎么样,就
还是怎么样。我现在反而很平静了,不会再那样冲动了。我在你面前,真实是怎
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用不着去掩饰什么了,你知道我
把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来了,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全姐,今天下午我也想了许多。我们其实都有一个在人背后的真实。总以
为这种真实只有自己能知道,一旦被别人知道了,就觉得面上无光,自尊心丧失。

  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们不完美,但并不可耻。」小穆努力把自己与莎比一起
纳入到他表述的那种范畴中。

  「不,穆岩,我与你是不一样的。我的职业是出卖色相,而你这样至多属于
一种隐私,也是一种正常的隐私。你是纯洁的,你没有必要自责。」

  「全姐,你也没有必要自责啊。与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从没有把你想像成
碟片中的那个女人,我觉得你像是我的一个亲人,你可以说那是恋人。我懂得了
什么叫爱的感觉。这是我很久都没有尝到的感觉了。」

  「穆岩,我没有那么好,我的确是小火说的那样,是另一种类型的——婊子,
一个对着镜头表演的婊子。」

  「全姐,我不准你瞎说。」小穆另一只手也搭在莎比的肩头,两双手扶着莎
比的娇弱的双肩,莎比努力扭曲着头,回避着与小穆的正视,小穆继续说道,「
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纯洁的,干净的,不是那样的女人。——原谅我,即使
我看碟片上的那个女人,我也只用的是我的肉体,而不是我的灵魂。全姐。我现
在突然懂得,一个人的灵与肉是分离的,真的很难掌握得好。」小穆沉浸着自己
的一瞬即逝的难以捉摸的对灵与肉的思考中。

  灵与肉的确是人类时时刻刻面临着的一种内在矛盾。

  每个人,都可以分解成心灵与肉体。当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建立联系的时候,
他们的关系,实际上是用各自的灵与肉捉对厮杀,按照最简单的组合计算,那么,
有四种状态:男灵对女灵,男灵对女肉,男肉对女灵,男肉对女肉。

  灵与肉之间有没有一种结合部,一种中介体?

  似乎是没有的。

  肉体主宰着的时候,表现为发情期,人类是没有发情期的,但肉体的欲望占
领上风的时候,的确可以扫荡一切理智。一个放浪形骸的男人,在发情期发作的
时候,可以独立自主地发泄着他的肉体,却可以把情降低为零。比如贾宝玉,当
他梦遗的时候,实际上意味着他已经步入了发情期。肉欲的巨大的诱惑,使他可
以与袭人发生性关系,但这不影响他继续相当美好地与林黛玉展开纯粹是灵魂的
沟通与交流。

  男人的灵与肉的关系,就像阳具可以用着射精与小便一样,可以肯定的是,
灵与肉并不可能当时并存,就像男人的阳具当用着情欲的出口的时候,排泄的闸
门就彻底地关闭了。完全是一种近乎铁轨道口似的机关,控制着男人的灵与肉,
使灵与肉可以泾渭分明地各主沉浮。

  一个出入风月场的男人,可能都会遭遇到小姐的如出一辙的理论熏陶。当一

  个男人用自己已有爱人或恋人假惺惺地推阻小姐的服务时(一般公款埋单的情况

  下比较多),小姐会用众口一词的腔口,劝道:「这是性享受,与感情有什
么关系呢?」

  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姐是深刻地知道男人本性的,更广而言之,是清晰地解
悟了人类的本质的。小姐的意思是说,灵与肉是可以完全彻底地分离的。当小姐
说过这样的话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相信领袖的话: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

  那些开始时在小姐面前装模作样不肯就范的高贵者,都是经过这句话的启蒙
后才下水伏降,可以说明,小姐的理论无坚不摧,体现了理论对实践的巨大的指
导意义。

  闲话少题。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莎比是一个在镜头前展示肉体的人,小穆也
像看A片的男人一样,无法不对A片冲动起自己的肉体,但是,毕竟人类还有一
个灵,一个可以抛弃肉体而独立存在的「灵」。小穆与莎比此刻的感受,就是我
们上面所说的「男灵对女灵」的状况。他们有男肉与女肉,但是,遗憾的是,这
种男肉与女肉并没有在现实中对对碰起来,仅仅是通过A片实现了一次单向的遥
控作用,所以,此刻他们的「男灵对女灵」竟然可以超越于那种肉体的直接撞击,
高高地固守着心灵的那种一份圣洁,并且愿意去享受那一种至高无上的心仪与喜
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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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黄埔江上飘过来的浓重的水的气味,灌进了他们的鼻腔,这一片百年前曾
经的滩头,如今成为城市的核心地带,早已失去了哪怕一点的纯真的自然状态,
只有连接着大海的这条河道,像一条城市的秘密通道一样,反哺与输送着带着野
味的自然的气息。

  小穆与莎比观看着城市,一时没有声音,两个人好像沉浸在默契中。

  灵与肉是相分离的,对于男人来说,更是容易把灵与肉分裂成两半。但是,
肉的感觉,是不会长久的,为了维持肉的欢喻,人类用灵来支撑持久性。上面我
们就说过,爱情是人类的发明吗?

  很难想像,小穆搂着莎比的肩头,却没有一种色情的看法。

  因为接触,因为相知,感受到了肉体的脆弱,心灵的细腻,人在这一刻会珍
惜对方,护卫对方,怜爱对方,这是一种灵的境界吗?

  这是性中经常出现的转换方式。对一个没有必要承担后果的性对象,你从她
身上掳掠的是性的狂欢,你把以占领她的肉体为快慰,以虐待她、逼供出她的性
反应为乐趣,总之,你把她作为敌人,作为对垒的对象,中国古代就是把女人作
为「采战」的一种工具,体现出中国人从来没有爱情的传统,男女之间只有对立
与性战争,而没有心灵的融通。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男人与女人之间是只有男
肉对女肉。即使是《西厢记》这样唯美的杰作,张生看到小姐的第一反应,就是
在脑海中想像出男肉对女肉的赤裸媾欢图。

  但是,当你为她涌上爱情的时候,你会怜悯她,爱护她,轻柔她,她的每一
丝疼痛,都在你的关怀中,每一丝颤栗,都令你体贴入微。你会注重她的感受,
这就是从男肉上升为男灵了。

  超越了男肉的身体,具有了一种平和的爱情,你可能成为一个绅士,一个温
驯的男人,甚至你不愿去攫取她的肉体的秘密,只是愿意与她享受一种精神上的
互慰。

  此刻,小穆与莎比正是这样的一种境界。爱的最高境界,却不是做爱。这从
本质上讲是反人类的(因为如果失去性交,人类就将「人将不人」),但是,却
为人类创造了一种美好的精神世界。这究竟是人的悲剧还是人的喜剧?没有人知
道。对性进行过多的考究,就像面对浩淼的宇宙一样,你将会失去生存下去的兴
趣。你会产生虚无与无常的怪诞感。人大多数情况下,对性抱着鸵鸟一般的态度,
从不去追问它是否是纯洁,是否属于道德,是否尊严,因为人类明明知道性后面
的一切与道德规范相违悖的肮脏与庸俗,于是才用爱情来作为遮羞布。爱情这种
纯粹是意识形态的东西,像一团省略号一样,代替了性本身给人类带来的污点。

  璩美凤的性爱录像公开出来,令人觉得丑不堪言,其实那里面的性场景,不
正是一个正常人类的一种正常的交和状态吗?但因为把人类秘密的隐私没有经过
爱情的包装,直接地拎出来了,从而使得万众唾骂。璩美风的激情表演,并没有
使人们把这个联想施用到别人身上,因为人的鸵鸟思想发挥了作用,好像只有璩
美凤在这样地进行性表演,而别的人,都用别的方式进行性爱似的。人类对性采
取了只要隐藏着就可以宽容的态度。不让别人看到你的性方式,你就是一个完美
的人。

  《雷雨》中,当儿女辈乱伦的事情发生,鲁侍萍采取的方式,就是让这对有
了性关系的乱伦兄妹远走高飞,因为人类是习惯于这样的不见不怪的方式的。鲁
侍萍的这种鸵鸟态度,适用于性的各个旮旯与方方面面。

  AV女优的最大不同,就是她们是对着镜头进行表演,把人们背后的隐私,
公诸于屏幕前。也许没有人知道,AV女优只不过把表演与接触的器官移到了人
类的生殖部分来,与正规的明星们相比,其实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巨大的区别,但
她们在人们的视野领域里,显然是一种奇怪的品种。

  小穆看过莎比的A片,但他因为知道她生活中的人,知道她的真实的用情感
慰藉在这个城市里的共同的孤独,他逐渐地脱离了她的肉体,而看重着她的灵魂。

  正像A片片场中的导演,可以激情洋溢地拍摄出如火如荼的A片而他们自己
不一定动情一样,这是因为他与影片中的女优们有过平凡的接触,消释了她们身
上的情欲的符号,不再视她们为色情的对象。陌生化是性欲勃发的前提。不知对
方来历与背景,只有外在的性感的刺激,对于男人来说,这是男肉状态的最外在
的诱因。赵土根导演提到电影学院里无美女,真正的美女都在大街上的原因,就
是因为电影学院的学姐学妹天天看到,肉体的新奇性已经烟消云散,倒是大街上
的惊鸿一瞥的女人,倒有几分激发男肉状态的新鲜劲。曾经一位女士介绍她如何
对付强奸者,就是她不停地与强奸男说话,迅速化解两人之间的陌生,果然有效
地控制了那个强奸男的强奸企图,甚至最后强奸男开始不好意思起来,灰溜溜地
夹着尾巴桃之夭夭了。

  所以,男人的爱情,总是男肉开始,升化为男灵的时候,他对肉体的欲望就
已经退求其次了,他开始行使着男人的仗义与恩赐的角色,扮演着一个动物世界
里雄性动物经常自命的舔犊情深的护持者的角色,就像那个威风八面地行走在母
狮群边缘地带的雄狮一样。人类的动物性,始终决定着人类的社会现象。贪官一
般是从玩弄女人开始,但是随着接触的加深,男肉的最终需要升化为男灵的境界,
这时候,一个保护女人的伟大动机驱使着他,要为那个已经升格为女灵的对象,
设置后路,所以,购卖豪宅、开店置业等等,就成为贪官们为他们包养的女人接
下来做的事情。我们可以歧视贪官行为的可耻,但是我们无法否认,他的确是一
个从男肉上升为男灵的进化者。

  在美国影片《风月俏佳人》中,一个富翁邂逅了一个妓女,典型折射出一个
男肉到男灵的转变过程。开始的时候,富翁只有肉体需要,随着相濡以沫,两情
相许,床上的情欲已经变得很微小了,甚至最后分别的时候,连最后一次做爱都
觉得索然无味了,分手时,就不再做爱,因为一种感伤,一种伤情,已经超越了
做爱所能带来的那么一点短促的快感。

  无数的事实说明,男肉是容易做到的,男灵却是痛苦不堪的。同样对于女人
而言也是如此,女肉永远是潇洒的境界,一旦升化为女灵,那么,那种痛苦却是
长远的,并且反过来会影响到肉体所处的现实世界。

  这个世界上,肉欲的方式是千篇一律的,中国最古代的性书中所描写的性交
方式,即使到今天,我们依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与时俱进的需要,但是,「灵」的
认识却是不断发展的,不断得到丰润的,且在发展的过程中,呈现出千姿百态的
新意来。为什么爱情从没有给人一种完善到终结的感觉,也就是这个原因。

  莎比与小穆也许没有想到这么久远的性的问题,但是,他们却在现实中确凿
无误地感受着灵魂相许的实在与丰美。

             9-26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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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饿不饿?」莎比再次旧话重提。

  「饿不死的。再说,现在不是流行减肥嘛。」

  「你还减肥?我减肥还差不多。」莎比在暗中笑道。

  「没关系的,过去一个人呆着,我晚饭九、十点才会吃的。」

  「走吧,找一点吃的吧。」莎比挺直了身子,建议道。

  「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啊?」

  「喝咖啡?」小穆看到远处飞泻而下的灯海上,闪烁出一个非常有名的咖啡
的广告,不由信口说道。

  「你喜欢喝咖啡,我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

  「嘿嘿,说了玩的,不是现在都流行着一句话吗?‘现在的人,不是正在喝
着咖啡,就是正走在喝咖啡的路上。’」小穆说道。

  「我只知道你喜欢喝牛奶,现在我也被你拉了过去了,过去常喝醋栗减肥茶
的,现在也丢开不喝了。」

  「牛奶是温饱,咖啡是时尚啊。你看沪上的咖啡店里,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

  「你别这样说,你没有看到咖啡店里的主营业务都是中式快餐吗?你说还真
有一点怪,挂的是咖啡店的牌子,喝的是时尚,填饱肚子还得靠中式快餐。」

  「呵呵,也许中国人讲究实惠,谁有耐心坐在咖啡店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苦
咖啡呢。时尚有时也不一定对中国人的口味的。只是,拼凑在时尚里的中国造快
餐也真难吃啊,价格又高,又不好吃。想想真有意思,在吃不惯的咖啡店里,吃
严重不好吃的快餐,这不是典型的花钱找罪受么?」

  「花钱找罪受的事情多着了。你喜欢吃汉堡包吗?人们都说它是垃圾快餐,
我特讨厌,里面包着一团青草,咋吃咋难受。」

  「没想到你巨讨厌汉堡包,大概那个青草是为了减肥的,你应该接受它啊。」

  「汉堡包能减肥?不会吧,前几天,我在网上还看到,吃汉堡包的人,都长
的特肥胖。」

  「啊,难怪你讨厌汉堡包。应该是你先入为主吧,你怕长胖了,所以,心理
上对汉堡包特别拒绝吧。」

  「可是在看到这个消息之前,我就不喜欢吃的啊。」

  「其实,你总把胖挂在嘴边,你哪里是胖啊。」小穆认真地看了看莎比。

  「不是胖是什么?」莎比斜眼看了一下他。

  「那叫丰满,时代流行色。」

  「去。现在又不是唐朝。」

  「我问你,你是喜欢薛宝钗还是喜欢林黛玉?」

  「这是两码事啊,根本不搭界。」

  「现代人喜欢薛宝钗的越来越多了,也就是像你这样的,叫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肌理微丰。」

  「你总拿我开玩笑。」莎比甩开了小穆搭在她肩头上的手。

  这时,远处的海关大楼上的钟声发出晦暗不明的敲击声,莎比猛地想起了什
么,「都八点了,快去吃晚饭吧。」

  「不正是讨论这一点嘛。到哪里去呢?」

  「反正不去咖啡店。」

  「那去哪里?还是到上次广场里的那个老城厢饭店里去?」

  「还行,吃的实在,走吧。」莎比转过身子。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灯火通明的东方明珠塔巨无霸地占据了眼睛里的最主要
的地位。莎比想到上午上课时朱教授对东方明珠塔的恶俗的比喻,不由在嘴角边
冷笑了一声。

  小穆奇怪地看了一下莎比,问道:「怎么了,你一个人笑啥呢。」

  「想想真好笑。」莎比索兴笑出声来,带有一点明显的夸张。

  「快说,说给我听听。」小穆好奇地问道。

  「其实很无聊,不说也罢了。」

  「哎呀,你吊人胃口,存心让人难受是不是?」

  「我不说出来,就是不想让你难受的。」

  「你不知道,你藏着掖着,不是让人更难受吗?」小穆说道。

  「那你听了难受,可不关我事噢。」

  「再难受,也比现在吊起胃口来的难受好多了吧。」

  「那是你自作自受了,」莎比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早上培训班上课,我
们请来了一个姓朱的教授,他说……说东方明珠塔像……」

  「像啥呢?」

  「你猜猜,看看你能不能想到教授想到了什么。」

  「像什么呢?像一支剑,像艾菲尔铁塔,像……我看最像还是像‘东方明珠
塔’。教授说像什么了?」

  「他说像……唉,这个教授……说像男人的那个。」莎比无论如何说不出那
个字眼。

  「就这个?教授讲了半天就讲的这个?」小穆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真奇怪教授怎么想的出来呢。」

  「你还佩服教授?」

  「是啊,你不是没有想出来么?」

  「我只不过是不愿意往那面想罢了。还有,你以为这是教授的原创发明吗?

  看过卫慧的《上海宝贝》么?里面就把‘东方明珠塔’这样比喻的。我看这
个教授一点出息都没有,只不过是把卫慧的那句话剽窃过来而已。」

  「那么说,这不是教授说的了?」

  「这种比喻,是最没有想像力的比喻了,就像把小姑娘的脸蛋比喻成苹果一
样,都俗套得不能再俗了。」

  「你这样一说,还真的有道理。我听的时候,也觉得似懂非懂,似对非对。」

  「原来你们的培训班都教的这些东西?误人子弟啊。看你每天紧赶慢赶地上
班,原来就是这个内容啊。」小穆感叹道。

  「我也觉得挺无聊的,教授的一张嘴,讲的都是大道理,可就是听了不太明
白,仔细想想道理不是很多。所以,下午我才没有去的。」

  「怪不得呢,你今天中午回来了。当时我吓死了。」

  「你啊,瞧你当时那种木木的样子,我倒真后悔我回来了。」

  「我都吓得不知道怎么做了。我觉得以后我的功能要坏了。」在黑暗中,小
穆开了一句带色的玩笑。

  「去你的,谁叫你那么注意力集中的?」莎比咬着嘴唇,藏起自己的暗自窃
笑,「唉,那碟片是哪里来的?市场上似乎也有了。」

  「这是老钱的最新片子,刚刚发行的,是老钱打电话叫我到钱师娘的班上带
回来的。原来准备把它发到网上的,刚刚看了一会,你就回来了。」

  「穆岩,我问你?这样的片子看了真会有反应吗?」莎比觉得自己的脸颊有
一些发烫。

  「男人可能是如此。在这一集里,你拍的非常唯美,很干净,男人可能都喜
欢这样。」

  「我还是有一个不懂,男人看了这样的片子,都要……发泄一下吗?」

  「也许是吧,不然怎么说男人是A片的主要观众呢。你看我们的那个网站上,
购买A片的网友几乎要爆棚了,一天不打开信箱,里面就要塞满了。」

  「穆岩,你说男人怎么这么下流?」莎比刚说出口,意识到什么,赶忙改口
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男人看这些A片有什么意思?究竟是眼
睛里享受到了什么,还是身上哪里多长一块肉?」

  「嘿嘿,叫我怎么说呢?需要我来说现身说法吗?」小穆发出不自然的笑声。

  「我是真的问你的。我拍这些片子,却从来没有去认真看过。我觉得一点意
思都没有,可是那些男人为什么感兴趣呢,像苍蝇一样,明明他们没有得到我的
肉体,但好像都对我了如指掌似的。」

  「你怎么这样说?」小穆奇怪地说道。

  「我在网上看到一个A片点评里,真讨厌死了,把我评点来评点去,他看的
倒是仔细,哪儿有一个瘢点,哪儿有一颗痣,都能看得见。连我都不知道身上哪
里有一个小黑点,那些评点文章里倒写的一清二楚。你说他看了那么仔细,究竟
得到了什么好处。」

  「你这样问,把我也问糊涂了。可能男人都是一种视觉性的动物,他会满足
眼睛的需要吧。」

  「这眼睛难道也能产生快感吗?」莎比紧追着问了一句。

  「可能是眼睛联动着快感吧。」

  「怎么可能呢?」

  「不是研究说了吗?男人的兴奋可以通过视觉来完成的。」小穆谨慎地说道。

  「噢?是这样吗?那么,朱教授为什么不说东方明珠塔是‘眼睛’呢?」

  「这个……反正我也说不清,反正A片业这么红火,只能说是这么一个原因
吧。」

  「穆岩,说真心话,我觉得我是欺骗那些男人似的,把他的眼睛与时间都吸
引到A片上来,其实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也许他们得到了想像吧。」

  「想像?想像是一种收获吗?」

  「全姐,我只有解剖我自己了,我想男人都是一种好奇的动物吧。」

  「穆岩,你莫要见怪。我今天问了许多这样的问题,是因为我把你看成一个
好朋友,一个可以相信的好朋友。你不会生气吧。我一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不会,我知道。今天这个事情,我也前前后后地想了许多。A片是很有市
场,但是,它仅仅是一种满足好奇的过程,过程结束后,会让男人去思考什么叫
爱,会去追求什么是真正的爱。因为A片只有外在的肉体的皮毛,却没有心灵。

  看多了A片,就会使男人失去新鲜感,转而去寻找更深层次的东西。看过那
部《色戒》吧,那个出家的小和尚回到世俗生活,对情欲还有强烈的渴望,他还
没有看透色的本质,要让他出家是不可能的。佛祖之所以义无反顾地投身空门,
也因为他厌倦了人间的欲望,这样才能空空如也地去修行啊。A片有没有这样的
功能?

  我想是有的。A片看多了,就会失去兴趣,反过来会去追求情感,会去关心
肉体之外的东西。因为千百年来,肉体的形式太大同小异了,已经走不出什么新
意了。

  但情感却可以源源不断,捏成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说,A片也有作用了?」

  「别,我没有这样说啊。我只是感到,A片在最初的满足好奇后,就和垃圾
差不多。你别介意我这样说吧。」

  「怎么会?你想的也是我想说的啊。我一直把它们看成是垃圾的,奇怪的是,
这种垃圾却能赚大钱。」

  「奇怪的事情多了,有害的垃圾赚钱的不少啊,像毒品什么的,好在A片不
像毒品那样,会翻不过身来,A片倒有一点像注射疫苗,看多了,就会增加自己
的防范能力的。」

  「这么说,我干的职业倒是抗病毒的事业了?」

  「呵呵,有一点像。不仅是你的职业,我干的不也是如此吗?」小穆笑道,
与莎比穿过停车场,继续向南边走去。

  「这种说法,如果告诉钱主任,他可能会高兴的。他整天搜肠刮肚为A片正
名,我们说的,正对他的劲啊。」

  两个人的精神上的相互安慰,倒使他们顿时失却了这种不入大雅之堂工作给
两个人带来的阴影,他们觉得自己是光明正大,有益于社会的。他们充满了自信
与神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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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饿不饿?」莎比再次旧话重提。

  「饿不死的。再说,现在不是流行减肥嘛。」

  「你还减肥?我减肥还差不多。」莎比在暗中笑道。

  「没关系的,过去一个人呆着,我晚饭九、十点才会吃的。」

  「走吧,找一点吃的吧。」莎比挺直了身子,建议道。

  「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啊?」

  「喝咖啡?」小穆看到远处飞泻而下的灯海上,闪烁出一个非常有名的咖啡
的广告,不由信口说道。

  「你喜欢喝咖啡,我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

  「嘿嘿,说了玩的,不是现在都流行着一句话吗?‘现在的人,不是正在喝
着咖啡,就是正走在喝咖啡的路上。’」小穆说道。

  「我只知道你喜欢喝牛奶,现在我也被你拉了过去了,过去常喝醋栗减肥茶
的,现在也丢开不喝了。」

  「牛奶是温饱,咖啡是时尚啊。你看沪上的咖啡店里,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

  「你别这样说,你没有看到咖啡店里的主营业务都是中式快餐吗?你说还真
有一点怪,挂的是咖啡店的牌子,喝的是时尚,填饱肚子还得靠中式快餐。」

  「呵呵,也许中国人讲究实惠,谁有耐心坐在咖啡店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苦
咖啡呢。时尚有时也不一定对中国人的口味的。只是,拼凑在时尚里的中国造快
餐也真难吃啊,价格又高,又不好吃。想想真有意思,在吃不惯的咖啡店里,吃
严重不好吃的快餐,这不是典型的花钱找罪受么?」

  「花钱找罪受的事情多着了。你喜欢吃汉堡包吗?人们都说它是垃圾快餐,
我特讨厌,里面包着一团青草,咋吃咋难受。」

  「没想到你巨讨厌汉堡包,大概那个青草是为了减肥的,你应该接受它啊。」

  「汉堡包能减肥?不会吧,前几天,我在网上还看到,吃汉堡包的人,都长
的特肥胖。」

  「啊,难怪你讨厌汉堡包。应该是你先入为主吧,你怕长胖了,所以,心理
上对汉堡包特别拒绝吧。」

  「可是在看到这个消息之前,我就不喜欢吃的啊。」

  「其实,你总把胖挂在嘴边,你哪里是胖啊。」小穆认真地看了看莎比。

  「不是胖是什么?」莎比斜眼看了一下他。

  「那叫丰满,时代流行色。」

  「去。现在又不是唐朝。」

  「我问你,你是喜欢薛宝钗还是喜欢林黛玉?」

  「这是两码事啊,根本不搭界。」

  「现代人喜欢薛宝钗的越来越多了,也就是像你这样的,叫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肌理微丰。」

  「你总拿我开玩笑。」莎比甩开了小穆搭在她肩头上的手。

  这时,远处的海关大楼上的钟声发出晦暗不明的敲击声,莎比猛地想起了什
么,「都八点了,快去吃晚饭吧。」

  「不正是讨论这一点嘛。到哪里去呢?」

  「反正不去咖啡店。」

  「那去哪里?还是到上次广场里的那个老城厢饭店里去?」

  「还行,吃的实在,走吧。」莎比转过身子。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灯火通明的东方明珠塔巨无霸地占据了眼睛里的最主要
的地位。莎比想到上午上课时朱教授对东方明珠塔的恶俗的比喻,不由在嘴角边
冷笑了一声。

  小穆奇怪地看了一下莎比,问道:「怎么了,你一个人笑啥呢。」

  「想想真好笑。」莎比索兴笑出声来,带有一点明显的夸张。

  「快说,说给我听听。」小穆好奇地问道。

  「其实很无聊,不说也罢了。」

  「哎呀,你吊人胃口,存心让人难受是不是?」

  「我不说出来,就是不想让你难受的。」

  「你不知道,你藏着掖着,不是让人更难受吗?」小穆说道。

  「那你听了难受,可不关我事噢。」

  「再难受,也比现在吊起胃口来的难受好多了吧。」

  「那是你自作自受了,」莎比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早上培训班上课,我
们请来了一个姓朱的教授,他说……说东方明珠塔像……」

  「像啥呢?」

  「你猜猜,看看你能不能想到教授想到了什么。」

  「像什么呢?像一支剑,像艾菲尔铁塔,像……我看最像还是像‘东方明珠
塔’。教授说像什么了?」

  「他说像……唉,这个教授……说像男人的那个。」莎比无论如何说不出那
个字眼。

  「就这个?教授讲了半天就讲的这个?」小穆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真奇怪教授怎么想的出来呢。」

  「你还佩服教授?」

  「是啊,你不是没有想出来么?」

  「我只不过是不愿意往那面想罢了。还有,你以为这是教授的原创发明吗?

  看过卫慧的《上海宝贝》么?里面就把‘东方明珠塔’这样比喻的。我看这
个教授一点出息都没有,只不过是把卫慧的那句话剽窃过来而已。」

  「那么说,这不是教授说的了?」

  「这种比喻,是最没有想像力的比喻了,就像把小姑娘的脸蛋比喻成苹果一
样,都俗套得不能再俗了。」

  「你这样一说,还真的有道理。我听的时候,也觉得似懂非懂,似对非对。」

  「原来你们的培训班都教的这些东西?误人子弟啊。看你每天紧赶慢赶地上
班,原来就是这个内容啊。」小穆感叹道。

  「我也觉得挺无聊的,教授的一张嘴,讲的都是大道理,可就是听了不太明
白,仔细想想道理不是很多。所以,下午我才没有去的。」

  「怪不得呢,你今天中午回来了。当时我吓死了。」

  「你啊,瞧你当时那种木木的样子,我倒真后悔我回来了。」

  「我都吓得不知道怎么做了。我觉得以后我的功能要坏了。」在黑暗中,小
穆开了一句带色的玩笑。

  「去你的,谁叫你那么注意力集中的?」莎比咬着嘴唇,藏起自己的暗自窃
笑,「唉,那碟片是哪里来的?市场上似乎也有了。」

  「这是老钱的最新片子,刚刚发行的,是老钱打电话叫我到钱师娘的班上带
回来的。原来准备把它发到网上的,刚刚看了一会,你就回来了。」

  「穆岩,我问你?这样的片子看了真会有反应吗?」莎比觉得自己的脸颊有
一些发烫。

  「男人可能是如此。在这一集里,你拍的非常唯美,很干净,男人可能都喜
欢这样。」

  「我还是有一个不懂,男人看了这样的片子,都要……发泄一下吗?」

  「也许是吧,不然怎么说男人是A片的主要观众呢。你看我们的那个网站上,
购买A片的网友几乎要爆棚了,一天不打开信箱,里面就要塞满了。」

  「穆岩,你说男人怎么这么下流?」莎比刚说出口,意识到什么,赶忙改口
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男人看这些A片有什么意思?究竟是眼
睛里享受到了什么,还是身上哪里多长一块肉?」

  「嘿嘿,叫我怎么说呢?需要我来说现身说法吗?」小穆发出不自然的笑声。

  「我是真的问你的。我拍这些片子,却从来没有去认真看过。我觉得一点意
思都没有,可是那些男人为什么感兴趣呢,像苍蝇一样,明明他们没有得到我的
肉体,但好像都对我了如指掌似的。」

  「你怎么这样说?」小穆奇怪地说道。

  「我在网上看到一个A片点评里,真讨厌死了,把我评点来评点去,他看的
倒是仔细,哪儿有一个瘢点,哪儿有一颗痣,都能看得见。连我都不知道身上哪
里有一个小黑点,那些评点文章里倒写的一清二楚。你说他看了那么仔细,究竟
得到了什么好处。」

  「你这样问,把我也问糊涂了。可能男人都是一种视觉性的动物,他会满足
眼睛的需要吧。」

  「这眼睛难道也能产生快感吗?」莎比紧追着问了一句。

  「可能是眼睛联动着快感吧。」

  「怎么可能呢?」

  「不是研究说了吗?男人的兴奋可以通过视觉来完成的。」小穆谨慎地说道。

  「噢?是这样吗?那么,朱教授为什么不说东方明珠塔是‘眼睛’呢?」

  「这个……反正我也说不清,反正A片业这么红火,只能说是这么一个原因
吧。」

  「穆岩,说真心话,我觉得我是欺骗那些男人似的,把他的眼睛与时间都吸
引到A片上来,其实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也许他们得到了想像吧。」

  「想像?想像是一种收获吗?」

  「全姐,我只有解剖我自己了,我想男人都是一种好奇的动物吧。」

  「穆岩,你莫要见怪。我今天问了许多这样的问题,是因为我把你看成一个
好朋友,一个可以相信的好朋友。你不会生气吧。我一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不会,我知道。今天这个事情,我也前前后后地想了许多。A片是很有市
场,但是,它仅仅是一种满足好奇的过程,过程结束后,会让男人去思考什么叫
爱,会去追求什么是真正的爱。因为A片只有外在的肉体的皮毛,却没有心灵。

  看多了A片,就会使男人失去新鲜感,转而去寻找更深层次的东西。看过那
部《色戒》吧,那个出家的小和尚回到世俗生活,对情欲还有强烈的渴望,他还
没有看透色的本质,要让他出家是不可能的。佛祖之所以义无反顾地投身空门,
也因为他厌倦了人间的欲望,这样才能空空如也地去修行啊。A片有没有这样的
功能?

  我想是有的。A片看多了,就会失去兴趣,反过来会去追求情感,会去关心
肉体之外的东西。因为千百年来,肉体的形式太大同小异了,已经走不出什么新
意了。

  但情感却可以源源不断,捏成什么就是什么。」

  「这么说,A片也有作用了?」

  「别,我没有这样说啊。我只是感到,A片在最初的满足好奇后,就和垃圾
差不多。你别介意我这样说吧。」

  「怎么会?你想的也是我想说的啊。我一直把它们看成是垃圾的,奇怪的是,
这种垃圾却能赚大钱。」

  「奇怪的事情多了,有害的垃圾赚钱的不少啊,像毒品什么的,好在A片不
像毒品那样,会翻不过身来,A片倒有一点像注射疫苗,看多了,就会增加自己
的防范能力的。」

  「这么说,我干的职业倒是抗病毒的事业了?」

  「呵呵,有一点像。不仅是你的职业,我干的不也是如此吗?」小穆笑道,
与莎比穿过停车场,继续向南边走去。

  「这种说法,如果告诉钱主任,他可能会高兴的。他整天搜肠刮肚为A片正
名,我们说的,正对他的劲啊。」

  两个人的精神上的相互安慰,倒使他们顿时失却了这种不入大雅之堂工作给
两个人带来的阴影,他们觉得自己是光明正大,有益于社会的。他们充满了自信
与神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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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只是城市的过客,而两个人,则是城市的上帝。男与女结合的力量,
就可以改变世界。这种心理来自于亚当与夏娃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来自于中国古
猿男女遗传下来的文化品质,人们害怕孤独的原因正是如此。在城市里,情侣是
上帝,是足可以藐视城市的,可以超越城市的威胁利诱的。

  三三两两的从江边回来的人流,在灯海的逆光中,像一道道黑色的流星在游
动。小穆刚才松脱了莎比的手,在这里,他再次把她捉回来,他记得上一次在这
个地方,是他首次有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现在经过这么长久时间的波澜,他对
握住他的手,显然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

  当你拥有一个女孩,你会觉得自己强大,你会觉得自己已经超越了城市的领
空,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小穆在今天才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女孩在身边的那种安慰
的支持的感觉。虽然他没有想过什么是幸福,但是,至少他觉得在此刻的城市里,
他不再孤独,不再像游魂一样,无所依附。想到这里,他把莎比的手紧紧地攥紧
着,莎比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因为走的太快,反而把小穆
拖了起来。

  「你怎么了?」小穆奇怪地看着她。

  莎比被他的手拉着,就像无法冲出地球的纸飞机,忽悠着弹了回来,她朝他
露出带着鬼脸的笑容。

  也许他们不是恋人,只是一个从事着不为城市所容秘密工作的地下人员,但
是,他们却像恋人一样,在对方那种浪费的无意义的表情中,感受到许多无由的
快慰。这就是爱吗?爱赋予许多没有意义的事物以无穷的光泽,让许多平凡的时
光,具有了珍珠一般的圆润。爱是一种幻觉还是一种真实?是一种欺骗还是一种
直觉?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回答。爱永远钟情的是这一刻,它空前绝后,既厌
倦历史,更不考虑未来,它只关注即刻的快乐,哪怕是那么一点微小的没有意义
的一笑一颦。

  看到一家商厦的大门,还以为就是正大广场的后门呢,走了进去,才发现是
一个独立的商场。小穆牵着莎比的手,在跨上台阶的时候,不慎绊了一下,莎比
低头看他的脚,不由笑出了声来。

  「怎么了?」小穆奇怪地问道。

  「你看你的鞋子,应该扔进垃圾堆里了,再说夏天就要到了,你有没有凉鞋?」

  「凑合着穿吧。」小穆望着蒙尘而皱皱巴巴地皮鞋,想起这还是一年前女友
离沪前陪他买的,便掠过一丝无影无踪的神伤。

  「你不觉得闷着难受吗?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莎比拉着他,直奔下行
的电梯。

  「去哪儿?」

  「跟我走就行了,你的鞋子要换季了吧。」莎比站到了电梯上,小穆跟进一
步,没有踩上同一阶梯,高高在上地站在上一层梯阶上。

  「你怎么知道下面能买到?」小穆不解地问。

  「我以前来过这儿,下面有一个停车库,过去车子就放在下面,我知道下面
有一个很大的卖靴子的地方。给你买一双凉鞋吧。」

  「太感谢你了,只是钱由我付吧。」

  「当然了,哪里有女士付款的?」莎比扭头向他诡谲地一笑。

  「你挑中了什么鞋子,我一并给你付款。」

  「你以为我是来揩你的油啊。我是看着你的鞋难受。我记得你宿舍里也没有
一双好鞋的。」

  「你全知道啊。」

  「我能不知道吗?我一天到晚在你的房间里打游戏,你的那几样东西,我能
不知道吗?」

  「哇,你打探我的隐私啊。」小穆故作高深地尖叫道。

  「你的隐私我什么不知道呢?」莎比话一出口,联想到今天闹出的这一幕风
波,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失言了,便赶快闭住了嘴,正好电梯到了底层,她就势
一跳,把小穆从上面的电梯上拖了下来。

  果然下面是一个卖鞋子的地下商场,半边的场地空着,只有里面是一片硕大
的鞋柜。

  「你也买一双吧。我说过,我来付钱的。」小穆在后边说道。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了。我的鞋子多得可以用箱子装了,我天天穿也穿
不完的。」

  为了买到小穆四十四码一双的鞋子,几乎走遍了半个地下商场。买到后,莎
比拉着小穆的手,就急匆匆地往电梯那儿走。相隔这么久了,小穆又从莎比身上
感受到了那种女性的照料别人的本性来。有一个女孩在身边真好。他这样想到。

  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东方明珠地区首屈一指的最大的广场——正大广场。上
次他们就在是里吃晚饭。在老城厢饭馆里,两人点菜吃饭。

  这一次,两个人要比上次融洽了许多。一边吃一边说着,不觉时间已经过去。

  莎比先吃好,坐在边上,看小穆把桌上的所有的碟啊盘里的东西收拾下肚,
男人的巨大食量,对女人有一种说不来的好奇,甚至说是吸引。或许这暗示着男
人的一种强罕?莎比留意而留心地看着小穆,瞧他风卷残云般地消灭着桌上的饭
菜。

  他们才进来到柜台点菜时,当时莎比与小穆一起仰头看顶上的菜单,她特意
点了一份「镇江肴肉」,这是今晚菜肴中唯一标明「肉」的食品,因为她知道男
人都喜欢吃肉。莎比只是尝了一块,觉得这个肉太精致,反而失却了风味。小穆
倒吃得香,莎比一边喝着冰冻莲子汤,一边抽空瞟一下小穆。两个人好久没有坐
在一起吃饭的那种感觉了,这种感觉重新回到莎比的思想里,使她觉得珍惜,觉
得温馨。女人也许是关注细节吧,一些没来由的小细节,往往会让她涌上复杂的
思绪。

  渺小的细节,因而就会像滚雪球一般地不断增大,在心里形成一种决定。莎
比的脑海里,不断地生成出一种挥之不去的想法,顽强而执着地凸现出来,占据
了她的整个脑海。

  她想到了表妹柳丝丝。不知为什么,她把柳丝丝从记忆深处调了出来,放在
面前的小穆的身边,仔细地斟酌着两个人的般配与否。为什么她把自己剔了出来?

  莎比仅仅受一种下意识的思想左右着,她觉得小穆与柳丝丝都是纯洁的男孩
与女孩,他们才是真正地具有平等的地位的。他们在一起才是真正合适的。莎比
心中对小穆有一种她不愿意去相信的爱,这种爱,使她愿意小穆拥有真正的幸福。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她觉得,如果小穆与柳丝丝走到一起,倒是一个绝佳的选
择。

  尽管她知道表妹对她有着很深的成见,但这个成见中,恰恰说明了表妹的那
种与生活不相妥协的纯洁,而这与小穆的现实状态倒是非常吻合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莎比的一个念头在心里坚定了。但她没有说出来。女人虽
然说是藏不住秘密的,但是,她们往往在另一种情况下,会成为秘密的最好的坚
守者,因为她们相对于男人而言,少一点显摆的欲望,少一种表现自己的冲动。

  她们的秘密,往往是在她们聊天时由她们的夹不住的嘴透露出来的,而一个
她认可的货真价实的秘密,她会死死地按捺在心底深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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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培训班结束的很早,柳丝丝拖拖拉拉地留在后边,眼睛却紧张地注视着
窗外。她不想被莎比再抓到她,如果那样的话,莎比肯定又会来一套装腔作势的
教训。

  见到自己的表姐在培训班里,柳丝丝是暗中的吃惊。

  莎比离开家已经许久了,没有人知道她在干什么。而柳丝丝固执地认为,爸
爸和妈妈的不和睦,完全是因为莎比造成的。

  她本来有一个多么完美的家庭,可是就因为莎比的缘故,使父母闹到离婚的
边缘。

  她爱父亲,也爱母亲。她崇拜他们,喜欢他们。但是,莎比破坏了父母亲在
她眼中的圣洁,让她曾经相信过的完美的家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莎比。她坚定地认为,就是她。

  走出临时租用的培训基地,她庆幸自己没有被莎比看见。其实这天下午莎比
就没有上班。

  走进上海永远熙熙攘攘的大街,柳丝丝很快感到自己被都市永不停息的声浪
淹没了,这种嘈杂的氛围,给她的是一种自由的感觉,一种不知自己是谁的那一
份神秘。走在大街上,柳丝丝觉得自己充满弹性,富有魅力,她喜欢把大街想像
成一座T型台,那是展览她青春与骄傲的所在。

  穿过虹口体育场的巨大的高耸的肩胛,柳丝丝在路边等着公共汽车。

  这一段地区,柳丝丝还从没有来过。上海太大,就像一座汪洋,而柳丝丝就
像一条小鱼,她只是熟悉自己家面前的那一段狭小的河汊。

  她想还是乘车回到人民广场那儿,她熟悉那个地方,因为自小她曾经经常去
外婆家,对那儿的地形比较熟悉,她宁愿到那儿转车回家。

  看到一辆经过人民广场的公交车,柳丝丝跳了上去。

  车里人太挤,柳丝丝最怕在车内挤了,人一挤,自己欣赏与玩味的那一份骄
傲与得意,便会一扫而空。

  是啊,一个女孩,只有在一个专门为她设置的舞台上才会展现出所有的美感
呢。

  在一个拥挤的公共汽车上,再美丽的女孩,也不过是一个沙丁鱼的美人鱼版。

  居然还是一个不投币的公共汽车。柳丝丝习惯地握住车内的拉杆,猛地开启
的车子,传过来强烈的惯性,她不动声色地化解了。而身边,乘客都晃晃悠悠地
站立不稳,而这往往是沪上车内吵架的最普遍的开端。

  柳丝丝从包里取出「公共交通卡」,刷卡的地方,应该在车后边,但是,面
前挡着厚厚如青纱帐的人群,她像一条小鱼一样,根本无法穿过那密密的栅栏。

  她挥着手里的交通卡,侧着头,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售票员的面孔。

  售票员在里面吆喝着买票,她用最节俭的声音,减少着能量的损耗。这是售
票员的职业性的自我保护,她说道:「谢谢大家摆一个渡,帮帮忙,把交通卡传
过来。」

  伸出几张手来,从柳丝丝的手里接过卡去。

  但过了片刻,那边传过来的却是两张卡。

  柳丝丝接过卡,发现这是一模一样的交通卡。两张卡,哪一张是自己的呢?

  「怎么会是两张卡?」柳丝丝高声向售票员问道。

  「有一张是我的。」身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柳丝丝朝那人看了看,这是一个高个子的男青年。他说道:「给我一张就行
了。」

  「这两张一模一样,哪一张是你的?」柳丝丝犯起了迷糊。

  「给我看看。」那男孩接过交通卡,翻过来,转过去,这种卡,外表大同小
异,没有任何记号,标明它们的差异。

  「分不清啊,侬来科科有甚呢不同。」那男孩把两张卡全部递回到柳丝丝的
手里。

             9-26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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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只好接过那个男孩递过来的两张交通卡,一犹豫,她决定还是向售票
员寻找解决的方法吧。

  「售票员,」柳丝丝高声地叫道。车箱里虽然人很多,嘈杂得很,但额外的
叫喊还是很鲜明的。「哪一张是我的啊?」

  售票员挤挤碰碰地过来,「又分不清了?还有一张是谁的。」

  柳丝丝向那位男孩指了一指。售票员翻来覆去看着交通卡,小声呢咕道:「
你们怎么又不在上面做一个记号?」

  「我哪里知道会分不清?」柳丝丝说道,「识卡机能不能识别出来?」

  「不行的,这种情况我老碰到的。」售票员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三十岁左右的
女性,脾气倒还不错,「这台车上的识卡机不允许用第二次的。唉,你们这个卡
里还有多少铜钿?」

  「为什么要问有多少钱?」柳丝丝瞪着眼睛问道。

  「小姑娘,要是你们卡上的钱差不多,倒可以换一下了。」

  柳丝丝想了一想,说:「我这卡上估计有一百多元吧。」然后眼光朝那个男
孩看去。

  那个高个子男孩好像与已无关地站在那里,听任自己的卡在柳丝丝与售票员
之间转来转去。售票员也停下眼光,看着他。那个男孩说道:「我这卡上应该有
三百元吧。」

  「你们这个真罗索了。」售票员说道,「你们准备到哪里下?」

  「那就换不回来了?」柳丝丝不悦地鼓起嘴巴。

  「换是好换回来的,就是烦一点。看你到什么地方下车,要是你着急的话,
我可以到其他的车子,用识卡机看一下哪一张对哪一位的。」

  「我到人民广场那儿。」柳丝丝说道。

  「你呢?」售票员望着那个男孩。

  「我也到那儿去。」那个男孩应道。

  「那你们就好办了。到站点后,你们自己直接到其它的车子上试一下,行不
行?」那个售票员和颜悦色地说道。

  「那只好这个办法了。」柳丝丝从售票员手里接过交通卡,看了看,赌气似
的,塞给那个男孩。那个男孩却荡漾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你拿着吧,你给我,
也没用啊。」

  「那你不怕我拿着跑了?」柳丝丝有一点没好气地说道。她喜欢无牵无挂,
喜欢那种自由自在地挥洒自己的随意的感觉,偏偏惹上这样的麻烦事,让心里老
不痛快。

  「跑了就跑了呗。说起来也不值多少钱。」那男孩说道。

  是不值多少钱,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拖泥带水的涩涩的滋味。柳丝丝心
里不快活,见到这个男孩居然假惺惺地充着大方,更加有些不悦:「你以为我值
得为几百元钱跑了吗?」

  「我是相信你的啊。」那个男孩抿着嘴,似乎隐藏着笑意。

  他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柳丝丝心里故意找茬,嘴上说道:「我还不喜欢让别
人相信我。」

  那男孩终于笑了起来,「那我还是不相信你好了。」

  「喏,拿去。」柳丝丝飞快地把交通卡甩到男孩的手里。

  「你……」那个男孩猝不及防地接过柳丝丝递过来的卡,有一点无所适从的
样子。「你怎么变卦了?」

  「不是说你不相信我吗?」柳丝丝瞄了他一眼,说道。

  「那你放在我手里,你就放心了吗?」那男孩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去想那个问题。值得为一张卡去相信谁吗?」柳丝丝的嘴
噘得老高,简直——用一个没有创意的比喻,可以挂油瓶了啦。

  「那是错在我了?」那男孩仍然小声地说道。

  「干嘛分谁对谁错的。下车后,你把我的卡给我就成了。」柳丝丝扭过头,
朝身前身后乱蓬蓬的后脑勺看去。她的这种坏脾气,引得周围的人发出窃窃的笑
声,也许她是那种看上去大同小异的上海女孩,她们带着一种无伤大雅的娇纵,
显露出一种当儿戏般的小女儿态的脾气,即使她们拿出一副怒气冲冲的颜容,给
人的感觉,倒好像她正当地维护了一个女孩的那一份自得与孤傲。上海女孩似乎
有一份那样的得天独厚的资质,可以信口开河地施展她们的小性子。也许这也是
一种上海特产吧。

             9-26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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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民广场下了车,柳丝丝跳下车门,那男孩跟过来。

  「你要上哪里去?」那男孩问道。

  「什么事?」柳丝丝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知道你要回家,你准备乘几路车?」那男孩跟着说道。

  「你问这干嘛?」柳丝丝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你乘哪一路车,我可以上去试一下交通卡。」那男孩道。

  「那你与我同一路吗?」

  「我无所谓,依你为准吧。」

  「我住在浦东。」柳丝丝没好气地说道。

  「走吧。」那男孩说道。

  「你去哪里?」柳丝丝奇怪地说道。

  「说不定我们同路呢。」那男孩说道。

  「什么叫说不定?同路就是同路,不同路就是不同路呗。」

  「其实我的一个朋友在花木,我正好要去看他。走吧。」那男孩说道。

  来到开往浦东的公共汽车,车里还没有多少人,上了车,男孩把两张卡交给
了售票员,很容易地分清了两卡里的金额。他把一张交通卡递给了柳丝丝,然后
对她说道:「你坐吧。」

  「我坐不坐关你什么事?」柳丝丝依旧不悦地说道。

  「其实我认识你。」那男孩微笑道。

  「认识我?」柳丝丝吃惊地看着这个男孩。

  「你可能没有注意我,你叫柳丝丝吧,其实我们今天一块在培训班上学习的。」

  「你?」柳丝丝一时语塞,「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你真会骗人。」

  「现在说也不迟啊。」那男孩带着一丝亲和的笑容说道。

  「当然迟了,如果你也是学员,这张卡你明天带给我不就是了?干嘛要费这
么大的周折,非要今天验证呢。」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的,可是车上人太多,我也没有找到机会说啊。」那男
孩说道。

  「这不是理由。」柳丝丝心情复杂地瞟了一下那个男孩,「我真是佩服你,
你真能沉得住气。如果是我的话,我早就说了。」

  「其实我当时说过,建议把卡就放在你那里的。」

  「你没有说过。」

  「我记得当时说过,‘跑了就跑了的,反正也不值多少钱’。」男孩辩解道。

  「你觉得这两句话的内容是一样的吗?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害得我忙
乎到了现在。」

  「其实你没有忙乎吧。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影响你。」

  「还说没有影响我?我都弄得心里老不痛快了。」柳丝丝噘着嘴说道,但心
里的气倒泄了不少,本来嘛,都是这个男孩一直不辞辛劳地跟在身边,自己倒像
是一个大小姐似的,忙乎的是别人啊。本来柳丝丝对一个陌生的男孩在身边一刻
不停地缠绕着,觉得像粘着橡皮膏药似的烦人,现在听说他也在培训班里学习,
倒觉得有一种熟悉的亲近感,不知不觉,她的口气里,少了刚才一以贯之的火药
味。

  「好,好,怪我不好了,我当时应该对你说,我认识你,你放心地走吧,明
天把卡带给我就成了吧。」那男孩站在那里,低着身子,向她说道。说话间,车
子上上来了不少乘客,很快一个车厢就被乘客占满了。

  「算了,别分谁好不好了。本来就是一个偶然的事故嘛。」

  「啊哈,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是吗?你刚才不放心吗?」柳丝丝抬眼看了他一眼。

  「刚才我可是如履薄冰,胆战兢兢。」

  「真的吗?我有那么厉害吗?」柳丝丝不由在嘴角边浮现一丝笑意。

  「不是厉害,只是你让错都错在我身上了。」

  「别讨论谁错不是错的了。也许我今天心情不好。」柳丝丝说道。「你到底
下不下车啊,车子都要开了。」

  「我要到浦东去一趟的。」

  「那你还站着干嘛,坐啊。」柳丝丝拍拍身边的坐位,示意那个男孩坐下来。

  「谢谢。」

  「谢什么?你想站到浦东啊。」

  车子开动,不紧不慢地穿过狭窄的闹市,痛苦地挣扎着走出城市的腹心地带。

  「你也喜欢表演?」柳丝丝扭头问他。

  「其实,我到浦东去就是为了这个事呢。我今天是代我朋友来充数的,他喜
欢表演,但他今天没有空,非要让我替他来报名了。这不,好事做到底,我给他
上课来了。我想去浦东一趟,把学习班上的教材什么的都带给他。」

             9-26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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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共汽车在城市迷宫里穿行。上海的公交线,像蛛网一样扑朔迷离。它不是
直线,而是最大限度地容纳着崎岖不平的站点,从而使公交道路像打摆子一样忽
上忽下,忽南忽北。

  汽车几乎贴着巷道的边缘,很难想像,如此狭窄的街道上,还是汽车川流不
息的要道。高耸的楼道,拥挤地簇立在道路的两侧,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直
劈大地。城市的空间,滋生出许多畸形的结构,就像原始森林里的植物拼命地要
抽长自己的身躯,抢占高空那一抹维系生命的阳光。城市里甚至可以让闪电也变
得狭窄起来,巨型的杆子似的高楼,就是一道被挤压成豆芽菜一般的干涸的闪电。

  城市的下午的时光是漫长的,失去了自然的生物钟与晨昏转换应有的节奏。

  城市的方向感被乱七八糟的街道暴虐地切开,街道误导的方向,就像城市里
不负责任的骗局一样,不值得信任。暮色的来临是城市里一道奢侈的加餐,被撇
开在城市的食谱之外。

  在渐渐上涨的车厢外的灰色的气息中,城市陷入到一种深沉的暧昧的临近黄
昏的暖色里。公共汽车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切割着城市的断面,窗玻璃外,是城
市像地壳一样缤纷斑斓的层层叠叠的记录。这种断面里,既有着市中心豪华高楼
的气宇轩昂,也有着居民区地段俗不可耐的下里巴人,它们交错着闪过汽车的窗
户,把城市不可谐和的姿影,浓缩在车窗一成不变的镜框里。

  越接近城市的边缘,那种世俗的城市图景便如地幔一样,变得浓厚而粘稠。

  在舒缓的天光的映照下,城市像蚌类伸展开自己的肉足,把它的隐秘的内幕,
缓缓地暴露出来。上海,这个最容易见到靓丽外表与美丽女孩的城市,在这个时
候,会展现出它的丑陋的遮蔽的真实。在紧贴着道路的狭小的楼前空间里,摆放
着躺椅,那上面必定会坐着一个佝偻的老人,这几乎成为上海路边的一个必不可
少的风景,就像到处都可以看到挂在阳台上的肮脏的被褥一样。城市里充满着矛
盾与对立。时尚的少女与垂暮的老人,构成了这个城市最尖锐的辩证关系。少女
令城市充满着活泼与青春,而老人,则让城市变得窒息与困顿。这两者有必然的
关系吗?没有人去考证与研究这些,城市的存在,只有空间的轴线,是同一时间
里空间的比较,而绝没有时间的纵深性对比。在城市里,永远是即刻的存在,决
定着地位与永恒,历史的判断与价值,注定是无力与空洞的。所以,城市里,永
远是少女招展着城市的时尚的旗帜,成为一个城市的代表与赏识的中心。而老人
们,他们是少女的未来,但城市不需要昨天与明天的起点与结局,它永远是一种
横向的同一时刻的布置。

  柳丝丝与那个男孩并没有说多少话,她沉寂地望着窗外,显得宁静而平和。

  地面突然变得高耸起来,并且开始了弯曲的行进。这是公共汽车正在驶上卢
浦大桥的引桥。

  随着地面的抬高,一缕鲜艳的像血一样的阳光,突然照进了没有色彩的没有
激情的车厢里,令整个空间里洋溢着灿烂的云霓。

  阳光在柳丝丝的脸上欢蹦乱跳地闪跃着,掠过她的脸上的光线,又照射到那
个男孩的脸上,他被外面的那股美丽的晚霞所吸引。那种绯红的涂满天空的色度,
一直被高楼遮挡着,现在它们放肆地涌进车厢,在移动着的车厢里徘徊、游动。

  他惊异地望着身边的这个女孩的侧面的轮廓。柳丝丝微微地侧着身子,眼睛
若有若无地看着那炫目的夕照,她的脸上挂着一种平静,好像她早就熟悉这样的
颜色,这样的城市的另一种光辉。她的沉静的泰然,与车窗外旋转着的暖色调的
阳光,仿佛对立着,但又天衣无缝地交织在一起。

  汽车绕行着卢浦大桥的引桥,缓缓上升,地面开始坍陷下去,下一层的引桥
上的汽车,立刻变得渺小而遥远,可以感觉到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在扩张。在这种
旋转中,你可以感觉到你升起在城市的上空,跃上了城市的天空,去领略城市里
深埋着的无法俯瞰的一切。

  那个男孩的目光悄悄地盯住柳丝丝那侧面的轮廓。偷窥女孩可不是一个文明
的举动,但你无法不被她身上的那种光彩,那种气氛,那种宁静所吸引,所打动,
你想搞明白,是什么让女孩变得神奇而不可侵犯,是什么使她变得非人间所有。

  城市的夕阳,其实并不是那样的鲜红,只是,你一直被深埋在城市的没有色
泽的平凡生活里,当你被城市的暮色吸引的时候,你会觉得那种强烈的对比色,
呈现出一种非常饱满的艳丽与华彩。金黄色的阳光的芒刺,在柳丝丝的脸颊的边
缘上,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绯红,而且在悄悄地变幻着那种流金溢彩的颜色,少
女与夕阳也许天生就有着谐和的成份,她们在那一刻携手交融的美丽,铸造出城
市梦幻般的极品。

  过了桥,那个男孩在花木站下了车。分手时,柳丝丝问了他的姓名,他告诉
她:「我叫韩力护。」

  「你怎么叫这么一个怪名字?」柳丝丝笑着,向他道别。

             9-26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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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20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