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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如影逐形(乳硬助性)】(全本)【作者:snow_xefd(雪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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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8章:骤雨传恨

  「这么戴着一副我女儿的面孔,看着铜镜,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那少不
经事的时光之中。颇有几分伤感呐。」龙十九缓缓说道,从发鬓取下一支乌木簪
子,指甲在上面刮了两下,抠出一点粉末,弹到饭菜中搅了一搅,跟着慢条斯理
的吃了两口。

  云盼情连催三道真气,却都破不出气海外那一阵阵软麻,四肢倒是还能勉强
移动一点,可不要说出手,就连把面前的饭喂进嘴里,也是极难做到。

  她吸了口气,强笑道:「如此说来,你的本来面目和龙影香应该是十分相像
了?」

  龙十九微微一笑,也不知她易容手段到底是怎样精妙,口唇勾动,丝毫不见
木讷滞涩,就好似原本就是这副模样,「像与不像,又有什么意义,我的本来面
目,连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赵雨净呆呆望着龙十九的脸颊,看那肤色红润,微有绒毛,靠耳根处血脉隐
约可见,只觉这易容手段简直神乎其技,竟惊得呆了。

  云盼情强自镇定,笑道:「龙前辈一身本事冠绝天下,隐龙山庄名震江湖地
位犹在二楼之上。晚辈实在想不通,您为何甘心屈居天道之中,供人驱策。」

  清风烟雨楼与隐龙山庄素来交好,她此刻间接提起,也算是变相求个人情。
以她心气,实在不愿如此,可如不设法脱身,聂阳赶来汇合之时不知要遇到什么
阴谋陷阱,若是遭了不测,或被诱入歧途,她真不知怎么向小姐在天之灵交代。

  龙十九将口中饭菜细细咀嚼,咽下后喝了口清茶,才讥诮道:「驱策?不过
是互相利用罢了。现下的天道可不是二十年前的天道,我所见的人中十之七八,
都是为了自身名利才甘心投身其中。」

  云盼情伏在桌上,软软道:「龙前辈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么?」

  龙十九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没有武功在身,这便
是要命的事。对付你们这种黄毛丫头愣头青,我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要是碰上你
师父师伯,我和砧板上的鱼肉也没有太大分别。」

  云盼情心念急转,口中仍是轻描淡写道:「他们那一代不是退隐田园,就是
一心授徒,偶尔还有几个间或到江湖走上一遭,也不至于危及龙前辈您吧?」

  龙十九瞄了她一眼,道:「找的要是我,不管来的是谁也不打紧,他们就算
不卖隐龙山庄的面子,也要有本事找到我才成。」

  这么说来,龙十九入天道竟是为了他人……她被逐出隐龙山庄之时,私生女
儿尚且年幼,被安全的养育在隐龙山庄之中,那能叫这女人甘心入伙的理由,还
会是谁?

  江湖上有不少人都知道,龙十九与邢碎影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却没人知道那
仇恨所为何事,只是大多数人都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那私生女儿,猜测龙十九多
半是因奸成孕,才恨上心头。

  但那些人都不知道的是,邢碎影便是仇隋,而仇隋,也是天道中人。

  从这一趟行镖以来,龙十九的行动轨迹来猜测,她不认识仇隋的可能性几乎
不存在。

  云盼情思忖一阵,一个大胆的猜测骤然浮现在心头,她低着头,迟疑了一下,
小声道:「莫不是……为了龙姑娘的父亲?」

  这次,龙十九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口一口吃着饭菜,不再说话。

  道破她的秘密,激她动手杀了自己,也总好过被拿来胁迫聂阳,云盼情暗咬
银牙,下定决心,开口道:「我如果所料不错,龙姑娘的父亲,应该就是邢碎影
吧?」

  龙十九仍不开口,只是慢慢吃喝。

  「你公开宣扬与邢碎影有深仇大恨,无非是为了方便打入与他有仇之人内部。
更能脱身事外,让人想不到你会与他仍有联系,仇隋以天风剑派后人身份进入天
道,恐怕也是由你引荐的吧?按龙姑娘的年纪来算,邢碎影应该是年纪很轻之时,
就与你有了私情,那时他还未臭名昭著,引你动了真情,也不是全无可能。」云
盼情一边思索,一边连串说道,一旦关键之处豁然开朗,此后种种便如泉水般不
断涌出。

  赵雨净在旁听的却是全无头绪,只在云盼情提到仇隋二字时双瞳一缩,泄出
一丝愤恨。

  「吴延易容改扮,多数都是装成陌生无名之人,而改扮形貌易容冒充到以假
乱真的程度,江湖中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龙前辈你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龙十九这时才傲然道:「吴延那种藏头露尾之辈,遇上眼力稍好一些的,便
没有半点用处,我就算不使缩骨移喉的本事,他也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邢碎影在多年逃亡生涯中分身无数,自然不可能全是吴延的功劳。我直到
此刻才想通,真正帮他最多的,是你。」关节之处打通,数点细节跟着浮现出来,
「若没有龙前辈你这师父帮忙,田三小姐怎会毫无怀疑的去练那桃花功?就我所
知,在江湖中四处散播桃花功来培养九转邪功牺牲者的,唯有邢碎影一人而已。」

  龙十九上下抚了抚胸口,似是已吃的十分满足,她静静站起,小步走到床边
坐下,解开领口盘扣,顺着洁白细腻的颈窝摸入粉白肚兜之中,轻轻一扯,拉出
一个羊皮软袋。

  她从袋中摸出一个扁长木盒,拉开盒盖,用手指沾了其中一格半透明的药膏,
小心翼翼的抹在下颌、两颊、额头等处。

  「龙前辈,您就没什么要说的么?」云盼情微微皱眉,完全猜不到龙十九会
是这种不置可否的反应,也没感到有半点怒气,连带着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
想得太多,从开头便已错了。

  「你愿意如何猜测,都是你的事情,我何必要为你验证真假。再说你猜得也
颇为有趣,我听的也很有滋味,你不妨再加把劲,把更多的事赖到我的头上,也
好让我自豪两下。」龙十九拢着嘴唇说道,手指在脸上灵活移动,随着指尖按捏
拉扯,一层软薄皮肤带着数块大小不一似肉非肉的东西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无甚
特色叫人过目即忘的中年妇人面目。

  顷刻间就换了一张容貌,云盼情纵然定力过人,也忍不住微张樱唇,瞠目结
舌。

  「这……这是你本来的面目?」赵雨净不敢相信似的微微摇头,小声问道。

  龙十九微微一笑,将那层薄皮收进袋中,道:「自我易容之术大成,就没有
几人见过我的本来面目。你二人的小命我留来有用,我若是露出本相,又不能杀
你们灭口,只能调些毒药让你们口不能言手不能书,岂不麻烦?」

  她将皮袋收好,整好衣物,淡淡道:「我常年带着各种面孔行走江湖,所谓
的本来面目,又有什么要紧。那些从不易容改扮的江湖客,露出的就是本来面目
了么?」

  云盼情笑道:「龙姑娘美若天仙,再加上那邢碎影也只对美人有兴趣,可见
龙前辈的本来面目,必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龙十九坐回桌边,缓缓道:「你不必浪费口舌,我不会杀你,我不想让你知
道的事,你也休想探出半个字来。」

  她口中虽如此说道,目光却染上了一抹怀念之色,静静坐了片刻,还是喃喃
道:「貌美如花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要装成别人模样,才能如愿以偿。即使有
了女儿又如何,到最后,我不还是只能做那个死透已久的女鬼。」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云盼情想破头也想不出是在说些什么,她心中倒是笃定,
邢碎影八成就是龙影香生父,从花可衣身处逐影高层就能看出,将自己信得过的
心腹以仇恨做幌子,送入对手之中成为关键棋子,本就是他一贯的手法。

  龙十九这一支天道人马,早早便到了聂阳周围,若只是将聂阳当作狼魂后人
伺机格杀,根本不必费这许多功夫。

  四大镖局合而为一,洗翎园阴谋易主,卷入其中最深的,正是董家。就好像
谋划之人算准了聂阳的性子,叫他不得不耽搁行程,参与其中一样。而摧花盟那
群被邢碎影玩弄于掌中的淫贼,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不断延误着聂阳预定的
行程。

  邢碎影对幽冥九歌全无兴趣,从聂阳知道这一点起,最初的计划就已彻底失
败,那趟镖照旧出发,邢碎影现身引诱则是首要原因。

  他既要聂阳按原定计划出发,又不能让这行程太快走完,如此看来,倒像是
处心积虑把聂阳绑在这件事中,便于掌握行迹,同时又有充裕的时间做他真正要
做的事。

  顺峰镇那六百万两税银的消息,恐怕就是邢碎影精心准备的最大诱饵。

  只要引来各路宵小之徒,聂阳就别无选择,只有抛下手上一切尽快赶到,如
此一来,所有的拖延耽搁在何时告终,完全掌握在邢碎影手中。

  龙十九带着白继羽他们,打着寻找董凡的借口,最后必定也会汇往顺峰镇,
成了邢碎影的助力。若真是以吞并洗翎园为第一要务,作为主事者的龙十九,哪
里来的闲工夫亲自易容改扮诱云盼情上钩,只为探明聂阳约定的落脚之处。

  思路一通,云盼情反而更加着急,龙十九虽然全无武功,可暗器用毒都是一
流水准,又有她们两个人质在手,对上聂阳兄妹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不论邢
碎影想做什么,这一步都会让他的形势变得十分有利。

  仔细一想,追击董凡的路线理应是沿江东行,可龙十九他们落脚路线,却早
早折往南方,多半渡船出事之后,云盼情她们甫一上岸,就已被眼线发觉,早早
盯上。恐怕要不是聂阳失了行踪,龙十九未必会让白继羽有那一趟山上之行。

  不论白继羽是否知情,那一趟与其说是帮同伴诛杀假货,倒不如说是为了去
带回赵雨净。那对金翎的严苛拷问,怕也是做给赵雨净看的。

  引来云盼情固然好,引不来,凭龙十九的本事,从赵雨净口中套出话来也并
不太难。

  云盼情越想越是心惊,心想决不能叫龙十九顺利如愿,可心思转了百遍,仍
是无计可施。

  除了初次提到邢碎影时龙十九的眼神略有一丝变化外,云盼情絮絮叨叨说了
那么多,龙十九连半点异样也不曾表现出来,对这样的对手,想靠口舌得利简直
是痴心妄想。

  可身中奇毒,她连拔剑的力气也提不起来,除了言语,又还能有什么手段。

  她强打精神,顺着龙十九的话头问道:「听前辈的意思,是有人要前辈扮作
死人么?」

  龙十九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伸手抚摸着云盼情细嫩面颊,讥诮道:
「你可知这世上最难击败的是什么人?告诉你,是死人。世间这些凡夫俗子,都
是一般的愚蠢,只要人一离世,便只念着他种种好处,如果恰好死的是心仪女子,
亲密伴侣,便更是无可救药,你哪怕一时说错一句气话,也能叫他大发雷霆,连
……连肚里的孩儿也不顾了。」

  这纯粹是自怨自艾,云盼情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但隐约还能猜到一些,那说
错话的,必定就是龙十九本人,如果那男子真是邢碎影,从她话中听出,邢碎影
心中一直记挂着某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却早已亡故……咦?她突然想到聂阳提及,
邢碎影曾说自己是聂阳杀父仇人,却帮他报了母仇,难不成……聂阳的亲生母亲,
便是邢碎影心中那个女子?

  她心思动的远了,不觉低声道:「难道邢碎影心中那人……是聂阳的娘亲?」

  早先觉得并无可能,是因年纪不合,聂阳母亲再怎么年幼产子,也比邢碎影
要年长许多,可如果云盼情猜测并无大错,龙十九与邢碎影有此一层亲密关系的
话,龙十九比起聂阳的母亲最多也不过小上几岁而已。

  可认真去想,却又忍不住被她自己推翻,聂阳一出生便没了母亲,那时邢碎
影的年纪不过十岁上下,怎么会对一个已经嫁人生子的妇人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思
念。龙影香的年纪较小,往回推去,龙十九与他相识时,他起码也有十三四岁,
换做寻常家庭的少年,已经该是成婚生子的年纪。

  出现矛盾之处,云盼情顿时一阵沮丧,这时却觉手臂一紧,竟被龙十九紧紧
握住。

  「你……方才说了什么?」

  「诶?我……我没说什么啊。」云盼情心中纷乱,一时没能厘清,呆呆答道。

  「就是你最后小声说的那句,你再说一遍!」龙十九双目光芒闪动,牢牢锁
住云盼情双眸,那流转媚意竟让云盼情心中一阵恍惚,连忙别开视线,不敢回看。

  「我是说,邢碎影心中可能一直记挂着聂阳的娘亲。只不过我在心中一算,
年纪实在不合,这又与你关系不大,你慌什么?」稍一镇定下来,云盼情立刻说
道,同时注意到,握着她手臂的龙十九五指又紧了几分,在全无武功之人来说,
已经可以说是全力握紧。

  必定是这话让龙十九骤然发现了什么,云盼情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龙
前辈,晚辈说错什么了么?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您可不要见怪才好。」

  龙十九神色木然,双眼也不知在看什么地方,像是正在苦苦思索一些事情。

  她这反应,与承认邢碎影便是龙影香生父无异,否则,一个毫无干系的邢碎
影心中有谁,干卿底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龙十九松开双手,颓然坐回桌边,那虚假面上,
仍透出一股深沉的心酸之意,原来如此四个字她接连说了数遍,声音愈发细微,
最后变得恍如呢喃梦呓。

  云盼情却想不通她到底是明白了什么,心中好奇大起,却不知如何旁敲侧击,
急得好似百爪挠心,一阵痒过一阵。

  「看来,我也得改改主意才行。」龙十九喃喃自语片刻,双目一闭,迅速定
下神来,再睁眼时,神情已透出一股异样肃杀,像是这短短片刻,已做了什么颇
为困难的抉择。

  过去提住云盼情衣领将她拉起,比了比身高,龙十九微微皱眉,放手让她坐
下,道:「亏你也是练武的材料,个子怎么生的如此矮小。」

  云盼情抿了抿嘴,笑道:「小时候饿得险些没了命,哪里还有余力长个。龙
前辈是打算易容成我么?那我也正好见识一下前辈的缩骨神功。」

  龙十九啐了一口,道:「我要是缩成你这种高矮胖瘦,一时半刻还挺的住,
一天两天下来,非要骨勒肺气憋闷而死不可。」她转而拉起赵雨净,比了比身量,
之后盯着面孔仔细斟酌起来。

  云盼情趴在桌上,一边思索脱身之法,一边看龙十九在做什么打算。

  「这丫头长的倒真是不错,」龙十九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放开赵雨净,遗
憾道,「手头东西不全,要扮成她这种美人,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非露出破绽不
可。」她顿了一顿,讥诮道,「这丫头眉眼含春,一副饱受雨露滋润的模样,看
来聂阳这一路过来,倒是艳福不浅。据说聂家那个女儿颇有几分姿色,好像也对
聂阳这个哥哥痴缠不休,这姓聂的小子,可以算的上命犯桃花了。」

  云盼情微微一笑,道:「他们兄妹并无血脉亲缘,虽说与礼不合,但聂大哥
若是寻到亲生父母,认祖归宗,到时两人再成亲的话,也算不上违逆伦常。即便
犯了桃花,也不会是什么劫数。」

  龙十九轻轻哼了一声,竟对这说法并不认同,冷笑道:「那只是因为你们知
道的太少。」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棂看向西方火染落霞,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方才
说的那句,若不巧真的中了,聂阳犯了这桃花,简直就是在劫难逃。你信也好,
不信也罢,我不妨告诉你,经你一说,我才醒觉,邢碎影心中记挂之人,八成当
真是聂阳娘亲,唯有如此,很多事在我这里才说的通。」

  「他……莫非是养母待他不好,才让他对年长女子心有眷属?」云盼情大惑
不解,想不出十岁左右的孩童,如何会对一个初产麟儿的丰腴少妇产生如此深刻
的爱恋之情。

  「蠢材。」龙十九一拂衣袖,冷笑道,「我是恼他瞒我如此多的事情,才忍
不住多说了两句,你们脑筋稍微灵光一些,自然能想到关键所在。我已说的太多,
你也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是。」云盼情苦笑道,「那能否容晚辈再问最后一句,龙前辈打算如何处
置我们二人?」

  「若是方才我怒气上头之时你问,我多半会说,把你们两个毒哑弄瞎,挑了
手脚筋脉,易容一张漂亮却无人认得的脸蛋,一人二十两银子,买给最近的镇子
里最卑贱的娼寮,一生也不必再等人来救。」

  云盼情明知龙十九这么说是在故意吓她,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不过我现下已经没事了。他终究是我女儿的爹,我犯不着为一个死了快二
十年的女鬼,惹他生气发怒。」龙十九关好窗户,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我本就
只是为了找到聂阳落脚的地方,要说如何处置你们,还真是不曾想过。」

  这人早年被隐龙山庄逐出家门,就是因为行事诡异狠毒,不为龙家所容,云
盼情听过有关的种种传闻,自然不敢大意,也怕言多必失,便默不作声只在心中
计量,如何才能挨过这一关。

  「云丫头,你说我要是拿你们两个去换聂月儿,聂阳是否有可能点头?」龙
十九将两人扶到床上并排躺好,突然问道。

  云盼情即刻便道:「绝不可能。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十余年,你就是用聂大哥
自己的命去换月儿姐姐,他也绝不会答应。更不要说我们两个无关紧要之人。」
无关紧要四个字她说的格外清楚,只盼能给龙十九留下个拿她们来威胁也是无用
的印象。

  「哦……」龙十九沉吟道,「那我若拿你二人换聂阳呢?」

  云盼情正要一样回答,却觉聂阳倒真有可能为她们做出什么事来,这一迟疑,
已被龙十九看在眼里。

  「那聂月儿与聂阳相依为命,我用你们换了聂阳,在拿聂阳去换聂月儿,绕
个圈子费些事,也能换来一样的结果不是?」龙十九也不知在盘算什么,唇角微
勾笑得颇为愉悦。

  「月儿姐姐与聂大哥形影不离,聂大哥也绝不会给你伤害她的机会。就算邢
碎影亲临,不踏过聂大哥的尸体,也休想伤到月儿姐姐。」云盼情斩钉截铁说道,
心底既已断定龙十九是邢碎影的真正助力,自然明白聂月儿才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聂阳落在他们手上,九成九并无性命之虞,可若是换成聂月儿,下场必定凄
惨到无法想象。

  龙十九若有所思,不再多话,只是拉高被子给她二人盖好,坐回桌边,对着
如豆油灯,托颊神游。

  床上二人都已十分疲惫,不多时,赵雨净便发出细长鼻息,沉沉睡去,只剩
下云盼情强撑着眼皮打量着桌边的龙十九,心中不断思量着今晚推测出的讯息。

  最后千头万绪,汇聚一处,化做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聂阳的亲生父母,究竟
是谁?仿佛所有的关键都集中在了这两人身上,一旦身份告破,所有的疑惑都会
迎刃而解。

  可是已将近二十年的时光,足以磨灭很多东西,聂清漪身亡之后,究竟还有
谁知道当年聂家抱养一子背后的真相?

  带着对沉厚迷雾的无力绝望,云盼情缓缓陷入梦乡之中,迷迷糊糊间听到一
声门响,微睁双目看去,似乎是龙十九起身出门去了。

  她去做什么?

  云盼情既想不出,也追不去,所能做的,也仅仅是闭上双眼,彻底的放松身
体,好好的休息一番而已。

  多半是体内药性残留所致,次日云盼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动了动臂膀,仅还有些酸麻,又运了运真气,经脉也已畅通无阻。看来龙
十九所用,并不是什么需要解药的毒物。

  她扭了扭颈子,才发现龙十九已不在屋中,竟从昨晚离去后,就没再折返。

  此人行踪诡秘行事不可捉摸,她也懒得费心去想那许多,一扭身下床站起,
展了展睡皱的衣物,将挂在一边的清风古剑摘下,佩回腰间。

  内息无碍,兵器在手,她总算稍觉心安,轻轻出了口气,回头望向赵雨净,
仍是一副睡得香甜无比的模样,也不愿打扰,她悄悄走到门口,开门拔剑挑住门
闩,从外面将门闩好,留意着周遭情形,走下楼去。

  一夜过去,龙十九若是愿意,恐怕亦可以变装成任何人的样子,她本身全无
武功,一旦易容,便与常人无异,想凭眼力将她从客栈中的人群中分辨出来,简
直难如登天。

  云盼情暗自思忖,龙十九大费周章,应该不会只为了探明聂阳行踪这么简单。
江心摧花盟残党的突然袭击,想必也出了邢碎影的预料,聂阳由此失了掌控,不
再在他们的把握之中,倒也算是塞翁失马。

  现下龙十九探明了聂阳约定汇合的地点,这会儿恐怕消息已经往邢碎影那边
去了。

  看情形,聂阳应该还没抵达,也不知是不是和月儿安全上了岸,受没受伤,
云盼情越想越是担忧,坐立难安,索性起身往镇外走去,想着在北方各处显眼的
地方留下约定的记号,告诉聂阳情势有变,莫要贸然现身。

  罗仙郡比孔雀郡小上不少,郡内大道只有自东北斜贯西南的一条石板长街,
小贩货铺、典当茶楼,多聚于此街道旁。

  囊中羞涩的结果,就是看的食指大动馋涎满口,却只能凑近嗅一下香气,云
盼情走出半条街远,双肩就垮了下去,饥肠辘辘说不出的难过。

  客栈里的酒菜全被下了药,她一口也不敢再吃,身上本就疲惫,此刻饿得前
心贴了后背,连脚下都一阵阵发虚。

  难不成要成为第一个穷死在江湖中的女侠么,云盼情盯着街边热气腾腾的包
子,这才明白为什么江湖上的大侠都喜欢做些劫富济贫的好事。

  有闲钱去济贫的大侠,总不会让自己饿肚子吧。

  「云姑娘,别来无恙?」旁侧突然传来一声低唤,云盼情扭头看去,是个一
身货郎打扮的青年男子,面目依稀似曾相识。

  「阁下是?」她警戒的侧身后退半步,手也按在剑柄之上。

  「云姑娘记不清了?我是燕总管的手下,这次跟着慕容公子来帮聂兄弟的忙。
在孔雀郡我露面较少,燕总管知道对头认不出我,才特意选了我来帮忙。随我一
道来的还有四五个弟兄,都在慕容公子那边等你们。」那人双手一拱,摆出不设
防的姿态,亮明了身份。

  仔细一想,师姐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里似乎确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此刻的云
盼情仍是心有余悸,微微踮脚,一抬手便往那人脸颊揪去。

  那人不敢躲避还手,被她再脸上结结实实的扭了两下,奇道:「云姑娘,你
……你这是做什么?」

  云盼情道了声歉,苦笑道:「见了慕容,我再好好跟你们解释。对了,你们
那边有空闲住处么?」

  那人恭敬道:「有,地方还尽够。不过我们没见到聂兄弟和聂姑娘,还没有
他们二人的消息么?」

  云盼情摇了摇头,「没有。」

  「那……昨天和你们一起来的龙姑娘呢,她在客栈和赵姑娘一起?赵姑娘没
有武功,会不会太危险了?」看来昨天她们三人一进郡中,就已被慕容极的手下
发觉,多半是他行事谨慎,决定先观察一下,才没有当场现身。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和我去接上赵姑娘。退了客房,咱们一道过去。」知
道慕容极已到,云盼情稍感安心。另外,也对聂阳兄妹感到更加担心,连慕容极
他们都已到了,那二人却还没有露面,莫不是真的在江中出了什么不测?

  不料,她还没来得及为聂阳兄妹担心太久,就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新的麻烦之
中。

  那原本沉睡在客房中的赵雨净,竟然不见了。

  床铺叠的整整齐齐,门闩从内打开,从外面挂好了铜锁。不论怎么看,也是
赵雨净自行离开的模样。

  可她这种时候能去哪儿?

  云盼情无法否认,放赵雨净在这儿有她私心中对其的厌恶作祟,也正因如此,
此时的内疚才格外强烈。

  幸好,赵雨净的外貌极为出色,即便不施粉黛面目憔悴,也不至于被小二漏
过眼底。

  经那贪图美色多看了几眼的小二回答,赵雨净在云盼情离开没多久,便魂不
守舍的离开客栈,往西去了。

  「西面……顺峰镇?她一个人先去那里做什么?」云盼情大惑不解,但她知
道,此刻的顺峰镇危机四伏,早已不再是个寻常小镇。赵雨净这么贸然前去,必
遭不测。

  「快,带我去见慕容极。」连客房也顾不得退掉,云盼情一顿秀足,转身离
开。

  只是,心中的疑问愈发浓重,化散不去。

  聂大哥,你……为何还不到?

  云盼情没想到,类似的疑问,聂月儿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哥,咱们这是去哪儿?罗仙郡不是该往东南才对么?」

  快马疾驰,聂月儿就坐在马上,斜侧着身子。她并未握着马缰,也不需去握,
她的双臂,正牢牢攀着聂阳的脖颈,窝在他怀中。

  马并不是好马,鞍辔也均以磨旧,一如他们二人身上那磨得发白的衣物。

  徒步赶路数日,他们才从几个村民口中听说了一伙路匪的消息。

  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匪帮,只不过是几个穷到豁出去的挑夫。所以,他们
也只得到了这一匹马,和两套破旧的衣服。

  这已足够。

  马用来赶路,衣服用来改扮伪装。

  只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易容技术。很多时候,锅灰和
破衣,就已十分有效。

  为了不惹人注意,一路走得皆是小道。兵器和月儿的首饰都在路上当掉,换
来的碎银,勉强够支持到原本的目的地。

  可发现这两天行程的方向不对后,月儿的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聂阳放缓行速,挺直脊背张望了一下岔道,接着斥马前行,选了更加偏西的
一条路。

  「你到底要去哪儿啊?」尽管这样只有二人独处正合月儿心意,但她总算也
还记得,顺峰镇已是刻不容缓之势,他们哪里还有时间耽搁?

  她知道聂阳必定是半路才临时起意换了方向,因此更加好奇。

  「天风山,天风观。」聂阳禁不住她一再追问,简要答道。

  「天风观?」月儿一愣,六大剑派先后衰败,天风剑派虽是最末,却也破落
二十余年之久,天风观应该早已被寻常道人占据才对,不过转念一想,失声道,
「你要去仇家?」

  天风剑派末代掌门的居处就在天风山脚,距顺峰镇不过三百余里,只是随着
仇不平那代的彻底败落,那诺大的家宅应该也已荒废多年。

  「去那儿做什么?你总不会以为邢碎影换回仇隋的名字,就会回仇家住下吧?」

  聂阳微皱眉心,将为了追问而微微仰身的妹妹往怀中搂了一搂,沉声道:
「我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我一直漏过了的那些事,说不定在
那里能找到头绪。」

  这感觉并非起初就存在,而是随着与家乡的愈发接近,而突然生于心头。

  所有的讯息都在暗示他,邢碎影与他之间有着莫大的干系。在聂家找不到任
何蛛丝马迹,这让他的思维进入了一条死巷。

  这干系是一条线,一端是他,另一端,则是邢碎影。

  既然他这一端已被人布下重重埋伏,设下层层关卡,那为何不去另一端,寻
找另一头的线索呢?

  「可是……可是咱们家的墓园……」虽不愿忤逆哥哥意思,月儿还是忍不住
提醒道。

  「江上这一场乱子,已让咱们耽搁太久。真的要发生什么的话,咱们已经赶
不及了。」聂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且,我仔细想过,
只要咱们两个并未现身,邢碎影反而会不知如何下手,聂家祖坟宗庙,反而还有
一丝安全的可能。」

  「那咱们不去不是更好?」在月儿心中,父母血仇本就不比哥哥的安全重要
太多,既然哥哥都看开了墓园一事,她一介女流更没什么介怀。

  「不去的话,我还要去哪里找邢碎影。」聂阳苦笑道,「只不过,我不能再
像只蠢牛一样,被他牵着鼻子,要我去哪儿就去哪儿,要我何时动身就动身。」

  他望着西北方飘来的一片浓灰云幕,道:「咱们得快些了,雨头过来前,得
找到下一处落脚的地方。」

  月儿黑眸一转,双颊流转一片霞色,低声道:「不必非要找民家,有个遮风
挡雨的地方可以睡上一晚就好。」

  前晚投宿民家,一间柴房,三面薄墙,农家夫妇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月儿
往他怀里钻了半宿,他也没有遂她的愿,让她幽怨了大半个白天。

  按她性子,自然是宁愿在荒林野洞过夜,吃的差些,也好过有人打扰她与哥
哥好事。

  聂阳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一旦与众人会合,多了所谓的兄妹名分作为阻碍,
他俩说什么也不能再像现下这般自由自在。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半路这突然的
改道就真的没有半分私心。

  「已经到了这里,如何休息的更加舒服才是要紧的事。不好好休息,体力不
足就很麻烦。」低头在妹妹秀发上轻吻一下,聂阳柔声道,「这几天我也该忍耐
一下,让你睡个好觉才是。」

  「我才不要你忍。」月儿一头扎进他颈窝,也不管灰泥脏污,一口便亲向他
脖子,用牙齿轻轻咬了两口,低喘道,「我这一生,数这几天最是快活,你要还
疼我,就不许再不理我。」

  「我哪里不理你了。」聂阳苦笑道。

  「我说有就是有。」月儿哼了一声,满面羞红,忍不住伸直食指往他胸前戳
了一下。

  月儿自幼习武,对痛楚的耐性本就比常人强韧,破瓜落红之夜,就已尝到了
极乐滋味,之后那娇嫩羞处几承云雨,少了胀痛恼人,更是快活的不知如何形容
才好,加上独处的时机有限,未来不知还是否有次机会,若不是白昼还要匆匆赶
路,真是恨不得刻刻缠绵时时交颈。

  聂阳本有些吃惊,但念及将来,不由得同情妹妹心境,便由她性子,他也乐
得纾解阳欲,消受红颜。

  沿着这条小路奔驰一阵,地势骤然拔高,马匹本就疲累,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聂阳来回打量一下,面带喜色,低声道:「算算距离,这应该是到了天风山。」

  不过这山势绵延起伏,远不是游仙峰可比。

  转为山道之后,马匹愈发难行,聂阳迟疑片刻,与月儿翻身下马,解掉鞍辔
放马归林,两人并肩提气离开道路,向高处直线攀上。

  山坡林木茂密,土石紧实,倒也没什么艰难险阻。

  斜向攀过一处陡坡,山势陡然升高,远远可以看见一条山阶蜿蜒而上。

  天风剑派没落多年,他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径直到了石板台阶,拾级登去。

  果然如聂阳所料一般,原本是天风剑派中枢的天风观,此时已不过是家寻常
道观。门庭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白发羊须的老道持着一柄破帚扫着院中的旧石板。

  石板都已磨得光滑,上面没有落叶,也没有灰尘。

  老道士只是静静地挥着扫帚,好似想要扫去身畔那无边的寂寞。

  「要进去看看么?」月儿忘了里面片刻,细声问道。

  聂阳望了望天色,点了点头,「天色已晚,下山寻找住处也来不及了。今夜
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二位施主,敝观年久失修,仅有贫道师兄弟几人在此清修,实在不宜待客。」
聂阳迈进院门,说明借宿之后,那老道连眼也未抬,依旧一下下挥着扫帚,帚头
在地板上擦过一下,口中边缓缓说出一字,这长长一句,说的着实令人心焦。

  「道长,风雨将至,我们确实没有时间下山另寻住处,还望道长行个方便。
只要有容身之所,供我们二人一晚栖身即可,感激不尽。」聂阳口中说道,耳目
却已开始留意周遭情形。

  仅是前院,就已十分广阔,可见当年天风剑派兴盛之时,这里该是何等热闹。
而此刻除了迎门石地,四下皆是杂草丛生,树枯花败,主堂大门紧闭,梁柱漆斑
剥落,蛛网挂角,徒惹唏嘘。

  「既是如此,施主请自便,我们几个老道住处在第三进东北角上。其余地方,
施主随意挑选。只是观内食粮有限,并无多余,还望施主海涵。」这次那老道停
下了手中活计,总算说的快了一些。

  「我们有些干粮,不必劳烦道长。」聂阳双手一拱,不愿多言,拉住月儿绕
开大殿,径直往后进而去。

  本就只是为了过夜,并不打算在这里寻找什么,聂阳选了西首那间,推门进
去。屋内仍留着当年弟子所睡的石磊长铺,只是被褥腐旧,下面的草垫也已一触
即碎。

  桌上油灯早已干枯,厚厚一层浮土,仿佛连指尖也能埋下。

  「哥,这……这要怎么住啊?」月儿眉心紧锁,心道住在这种地方,倒真不
如在山间寻个浅坳,生火露宿。

  「至少这里不会漏雨。将就下吧,从另一边下山,不出多远就是仇家。还有
半日路程,忍忍也就是了。」聂阳掩住口鼻,伸手翻开一条条被褥,想从中挑出
尚未腐朽的勉强一用。

  结果一条条都已破败,布料一提便裂,平白给屋中添了许多陈旧棉絮。

  将破布团在一起,擦净了屋内那几张方桌,方桌并在一起,总算有了可以躺
下的地方,聂阳推开几张窗户,静静望着阴沉下来的天空,若有所思。

  那老道说的冷淡,实际倒也热情,天色刚黑,就送来了一盏油灯,一个装满
热水的铜壶。

  屋里的瓷杯洗洗仍然能用,兄妹二人吃了几块带的干饼,就着前些日子露宿
野外时剩下的烤雀,还未吃完,窗外就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

  细雨连绵,如雾似烟。

  乌云蔽月,窗外一片静谧暗影,唯剩包含湿气的夜风,卷过破烂窗纸发出的
刷刷之声。

  江湖风云变幻莫测,今朝门庭若市,他日门可罗雀,昔年六大剑派四大世家
何等荣耀,如今不也成了这破败房屋,仅有无处可去的老者,静静的打扫着不变
的落寞。

  细细想来,难逃岁月摧垮的,又何止是区区一个江湖……

  住所实在简陋,两人又都存了提防之心,这一夜倒是平静无波。

  次日一早,两人便别过那几名老道,离天风观而去。行到远处,聂阳回头望
去,枝叶之间,那诺大庄院却模糊不清,再也看不真切。

  雨势比昨夜小了许多,倒真衬得上烟雨江南之称。

  空中飘着一层细小雨珠,随风摆荡,拂面无比清爽,伸手一抓,仿佛便能拧
下一团雾色。两人走在这样的烟雨之中,山林气息沁人心肺,仿佛所有的烦恼,
都可以随着穿林清风散入无边大地,化成点点朝露。

  山路对于常人颇费功夫,但对于聂家兄妹这样的武者,即便说不上如履平地,
也相去不远。

  约莫两个时辰不到,他们就到了曾经仇家所在的地方。

  「我曾来过这里。」聂阳远远望着那家宅院,喃喃道,「那时你应该还不记
事,我也只是模糊有些印象。这么多年过去,那里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化。」

  仇家位于十几家农户后方,那大片农田,曾经都是仇家的产业,现在自然已
不会有人收租。

  这座大宅,仇家并未转手予人,最后离开的人,用三百两银子雇了附近的农
户,帮忙看守打扫。负责的老伯是个干枯瘦小的老者,看上去严肃而认真。多半
是托他的福,仇家宅院的情形比起天风观实在好了太多,单是看那清洁如新的外
墙红瓦,就像仍有人住在其中一样。

  「这时怎么会有人啊,我守着这里十几年了,鬼影子也没见过一个。偶尔有
人回来一趟,也记不得看一看我这个老头子了。」那老伯姓孙,周围的农户都管
他叫孙伯,曾经做过仇家的管事,对这宅院也有几分感情,言谈之中,似乎颇为
感慨,明明仇家人丁未绝,却不见有人与他再打个照面。

  聂阳略一思索,与孙伯告别,作势离开。绕到远处,与月儿闪身躲进拐角,
等孙伯在宅院中检查完毕锁好大门离去,才轻轻纵跃过墙,落进仇家院中。

  「看护聂家的那个远房亲戚,要是能有这孙伯一般认真,我可真要感激不尽
了。」聂阳环视一圈,不由得低声感叹。

  「哥,你到底打算在这里找些什么?」月儿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院落,大惑
不解。

  「我也不知道。找找看,也许会有什么。」聂阳慢慢走入仇家,心中回想起
那一天孙绝凡在花可衣面前揭破的龌龊事实。

  就在这华美的庭院之中,就在这名门之后的家族之内,上演了一场令人心悸
的杀夫大戏。走过假山,便是一个荷塘,当年那幸存下来的女婢,便是被丢进了
这个池塘之中吧。

  拱门之后,另有一处庭院,一列房屋朱门紧闭,不过大概是为了打扫方便,
并未另行加锁。

  应该是刚刚才打扫过,院中干净整洁,几株月季含苞待放。

  「今晚就在这边过夜如何?」月儿兴致勃勃的伸手推开一扇屋门,看着屋内
家什,多半是在怀念那温暖柔软的被褥。

  他们二人,也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先四下看看,确认平安无事,就在这边休息两天。」聂阳随口说道,走进
屋中四下张望。

  这里应该是某个女眷卧室,聂阳望了一圈,便关门出来,往下一间而去。

  如此找了几间,总算看到一间书房,聂阳双目一亮,闪身进去,大步走到木
架旁侧,仔细打量着上面摆放的种种书卷。

  他要找的自然不会是武功秘籍,再怎么大方的门派,也不会将秘籍堂而皇之
的放在书架上。他想找的,是一些和当年有关的只言片语。

  大户之家,常会有人有提笔记录的习惯,写下年间发生的大小事宜,留作备
考。家中人丁增减,往往也会录入家谱,整理成册。

  这类东西并非秘密,一般也不会收藏的太过隐秘。

  可惜寻找一番,书架上只有一些寻常经卷,绘本文书,并没什么值得留意之
处。

  江湖人家通常会在书房或卧室之中设计密室暗格,收藏一些重要之物,既然
来了,总不能就此罢手,他观察一番,将墙上挂轴,桌上砚台笔筒,书架背后都
探查一遍,却一无所获。

  按通常格局,书房旁侧往往便是家主卧房,到隔壁一看,也确实像是当年仇
不平所居之处。

  墙上挂着两柄宝剑,对墙是一幅明媚山水,依稀便是不远的天风山模样。屏
风为了打扫方便推到墙边,露出的那张大床,若不嫌挤,起码可以容下五六人并
排仰卧。

  叠好的锦被与铺着的床单都用粗布罩着,应该是定期有人拆洗,坐在上面,
好似到了新居之中。

  挂在两头铜钩之上的红鸾纱帐应该是被那些农户刻意略过,并未被好好打理,
垂穗已然发黑,钩身也泛着一丝暗绿。

  在床头敲打一番,总算被他找到一个暗格,藏于枕下。

  他小心翼翼的用粗布挡在身前,用撑窗木棍挑开顶端盖子。

  里面并无机关,只是静静躺着几本绢册。

  他将粗布包在手上,取出一看,只换来满腔失望。

  除了一本春宫,另外几本均是些房中秘术和阴阳双修的介绍。

  当年仇不平醉心于此,看来并非捏造。

  常人卧房绝不会用到如此一张大床,想到那天孙绝凡与花可衣所说,聂阳抚
着床单,不禁想到,昔日仇不平在这张床上,究竟是怎么一番荒淫景象。

  最后,他又是如何死在这张床上,做了脱阳色鬼。

  采阴补阳这种阴损法门,最终便就该得如此报应才是……

  正自触景感伤,突然听到门外月儿娇斥道:「什么人!」聂阳心神一震,抬
手抓下墙上宝剑,抢步出门。

  月儿神态警戒,双掌护在胸前,可院中并未看到什么异样之处。

  「你发现什么了?」聂阳握紧剑柄,低声问道。

  月儿好似有些焦躁,不安道:「我也说不出,我……我只是觉得似乎有人在
暗处看着我。可……可是我什么也找不出。你说……你说这里是不是有鬼啊?」

  她一个年轻女孩,在这空无一人的宅院之中,听到这里有那么多冤魂枉死,
心中又怎么会完全不怕。

  聂阳凝神细听,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动。他对自己的耳力颇有信心,便拉着
月儿的手,安抚道:「你自己吓到自己了。别独个在外面了,和我一起进来吧。」

  一进屋,月儿立刻便把房门关上闩好,连窗户也仔细闭紧,天气本就不好,
屋内顿时暗了许多。

  卧室柜中备有不少长烛,在此过夜,倒是毫无问题。月儿从衣橱翻出不少女
子衣物,心中大喜,连恐惧之情也去了不少,用软布细细擦净了面庞,换了一身
淡紫纱裙,拿着那也不知属于谁的妆奁,竟自梳妆打扮起来。

  聂阳仍想找出些什么,反正房内已被弄乱,索性大肆翻找起来。

  卧室找完,聂阳又折回书房,月儿不敢独处,紧随在他身边,顺便去井边打
了一桶清水,放进卧房备用。

  时近傍晚,总算又在书桌抽屉内侧找到一处暗格,一面放着一薄一厚两本线
装纸册。

  纸张已经脆黄,非常小心才能翻过一页。不过字迹倒是清楚得很。薄的那本
是仇家离居前的三年账目,厚的那本,则是仇家家谱。

  并非简要的宗族索引,而是聂阳大感兴趣的人丁增减,年间事宜。

  将家谱带回卧室,他草草吃了些东西,洗过脸后,便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这本家谱应该誊抄过几次,追溯年代颇为久远,本家一支逢大事必记,加上
翻页需要颇为小心,他看的也着实快不起来。

  月儿本打算好好温存一番,哪知道哥哥不解风情,全神贯注读起了书,叫她
颇为没趣,打坐行功一阵,便趴在聂阳身边桌上,打起了盹。

  看了几十页,聂阳暗骂一声笨蛋,将家谱到转过来,从后往前翻去,仇不平
既然是最后一代,他关心的事情又怎么会写到前面。

  这略一分神,耳边却捕捉到了一丝极难察觉的一样声音。

  那是掺杂在绵绵细雨中的,一声极轻的呼吸。

  他心念急转,抬手挥灭烛火,免得透出身形,接着猫腰冲到窗边,双手一抬,
已从窗中探出头去。

  那声音极轻,无法分辨方位,但他目光急转,自然比任何人的动作都要快上
几分。

  可他仍没看到那人,他只看到了一片红色的衣角,以绝非常人的速度,鬼魅
般消失在院门之外。

  乳硬助性:第七十八章

                (一)

  龙十九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没有武功在身,这便
是要命的事。对付你们这种黄毛丫头愣头青,我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要是碰上你
师父师伯,我和砧板上的鱼肉也没有太大分别。」

  「那龙前辈是水煮好吃还是红烧好吃?」

                (二)

  「你愿意如何猜测,都是你的事情,我何必要为你验证真假。再说你猜得也
颇为有趣,我听的也很有滋味,你不妨再加把劲,把更多的事赖到我的头上,也
好让我自豪两下。」龙十九拢着嘴唇说道,手指在脸上灵活移动,随着指尖按捏
拉扯,一层软薄皮肤带着数块大小不一似肉非肉的东西脱落下来,露出一张灰白
无血不见鼻子的狰狞面目。

  「伏……伏地魔?」

                (三)

  她强打精神,顺着龙十九的话头问道:「听前辈的意思,是有人要前辈扮作
死人么?」

  龙十九微微一笑,反问道:「你知道么,植物大战僵尸要出二了。」

                (四)

  过去提住云盼情衣领将她拉起,比了比身高,龙十九微微皱眉,放手让她坐
下,道:「亏你也是练武的材料,个子怎么生的如此矮小。」

  云盼情撅嘴道:「我卖过炊饼,抄过别人的武功秘籍算在自己头上,逢年过
节就给朝廷演丑角,你说,我怎么可能长个。」

                (五)

  「云丫头,你说我要是拿你们两个去换聂月儿,聂阳是否有可能点头?」龙
十九将两人扶到床上并排躺好,突然问道。

  云盼情即刻便道:「绝不可能。他找不开。」

                (六)

  云盼情没想到,类似的疑问,聂月儿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哥,咱们这是去哪儿?罗仙郡不是该往东南才对么?」

  「什么?这边不是东南?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快马调头,换了个方向疾驰而去……

                (七)

  他要找的自然不会是武功秘籍,再怎么大方的门派,也不会将秘籍堂而皇之
的放在书架上。他想找的,是漫画和轻小说。

  你知道的,行走江湖,很无聊的嘛……

  第079章:凌虚暗渡

  窗棂响动惊醒了聂月儿,她起身抄过墙上另一把宝剑,箭步冲到哥哥身边,
问道:「有人?」

  聂阳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迟疑道:「的确有什么,我却分不出那究
竟是不是个人。」

  月儿武功虽高,对神鬼之事却十分胆小,浑身一颤,立刻缩在聂阳身后,小
声道:「哥,你……你莫要吓我。」

  聂阳微微一笑,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不要瞎想,我只是在感叹那人轻
功之高而已。」

  他将窗子放好,回身燃起灯火,「这仇家纵然有鬼,也绝不会来害你我。」

  「嗯?」

  聂阳重新坐到桌边,低头看向打开的家谱,淡淡道:「他们若真是在天有灵,
总该知道,我是要为他们报仇的那个。」

  邢碎影行事果然谨慎小心,仇不平出生那年之后,约莫六七页左右的纸张,
都被人扯去,踪影全无。

  烟雨剑赢北周当年在江湖也算崭露头角,是他的亲生儿子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仇隋本是养子一事也早已为人所知,这家谱中写下的事情,又何须隐瞒?

  若说是为了花可衣,也不足信。邢碎影本就想要将花寡妇打造成受人所害含
冤离家的形象,有这家谱记事为佐,明显更加有利。

  聂阳苦思片刻,仍猜不透这本家谱缺掉的几页究竟隐藏了什么消息。看纸页
断面已黄,恐怕这本家谱收藏起来的那一刻,就已被撕掉。

  他将家谱合上,按着封皮冥思片刻,陡然站起身来,出门取下廊外挂着的一
盏灯笼,用灯火点燃蜡烛置入,看了看窗外雨势将歇,轻声道:「月儿,走,跟
我去看看其他几重院子。」

  「哥,你到底要找什么?」月儿大惑不解,但还是将剑佩好,翻出一柄油纸
画伞,跟他一道出门。

  这大床卧室,自然便是仇不平居处,这一重院落,多半便单是他夫妇二人住
所。邢碎影年纪渐长又身为养子,想必不会住在新婚兄嫂隔邻。

  「我想找找看,当年邢碎影在这里的时候,住的是哪间屋子。」聂阳伸手拧
了拧铜门挂锁,微微皱眉,与月儿一起稳住灯笼,翻身越过院墙。

  比起方才那边,这一边的园景则朴素许多,只有近角处杵着一座爬满野藤的
假山。

  这边的打扫似乎并不很勤,上一年的枯枝败叶大多还在,只有道路清理干净,
一字排开的四间房屋门窗尽是积灰,挂锁铜锈斑斑。

  雨夜之中看着这样一处荒院废宅,聂阳倒是还好,月儿却心中惴惴,紧紧抓
着哥哥衣袖,连口鼻气息也不敢发声。

  既然少有人来,那破坏门锁也不打紧,聂阳走近几步,在门檐下挂好灯笼,
抬手握住门锁,运力一扯,咔嚓一声,已将锁头连着朽坏木片一并拽下。

  他正要推门进去,就听一声轻响自院外传来。他回头看去,就见一条灰黑色
的瘦长身影无声无息自墙头飞跃而入,双足踏在雨水之中,又是轻轻吧唧一声。

  灯笼昏暗的光芒勉强穿过细密雨幕,照在那人脸上。最醒目的,仍是那条自
眼角挂过鼻梁的伤疤。

  东方漠!

  「东方漠,你为何会在这里?」聂阳面色微变,在心中估量集二人之力是否
能与这孤狼一战。

  月儿听哥哥说过此人厉害,也知道他跟随邢碎影多时,并以此为契机投身于
天道之中,立刻便拔剑在手,怒斥道:「哥!你跟这种叛徒还有什么可废话的!

  就算是为了咱们师父,也要处置了这个无耻之徒!「东方漠伤疤附近的肌肉
微微跳动,并不说话,而是向前缓缓踏出一步。

  如烟细雨落至东方漠身周,未及躯体,便如被微风吹拂,弹向一边。

  他已将内息运遍全身。

  他已随时可以出手。

  「东方漠,你若甘心为天道卖命,今后休怪同门们手下无情!」事态发展至
今,显然已和幽冥九歌没了多少干系。东方漠再次出现,只能有一种解释。

  他真的入了天道,多半,就是仇隋的手下。

  「退出去。」东方漠的声音依旧生硬而平板,仿佛每一字都在摇口中细细咀
嚼一番,「否则,就死。」

  「退出去?」聂阳皱眉向两侧看了一眼,沉声道,「看来是仇隋交给你的任
务,叫人不许进到这院子之中么?」

  东方漠不再回答,一步一步缓缓向廊下走来。积雨稀泥之上,他的脚印却一
个浅过一个,走到一半,几乎已不留痕迹。

  这可是比起邢碎影也不遑多让的强敌,聂阳带伤的左手不觉握紧,让掌骨间
的刺痛来逼迫他更加清醒。

  聂阳内力已是今非昔比,迅影逐风剑法也仰仗谢烟雨的点拨顿悟,更上层楼,
即便比起盛年时的杜远冉,也相差不会太多。

  可他仍没有把握。

  月儿兵器并不趁手,武功自然打了一个折扣。两人分进合击,未必就能占到
什么便宜。

  而那威猛凌厉的断风掌,他们却没一个有自信可以硬接下来。

  心念急转之间,东方漠已到了廊外十步之内。

  呼的一声,一股雄浑掌风随着东方漠的右手激射而出。

  聂阳一扯月儿手臂,正要带她躲避,就听咔嚓一声,眼前一片黑暗。

  那一掌,竟是将挂起的灯笼打灭。

  「糟!」聂阳耳力敏锐,听到一阵细微风声急速欺近,知道大事不妙,连忙
将月儿扯到身后,右手拔剑出鞘,疾斩身前。

  纵然是天生夜眼,骤然黑暗也会一时半刻目不见物。

  这一剑斩出,聂阳便觉心中不安,正要强行变招,就觉一股开山裂石的巨力
猛然从剑刃传来,根本不及反应,就听嘣嘣两声,那柄百炼精钢的宝剑竟断成三
截!

  剑断,力却未消。

  聂阳强运三叠真力,使出破冥通天的杀招手法,才将右臂贯来的掌力大半消
去。饶是如此,仍逼得他胸中一阵滞闷。

  他这才惊觉,东方漠此前与他数次交手,其实并未使出真正的本事。

  他稳住身形,知道强敌当前,心绪反而镇定不少,双掌一分,已运起十成九
转功力,使出幽冥掌向耳边风声处击出。

  那断风掌全无花巧招数,黑暗之中自然也不适合使些擒拿认穴的功夫,嘭嘭
嘭三声闷响接连发出,须臾之间,两人已在廊下对了三掌。

  这次聂阳有了十二分准备,浑厚阴劲全力外放,竟与东方漠刚猛的掌力拼了
个不相上下。

  只不过三掌下来,聂阳右臂愈发酸麻,如此交手,再过不出二十招,他就会
被震的经脉大损。

  可眼前连个朦胧的轮廓也分辨不出,除了靠出掌声音出手硬拼,也并无别的
办法。

  即便月儿就在身后不远,这般近身肉搏,只靠声音分辨她又怎敢出手?

  此前交手就已知道东方漠内力醇厚绵长且收放自如,想靠影返拖耗伺机也是
极为困难。聂阳情急,不禁低叫道:「灯笼!」

  月儿这才醒觉,匆匆应了一声,飞身纵向廊外。

  这一声呼唤的功夫,两人又对了四掌。聂阳左手有伤,单掌苦苦支撑,被逼
退两步,背后已倚住了墙壁。

  可随着月儿移动带出的风声传来,聂阳身前的压力陡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月儿小心!」聂阳失声惊道,靠着耳中捕捉到的一丝声响,双足在身后墙
上一蹬,如一支利箭射了出去。

  他并没选错方位,可他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听到黑暗中月儿一声惊叫,跟着一股劲风回击,生生把他身形阻住,震回
数步。

  月儿临敌经验不足,心中又有些慌乱,才要挥剑护住周身,就已被东方漠制
住,动弹不得。

  「东方漠!放开我妹妹!」聂阳怒极,杀气大盛,经脉之中那些尚未被完全
化为己用的内力阴元,被他一并运出,胸腹之间阴寒激荡,恍如九渊之下毒龙腾
空。

  东方漠似乎极小声的说了什么,但他一招得手就已带着月儿退出数丈,加上
雨声作祟,聂阳完全没有听清。倒像是说给月儿听得一样。

  谁也没有料到,这时,院中檐下,竟又亮起了两盏灯笼。

  两盏灯笼各在一端,却几乎同时亮起,而点燃灯笼的,竟只是一个人。

  一个风华绝代,轻功冠绝天下的女人。

  刹那间,光明便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这并不算大的院落。

  凌绝世面无表情的站在廊下,她身上的衣裙红的像血,面上却白得像纸,毫
无一丝血色。

  「东方漠,你总算肯露面了么?」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动人,可口气却森寒冰
冷,令人后背发凉。

  聂阳焦急的看向东方漠,发现妹妹并未受伤,只是一脸迷茫的不知在想些什
么,这才松了口气,略觉安心。

  毕竟凌绝世已经现身,她的轻功天下无双,东方漠带着一人,无论如何也不
可能走脱。

  东方漠单手卡住月儿咽喉,默然片刻,才道:「我本不想现身。」

  凌绝世冷哼一声,自廊阶迈下一步,「我还在猜你能在这里藏身多久。原来,
只要那仇隋一声令下,你便会乖乖出来了。」她语声一顿,声音骤然拔高,「东
方漠!你怎么会甘心去做天道的狗腿子!你告诉我!为什么!」

  东方漠面色依然如故,狰狞伤疤旁的双目也不见一丝变化,「我向同门出手,
除此之外,已无路可走。」

  凌绝世凝视着自己夫君,面上神情愈发黯然,到最后,失望之情几乎从那盈
盈双目中漫溢出来,她咬了咬牙,开口道:「我不明白,你最初……不是为了我
才动手的么?」

  东方漠带着月儿向后退了一步,道:「不错。只可惜,江湖的路,选择的机
会并不多,我踏错了那一步,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至此,已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你……回去吧。「凌绝世紧握双掌,喃喃道:」当年是你告诉我,即使是走
错的路,只要肯回头,就总有机会重新来过。如今,你却要告诉我,这都是骗人
的么?「

  东方漠冷冷道:「不错,你还是走吧,以后,也莫要再跟着我。」

  聂阳左右打量,一时理不清头绪,只能看出,这夫妇二人此刻说是形同陌路
也不为过。回想当初,东方漠明明是为了妻子顽疾才冒险出手,事情为何会演变
成如今这样,着实令人费解。

  强忍的感情终于崩溃,立在檐下的凌绝世身形晃了一晃,这一代轻功宗师,
竟好似立足不稳,再站定时,那张绝色容颜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却从双目中透出
一股凄苦,就在这短短的霎那之间,她仿佛再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袭,周身上下都
透出了年近四十妇人的疲惫和衰老。

  东方漠静静的看着,他按在月儿喉头的手掌,依旧稳如磐石。

  「东方漠,你我初次交手,不分胜负,那次,你也没想杀我,我也没想杀你。

  你还记不记得?「凌绝世缓缓走入雨中,雨水润湿了她的鬓发、脸颊,让人
分辨不出,那玉面湿痕究竟是雨,还是眼泪。

  「我记得。」

  「你曾说过,到我想杀你的时候,不妨再好好较量一次。你还记不记得?」

  她的声音渐渐稳定,语气染上一丝戏谑似的嘲弄之意。

  她的人,也随着这句话渐渐起了变化。

  仿佛封起多年的神兵利器,缓缓打开了布满尘灰的铁匣。

  一个黯然神伤的妇人倒下,一个纵横江湖的魔女站起。

  东方漠的脸色终于变了,一股难掩的刺痛从他灰黑的双眸中闪过,他又向后
退了一步,几乎已退到了假山基座上,「我记得。」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微微摇了摇头,双掌一推,将身前月儿向聂阳那边
抛出,旋即双臂横展,如腾空大鹏拔地而起。

  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即便如此,他的人刚纵起,凌绝世的修长红影已至,
一腿扫过,将半尺外的野藤都带断数根。

  聂阳心中一惊,虽说方才为了接住月儿稍稍分心,可他竟没看到凌绝世是如
何欺上,这一招幽冥腿若是冲他而来,他便只有以力敌力,强行接下。

  凌绝世一腿扫出,单脚在地上一点,身子轻飘飘飞起,后发先至,竟比先纵
起一步的东方漠还要快上半分。

  东方漠却好似早已料到,刚一躲过那招,便一个千斤坠直落下去,同时左掌
一圈,劈空向前砸去。

  凌绝世双足凌空交错,与他凌厉掌风一触,借力而起,又将身形拔高数寸,
紧跟着提胯抬腿,凌空击下。

  这一腿攻其必救,东方漠只得仰头抬掌相抗,凌绝世借着下坠之势,丝毫不
惧,二人足掌相击,顷刻便走了三十余招。而这三十余招间,凌绝世如飞仙降临,
悬空不坠,将身体重量连同攻出的真力一并压向东方漠。

  聂阳曾见过她仰仗腿法精妙悬空与顾不可激战,到并不太过惊奇,月儿却是
初次见到这种诡异打法,樱唇微张怔怔看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凌绝世此番出招,比起对付顾不可是更加迅疾狠辣,秀美足尖招招不离东方
漠天灵、太阳要穴,裙裤莲边飞舞中,纤巧足踝不时沉钩上指,急点东方漠咽喉。

  但东方漠并不是顾不可,四十招刚过,他便双掌一托,就地一滚向旁躲开。

  凌绝世冷哼一声,一脚踏在旁侧假山之上,身形如燕抄水,斜掠向他头顶之
上。

  「绝世,你莫要逼我。」东方漠挺身站起,狼影幻踪身法展开,霎时间便已
到了院墙边缘。

  可凌绝世的轻功却仿佛不似活物,她那斜斜一掠,竟轻如鸿毛般飘出数丈,
纤腰一拧,一腿扫出仍能取到东方漠肩头。

  只是东方漠背倚院墙,有雨檐阻碍,叫她也施展不出方才那诡异莫测的悬空
腿法。一招相交,凌绝世翻身落在地上,紧接着身形一矮,横纵而出,双腿交剪,
股荡起一阵劲风,赫然便是幽冥腿中的破冥通天!

  东方漠低喝一声,双掌交替击出,同时双腿微屈,猛然弓背向后一顶,只听
轰隆一声,借着凌绝世的劲力将那院墙穿出一个大洞,人也顺势飞了出去。

  「别走!」凌绝世怒喝一声,飞纵而起,双足在院墙顶上一点,好似一只血
燕,投入漆黑一片的雨幕之中。

  聂阳略一犹豫,知道凭自己的身法,恐怕是追不上这二人,更何况,仇隋不
惜把东方漠这种好手调来守卫的秘密,他也很想知道。

  他一转身,衣襟却被月儿扯了一扯,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月儿仍是有些迷茫的神情,好像觉得十分不解。

  聂阳有些不安,返身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道:「方才东方漠伤到你了么?」

  月儿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在廊外被淋湿的发鬓,跟着拉起聂阳的手,将掌
中捏着的一个东西交给了他,「没有伤到我,他……只是给了我这个,还说了一
句话。」

  「这是……」聂阳一接过来,就已知道那颗拇指大小的蜡丸,正是狼魂之中
用以传达密讯的手段,心中一颤,连忙用另一手掩住,借着漏进的微光看去,蜡
丸上浅浅刻着一个符号,那符号代表的意思,是独狼,「要交给南宫楼主的?」

  「我怕记得生疏,认错了。你也这么说,那看来确是如此。」月儿初涉江湖,
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与狼魂直接相关的事物,不免有些紧张,低声道,「按规矩,
这种级别的密讯,貌似不可假手他人啊。」

  聂阳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将蜡丸小心翼翼的收到贴身暗袋之中,「若我还
有命在,一定把这东西面呈南宫楼主。」他看向月儿,郑重道,「如若不然,你
千万记住接下这件任务,不可教这蜡丸随我一起长埋地下。」

  月儿张了张嘴,跟着闭上,略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十余年的教导,她心中总
算也明白,有些事情,还是应排在儿女情长之前,「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把一切
事了,再去九泉之下找你。」

  聂阳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接着问道:
「对了,他对你说了一句什么?」

  月儿迟疑了一下,小声道:「他问了句:」你们为何会来的这么早「,这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我可不知怎么答他。不过听他口气,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

  「早?」聂阳紧锁眉心,细细思忖这早的意思。

  东方漠被仇隋派来护卫他以前居住的这块地方,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
早早来到这里护着,必定不单单是为了防着聂阳,从他话中推测,仇隋早已知道
他要来这里,只不过,并不是这个时候。

  也就是说,即便聂阳没有这次心血来潮,而是直接匆忙赶去顺峰镇,之后的
某一天,也一定会因为某种原因来到这里。

  聂阳甚至大胆推测,若是他等到那时再来,东方漠很可能就不会再阻止他。

  这里难道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他提前见到的么?

  如果不是突然杀出的凌绝世,东方漠只怕真的能将他们挡在外面。

  「走,咱们进去看看。」聂阳大步走向门廊另一端,抬手取下一盏灯笼,推
开被他扭断锁头的屋门,向月儿招了招手。

  月儿还有些害怕这里的冤魂不散,抱着手肘打了个寒颤,跟在聂阳后面一起
走了进去。

  这屋内果然常年无人打扫,家什皆已落满尘灰,但桌上的油灯,却还留着长
长一截灯芯。聂阳掏出灯笼中的白蜡,将油灯点燃。残油混满落尘,燃的并不很
亮,但也足以照到这屋内大致情形。

  看来他们的运气着实不错,这一间,至少可以断定是一名男子居室。

  屋中陈设极为简单,但用料做工都属上乘,绝不是客房或是闲杂仆工可以拥
有。

  墙上挂着一副横卷,字迹苍劲有力,纵然两人都不是什么学识丰富之人,也
能看出写字之人的书法功底着实不差。

  聂阳举着油灯读了一遍,写的是《唐风·葛生》的全文,他看的似懂非懂,
也不明白有什么特异之处,倒是左下落款处那一个欲破纸而飞的隋字,他却是绝
不会认错。

  「这里必定就是仇隋的房间。」聂阳转身将油灯放回桌上,心中猛地一动,
又回头看了两眼那副挂卷。

  「谁与独处」、「谁与独息」和「谁与独旦」三句,墨迹当真是力透纸背,
能与这三句笔力相当的,是前三句「予美亡此」中一模一样的那个「亡」字。

  他看了几眼,又将整首诗文低声念了几遍,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莫名悲愤,
仿佛写字之人将自己的感情也留在了这副墨宝之中。

  「哥你怎么了?一直盯着那东西做什么?」月儿对书法之类一窍不通,自然
全无兴趣,自顾自用剑鞘四下拨动,看看有什么秘密。

  「没,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聂阳又看了两眼,回过头来,开始寻找别处,
「天风剑派仇家,怎么会培养出这么个风雅之士,还有兴致舞文弄墨。」

  「不是有人喜欢将武功融于书法之中么?」月儿随口答道,打开木柜往里看
去。

  「不过是夸耀罢了,真正高手过招,又岂敢一撇一捺那样与人相斗,一个字
尚未写完,就已丢了性命。」

  「哥,这里有些本子,你看看。」月儿往柜子里望了两眼,撩起裙摆垫在手
上,捏出一叠薄册。

  摊开到桌上挨个看去,却都是些基础功夫的图谱,一本拳脚,一本身法,两
本剑谱,一本内功,都是些粗浅的入门武艺。

  不过聂阳知道仇隋心机极深,还是用布垫着一本本大致翻了一遍。

  入门拳法与身法的册子里并无异常,而剩下三本,却被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些入门图谱不愧是天风剑派所用,内页大多以工笔惟妙惟肖的画好架势,
在旁用蝇头小楷仔细注明了歌诀心法及要点。而在留下的空白地方,写着另外一
些小字。

  与墙上横卷对比,笔迹十分接近,只是看起来稚气的很。

  从中翻找了十几页,这些额外的文字或记下了当天练武的心得,或写了些见
到的趣事,一篇篇读来,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心之处。

  他略一思索,将有额外记叙的三本叠在一起收进怀中,打算以后再慢慢阅读。

  此刻把这屋子好好探索一遍,才是要紧事。

  「哥,你来。」月儿将床上被褥拉开,提着灯笼一看,便低声叫他过去。

  床板靠近边缘的地方,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划痕,像是躺在上面的人,摸索
着将手伸进被下,用指甲一下一下抠划而成。这乱糟糟的划痕,歪歪扭扭的拼成
了十几个字。

  并不是什么读的通的句子,而是同样的两个字,在不同的位置不断地重复。

  一个是「聂」,聂家的聂。一个是「杀」,杀人的杀。

  一股寒意从聂阳背后直窜上来,究竟是怎样的恨意,才让这床上的人午夜梦
回之际,仍用指甲在这坚硬的木板上狠狠地刻画。

  有些划痕上,还留着暗褐色的痕迹,也不知是弄劈了指甲,还是磨破了指尖。

  月儿有些急促的喘息几下,怒道:「这……这仇隋究竟和咱们家有什么血海
深仇!不就是他那老子不知为何死在咱们家了么?可咱们不是把他好生安顿在仇
家了么?他至于从小一直记到这时么?」

  聂阳蹲下身子,用手在木板上抠了两下,微微摇了摇头,道:「这绝不是他
小时候划的。看这入木深度,就算是自幼练武,起码也要八九岁上,才能留下这
种痕迹。」他沉吟片刻,低声道,「必定是在他这个年岁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月儿大惑不解,盯着那些杀字愈发觉得碍眼,一掌砸下,
将那床边咔嚓砍下一块,「咱们家与仇家一向是君子之交,平素来往并不多。按
姑姑的说法,从哥你到了聂家之后,咱们与亲朋好友的交往便少了许多,算算时
日,不就是这个时候么?难不成,咱们家收了你这个养子,还得罪到百里之外这
个不足十岁的娃娃不成?」

  「我也猜不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聂阳直起身子,不自觉又将目光投
向那副横卷,低声道,「我只是越来越觉得,这与我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干系。

  我的亲生爹娘,只怕便是这一切的起因。「月儿微微皱眉,柔声道:」不要
乱想,姑姑不是早就说了,你是咱们爷爷亲自抱来的。难不成你觉得,爷爷会为
了专门夺个男孩来养,杀了一对夫妇么?真要这样,当初直接收养了仇隋不就是
了,现在他就该叫做聂隋,我保不准还要喊他一声叔叔。「这的确说不通,聂阳
只得点了点头,聂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可聂清远已到了生养的年纪,怎么
说也不会去强抢一个男婴回家,还为此惹到远在仇家的仇隋。

  想来这符合的时间,多半只是凑巧罢了。聂阳叹了口气,与妹妹一起找向其
他地方。

  床尾的铺板下,有一个二尺见方的储物暗格。拉开挡板,里面的东西尽是些
孩童玩物。大多为草编竹刻,制作的人倒是有一双巧手。

  那些玩物大半都保管的十分妥当,不光收在暗格中,还用拆下的伞纸仔细挡
住,四角撒了些粉末,发出刺鼻的驱虫气味。

  月儿哼了一声道:「他这养子过得倒也不错,还有人肯给他做这种东西。他
最后还将仇家害成这样,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聂阳回想一下,不要说手工做成的玩物,就是现成的什么童趣之物,他也几
乎没有得到过几件,这种宗族大家,大多重视亲缘血脉,又怎会对心知肚明的外
人上心到那种程度。

  能够尽心抚养,便该感恩戴德。

  「仇家当真会有人这般待他?」聂阳在心中自问道,他实在不认为,这家人
对待仇隋会比聂家待他还要亲近。

  除了这些,屋中再也找不出什么值得在意的事物。

  「难道派东方漠来守得,其实是其他屋子中的秘密?」拿起油灯,聂阳又往
另外三间走去。月儿提着灯笼紧随在后,关门时,又忍不住往屋里看了一眼,只
觉这屋中发现的各样东西都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怨恨之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
忙将门扇合拢。

  另外三间,两间是客房,不知多久未曾用过,被褥都已朽坏。剩余那间,堆
放着各种杂物兵器,和几件陈旧家具。

  两人找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倒是月儿从兵器架上
找到一把缅铁软剑,连着束腰皮鞘装好,取了一条蛇皮长鞭,盘在身边,总算解
决了趁手武器的大患。

  也不知东方漠是否还会折返,两人不敢在院中多待,翻墙回了原本落脚之处。

  雨势渐密,聂阳也不愿再另寻他处藏身,心道既然东方漠之前未曾来这边寻
他们晦气,便只当这里尚且安全,暂住一夜就是。

  有了这么一次波折,月儿也没了其他兴致,衣不解带和衣而卧,柔声道:
「哥,你也早些睡吧。明日天气好些,咱们就往顺风镇去吧。」

  聂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嗯,也该过去了。」

  「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在这边找些什么。」月儿咕哝了一句,将靴子
蹬落床边,拉起薄被盖在身上。

  聂阳将桌上油灯拨了一拨,掏出那三本册子,坐下翻开一本,缓缓道:「我
也不太清楚,不过我隐约觉得,我应该已经发现了些什么。只不过我还没有找到,
将一切串联起来的那条看不见的线。」

  月儿沉默片刻,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

  月儿咯咯笑道:「哥,你别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成么,这口气听着好像爹爹
一样。」

  「你这丫头,快睡吧。」聂阳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一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
脑中一闪而逝,但苦思半晌,也没捉到那一缕思绪,只得静下心来,将心思重新
放回面前的册子上。

  比较了一下三本上的字迹,聂阳从笔画最为稚嫩的那本看起。

  最初仇隋显然是将这本东西当作了额外的练字本子,十几页的空处都写的是
毫无词句可言的大字。后来多半是被养父母或是长兄仇不平发现,专门给了他东
西练字,从中间一页开始,书法骤然工整了一大截,所记下的,也变成了夯实武
功根基之初所体悟的心得。

  一直到大半本过去,写下的文字才开始记载一些习武之外的句子。如:「三
月初五,兄长往天女门。甚为想念。」「复见阿姊,喜极。」「习武怠惰,母责。」

  「七月初七,兄长订亲。大贺。」尽是些当日值得留下一笔、说大不大说小
不小的事情。

  聂阳匆匆向后翻去,直到将近最后,才看到一句和前面截然不同的话,仔细
看去,写下的时候,手腕似乎还在发颤,连带着墨迹也有些变形。

  可这句话,却让聂阳仍是一头雾水,「正月初十……花非花,雾非雾,天非
天……」十与花二字之间,用墨涂掉了长长一片,最后天字之后,一样抹去了三
字。

  若不是仇隋肚里的蛔虫,绝不会明白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这人难道从小便是个疯子不成?」聂阳皱了皱眉,正要将这一本合上,突
然脑中灵光一现,又低下头去,将那句话仔细读了两遍,跟着单扯起这页,透过
灯光凝视着最后那片墨迹。

  那里的确涂的很乱,但最下靠右一些的地方,还是隐约留下一捺甩出的末端。

  花非花,雾非雾,天非天……父非父?聂阳啪的将这本合上,猜测仇隋可能
就在这天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可若真如此,那……是谁告诉他的?

  难道他偷听到了什么?

  聂阳匆匆翻开第二本,看了几页,发现靠字迹估计的顺序有误,连忙换了最
后一本,翻看起来。

  从这本起,除却某些直白记载的小事,仇隋开始写下一些似有深意却让人无
从捉摸的句子。单单从记载的口吻来看,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心情始终不错。

  这一本写过大半,已看不到什么习武心得,想来是仇隋已不必再修炼这册子
上的任何法门,纯粹将这本东西作为记录所用,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久一
次,足足隔了半年,也不知是出门在外还是懒得动笔。

  最后几页,出现如此几句:「腊月初五。数进言,兄长大怒。」「腊月初八,
粥甚美,新婢亦甚美。嫂不悦。」「腊月十六,歧途深入,无言以对。」「腊月
廿八,梅落。零落成泥碾作尘,香亦难如故。」

  读了这许多,聂阳也大致猜的出仇隋冷不丁变换的写法多为意有所指,如此
联系看来,应该就是在这一年的年底,腊八前后,仇不平开始修习采阴补阳秘术,
购置一批美婢,导致花可衣心生罅隙。至于最后那句,多半是指仇不平修习不慎,
害死了某个婢女。

  第三本所记录的语句更少,间隔更久。而且不知为何,中间还撕掉了几页。

  撕掉那几页十分靠前,从撕掉的地方往后,记录的东西近乎刻意的平淡无奇,
而撕掉之处往前,又是一句意有所指的诗句:「正月廿五。不见去年人,泪满春
衫袖。」

  也不知写下这句时,仇隋是多大年纪,是否到了相思的年纪。若是的话,此
后撕掉那几页,想必是提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吧。

  三本阅毕,说是一无所获,倒也不是,可说是大有所得,却尽是些没用的讯
息。不过是将仇隋在仇家的经历勾勒了一个大致而已。

  而其中的可疑之处,大多无解。聂阳叹了口气,将三本册子收拢,起身放在
大床床头暗格之中。里面的内容既然已经知道,也没必要再带走它们。

  他正要上床休息,就听门外一阵异样风声,跟着,有人轻轻叩门三下,满含
疲惫的说道:「聂阳,是我。」

  已经翻身坐起的月儿皱了皱眉,又躺了回去,聂阳松了口气,大步走到门边,
开门道:「凌前辈,请进。」

  凌绝世在门外迟疑了片刻,不知在考虑什么,直到聂阳略带疑惑的重复了一
遍方才的话,她才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闪进屋内。

  灯光照下,她的样子实在谈不上整洁,几乎可以算是狼狈。

  再好的轻功,恐怕也躲不开外面斜风密雨,她那一身衫裙,都已被打的透湿,
濡濡贴在身上,将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起伏曲线,尽数露于眼底。垂落的发丝之间,
她的面颊依旧苍白,白的近乎透明,而那一双水眸,则幽黑无波,深邃犹如无底。

  「凌前辈,多谢方才出手相助。如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看她只是站
在桌边,并不落座,心知多半是有事要谈,聂阳在心中轻轻一叹,恭敬说道。

  凌绝世怔怔望着桌上灯火,片刻后,才轻轻道:「我的确有事要你帮忙。而
且,非你不可。」

  「前辈请坐,但说无妨。」聂阳回身将房门闩好,坐到桌边。

  凌绝世缓缓坐下,长吸口气,接着慢慢吐出,如是再三,才开口道:「我这
次费尽心思来找东方漠,就是想与他做个了断。他既然已不是为我,我自然也不
必再领他的情。」

  聂阳犹豫一下,道:「凌前辈,东方漠与你终归夫妻一场,何必闹到如此地
步。」

  「你不必一口一个前辈,我已有那样老了么?」凌绝世将散落的发丝往后挽
了一挽,斜视着他道,「我与东方漠既未拜过天地,也没见过高堂,没什么媒妁
之言,更没有长辈之命,我们本就是觉得在一起还算开心,便在了一起。现下他
弃我而去,我自作多情了这么久,也该醒觉了不是?」

  「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吧。」聂阳想到那颗蜡丸,不禁开口劝道,「说
不定将来某日,他会亲自前来向你解释。」

  凌绝世淡淡道:「我只怕没命等他的解释。」

  聂阳面带惊讶之色,疑惑的看向她。

  她将湿淋淋的衣袖往起挽了一挽,露出一段莹白如雪的腕子,口中道:「师
父门下弟子之中,修习阴阳隔心诀,我是第三早的那个。这门功夫,若没有我师
父那样天下罕有的天资根骨,修习下来,必定会落下一身痼疾。我与风师姐至今
仍无法生儿育女,便是托了这功夫的福。」

  暂时不知她意欲何为,聂阳也只有听着。

  「渡江之前,我得到消息,任绝俗——就是我那任师兄,不知是因为天赋比
我差些,还是因为修习比我早些,多年积累的隐患骤然发作,半边身子全无知觉,
成了残废。阴阳相隔,本就是逆天而为,我虽然早就猜到会有遭报的时候,却没
想到会是如此严重。」

  她低头沉默片刻,继续道:「我一直在想,莫不是将来,我便只有任师兄那
一条路可走么?」

  聂阳迟疑道:「幽冥九歌,对这问题可有帮助?」

  凌绝世摇了摇头,「幽冥九转功是师父创来为师母延命所用,我们几名弟子
全都学过。那门功夫也有少许隐患,不过只要不是像阴绝逸那样邪练,对身体并
无大碍。」

  她抬手阻止聂阳开口,自顾自道:「渡江后,我犹豫再三,还是去了一趟九
王府。」

  见聂阳面露疑色,她解释道:「我有个师妹,叫做凤绝颜,行走江湖不久,
便嫁给皇上的胞弟,做了王妃。我去找她,只因多年前我便得到口讯,说她生下
了一个大胖小子,想要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给她送些贺礼。而她,也曾学过阴阳隔
心诀。」

  「你是想知道她为何还能生儿育女?」

  「不错。」凌绝世双目一片黯然,垂首道,「我去见她时,除了世子,她又
生下一子三女,而且身子丰腴健康,无病无痛。」

  聂阳诧异道:「这是为何?」

  凌绝世默然不语,缓缓站起身来,突然身形一闪,人已站在床边,一指点出,
戳在毫无防备的月儿穴道,将她送入梦乡。接着,她小步踱回桌边坐下,淡淡道:
「我原本也该想不通的。只可惜,我此前见到了孙师妹。」

  「孙绝凡?」聂阳更加不明所以,看月儿只是被点穴睡着,才稍感安心。

  「孙师妹少年遭劫,丢了一身功夫。阴阳隔心诀与其他武功不同,必须自幼
修习,因此她之后重新修炼的武艺,是以幽冥九转功作为内功心法支撑,威力大
减。我这次见她,特意问了问,她也没有任何病痛缠身,初出江湖时,丹田附近
每逢月事便会略微刺痛,遭了那场劫数之后,便再没犯过。」

  凌绝世悠悠吐了口气,道:「而凤师妹,当年为了心爱之人,痛下决心自废
武功,苦捱过九日九夜的散功之苦后,做了一名寻常女子。她跟本不知道阴阳隔
心诀有如此大的隐患,她只知道,散功时的苦楚,让她觉得仿佛死了不止九次。」

  「您的意思是……」聂阳隐隐猜到,这才明白为何她要点住月儿穴道,胸中
心跳,不觉便快了起来。

  凌绝世微微昂首,道:「我千般不信,为此飞鸽传书,联络了南宫星。他是
风师姐的徒儿,一样自幼学了这门功夫,风师姐不愿告诉我的法子,兴许告诉了
他。我与他本就有约定在先,他既然知道了我的心意,也就痛痛快快的告诉了我。」

  她闭起双目,唇角漾起一丝异样的微笑,「不错,正如我猜测的那样,想要
彻底解脱,再无后患,唯有自废武功,将这阴阳隔心诀,散的一干二净。我师父
天纵奇材,却没在创下功夫的时候想到,并非所有弟子都如他一样。」

  聂阳觉得手心微微出汗,沉声道:「您是做好打算,要自废武功了么?晚辈
还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守在这里九天九夜。」

  他自然也猜到了另一种可能,只不过方才才见过东方漠,他实在不愿去想另
一个可能。

  那个更加可能发生的「可能」。

  凌绝世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你不必跟我装傻。

  我来此之前,就已做好了打算,为此还特意与孙师妹分道扬镳。我只是没想
到,你竟没敢去顺峰镇,而是到了这里。见你见得这么早,反倒让我有些不知所
措。「聂阳胸中跳的更快,略显紧张的说道:」前辈的意思……当真如此?「

  凌绝世笑容微敛,眼中的痛楚一闪即逝,「这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很多事
凑在一起,唯有如此,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凝视他片刻,缓缓站直身子,抬手自颈间将盘扣一粒粒解开,面上带着一
丝微笑,柔声道:「莫不是,你身边红粉知己太多,嫌我太老不成?」

  领口渐敞,温玉般的一段脖颈一点点裸露出来,雨水浸湿了衣料所致,那莹
白肌肤透着一股水泽,与二八年华的少女,也并无太大分别。

  聂阳也不知该说什么,有些局促的坐在原处,目光却难以克制的凝聚在凌绝
世寸寸裸露的羊脂白玉之上,不久前强行催动真气导致的结果蠢动起来,热流开
始往下腹汇聚。

  他的呼吸变得短促,胯下最要紧的地方,也发生了鲜明的变化。

  他面前的并不是小姑娘,而是一个完全成熟的绝色美人,能够在江湖四绝色
的名头中留下一笔记录的,都能让男人为之痴狂。

  罗衫半解,颈窝旁侧,露出了半边雪白的臂膀,似是被雨水激的有些发凉,
细腻无暇的肌肤上泛着一片细小隆起。她款款踱到聂阳身边,垂下的目光,竟好
似带着一丝哀求。

  「前辈……」

  「不要叫我前辈。」凌绝世抬手封住他的嘴唇,弯腰与他额头相抵,吐气如
兰,低声道,「只是今夜,什么也莫要叫我,只把我当作一个无名无姓的女子,
懂么?」

  口中一阵发干,聂阳垂目望着近在咫尺的柔嫩双唇,那里已不若方才那般苍
白,重新透出了嫣红色泽,仿佛一颗到了时节的丰美樱桃。

  「真的可以么……」聂阳轻声问道,手掌缓缓抬起,停在离她腰肢寸许之处。

  她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柔韧纤细的腰肢上。那里未曾生养,依
旧紧绷而结实,只要身体微微扭动,薄衫下的肌肉便有了诱人的弹性。

  她的掌心潮湿滑腻,让他情不自禁想像着这只手握住的如果不是手腕,会是
怎么一番滋味。

  「为何不可,」她低下头,轻轻往他耳根呵气,轻声道,「我是女人,你是
男人。我们都已不再是小孩,不是么?」

  鼻端的芬芳带着一丝雨水的潮意,他的手指忍不住捏紧,握住了她的腰,另
一手则更加大胆一些,直接探入那敞开的领口之中。

  她的胸膛高耸丰满,像烂熟的果实,把月白色的兜衣紧绷绷的撑起。他的手
指犹豫了一下,颤抖着罩了上去。

  她轻轻哼了一声,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只有了解男人的女人,才知道耳朵是多么有效的地方。柔滑的舌尖轻巧擦过
他的耳窝、耳垂、耳根,让他半边身子都流过一阵痛快的酥麻。

  她的手指十分灵巧,轻轻一带,就以将他的衣襟完全解开,抚摩过他胸膛的
手指轻轻一夹,便捏住了他胸口突起的乳头。

  手指灵活的搓动,一阵阵酸痒便从她的手指间,扩散到他四肢百骸之中。

  他的喘息粗重起来,揉捏她酥胸的手掌渐渐加大了力道,扶着她腰肢的五指,
也贪婪的移向更加深邃的地方。

  他扭过头,想去亲她的唇。她却偏了偏,只让他亲到了脸颊。

  他笑了笑,双唇贴着光滑的面颊向下游走,一口口吸吮着白玉般的颈子,舌
尖品尝着她有些许咸味的滑嫩肌肤。

  她扶着他的双肩,软软坐在他腿上,红霞晕染双颊,仿佛要从水汪汪的双眸
中凝滴出来。

  这般任他亲吻抚摸一阵,凌绝世微微一挣,站了起来,双手一抹,已将外衫
褪在凳上,她垂低双目,手指拉在腰上束带末端,略一迟疑,跟着轻轻一拉。

  红色裙裤连着衬里一并滑落,丰满修长的一双玉腿,赤裸裸的呈现在聂阳眼
前。

  在他的目光中,那双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笔直的腿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紧绷光滑的肌肤包裹着蕴含力道的肌肉,让人无法猜测,这样一双腿夹在腰上的
时候,会有多么销魂。

  聂阳也站了起来,此时再做些虚伪的推辞已毫无意义。不必强迫,胸腹间燃
起的欲火已足以让他忘记东方漠灰黑的双眼。

  他的眼中,已只剩下凌绝世那双赤裸的腿。

  他解开了腰带,粗糙的布裤落下后,勃涨的阳根昂起。青筋盘绕,略显狰狞
的怒龙,一晃一晃的弹了出来,紫色的龟首,高翘着指向对面。

  凌绝世眯起双目,不知是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人的私处,她眸中竟闪过一丝新
奇。

  她垂下手,轻轻握住,仿佛被那热度烫到,她的身子轻轻一颤,软软靠在了
聂阳怀里。

  「你记得将幽冥九转功备好,」她放低的玉手轻柔的抚摩着他紧绷的阴囊,
指尖留下一片片愉悦的麻痒,「我只希望你这一次,便能将我的功力,取得干干
净净。」

  不必她提醒,随着亢奋的欲望汹涌而出,九转邪功早已凝成一条毒龙,伺机
待发。

  握着阳根的手掌传来一丝丝凉意,凌绝世轻轻一叹,知道那里已经准备完毕,
她抬了抬臀,手掌在龟首之上摸了一圈,那里自然是一片干涩。

  这等粗大,若是就这么闯进花蕊之中,怕是要撑裂了久旷的蜜腔,她略一迟
疑,双手抬起,搂在聂阳背后,一边抚摸着他紧绷的脊背,一边缓缓蹲了下去。

  「你若是往里乱顶,我便咬断你的命根。」她微笑着说了一句,旋即丁香半
吐,贴在那紫红肉菇头下,先是前后一舔,聂阳快活的才一哆嗦,就觉一片湿热
温腻密密包裹上来,这风韵犹存的绝色美人,一口便将他胯下怒龙吞入大半。

  随着红唇摇移,舌尖扫着棒儿发出细小的啧啧之声,屋外雨打石阶,风卷林
叶,风雨交织,仍不能将这声音淹没。他的耳中,也只听得到这淫靡非常的声音。

  风雨之夜,对难眠之人,总是显得更久一些。

  今夜,亦当如是。

  乳硬助性:第七十九章

                (一)

  聂阳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迟疑道:「的确有什么,我却分不出那究
竟是不是个人。」

  月儿武功虽高,对神鬼之事却十分胆小,浑身一颤,立刻缩在聂阳身后,小
声道:「哥,你……你莫要吓我。」

  聂阳微微一笑,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不要瞎想,我只是看到贞子和迦
椰子一起站在院子里而已。」

                (二)

  此前交手就已知道东方漠内力醇厚绵长且收放自如,想靠影返拖耗伺机也是
极为困难。聂阳情急,不禁低叫道:「灯笼!」

  月儿一愣,跟着唱道:「的隆冬锵!嘿!」

                (三)

  东方漠单手卡住月儿咽喉,默然片刻,才道:「我本不想现身。可我再不出
镜,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那你就甘心当个反面角色么?」

  「反面角色有什么不好,现在流行反派,反派人气才高啊!」

                (四)

  「绝世,你莫要逼我。」东方漠挺身站起,狼影幻踪身法展开,霎时间便已
到了院墙边缘。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什么时候逼过你,你又不是曼联的。」

                (五)

  他看了几眼,又将整首诗文低声念了几遍,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莫名悲愤,
「可恶,我要是当年上过私塾,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懂!」

                (六)

  「哥,这里有些本子,你看看。」月儿往柜子里望了两眼,撩起裙摆垫在手
上,捏出一叠薄册。

  摊开到桌上挨个看去,却都是些不错的同人,进击的巨人啊、变态王子与不
笑猫啊、百花缭乱啊……诸如此类。

  「把道具给我叫来,告诉他这里的本子不是这个意思……」

                (七)

  床板靠近边缘的地方,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划痕,像是躺在上面的人,摸索
着将手伸进被下,用指甲一下一下抠划而成。这乱糟糟的划痕,歪歪扭扭的拼成
了几个字:「丁锦昊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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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0章:夜风寒露

  江湖四绝色的称号,本就是五六年便会易主的浮名。不少国色天香的美人,
只不过和武林沾上一点边,便被好事者传入榜中,为人所替前不得安宁。

  鲜花有开败,红颜有兴衰。

  容貌终究不比武功,岁月只会缓缓剥除曾经的赐予。

  不论何等的绝代风华,总有随风逝去的时日。

  幸好,凌绝世还不太老。只要不是对女人全无兴趣的男人,都不能否认她仍
然是个极有魅力的女子。

  时光偷去青春,留下成熟。也许对某些男人来说,现在的凌绝世比起名列四
绝色的时候更加诱人,若是让他们看到屋中的情形,一定会嫉妒的想要杀人,杀
掉那半闭双目,挺出腰杆享受着凌绝世朱唇轻吮的男人。

  销魂噬骨的愉悦,正从阳根处源源不绝的传来,游遍周身,可就连聂阳本人
也未曾料到,在这千金难买的春宵良辰,他最先想到的既不是后患无穷的东方漠,
也不是活色生香的凌绝世,更不是穴道被点的聂月儿,而是一个他绝不应该在此
刻想起的人。

  破烂的衣衫掩不住白嫩丰润的胴体,凄厉的惨叫盖不下禽兽畅快的喘息,抽
搐的大腿,青紫的乳头,涣散的双目,瘫软的娇躯……

  他甩了甩头,想抛开莫名浮现的回忆。那回忆只应该用来激起仇恨,而不是
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炽烈的欲火上空飞舞。

  误会了他面色微变的含义,凌绝世轻轻嗯了一声,向后撤开,仰头道:「怎
么,碰痛了么?我有阵子不曾做过,可生疏了不少。」

  聂阳定了定神,身体一片火热,脑海却一片冰寒,他突然发觉,上一次放过
几已入口的花可衣,也许也并非是因为什么慈悲心肠,只不过是难以下手罢了。

  情焰流炽,胸腹中的蠢动愈发按捺不住,他低下头,轻轻抚着凌绝世的面颊,
柳悦茹死前的模样依旧在眼前闪动,挥之不去。他这才清楚的察觉,那抹凄艳的
影子,一直都未曾远离。

  看他面色有异,凌绝世微微皱眉,稍觉不快,缓缓站起身来,向后退开半步,
轻巧坐上桌边,将雪酥圆翘的丰臀半悬空中,双足凌空一错,已将鞋袜褪下。

  裸在半空的那双脚掌并不太小,但骨肉均匀白嫩秀美,在纤巧足踝下微微一
转,亮出花汁染就的趾甲,她玉腿高抬,向前一送,已把一只雪凝玉雕般的脚儿
轻轻蹬在聂阳胸前。

  修长五趾一曲一伸,勾开一颗盘扣,她缓缓挪动玉足,竟用这只脚一颗颗解
开他的衣襟。

  「你在怕什么?你不是柳下惠,我也非贞烈女,你有所需,我有所求,不过
是一晌贪欢,两厢情愿,你为何突然不敢看我?」凌绝世可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
少女,脚掌缓缓逗弄同时,口中低声问道,「莫不是当真嫌我年纪太大么?可你
下面那条命根,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口中说着,双目流光婉转,水漾神飞,聂阳与她目光一触,便觉浑身暖洋
洋的好不舒服,再也不舍得将视线移开,只是看着这双媚眼,仿佛就有一股股热
流在往腹下涌动。

  更不要说还有一只要命的脚掌,正带着阵阵春光,解着他的衣服。

  凌绝世初入江湖便得了个凌波妖女的绰号,凌波自然是从她的姓氏轻功而来,
而此刻,聂阳也明白了为何那些人会叫她一声妖女。

  行事偏激诡异、正邪难分的江湖女子数不胜数,而唯有那些天生尤物又不吝
以色相为武器的,才能在那帮看时目不转睛看后高声唾骂的道学高人口中博得个
妖女之名。

  此后凌绝世名声大噪,又办下无数恣意随性之事,凌云魔女的名号才压过了
妖女之称。

  若说方才与东方漠全力一战的狠辣女子,正是那阴晴不定杀手无情的凌云魔
女,那现下这媚光四射勾魂摄魄的半裸尤物,无疑便是那戏耍了不知几位大侠的
凌波妖女。

  聂阳的衣襟已完全敞开,赤裸的胸膛紧绷而结实,凌绝世轻咬唇瓣,足尖一
蹭,已用二趾夹住他一颗乳头,轻柔扭搓,「怎么?为何连话也不肯说了?」

  「我……有心障。」聂阳额头已满是汗水,越想要驱赶柳悦茹的幻像,那淫
靡凄惨的景象就越发清晰。

  也许不光是因为年纪的缘故,也因为这里是仇家,是邢碎影成长的地方。

  凌绝世哧的一声笑道:「我只听过有令人无法人道的心障,却没听过如你一
般看起来害怕担忧,下面却硬的像根铁棒这样的心障。」她玉腿一沉,细嫩足背
已托住那条胯下巨物,小腿微伸,足尖贴在紧绷阴囊之上,轻轻搔了两下,「来,
有什么心障,我帮你破掉便是。」

  聂阳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明。他总不能据实以告,说自己方才不断想起
当年的养母柳悦茹被奸辱而死的惨状,并因这想法而欲焰更炽吧?

  他只有苦笑,哑声道:「没事,只是我……我在胡思乱想罢了。」

  同是成熟丰腴的艳丽美人,抛却相貌差距不论,花寡妇举手投足尽显放荡媚
态,行事也大多风流不羁,可明眼人却瞧得出,她骨子里透着一股凄楚苦闷,与
其说是人尽可夫,到不如说这一副躯壳,她早已不再在乎,正似颗烂心蜜桃,一
口咬下汁水淋漓,咬不到的深处,却是痛楚自知;而凌绝世风姿绰约媚骨天生,
只不过心系东方漠才收心敛性,此刻统统抛开之后,眉梢眼角尽是风情,犹如颗
晚冬白菜,褪去干枯外叶,露出水嫩青葱的一条菜心。

  「既然是胡思乱想,那就统统丢开。」凌绝世微勾唇角,双手撑在桌上,另
一条腿也抬到空中,一双雪白脚掌轻轻一合,将紫胀灵龟夹在当中,微一用力,
前后摇动起来,「你现下唯一该想的,就是我。过了今夜,你即便再想,也不会
再有同样的机会了。」

  她本就是个自信的女人,随着接触到聂阳年轻的身体,一种微妙的容光由内
而外焕发出来,「论年纪,我确实大你太多,但你老老实实说一句,我当真不够
格叫你忘掉别的么?」

  心火直冲顶门,聂阳吞了一口唾沫,眼前飘忽不定的养母模样似真似幻的沉
入凌绝世半裸横陈的玉体之中,胯下怒龙被那一双脚掌弄得愈发肿胀,胸腹一阵
刺痛,邪功余波尽数扩散开来,此刻不要说面前当真就是凌绝世,哪怕换成柳悦
茹死而复生躺在这里,他怕是也一样无法停下。

  他一把握住凌绝世脚踝,潮热手掌贴着小腿缓缓抚摸上去,那一条长腿莹白
滑嫩,雪肤之下肌肉随着脚掌动作扭动抻拉,既十分弹手,又仿佛带着一股吸力,
抚摸过去,掌心顿时传来细微的酥麻之感。

  也许只有最好的舞姬,才能有一双与她可以相提并论的腿,他弯腰摸到更高
处,浑圆丰美的大腿肌肤致密无暇,只是摸在上面,说是十四五岁的姑娘,也未
尝不可。而隐在雪股之内的肌肉,更带着一种奇妙的跃动,在掌心下轻轻一绷,
便让人立刻联想到近在咫尺的另一处地方,会有何等销魂的一缩。

  他已放弃去理清脑中的恍惚,放弃将柳悦茹的幻像从即将开始的云雨之中剔
除,他的心神,终于彻底被拉至凌绝世绝美的双腿之上。

  她的脚依然在动,动的愈发熟练,有力却又十分柔滑的足心,不断揉搓着敏
锐的伞棱。

  聂阳靠近过去,离她越来越近,她维持着脚上的动作,双腿不得不越屈越紧,
双膝之间的无边春光,也越敞越开。

  他低下头,摇曳的灯火照耀下,悬在桌边的饱满股心清晰可见,一线细毛自
脐下不远发源,斜斜扩向两边,在腹股交界之处当中,绒绒蹙出一丛卷曲乌草,
芳草之下,桃源秘溪纵裂而下,被一双蝶翼般的花唇交叠覆住,仅有最底漏出嫣
红玉门一角。

  任何男人的视线,都不会舍得离开。

  凌绝世并没合拢双腿,面上也不见羞涩之意,只是眼底漫出一层雾气,鼻翼
微微翕张,低声道:「露水姻缘,也总是欢好一场,你每次行功之前,难不成只
是这样看着么?」

  聂阳尴尬一笑,将阳根从她脚中抽出,顺势捧住她柔白脚掌,轻轻抚摸,自
嘲道:「不知为何,突然好似成了不通人事的青涩少年,到叫你笑话了。」

  「不妨,你真变了懵懂少年,我来一步步教你便是。」凌绝世浅浅一笑,如
春花初绽,昏黄灯火下,哪里看得出这是个中年妇人,说是二十多岁的春闺少妇,
到更合眼些。

  他忍不住低头在那脚背上吻了一下,跟着握住足踝,双唇如春雀啄谷,一口
口往上亲去。

  吻至膝内,凌绝世玉腿轻轻一颤,稍稍挣了一挣,聂阳旋即了然,双臂一环
将她腿股抱紧,在这膝窝左近连连舔吮。

  「嗯……」她轻轻哼了一声,足尖微绷,显得颇为受用,面带红潮笑道,
「你倒真是谦虚的很,青涩少年,哪里有你这样的本事。」

  寻常男子见到这等美妇玉户半现媚眼如丝的模样,怕是早就直挺挺的扑了上
来,她只当他定力过人,身负九转邪功仍能耐下性子不失理智温柔相待,心头还
略觉感动,又怎会知道方才聂阳心中发生了什么。

  本就要一点点驱除方才幻觉带来的影响,聂阳强压着涌动情潮,又在那膝弯
内侧前后左右亲吻一番,才躬身捧住那浑圆雪股,一寸寸向上吻去。

  「唔——」一声细长娇吟,凌绝世露凝双眸,水汪汪的垂首望向聂阳,只觉
股内细嫩肌肤被柔滑舌面寸寸抚过,酸痒阵阵,直透心湖,激起波光粼粼,忍不
住轻声道,「淋了一身的雨,脏兮兮的,你也不嫌。」

  聂阳大半心力用来强保神智不乱,剩下小半除了用来撩拨面前美妇情欲,还
要驱赶养母遗患,哪里还有余暇开口,只是抚弄着桌边丰臀,一口口吮在嫩白股
内,留下点点嫣红。

  不多时,她整个下身都变得稍感沉重,软绵绵提不起劲,只剩下聂阳唇边丝
丝缕缕的甜美麻痒,激得她股根发紧,腿筋直抻。

  恍惚间,种种回忆随着这久违愉悦涌上心头,她咬唇轻吟,两点凉意滑落眼
角,贴着火热面颊流下,趁聂阳并未抬头,她抬臂一擦,微微甩了甩头。

  既然决心已定,又何苦自寻烦恼。南宫楼主和聂阳都绝非无信之人,这一番
交付之后,便再无牵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转眼间,聂阳温热嘴唇便已将近股根,凌绝世心头一颤,一撑桌面便想逃开。
不想聂阳早已料到,抚弄臀肉的双手顺势一搂,轻轻松松便把她腰胯揽住,先是
往腿心暖哄哄的呵了口气,跟着脖颈一伸,唇舌已压在腴嫩花房顶端。

  一条热乎乎、滑溜溜,偏偏还带着一点粗糙之感的舌头,一下就探到蜜户之
上红豆般突起的嫩核,嘴唇一拢,已将周遭嫩肉吮住,将那颗相思小豆裹在中央,
舌尖横扫竖舔。

  这种闺房秘趣凌绝世自然尝过,可任谁跟了东方漠这样的男人,也不会常能
体验到这种滋味,更何况久旷之后,那通体酥麻之感格外强烈,犹如戒酒数月的
酒鬼猛然灌下一坛陈酿,当真是痛快淋漓。

  「呃!呀啊……你……你还……真是……」她双臂一软险些躺在桌上,搭在
桌边的丰臀随着那舌尖挑弄阵阵收紧,恨不得将整个胯下都送到对方嘴边,雪玉
双足不觉勾在聂阳背后,紧紧贴着他的脊梁,足跟不时一蹬,想要说他些什么,
周身一阵火热,却又忘了该说什么。

  身子后仰,腰臀自然上翘,聂阳双手握着丰腴结实的臀尖,一口口将凌绝世
吻的斜撑桌上,双股大敞。凌绝世早已将周身内力尽数运下丹田,倒省了他其余
功夫,他伸出二指并拢,缓缓刺入已含露待吐的蜜穴之中,稍一用力,那一圈软
肉便层层展开,让他的指节顺畅滑入。

  蕊芯之中已是满腔滑腻,油膏似的爱浆轻轻一抠便润出一层,浅浅挖了两下,
凌绝世便哎呀叫了一声,双腿一夹,将他连头带手挤在中央。

  虽说并未当真施力,那充满韧性的丰弹大腿依旧让他一阵气闷,连忙伸手往
外扒了一扒。

  「你这扮猪吃虎的小子,」凌绝世娇喘吁吁的按着他的头顶,满面飞霞,
「天下青涩少年要都如你一般,哪里还会有什么春闺怨妇。」

  聂阳口中喘息愈发粗浊,他扭了扭头,从凌绝世腿间站起,这木桌高度恰恰
得当,站起后,昂扬抬起的龟首便正对准了她几近悬空的肥美蜜户。

  他手指扯得似乎急了,那红艳艳的穴口被牵出一股琼浆,亮晶晶顺着臀肉往
下滑去。

  即便是初经人事的处子,如此滑润也已足够。

  那里既是能令男人欲仙欲死的销魂桃源,也是能让他功力大进的阴柔至宝。

  他已不愿再等,也已不能再等。

  凌绝世斜斜倚在桌上,看聂阳将身体越靠越近,竟有些头晕目眩,不光是数
十年心血即将舍予他人,也是怕他邪功厉害,弄得她耻态尽出。

  幸好,聂月儿已被点倒,总不必担心被旁人看到。她气息愈发急促,一双美
目眨也不眨的盯着聂阳胯下,眼见紫红龟首将要碰到,唔的一声咬住了丰润下唇,
提前做起了忍耐功夫。

  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凌绝世傲人美腿,聂阳微一运力,高昂怒茎向前一送,顶
在一片腴嫩油滑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她将双腿举得太高,棒儿竟从两瓣肥美蛤肉
中央滑了上去。

  「嗯!」凌绝世轻哼一声,柔腰微扭,白馥馥的小肚子麻的抽了两下,只觉
那根热乎乎硬梆梆的东西最好能再往嫩豆儿上磨蹭两下,才是快活不过。

  像是听得到心声一般,聂阳侧头亲吻她的足踝,也不慌着将阳根重新对准,
顺势沉腰挺胯,让茎身盘筋错突之处,前后碾着那颗勃胀春苞。

  此时幽冥功力早已蓄势待发,聂阳刻意催动,丝丝缕缕的凉气冰线般绕在菇
头后面,一来一去,蹭的她股心嫩核酸麻欲化,一线酥痒直贯颈背,让她一声闷
哼,娇躯绷拱如弓,连足上十趾也不觉乍开,悬空摇晃,好似一只唤人小手。

  胸前雪腻肌肤泄染一片霞色,紧绷兜衣之上突起两点春芽,春色已浓尽收聂
阳眼底,他将阳根向后一拉,这次却未再原路返回,而是垂手一按,抵住蜜涌泉
眼,猛地向里顶去。

  一线蜜裂登时被钻开一个穴眼,滑脂四溢中,粗长怒龙毫无滞涩一探到底,
直顶的连坟起蜜丘也自当中凹了下去。

  凌绝世虽是体态丰熟的妇人,可一来不曾生养,二来久未尝腥,穴腔拢合紧
窄。饶是弹嫩过人,也被他这一下入的饱胀欲裂,偏偏层层嫩褶又都极为敏感,
外面豆儿被连番挑拨之下,这一下又入的她通体酥麻,当下按捺不住,齿缝里挤
出「啊哟」一声。

  头一遭与年长熟妇欢好,合体之际,聂阳也稍感讶异,本以为不该有如此抱
合之感,却被周遭嫩肉牢牢裹住,吮的棒根发紧,快活的连臀眼都夹了起来。听
她那一声叫唤并未吃痛,他立刻放下心来,抱住高翘玉腿捏揉不断,腰胯前后挪
动,阳根埋在肥美蜜户之中,进出抽插。

  毕竟已不是十几岁的女娃,几十下后,胀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油润膣腔顺
畅滑溜,紧紧束着往来怒茎,发出滋滋细响,凌绝世抬起身子,弓腰盯着密密交
合之处,看那硬物在一丛乌草下边没入拉出,心头百味杂陈,也不知究竟是什么
滋味更浓。

  聂阳一路上虽有月儿相伴,不曾少了交颈合欢,欲念并未积累,但面前妇人
实在是美艳绝伦,昏黄灯火下,半裸娇躯晶莹如玉,肌肤毫无瑕疵,就连那股心
蜜穴,也是紧嫩腴滑,阳根动作起来,当真是无比痛快,揉着弹韧紧实的雪白大
腿,百十抽间,竟不知到底是想要吞吸内力多些,还是想就这样共赴巫山多些。

  自他九转邪功有成以来,与身畔红颜亲密之时,大多要压抑行功念头,才能
专注于爱欲之上,阳脉自断之后,虽有好转,但与月儿几次云雨,又是故态复萌。
今日也不知是凌绝世美色太过勾魂,还是他心底仍存着柳悦茹的阴影,竟罕见的
需要压抑升腾欲火,才能勉力维持运起的功力不散。

  他这厢心神不定,凌绝世却渐入佳境。纷纷杂杂的思绪一丁一点被下身越发
浓厚的酸沉击溃,意识不觉便凝注到被贯穿撑开的桃源花房之内,身子里面好似
泼了一瓶蜜油,滑津津帮着那根男子器物凶猛出入。一进,撞的她蕊心酸软,酥
嫩宫口说不出的甜美,一出,刮的她蜜腔痒麻,满膣嫩纹畅快无比的缩紧,进进
出出,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满当当的受用,哪里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聂阳大力挺了几挺,只觉阳根愈发滞胀,腰眼都有些泛酸,心底有些担忧功
成之前便泄了阳精,到时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只得强忍着狂抽猛送的欲望,依依
不舍的向后退开,菇头噗的一声退出到阴门之外,只见玉户嫣红如血,蜜贝中央
一个小孔不断张缩,津液四溢,缓缓流向会阴,那一片濡湿甚至染至菊蕾,叫那
浅褐肛口也变得莹润诱人。

  「怎……怎么?」翘麻畅快正到酣处,身子里却突的空落下来,凌绝世顿时
柳眉微蹙,疑道,「出什么事了?」

  聂阳定了定神,微笑道:「没事,只是想换个架势。」

  凌绝世抬脚在他胸口轻轻蹬了一下,嫣然一笑道:「快些运你的功吧,你这
娃娃也不嫌麻烦。」

  口中虽如此说着,她还是一撑桌面轻巧跳了下来,双足踩着脱下的鞋子,转
身趴在桌上,她身形修长健美,一双长腿不需踮脚,便能让圆润丰臀高高翘起,
柔软腰肢向下一沉,更显得臀线丰美异常,雪峰之间夹着仍在淌蜜流津的红嫩鱼
口,反比方才更加摄人。

  她微微侧头,抬手取下发钗,如云乌发披散下来,被她拨到一旁,肩颈裸背,
一览无余,「这样成么?」

  大概是方才这一番激情彻底了却了她心头杂念,这四字说的妩媚婉转,言不
尽的挑逗之意。

  聂阳低头吻了下她微微泛潮的白嫩臀尖,站在她背后缓缓送入,这次他调匀
了气息,动作轻柔缓慢,一边摆腰,一边放低身子,沿着她腰侧曲线向上抚摸。

  她微微扭着身子,背中那条浅凹也跟着弯折扭曲,肩胛随着他的插入微微耸
起,赏心悦目,显得那交叉系在背后的带子格外碍眼。

  从光洁腋下摸至颈后,下身向外拉出,聂阳也顺势抬起上身,手指一抹,已
将带子解开,向旁一扯,那一块绸布便飞到一边,露出被臂膀挡住半边的雪白玉
乳。

  那淑乳并不很大,不过饱满圆润,胸形甚美,大概刚好是她施展轻功也不会
碍事的程度,可谓天作之合。聂阳一边压在她臀上轻抽慢送,一边穿过她两臂之
间,掌心按揉着那一对儿玉兔,搂的她上身仰起,双手不得不扶在桌上。

  「唔、唔!嗯嗯……聂、聂阳,还……还不到时候么?」这种姿态下,女子
蜜户贴近肚腹那边的一片敏感之处恰被顶的通透无比,即便其中阳根动作轻柔,
仍叫她娇喘吁吁,不觉蹬死了脚下鞋面,抻直的双腿一耸一耸的晃着高翘美臀,
转眼就连舌尖也有些发凉。

  功力早已准备妥当,凌绝世的穴心附近,也早已聚满了内息,可聂阳仍未催
动,只是如寻常交欢一样把玩着她胸前双乳,自臀后轻轻撞击。

  「唔——嗯嗯……」凌绝世似乎怕有人听到,抬手捂住口唇,扭头看着聂阳,
只用目光催促。

  聂阳微微叹了口气,胯下动作加快变大,却仍未催动九转邪功。

  他也不知为何,只是心中隐隐觉得,一旦开始,便会有什么东西,从此永远
改变。

  顷刻间又是七八十下过去,雪白臀肉已被他拍的发红,凌绝世的清潮汹涌,
连爱蜜也垂流而下,往腿上拖出一道亮痕。她回手握住聂阳手臂,颤声道:「你
……你在耽搁什么?」

  聂阳尚未回答,就感到怒龙周遭骤然挤压上来,那盈满蜜液的细长皮袋,仿
佛突然收紧了束口细绳,就听一声细长哀婉的娇吟,恍若呜咽,自凌绝世口中泄
出,旋即那高翘丰臀猛地挺了几挺,软软搭在了桌边。

  「我……我只说将内力给你,你……你取去便是,这般……对我,又是何必。」
她娇喘说道,回头望着他,微感疑惑。

  聂阳抬手抹了抹汗,强笑道:「你不是说总算是欢好一场么,既然是欢好一
场,让你觉得欢畅,又有什么不对?」

  凌绝世微微低头,随着他的抽送轻轻晃动,片刻才低声道:「你这娃娃真是
奇怪,也罢……今夜总归……呃……总归是交给了你,你想要如何,就……就尽
管来吧。」她顿了一顿,低喘道,「不过,你千万记住,也只有今夜。」

  此时还未及中宵,即便只是今夜,也还足够漫长。

  但聂阳却有些坚持不住,倒不是体力不足,而是压抑着幽冥九转功的情形下,
凌绝世的身子是在太过美妙,几次闭目定神,仍止不住一股股搔痒热流急匆匆窜
向阴囊周遭。那一股阳精,仿佛比起久饿毒龙还要急切。

  「你……当真不会后悔?毕竟,那可是几十年的功力……」聂阳卡住她的腰
肢,蓦然停住,低头望着她的臀峰说道,一滴汗水落下,恰滴在臀尖白里透红的
肌肤之上。

  「呵呵……」她低头笑了一阵,趴在桌上,将面孔埋进双臂之中,颤声道,
「别再问了。你可知我考虑多久才定下决心?事已至此,就算天下人都来说我不
对,我也不会考虑后悔二字。」

  聂阳深吸一口长气,眼前汗津津的玉体恍惚间又晃动着变成了柳悦茹垂死瘫
软的模样,他用力捏住她高耸臀峰,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来了。」

  他这句话一共说了九个字,这九字说完,他胯下阳根却已经动了一十八下。

  紧随其后的狂猛动作次次正中蕊心嫩肉,下下刮在膣内痒处,凌绝世啊呀一
声,还未及捂住嘴巴,就被弄得轻叫连连,发晃乳摇。

  火热阳根之上,渐渐冒出点点凉气,凝成缕缕游丝,随着怒龙突入,那些如
同有形有质的真气纷纷散开,盘绕搔弄膣内各处要害。菇头顶上,更是如同长出
一条冰凉触须,每次顶在花芯那团嫩肉上时,便钻向酥软如泥的中心细孔,往四
周迅捷无比的一勾一扫。

  知道这是九转邪功正在运作,凌绝世埋头于臂,不愿再次抬起。她咬紧嘴唇,
苦苦撑着被那快美之意弄得阵阵发软的双膝,不致于软倒在地。

  如此运用的幽冥九转功对任何女子也是极为难耐的手段,更不要说凌绝世这
久旷美妇,越是苦苦支撑双腿,越是觉得腿间那处媚肉酸痒至极,只恨不得求聂
阳狠狠弄进深处,碾着她的蕊芯结结实实的捣上几百回合,才叫快活。

  聂阳双目渐渐发红,情欲终于被饥渴良久的九转邪功取代,他捏在臀肉上的
手指愈发用力,仿佛要将那两瓣玉丘往两边扯开一般,牵的臀心菊皱都向四下展
开,张开一个小小秘孔。

  凌绝世丝毫不觉痛楚,内息鼓荡奔流之际,蜜穴中的翘麻甘美仿佛无穷无尽,
让她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几乎忘了身后何人,心头愉悦积至巅峰,她呜的一声昂
起头来,双腿挺直收紧,穴心子用力吮了几吮,却被一股真气堵在周遭,让她将
泄未泄,欲泄还休,心尖阵阵抽动,整个人仿佛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终于禁不
住酥声道:「聂阳……行……行好,快、快些……我、我身上好热……」

  这软腻哀告骤然撩在聂阳深埋心弦之上,他猛一伏身,大半个身子压在凌绝
世身上,把那香软白嫩的裸躯死死压在桌边,弓腰一挺,幽冥九转功运至顶峰,
阳根骤然化作一条冰锥,贯穴而入。

  他这下深入直至尽根,胯下乱毛挤在肚腹与丰弹臀肉之间,垂绷阴囊都贴住
了那颗膨突淫核。

  一股冰寒骤然传入烫热蜜户,四下嫩肉登时吸紧,乱舞真气随着插入之力凝
成一线,轻而易举破开她主动弃守的阴关。

  「唔——嗯啊——啊啊啊啊……」人生极乐般的喜悦浪潮之中,凌绝世高声
呼喊,两地珠泪从火烫脸颊滚落,啪啪碎在桌上。就见她双股肌肉一阵痉挛,被
聂阳扒开的臀峰也想里死死收紧,满腔爱蜜汹涌流淌,阴寒无比的数十年修为,
也随之澎拜而出。

  聂阳贴在她臀后运起十二分功力拼命吸纳,幽冥九转功与阴阳隔心诀本就同
出一脉,内力涌入仿佛暴雨倾湖,来势凶猛无比,却又能悄无声息的融于一体,
不分彼此毫无痕迹。

  足足一盏茶功夫,两人颤抖不停的身体才渐渐平静下来。

  凌绝世四肢瘫软,若不是聂阳将她抵在桌边,竟似连趴也趴不住了。

  聂阳额上汗珠滚滚,面色忽而一片赤红,忽而一片寒青。凌绝世浑厚内息尽
数涌入之后,周身经脉内息鼓荡,胸腹憋胀难耐,四肢仿佛比平常大了一圈,连
毛孔都好似要挤出丝丝凉气。而九转功成之后,苦苦压抑的情欲顿时反噬上来,
仍在凌绝世体内的阳根硬翘如铁,催促他继续动作下去。

  两种苦闷交织盘结,让他低吼一声,一把抱起凌绝世赤裸胴体,双臂把着膝
弯,如小儿般举在身前,湿淋淋的棒儿自下逆流而上,噗滋连声再行抽送。

  凌绝世身心俱疲,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吞了回去,暗暗咬紧牙
关,靠在聂阳身上,闭起双目,任他率性施为。

  阴关未合,内力新失,凌绝世一生之中,最为脆弱敏感就在此时,聂阳的亢
奋情欲接二连三冲击在她体内,不过须臾,便弄得她一阵哀鸣,于他怀中挣了一
挣,软绵绵泄了一次。

  那红肿蜜穴已是一片汪洋,阳根进出真如怒龙取水,掏出一股股清泉,滴滴
答答落在地上,好似被他弄出了便溺。

  这时,那条巨物总算到了亢奋极处,抱着凌绝世的双手稍稍一松,让她身子
下沉,一口将棒儿吞到最深,细嫩腔肉层层包裹之中,那根包肉铁棍突突跳了两
下,一股热精咕唧灌了进来。

  被那热浆一烫,凌绝世嗯嗯哼了两声,仍紧闭双目,只是垂在两边的双手用
力握了一握。

  「总……总算是……」她呼出口气,半开双眼,正想说些什么,却发觉体内
那根怒龙竟丝毫不显疲态,若是聂阳此刻撒手,只怕也能把她穿在上面,就这样
抬在半空,她心中一惊,忙道,「你还未好么?」

  聂阳也不答话,只是垂头轻轻啃咬她细嫩颈窝,自肩头到耳根,缓缓来回舔
舐。

  「我……我实在不成了。你多少也叫我歇歇。好么?」凌绝世被他亲的半身
发麻,腹下被撑开之处又在渐渐发热,不禁稍微有些心慌,既怕聂阳性子起来没
完没了最后被月儿瞧见,又怕自己快活太过禁受不住。

  可此时情形已尽在聂阳掌控,他不停在她肩颈一带舔吻,目光闪烁,却不知
道盯着什么地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亲吻一阵,他抱着凌绝世放在桌上。她四肢一触桌面,便软软趴了下去,
说什么也不愿再动。他也不以为意,扶着她汗津津的美臀,站直身子往斜上一挺,
顺顺当当送了进去。

  凌绝世双腿曲折跪伏,仍被他从双足之间挺入,高度有异之下,入得并不很
深,可这般浅浅玩弄,又有一番别样滋味,让她连软软趴着也不得安宁,不多时,
便被弄得足心紧皱,滴滴春水落在双脚之间。

  周身真气鼓荡,阳精一次宣泄之后,他仍觉精力充沛无比,若不彻底倾泻出
来简直会从中炸裂开来,所以明知凌绝世已经虚弱不堪,还是不得不继续施为,
心道反正九转功成,只是单纯男欢女爱,总不至于伤到她什么。

  凌绝世被他弄得软瘫如泥,连跪伏双腿也有些撑不住身子,往两边滑开,丰
美臀峰低了几寸之后,反倒让聂阳耸动更加深入,连带着叫她双腿更加无力,越
分越开,到最后平平劈开,双股大张,犹如被人按住脊背的离水河蛙。

  「啊啊……怎么……怎么又……又要……啊——嗯嗯——!」凌绝世扳着桌
边的双手猛然用力,纤细指节捏得发白,但周身上下,也只有这一处还能自主,
婉转娇啼之中,堪堪又是一次阴津横流。

  不知疲倦的聂阳却连放缓的意思也没有丁点。

  就像他对这仅有的一夜,一时一刻也不肯放过。

  将近一刻功夫过去,聂阳一声闷哼,弯腰捏住凌绝世胸乳,又是一股浓精激
射而出。狭小蜜穴容纳不下过量浓浆,先前的大片白浊被排挤出来,啪嗒嗒落在
桌边地上,一小半黏乎乎的盖在凌绝世鞋面。

  一切仍未结束。

  聂阳喘息片刻,似乎是嫌这桌上精水四溢,双手一搂,将凌绝世抱到怀中,
大步走到床边,也不管被点了穴道的月儿就昏睡在旁,一个翻身,已将凌绝世压
在床上,双手按着她浑圆玉乳,一边搓着奶尖儿,一边伏在她双腿之间。

  凌绝世皱眉摇了摇头,面露难色,似乎想要开口哀求,她却不知如她这般的
绝色丽人,面上的这种神情只会令男子愈发狂热。果然,她还未开口,朱唇已被
聂阳俯身吻住,连躲避扭头也无能为力,口中被一条肉蛇游探进来之时,下面那
张满是涎液的红肿小口,也被硬邦邦的挺直怒蟒一寸寸钻入。

  到昏睡过去之前,凌绝世甚至已记不清究竟被弄得泄了多少次身子,被变换
了多少耻态,也记不清聂阳究竟射了多少阳精进来,只觉的腹中饱满欲胀,仿佛
在肚脐附近按上一下,媚肉中便会噗滋喷出一股白浆。

  最后的昏昏沉沉之际,她面朝下被按在床上,腰臀撅起,好似在床板上立起
一个雪玉三角,聂阳骑在她臀后,侧目望去,神态颇有几分狂乱,迷蒙见听他低
声叫喊了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只有一句声音大些,她似乎没有听错,可直到她真正昏睡过去,也没明白那
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想着你……一点也没有……这是她,不是你,
这是她……不是你……」

  此后,便是一片醉人的黑暗。

  「哥,昨晚我怎么突然就睡死过去了?是你点我的穴道了么?」

  「哥,凌绝世呢?她来找你做什么?东方漠没再回来么?」

  「哥,你托人送什么口信?干嘛连我也瞒着啊?」

  翌日一早,被聂阳带着匆匆离开仇家的聂月儿满肚子的疑惑问个不休,聂阳
却并不回答,只是面色凝重自顾自找了一个酒铺,花了几钱银子,托他们将一句
密语口信带到最近的朗珲钱庄。

  直到一切办妥,他有些不情愿的开口答道:「点你穴道的是凌绝世,东方漠
没再回来。我托人送口信,是叫人帮忙护送凌绝世去找风绝尘风师伯。」

  月儿皱了皱眉,不解道:「凌绝世轻功冠绝天下,还要人护送?」

  聂阳目中闪过一丝刺痛,又想起昨夜狂态尽显后心中那令人无比心惊的幻境,
他握住月儿的手,淡淡道:「昨夜之前,自然不必。昨夜之后,若是无人护送,
她怕是连拦路劫色的毛贼也斗不过。」

  月儿先是一愣,跟着面上一红,气鼓鼓甩开聂阳的手掌,哼了一声道:「哥
哥你真是好大的本事,连凌绝世的功力也能吃干抹净,真是了不得。」

  聂阳辨了一下方向,挥起长鞭往马臀上轻轻抽了一记,仇家带出的几件珠宝
换了不少银两,买下的马车虽不算宽敞,对他兄妹二人也绰绰有余,他有些神不
守舍的说道:「那并非我的本事,此事背后有何隐情,我也说不太准,若要我猜,
我只能说,和南宫楼主应该脱不了干系。」

  「哼,那还真是咱们的好师兄。促成这种事情,算是报复叛徒的法子么?」
狼魂众人皆有同门之谊,月儿聂阳与南宫楼主不曾见过几面,当真出了什么事,
仍能如真正的同门兄弟姐妹般互相照应,只是月儿醋意上涌,就算是亲哥哥也一
并骂了,更不要说是并不熟络的师兄。

  聂阳叹了口气,将阴阳隔心诀的事情草草复述了一遍,道:「他想必有别的
打算,不过话说回来,当真为了救命的话,这也不能算是糟糕透顶的法子。按凌
绝世的性子,什么三贞九烈,她怕是从未想过。」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月儿咕哝了一句,道,「这么两个怪物,
倒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聂阳不知如何回应,只有苦笑扬鞭,啪的一声抽在马上。

  这次启程,二人的目的地仍不是约定好的罗仙郡,而是最终的目的地,游仙
峰旁的顺峰镇。

  月儿略感惊讶,问他:「咱们不是和其他人约好的么?这么直接绕去顺峰镇,
岂不是无法和他们会合?」

  聂阳只是道:「路上已多生了这么多事端,耽搁了这么久时日,等在那边的
人未必还有耐心。」

  月儿自与哥哥成了亲密爱侣如愿以偿后,就不愿到任何会妨碍他俩的地方,
不与慕容极云盼情他们会合,更不用见到赵雨净,正合她意,也就不再追问。

  学了一会儿赶车,月儿接过马鞭,踢下一宿未眠的聂阳。

  他返回车厢,也无暇睡下,趁着路上还算安全,盘膝坐在两边座席之间,打
坐运功。

  阴脉之内一个周天,他便觉得浑身一阵舒泰,凌绝世的一身功力注入之后,
不光免掉炼化之苦,直接融入气海化为己用,让他功力陡然增强之后,还将原本
存在断绝阳脉之中尚未完全消化的内力也迅速吸收,王落梅与赵雨净残留在他体
内的浑厚阴元连同桃花功的残余一道,被他这一次转化的干干净净。

  丹田、气海、膻中一线,自第一次用了九转邪功之后就从未如此饱满清爽,
他将一身纯净阴柔的功力运了几遍,右掌一推,面前蓝布帘子纹丝未动。

  跟着,一阵微风拂过,那帘子摆了一摆,突的掉下一块巴掌大小的布片,布
片尚未落入车厢,就已四散碎裂犹如点点败絮飞舞。

  若不论招式是否娴熟,单论这一掌之威,绝不会比当年鼎盛之时的孙绝凡逊
色多少。

  聂阳凝视着自己掌心,眼前又浮现出聂清远软软倒下时那满面的惊讶与不信。
当年就是这一式幽冥掌,拉开了十余年不共戴天的血仇之幕。

  也许最后,一切也将以这一掌作为终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号称破冥通
天的杀招,怕是也逃不脱这个轮回之数。

  月儿看出聂阳并不想匆忙赶路,也就乐得悠闲,有一鞭没一鞭的随手瞎赶。
聂阳调息完毕歇了两个时辰,才撩开帘子出来接手。换了车夫,马儿却跑的更慢,
一副只要太阳落山之前能找到落脚之处即可的架势。

  当晚借宿在一家驿站,总算免了露宿之苦。此时早已过了官员过往密集的时
节,只消花些银子,就算是朝廷官驿,也一样能有空闲房间,热饭热茶。

  孔雀郡聂阳的通缉告示并未南传,他们居住在此也并不担心太多。

  不知是否被凌绝世的事情弄得并不快活,入夜之后,月儿一连要了聂阳三次,
直缠到她粉褪打颤抬迈不开,才肯罢休。临睡前,还一连声要聂阳也将她的内力
拿去,全然一副孩子心性,让他唯有苦笑。

  这般缓缓赶路,到了顺峰镇所辖村落边缘,已是两天之后。

  在那村中贱卖了马车,买了两身农家衣物,用锅灰泥土重新做了掩饰,两人
扮作少年夫妇,让月儿挎着竹篮装了一篮鸡蛋,往镇上走去。

  入镇路途经过游仙峰脚,月儿抬眼望了一望,忍不住道:「哥,咱们……要
不要先去看看墓园?」

  聂阳也往山上看了两眼,握着她的手掌微微紧了一紧,他默然片刻,低声道:
「不必,去了也是徒增烦恼。等一切事了,咱们再去好生打理收拾,向先人致歉
也就是了。」

  不过走了数里,从两人便就已快马奔驰而过七八个江湖人士,有男有女,有
老有少。大半策马狂奔之时,还不忘侧头打量远处青翠欲滴的山峰。

  所为何事,一看便知。

  到了今日还有这么多人匆忙赶来,看来他们来的也不算太晚。

  六百万两白银,的确足以令很多人办出平时想也不敢想的事来。江湖争斗,
从来也离不开名利权色四字。

  如聂阳所料,去镇上的大道设下了关卡,三道拒角当中横着一根长杆,六名
官差按着腰刀守在两旁,一个衙役扶着竿头顺次检视来人,后方丈许之处,还有
四名手持长枪的兵卒立于路边。

  「好大的阵仗。」聂阳微微皱眉,也不知鹰横天之后,这税银巨案现下由谁
负责。

  「咱们从旁绕过去?还是就这么试试?」月儿低声问道,趁着离关卡还有百
余丈距离,绕开大道也并非全无可能。

  聂阳看前面一个中年汉子翻身下马,让衙役看了看,便抬竿通行,心中稍安,
继续向前走去,道:「你的鞭子软剑缠好些,咱们就这么过去。」

  「去镇上?」那衙役约莫二十来岁,笑嘻嘻的圆脸颇为讨喜,浑不似大多凶
神恶煞的官府鹰爪。

  「嗯,去看亲戚。」聂阳微笑答道,他那笑脸说来便来,如刚到镖局之时一
样,毫无破绽。

  月儿帮腔道:「我们去看小姨,她最近身子不好,我们给她送一篮子鸡蛋。」

  那衙役笑嘻嘻的问道:「哦?你们小姨姓什么,嫁在哪户人家?我也是这镇
上长大的,你说说,保不准咱们还沾亲带故咧。」

  月儿挎着聂阳的手臂微微一紧,低下头去。

  聂阳心念急转,笑道:「我媳妇小姨姓聂,嫁在镇西刘家。她闺名单字一个
琴,小哥想的起么?」

  聂琴本就是他家远亲,算起来还是月儿堂姑,聂阳情急想了起来,便搏下这
一注,只盼这堂姑并未搬离此地。

  「哦……」那衙役搔了搔下巴,从腰后扯了一条布巾,笑道,「是刘家二奶
奶啊,记得记得,前日还在他家讨了碗水喝,也没见人,想来那时已经不舒服了
吧。瞧瞧你们,去看刘二奶奶怎么能这副样子,快把脸擦擦。」

  聂阳微微皱眉,也只好接过布巾,将手脸擦净。月儿面带不悦,也只得照办。

  「谢谢小哥,瞧我们,还把你的巾子弄得脏兮兮的。」不愿在此久留,聂阳
陪笑道,「我们能过去了么?」

  那衙役摆了摆手,另一端官差便将竿子收起,「瞧你媳妇,水灵灵的姑娘,
以后多擦洗着点,这多标致。去吧去吧。」

  聂阳拉着月儿迈开步子,微笑道:「听说最近歹人多,我这也是害怕不是。
劳烦小哥费心了,回头望我们村里坐坐,我请你喝酒。」

  「好,这附近村子我们迟早要走上一遭,到时讨碗水喝,兄弟可不要小气。」
那衙役依旧笑嘻嘻的,朗声说道。

  两人走出数丈,正舒了口气,就听身后那衙役突道:「咦,那水灵灵的小媳
妇,你腰上的兵器露出来了。」

  月儿心中一惊,正要伸手去摸软剑,一股阴劲从聂阳手上传来,将她制住动
弹不得。

  聂阳回身笑道:「小哥看错了吧,我们哪儿有什么兵器。要不您来撩开看看?」

  那衙役也不过来,远远抱了抱拳,笑道:「恕罪恕罪,是我看走眼了。您二
位走好。」

  「哥,那人到底看到了没?」走远了些,月儿连忙摸了摸腰间剑柄鞭身,都
被衣服盖的好端端的,毫无痕迹,不禁有些生气,开口问道。

  「他们的职责并非拦截江湖中人,而是找出形迹可疑之辈,拦在镇外。方才
那句,恐怕只是看你走路腰肢扭的略不自然,随口诈你一诈。」

  「多缠了一条鞭子,当然有些别扭。啧……那家伙年纪不大,眼睛倒真毒。」
月儿心有余悸回头看了两眼,又从地上抹了些泥灰,与聂阳一起细细擦在脸上。

  「你当只是眼睛么?」聂阳拍了拍月儿手臂,道,「那关卡剩下十人加到一
起,恐怕也沾不到那人一片衣角。」

  「对了,哥,你方才制我那一下……」月儿侧头瞪了他一眼,突然道,「你
功力一下子就如此突飞猛进了么?」

  聂阳不愿多谈,只是道:「只是略有进步,方才那一招影返,本就是借了你
的力道,是你太莽撞了。」

  「现下见了邢碎影,你有把握杀了他么?」月儿望着远远出现在道路尽头的
镇子,突然用有些忧郁的口吻说道。

  「我不知道。」聂阳有些无奈的说道,「经过那晚和东方漠一战,我才发觉,
邢碎影多半也并未在我面前使出过真功夫。」他接着咬牙道,「不过那天看到孙
绝凡的出手,我也知道了一件事。杀人,并不一定要比对方功夫好。」

  「哥……比起报仇雪恨,我……我更想你能好好活着。」月儿挽着他的手臂,
有些急切的说道。

  从接近这个镇子开始,她不仅没有产生半点思乡之情,反而由心底升起了无
法捉摸的隐约不安。仿佛最终会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实,将在这里揭破于世人面
前。

  「杀不了他,我这一生,也已不能算是活着。」望着道路尽头,那曾经是自
己家乡的地方,聂阳如此说道。

  阳光下,那一栋栋砖屋瓦舍,一条条青石小道,一群群往来行人,和一个个
深埋秘密,都已近在眼前。

  乳硬助性:第八十章

                (一)

  「你在怕什么?你不是柳下惠,我也非贞烈女,你有所需,我有所求,不过
是一晌贪欢,两厢情愿,你为何突然不敢看我?」凌绝世可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
少女,脚掌缓缓逗弄同时,口中低声问道,「莫不是当真嫌我年纪太大么?可你
下面那条命根,可不是这么说的。」

  聂阳的命根立刻道:「呸,我刚才明明什么也没说。」

                (二)

  行事偏激诡异、正邪难分的江湖女子数不胜数,而唯有那些天生尤物又不吝
以色相为武器的,才能在那帮看时目不转睛看后高声唾骂的道学高人口中博得个
妖女之名。

  或者博得个老师之名。

                (三)

  凌绝世并没合拢双腿,面上也不见羞涩之意,只是眼底漫出一层雾气,鼻翼
微微翕张,低声道:「露水姻缘,也总是欢好一场,你每次行功之前,难不成只
是这样看着么?」

  「当然不是……」聂阳喘息着举起一个银光闪闪的方匣子凑到眼前,「我一
般都是先拍照。」

                (四)

  最后的昏昏沉沉之际,她面朝下被按在床上,腰臀撅起,好似在床板上立起
一个雪玉三角,聂阳骑在她臀后,侧目望去,神态颇有几分狂乱,迷蒙见听他低
声叫喊了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只有一句声音大些,她似乎没有听错,可直到她真正昏睡过去,也没明白那
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库!一库!Oh no!Oh yeah!Oh my god!」

                (五)

  「哥,昨晚我怎么突然就睡死过去了?是你点我的穴道了么?」

  「哥,凌绝世呢?她来找你做什么?东方漠没再回来么?」

  「哥,你托人送什么口信?干嘛连我也瞒着啊?」

  「哥,你去哪儿?」

  「哥,你别跑啊,等等我……」

                (六)

  丹田、气海、膻中一线,自第一次用了九转邪功之后就从未如此饱满清爽,
他将一身纯净阴柔的功力运了几遍,右掌一推,面前蓝布帘子纹丝未动。

  跟着,一阵微风拂过,那帘子摆了一摆,显出帘外月儿身上软薄衣料,就见
臀后那块衣服晃了一晃,啪嗒掉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料,露出打扮个白生生的屁股。

  「大功告成!」

                (七)

  阳光下,那一栋栋砖屋瓦舍,一条条青石小道,一群群往来行人,和一个个
圈里套着的拆字,都已近在眼前。

  「好吧,妹妹,咱们走吧。」

  第081章:游魂暗鬼

  谁能告诉我东胜州怎么了?我为什么爬不上去了……

        ***********************************

  在聂阳并不太过清晰的印象中,顺峰镇一直都是个平和宁静的地方。镇上唯
一的武林人士,就是他们聂家,唯一的武馆,也只是由他们家的一个堂亲教些强
身健体的法门。

  而今却大不相同。

  还未从田野走入小镇边缘,聂阳已看到至少四个身负武功的人,装作寻常百
姓出现。

  而进到镇内,才刚过南北大道边的迎路客店,他就发现了一个并不难猜到身
份的人。

  这让他情不自禁皱起眉头的,是一个靠在路边枯树上的郎中。那郎中约莫四
十多岁,黄面黄须,双颊凹陷,四四方方的药箱放在脚边,药箱硕大无比数尺见
方,八角包着铁皮,仿佛能将他整个人装进其中。

  那郎中边上靠着一杆白幡,写着血红四个大字「悬壶济尸」。就见他手上拿
着一方白帕,不时抬手按在口上,双肩猛然抖动两下,咳得颇为厉害。

  不必聂阳费心猜测,就连不曾行走江湖只是对武林中人有所耳闻的聂月儿也
低声道:「这难道就是那大难不死的痨病鬼?」

  昔年薛屠子杀遍江湖名医,单是杏林盟内的挂名大夫就几乎被他屠戮干净,
只有为数不多几人幸免于难。而其中唯一一个靠武功逃出生天的,便是当时人称
「辣手回春」的焦枯竹。

  此人既是杀手,也是名医,三十六路枯骨搜魂手杀人无算,一套碧竹录亦救
命无数。

  震动天下的杏林杀劫之后,焦枯竹受了极重内伤,苦心自救保住性命,却难
以修补亏损肺脉,落下痼疾,自此改号「痨病鬼」,将碧竹录付之一炬,不再行
医救人,那一条悬壶济尸的血字白幡,也便成了江湖一道阴煞风景。

  聂阳拉着月儿快步走过,低声道:「看形貌打扮,多半是他。此人闭关多年
武功大进,自然不必改头换面。」

  「他孤家寡人一个,难不成还想染指这六百万两银子?」月儿侧头回望一眼,
疑道。

  六百万两官银纵然是一般的帮派势力,也未必能安然无恙全部消化,焦枯竹
在此守候,必然别有所图。

  聂阳倒是能猜到一二,他轻叹道:「他要的不是银子,是人命。焦枯竹已有
七八年不曾涉足江湖,不知在何处苦练了一身厉害功夫。年初我在东南一带,听
说他今年重出江湖,十招不到,就废了惊雷刀秦重双眼。」

  「他想要谁的命?那薛屠子不是早已死了么?」

  「薛屠子死了,可薛师姐还活着。」聂阳苦笑道,「父债女偿,本就是江湖
道义之一。」

  月儿恍然大悟,江湖消息流传极快,焦枯竹必定是听闻薛怜牵扯到聂阳惹出
的事端之中,才想要在这边以逸待劳。

  「那他只能空等一场了。」月儿笑道,「外人还都不知道,薛师姐暂时不能
离开丰州半步。他就算等到海枯石烂,在这里变成一个望夫石,也等不到薛师姐
的影子。」

  「这人武功偏激狠辣,」聂阳缓缓道,「若是为向薛师姐报仇,他暗地入了
天道,与咱们就不是全然无关了。小心留意一些,总不会错。」

  看来那六百万两税银大案,的确成了震动中南的大事,过了两个街口,各路
巷口已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丐帮弟子行乞讨饭,背上的口袋一三不等。

  经现任帮主楚麟数年整顿,丐帮一扫此前颓败,重归武林几大势力之一,这
种大事自然少不了他们。不过此地紧邻翼州,相传楚帮主又欠了如意楼不大不小
一个人情,恐怕不好直接出手,才会来的尽是些三袋以下弟子,只为不缺席这种
江湖大事。

  聂阳不禁暗暗苦笑,心道江南武林风平浪静不足一年,就又起了这种风波,
南宫楼主若是早能想到此时,怕是也会后悔最初帮他做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吧。

  也不知道邢碎影究竟在何处守株待兔,聂阳思忖片刻,带着月儿进了一家茶
馆,摸出几个大钱要了一壶热茶,装作风尘仆仆的模样,坐下歇脚。

  茶馆酒肆、客栈青楼,本就是江湖人最易聚集之地,隅中时分,茶馆理应是
最佳选择。

  茶馆虽然简陋朴素,但既然聂阳并非为了喝茶,就自然不会失望。

  这里的的确确坐了不少外地人。而看上去像是真正行脚商人的主顾,不过一
桌而已。

  其余各桌即便有人做着寻常打扮并未身负兵器,也都神光内敛一看便有些内
功底子。就连聂阳,也没太指望这简陋易容能瞒过所有,只是叫旁人没那么容易
认出他是谁罢了。

  这茶馆虽不太大,也不太小,若是寻常时候,屋中人声交杂,绝不会如此安
静。

  而此刻,却安静的近乎诡异。

  那些江湖人士大都面色凝重,一些闷头喝茶,一些则盯着面前的茶壶发怔,
还有个四十多岁的光头汉子,手上一颗花生红皮早已搓完,手指依旧捻动不休。

  看来,不论是贪心横财的,还是想要扬名立万的,在这里的行动都不是十分
顺利。

  将屋内人细细扫了一遍,聂阳微皱眉头,心道只是镇上茶馆就已有如此多的
外来人聚集,那游仙峰上怕是已不知成了什么样子。聂家墓园无人看护,想来难
以幸免。

  发出信函之人既是仇隋,他总不能置身事外,若是茶馆内众人高谈阔论,说
不定还能探听到什么消息,他却没想到这帮人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说是呆
滞也不为过。细看的话,好像还带着一丝微妙的恐惧,也不知在害怕什么。

  「小二,来壶最好的热茶。」聂阳正自疑惑,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随
声而入的,是一对青年男女,配着雌雄宝剑,衣着光鲜。

  男的面容算得上英俊,女的面若桃花,也算是个美貌少妇。

  这种年纪的男女搭配,在江湖也不知有多少,聂阳就算想破脑袋,也猜不出
他们身份。

  那青年环视一圈,并未发现有相识之人,便寻了一张空桌坐下,他妻子颇为
讲究,蹙眉望了一眼那长凳,掏出一方素帕垫了上去,这才款款落座。

  那小二比起店里其他的人倒是精神的多,一边拖长声调喊着「来咯——」,
一边利索的将茶壶茶杯奉上。

  「小二,这是茶钱,不必找了。」那青年将一块碎银放在小二手中,压低声
音说道,跟着扬声问道,「小哥,向你打听一下,镇旁那游仙峰,怎么上去比较
好走?」

  这句话才问出口,屋内其他人神色都是一变,不知多少目光齐刷刷扫了过来。

  那少妇颇为自得的微微一笑,斜目瞥了众人一眼,娇声道:「怎么,那山很
难走么?」

  那小二满心欢喜的将碎银收下,满面堆笑道:「不难走不难走,不过还是请
二位最好别去。」

  「哦?官府已经封山了么?」那青年扬眉问道,「要是那样的话,就只能找
小道上去了。」

  小二摇了摇头,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没人封山,就是官爷想封山,恐怕
也没人敢去干活。官府的俸禄,可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那少妇微蹙柳眉,问道:「这话怎么说?」

  「那游仙峰,最近可不太平。」小二摸了摸后脖子,似乎只是说起这山,那
里就有些发凉,「私底下我们给它改了名,现在都叫它鬼山,就是文雅点的,也
都叫它游魂峰。」

  小二心有余悸的往窗外游仙峰的方向望去,虽然有房屋挡着看不到山头,仍
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您二位是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这阵子那山上不知上去了
多少人,实话对您说,就没几个活着下来的。」他捏了捏臂上搭的抹布,小心的
四下看了一圈,继续道,「最近镇上来的外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大都是想要上
山。您二位是明白人,应该清楚,要不是山上有什么不对劲,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耽搁在镇子里喝酒饮茶。」

  「哼,」那少妇嗤笑道,「要我看,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那青年也是微微一笑,拍了拍小二肩膀,柔声道:「那些你不用管,你只要
告诉我上山的路,哪条比较好走。万一到山上遇见什么妖魔鬼怪,我们夫妻变了
厉鬼,也保证不来找你就是。」

  小二眨了眨眼,神色颇为遗憾,仿佛是在可惜这么一对璧人此后便再也见不
到了,「那……那就没办法了。客官您出了我们店子,往南过三个巷口,有一条
东西大路,沿着那条路往西十五里,折向东南岔道,一路走到上坡,就是最缓的
盘山小径,不过那条小径只到比半山腰高一点的墓场,想再往高处,就只能攀爬
山岩了。」

  「谢谢小哥,我们这就去山上看看。要是侥幸回来了,一定给你说说山上是
什么样子。」

  那二人似乎只是为了问路,茶也没喝一口,问清路线,起身便要离开。那少
妇揭起素帕,丢在桌上并不带走,侧目望了一眼屋内众人,哧的笑了一声,道:
「还有谁想上山的,若是怕没人肯搭伴,不如就跟我们去吧?万一碰上妖魔鬼怪,
我们夫妻挡在前面,你们也来得及逃命不是。」

  屋内众人脸色变了几变,有几人迟疑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

  有了牵头的,剩下那些也都纷纷起身,尚未结账的算了茶钱,都跟在那夫妇
身后出了茶馆。

  这些想上山又怕遇到不测的人,一直在等的,也许就是这样胆子大些的领头
人。

  可他们却忘了,江湖中,胆子太大的人,往往都活不太久。

  「哥,咱们要跟去看看么?」聂月儿压低声音说道,「说不定,在山上装神
弄鬼的就是邢碎影。」

  聂阳点了点头,余光恰好扫到角落一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人,面色顿时一变。

  那人面容憔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醉醺醺连站也站不稳,仿佛面前那一壶
浓茶也没能让他完全清醒。

  他的手捏着茶杯,从手腕开始微微颤抖,指甲颇长,带着黑垢,也不知多久
未曾修剪。

  聂阳怎样也想不到,那会是一只剑客的手。就像他怎样也想不到,这看起来
比街上的流浪汉还要狼狈的,竟会是顾不可。

  聂阳被这惊诧呆了一呆,顾不可的视线立刻便转了过来。与周身的酒意并不
相符,他的双眼依旧锐利如鹰。

  知道仅靠这种脏污绝瞒不过顾不可双眼,聂阳立刻扯了扯妹妹衣袖警示,经
脉内息流转,蓄势待发。

  顾不可望着聂阳看了片刻,目中似乎闪过一丝恨意,但旋即便被更为沉痛的
凝重之色压下,他晃了晃头,似是在醒转酒意,又像是在观察四周。跟着,他踉
踉跄跄走到聂阳桌边,象是立足不稳一样,扑通坐在了聂阳对面。

  幽冥掌力提至十成,聂阳双目紧盯顾不可肩头,缓缓端起一杯凉茶,送到嘴
边。

  「我没想到,你竟来的这么迟。」顾不可口唇微动,如同喘息,却有一线声
音传至对面。

  聂阳不知他是何用意,便闭口不答,喝了口茶,缓缓将杯子放回桌上。

  顾不可心中似乎在挣扎什么,略一迟疑后,一如方才般轻声道:「我与你的
恩怨日后再说。与你同行的那个慕容极,现在在哪儿?我有很要紧的事情,想要
找他。」

  知道他不愿被旁人听见,聂阳也低声道:「他此次并未与我一道。你若只是
找他,不必再来问我。」

  顾不可略显焦急,追问道:「那……还有什么如意楼的人,你这时能找得到?
不论舵主堂主,什么人也好,只要是个管事的就好。」

  聂阳微感诧异,道:「我并非如意楼手下,又怎么会知道这里谁是如意楼的
人。你们天道跟他们斗了这么多年,按说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顾不可神色更显挣扎,连额上也泛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
要告诉聂阳,但犹豫一番,又吞回了肚中。

  聂阳心中记挂着那群往山上去了的人,看顾不可并无明显敌意,便道:「这
里已经紧邻翼州,如意楼的人一定并不难找。顾先生不妨再找找看。晚辈还有急
事,少陪了。」

  顾不可怔怔的看他兄妹二人站起往门外走去,喃喃道:「那山……去不得。
去不得……」

  聂阳当然知道游仙峰此刻必定危机四伏,他也并未打算真正涉险,既然有人
愿意去做先锋,他自然乐於在后看看情形。毕竟从茶馆中听到的形势来看,这种
机会之后怕是也不会太多。

  至于聂家墓园,此前他就已下定决心,当下也就不再多抱希冀。

  附近山势多缓,顺峰镇也在半坡之上,唯有游仙峰一枝独秀,破雾而出,峰
顶陡峭凶险,如利剑刺向苍穹。

  那小二所说的盘山小道,终点已是常人肯到达的最高之处,再往上行尽是些
峭壁陡岩,峰尖笼着薄纱般一层云雾,倒真像是仙人落脚之地。

  那夫妇带领的众人走得并不很快,聂阳不费什么力气就跟在了后面。虽然兄
妹二人都是农户打扮,但这班人里也有几个改扮过的,都已见怪不怪。

  比起出茶馆时,人数似乎少了三成,看来也并不是都敢放心的把安危交托给
这对骤然出现的年轻夫妻。

  走到镇外,气氛渐渐不再那么凝重,与那夫妻年纪较为接近的几个,已向他
们攀谈起来。

  聂阳也有些好奇他们身份,留神听了一阵。听了几句,他心中一震,竟觉有
些不安。

  此前行镖诱敌之时,有一对凝玉庄的夫妻跟在其中帮手,男的叫做任凝风,
女的叫做祁玉琳。逐影与摧花盟那一场血战,那对夫妻也卷入其中,此后便下落
不明。而前面领路的夫妻二人,男的叫做王凝山,女的叫做李玉虹。不必猜也知
道九成九是凝玉庄的弟子。

  先前那二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聂阳虽然没有直接责任,总归也脱不开干
系,现在来了这么一对,他心下不禁有些惴惴。

  如今江湖势力繁杂,凝玉庄属于既不太出名,也并非默默无闻的那一层。传
闻庄主是一对性格古怪的夫妻,传授的内功从奠基之后就必须靠阴阳双修才能得
以进步,因此门下年轻弟子几乎都是夫妻身份,且大多自幼便捉对起居,修炼基
础,一到年纪只要两厢情愿便成就好事。

  双修终究不为武林正统光明正大的承认,凝玉庄也便被划入正邪之间的灰色
区域。

  以他们的能力,应该不至于会对六百万两税银有所奢望,王、李二人赶来此
处,恐怕是为了下落不明的同门。

  果然,闲聊了几句之后,李玉虹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诸位既然早早就
到了此地,不知有没有哪位见说过一个叫做祁玉琳的女子?那是我们夫妻的师妹,
我们急着找她,也有一阵子了。」

  那些人交头接耳一阵,纷纷摇头。

  李玉虹轻轻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到别处,不再多问。

  聂阳微微皱眉,发觉她问话时并未提到任凝风,可见任凝风的下落,他们已
经清楚。如此说来,那场血战中下落不明的只是祁玉琳而已,她一个貌美如花的
少妇,在那样一场争斗中失了踪影,的确极不乐观。

  说话间,岔道已至。转向之时,又有几人面色苍白拱手告辞,聂阳疑窦满腹
的望着不远处的山峰,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让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临阵怯步。

  原本颇为平缓的小道转眼便崎岖陡峭起来,不过来的众人皆有武功傍身,不
论外家内家庸手高手,这种程度的山道还是能如履平地。

  只是明明天色大亮,日照当空,一进山林,便感到一阵森森寒意,层层叠叠
的交错枝叶之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阴恻恻望着他们。

  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汉子率先沉不住气,突然喝道:「什么人!」甩手一支
飞镖打出,破空而去。哗啦啦一阵叶响枝摇,数只夜鸦惊飞而起,扑棱棱飞向远
方。

  知道是过于紧张判断失误,那汉子讪讪摸了摸后脑,笑道:「抱歉,抱歉,
看错了。」

  李玉虹领在最前夫君身畔,扭头娇笑道:「几位大哥小哥,可别自己吓破了
自己的胆。这山不过是死了几个人罢了。江湖中每天不知要死多少人,难道大家
就都归隐田园安心种地砍柴了么?」

  被她这么一说,紧张的几个都硬撑着挺了挺腰,挤出貌似轻松的笑容。

  聂阳和月儿落在最后,月儿紧紧握着腰间软剑剑柄,聂阳则凝神留意着周遭
动静。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聂家墓园也绝不是什么游魂野鬼聚集之地,这里的一切,
必定有人在暗处捣鬼。既然已在山道之上,就不能不多加小心。

  聂阳模糊的记忆中,曾被老夫人带去墓园几次,也是为了给先人扫墓。可不
知为何,他与此刻周遭景物稍加印证,便觉得有些错乱难解。

  他的确走过这条盘山小径,可却也清楚记得,有两次的扫墓,走的并非这条
通畅小路,而是颇为难走的青石山阶。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第二次去时恰逢
春雨,石阶光滑,老夫人没拉住他,叫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跌破了脸颊。回
家后父亲为此与老夫人吵了一架,从那之后,他似乎就再也没走过那条隐秘路径
了。

  那时……是去为谁扫墓了?这个疑问突然跳进脑海,通常扫墓,家中众人都
会出动,为何那两次,却只有老夫人带着他这并无血缘的孙儿呢?

  莫非……他的亲生父母,也葬在这游仙峰中?被这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聂
阳拉着月儿的手都不自觉地捏紧。

  月儿吃痛,低低叫了一声,娇嗔的瞪了哥哥一眼,道:「干嘛,怎么突然捏
人家一下。」

  聂阳挤出一个微笑,只是道:「没什么,我方才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
地方可能真是有些古怪。」

  「喂,再往上就是咱们家的祖坟,难不成聂家的老祖宗们见不得你我在一起,
纷纷出来作祟不成?」月儿吃吃笑了起来,掩口说道。

  他二人离前面众人拉开了数丈,低声说话,也没人听得清楚。

  起起伏伏绕过了几个山坡,总算到了游仙峰上,又走了约莫一刻功夫,道路
变得更加陡峭难行,灼人的阳光从毫无遮掩的小道另一侧劈头盖脸罩将下来,将
人迫进树枝阴影之中一字蛇行,几个内功较差的年轻人,已在频频抬手擦汗。

  这样刺目的阳光,反倒令众人心中渐渐感到安定。光天化日之下,纵有鬼怪,
也只能潜伏在暗处,不敢妄动才对。

  胆子一大,话也就多了起来,路上彼此认识过的人开始低声谈笑,戒心也渐
渐松懈下来,只有领在最前的夫妇和落在最后的兄妹依旧聚精会神,尤其是聂阳,
他的面色反而比方才更加凝重。

  「哥……你是不是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月儿不自觉地往聂阳身上靠了
一靠,手心出了些汗。

  聂阳点了点头,低声道:「从咱们上到高处之后,周围就只剩下蝉的声音。」

  「蝉?」月儿微微皱眉,「蝉有什么不对么?」

  「蝉没有什么不对。只不过,若是这山上没有异常之处,咱们本该听到鸟鸣
不是么?」聂阳缓缓说罢,轻轻扯了扯月儿,让她走到自己身前,不再并排,细
声叮嘱道,「要是一会儿有什么意外发生,只要不是邢碎影现身,咱们就从两边
陡坡直接下去。我上来时仔细看着,已走过的地方都没有埋伏。」

  「嗯。」月儿轻轻应了一声,默默走在哥哥身前两步之处。

  邢碎影,你想要的月儿就在这儿。出来吧……聂阳心头一片清明,耳中将周
遭数十丈内的席位响动尽数滤过,只要不是真正神鬼妖怪,就绝不可能骤然突袭
得手。

  最前的夫妇应该也发觉了山上的异样,脚步越来越慢,手也都扶上剑柄,王
凝山神情肃穆,李玉虹也收起风情万种的伪装,露出冷冽如星的目光。

  跟上山的众人自然也不会是庸碌无为之辈,一个满面短须的红脸汉子收起话
头,左手一翻,已将一柄短刀握在手中,右手扣住三枚铁蒺藜。一个中年道姑默
默将拂尘挂腰间,双掌隐入青袖,就见宽大袖口自内鼓起,猎猎而动。两个衣着
相似的黑衫少女互望一眼,也换成了一前一后的走法,两人双足仿佛踏在一种诡
异节奏之上,十余步后,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异样的默契在两人间流转。

  语声渐渐止歇,排出数丈的人龙放缓了速度,都开始留意四周情形。

  此时折算山路,他们距离聂家墓园至多也不过数里,如果展开轻功攀坡而上
取道捷径,一盏茶功夫便能抵达。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有所图谋,已经到了此处,
胆子自然会比平时大些。

  两个年轻男子换了个眼色,一拱手道:「各位慢行,我们师兄弟先去给大家
探探路。」话音刚落,那二人已斜窜而起,双手带着皮套,攀枝踏岩,转眼便上
到十余丈外,没入更上一层的山林之中。

  握着短刀的红脸汉子目中精光一现,也不撂话,飞身跃起,双足连连蹬出,
踩着石缝提纵拔高,双手仍拿着暗器兵刃,紧随而去。

  剩下人还想再动,就听王凝山笑道:「在茶馆里一个个怕得要死,到了这里,
却都急得连命都不要。真是奇哉怪也。」

  名利近在眼前与远在天边的差别,往往便是如此。

  不过这话到提醒了剩下的人,这山上还有着要人命的古怪,他们面带猜忌的
彼此望了几眼,又恢复成一字长龙,缓缓沿着盘山小道迈开了步子。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仅有蝉鸣风嘶的寂静山林,骤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呼,
那惨呼仅仅冒了个头,便像被人斩断一样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三个人,为何只有一声惨呼?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皆有些发白。王凝山的笑
容也变得有些勉强,毕竟凭方才的一手轻功也能看出,抢上山去的三人绝不会是
什么平庸之辈,他停下步子,沉声道:「这山上的确有人在装神弄鬼,而且恐怕
还不止一个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是有谁惜命,趁现在沿坡直接下山,应该还来得
及。」

  众人沉默片刻,那两个黑衫少女缓缓走出列外,微一弓腰,鹅蛋脸那个柔声
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姐妹就告辞了。众位后会有期。」那两人早已调匀内息,
说完立刻便向后退开半步,身形一矮,转身飘然跃下,宽大黑袖随风飘舞,好似
两只展翼凤蝶,那身法要说高明倒也有限,不过姿态优美,极为适合他们这样的
年轻少女施展,倒是特色鲜明。

  李玉虹望着她们跃下山坡,滑入长草灌木之中,轻声道:「原来是那两只报
丧蝴蝶。走了也好,省得跟着晦气。」

  聂阳一直留意着周遭,并未留意这些离去之人,听到李玉虹的话,他才确认
了那两名少女身份,多半便是近年来在龙江沿岸稍有些名气的玄飞花、秦落蕊,
因为武功阴狠毒辣,又喜穿黑衣,即便多行正道,仍被冠以乌煞双蝶的称号。

  他略有耳闻,不过倒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姑娘,仔细一想,她们容貌虽然清
秀可爱,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凌厉狠劲,与传闻也算相符。

  本以为被这两人一牵头,又会有人跟上,走的一多,剩下的人也只能折返。
哪知道剩下几人犹豫一阵,还是留在了原地。那中年道姑一合袍袖,沉声道:
「接着走吧。」

  盘了两绕之后,山道在半腰处骤然折弯,转过突角,便绕进一处背阴山坳之
中,一大片缓坡傍在路边,并无树木,一览无余。

  王凝山停下步子,打量了一下周遭,叫众人在这边歇了一下,稍稍恢复精力,
并把兵刃暗器准备妥当。

  再出发前,王凝山突道:「诸位跟我们夫妇上山,莫非都是为了那六百万两
银子?人为财死,颇为不值啊。」

  这些人神色闪动,但仔细观望,却又没一个像是贪财之辈,不禁令人生疑。
聂阳迟疑一下,骤然扬声道:「我是为了找人。」

  王凝山微微一笑,视线越过众人落在聂阳脸上,道:「想不到阁下到与我们
夫妻是同道中人。」

  聂阳气运丹田,吐气开声道:「也有些不同。你们是来找师妹,我和妹妹,
却是来找仇人。」

  最后十个字,他说的格外明朗,内息相送,远远传了出去。

  若是邢碎影在这山中窥伺,此刻他必然能够听到。

  王凝山收起笑容,望着身边阴气缭绕的山峰,淡淡道:「我只希望,我找的
人莫要在这个鬼地方。」

  方才那一句露出了内功底子,上路之后,前面的人已在偷偷向后打量。

  聂阳无心顾及这些不相干的人,只是一门心思留意着四周动静,小心护着身
前月儿的安危。

  月儿也知道哥哥方才已是在出言挑衅,缓缓抽出了腰间软剑,迎风一晃,力
贯剑脊,将薄软剑刃挺得笔直。

  走出不远,一处凸起岩石上,众人看到了多半是方才惨呼的那人。那人戴着
皮套的手还紧紧地捏着一把暗器,却并未能够掷出,三枚铁蒺藜两枚钉入他的双
眼,剩下一枚则嵌在他的喉头。他的尸身四仰八叉的挂在岩边,想必是站在高处
张望时被后来的红脸汉子偷袭而死。

  那中年道姑冷冷道:「连名利的边都没有摸到,就开始自相残杀。看来这山
上,倒也不必有太多高手防备。」

  王凝山沉声道:「这位师太说的有理,咱们剩下这些人可切莫对彼此出手,
叫埋伏的旁人看了好戏。」

  「也未必就是自相残杀。」聂阳突然开口说道,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山岩旁边
的阴影角落。

  那里一丛灌木的枝叶上,似乎染着已经凝结的血痕。

  死了的那个并没有流多少血,不过那灌木中也藏不下一个人。

  聂阳一步步缓缓走到错乱矮枝旁,低头望去,眉头紧锁,用足尖挑了两下,
将里面的东西踢了出来。

  那里确实容不下一具尸身,但却落得进一双断掌。

  两只断掌齐腕被斩,一只手五指抻的笔直,似是刚将紧扣暗器同时打出,另
一手则还紧紧握着那柄短刀。

  如此看来,反倒是三人骤遇强敌,红脸汉子的暗器才一出手,就已被斩断了
双腕,打出的暗器,也不知为何到了岩上那人的要害。

  「鬼鬼祟祟的恶徒!出来!」那中年道姑性子倒颇为暴烈,额角青筋微凸,
厉声喝道。

  声音在山间回荡,却连个鬼影子也不肯出来回应一下。

  那道姑双目圆瞪,骤然拔足沿着小道狂奔过去,周身杀气笼罩。从见到那双
断掌就面色大变,不仅让人猜测,她是否和那红脸汉子是旧相识。

  「咱们也快跟去,莫要被人乘隙而入。」王凝山连忙说道,李玉虹呛啷一声
拔剑在手,一马当先追了过去。

  才绕过前弯,就看到尘泥山路上清清楚楚两道拖曳血痕,直往前方延伸过去。
那道姑身法也未见有多高明,脚程却是极快,转眼间已转过下两个弯折,一闪便
消失在延进山后的道路上。

  「师太莫慌!」王凝山高声叫道,等不及沿路奔去,向身边妻子递了一个眼
色,骤然原地跃起。

  这夫妇二人心有灵犀,李玉虹立即停下步子,纤腰一弓,左掌急推,横托在
王凝山并拢足底,娇喝一声:「走!」

  王凝山顺势一蹬,双臂横展,在半空画出一道青虹,飞鸟般越过了山路弯折
之间的幽深沟壑,直接落在对面。李玉虹轻功似比夫君远远胜出,刚把他单掌送
出,自己也跟着收剑回鞘,飞身跃起,一掠数丈,眼见身形下坠之时,纤巧秀足
在沟壑耸上树尖轻轻一点,又堪堪拔起六七尺余,有惊无险的落在夫君身边。夫
妇二人旋即拔剑出鞘,快步追去。

  聂阳自信如今可以一跃而过,但月儿却未必能顺利飞度,保不准还要逞强,
便只好随着众人加快脚步沿路追赶。

  那两道血痕恰在山弯之处中断,聂阳兄妹连着剩下三男一女刚折过去,便看
到被一根削尖竹枪穿胸而过,钉在山壁之上的红脸汉子。

  前方数十丈外,就是小路尽头,一片碧翠山坡被竹林覆盖,地势比方才更加
平缓,三面山岩环绕,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一道围篱,圈出了一片坟场。

  紧挨小道的山壁,在小道终结之处陡然拔高,与山峰主干融汇一体,而就在
那骤高之处,用已经发黑的血写着斗大四字。

  「擅入者死。」

  尤其那一个死字,也不知用了多少鲜血,比其他三字大了三倍有余,笔画下
仍拖流坠出无数如泪血痕。看那字迹,也不像是用什么巨笔写就,而是随手取了
不知什么人的残躯,断臂写了上面三子,腰腿写下最后一字。

  仅是远远看着那些字,就能在眼前描绘出一个丈二巨汉凶神恶煞的模样,犹
如十八层地府之下爬上人士的狰狞鬼神,利齿滴血,瞠目而笑。

  那道姑与王李夫妇三人便立在血字之下,仰头看着。

  众人连忙赶去,与他们汇合一处。

  那道姑面上也隐约带了一些惧色,喃喃道:「难怪六扇门的狗腿子试了两次
便不肯再上山来。比起公务,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先上山的三人还有一个未现踪影,聂阳总觉有些不安,拉着月儿后退两步,
不再关注那四个血字,小心打量着面前那片竹林。

  幼时曾在这竹林中玩耍的记忆略微浮现,似乎还有远来客居的南宫盼的娇小
身影来回闪动。他甩了甩头,清醒了一下脑海,不愿在这时让回忆乱了心思。

  竹林中传来簌簌响动,他踏前一步,横臂将月儿护在身后,小心望去。

  竹林间接续着山路的,是一条半尺间隔铺就的青石小径,曲曲折折的幽暗小
径中,缓缓走出一个暗红色的身影。

  待到走进更明亮些的地方,众人才看清那踉踉跄跄走来的,正是先锋三人中
的最后一个。

  那人穿的原本并非红衣,而现在,他一身的衣物都已被鲜血染成暗红。从脸
而下,伤痕简直已多得无法数清,若不是双手还有一对被砍的破破烂烂的皮套,
根本看不出这个蠕动而来的人形血块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喉头的伤口并不很深,张开的嘴巴里嗬嗬出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远远
只能听清:「银……坟……」这样断断续续的模糊单字。

  那道姑怒瞪那血字一眼,飞身抢上前去,扶着那血人双肩,问道:「这位兄
弟,你振作些!」

  从言谈举止来看,她并不像是真正的道姑,不过这种时候,也无人在意旁枝
末节。

  其他人正要跟上,王凝山突然一横双臂,叫道:「师太闪开!大家后退!」

  那道姑并未发觉有异,聂阳却已看得清清楚楚,那奄奄一息的人身上伤口流
出的暗色血浆,肚子以下的部分,竟已变成了闪闪发光的惨碧色。更可怕的是,
那原本瘦削的腰腹,竟迅速涨了起来,好似一只被激怒的巨蛙。

  他一把揽住月儿肩臂,提气向后纵出。

  人刚跳起,耳边就已听到一声沉闷的声音,好似一捧泥浆,被狠狠扣在硬石
面上,发出噗的一下。

  就是这么一下,那浑身是血的人已从中崩开,满身惨碧色的毒血,也跟着一
并散开,化作漫天幽绿血雨。

  其余人都已躲开,那道姑却根本无从闪避,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毒血劈头盖脸
浇了她满满一身。

  她双手捂住脸面,旗火般冲天而起,凌空一翻,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
叫,好似一把锉刀狠狠磨入她的喉咙深处,「呀啊啊啊——!」

  落地之时,她身上的道袍已被那点点毒血腐蚀出一个个大洞,白皙肌肤被那
碧血一沾,竟似水落初雪,无声无息便烧蚀进去,涌出的鲜血也转眼变成了绿莹
莹的颜色。

  顷刻间,那道姑身上的衣物已被蚀透,松垮垮跌了下去,裸露处的胴体同样
已被烧灼的千疮百孔,劲瘦裸躯转眼就已看不到一处完好肌肤。她颤巍巍抬起手
臂,抬到半空,就软软垂了下去,跟着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凄厉的惨呼,也随之终止。

  一团团腥臭的白烟从两具尸身上升起,明明没有一点火焰,却好似被烧灼般
冒出阵阵焦臭。

  最多不过一刻功夫,白烟消散,竹林旁的地上,只剩下了两具碧磷磷的骷髅,
皮肉化作毒血,流渗在周遭泥土之中,方圆数尺,草枯竹黄,真是凶险无比。

  「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剩下那个女子看起来比李玉虹年轻一些,腰
间别着两柄峨嵋刺,此时面色苍白冷汗满额,显然胆气已泄。

  另外三名男子面色也好不多少,只是强撑着英雄气概,不愿开口附和,反而
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聂阳兄妹,只盼他们这对一直走在最后的生人能表态撤离。

  李玉虹皱眉望了竹林一眼,沉吟道:「还没见一个人影,就已折了四条人命
在这儿。这山上果然邪门得很。」

  王凝山叹了口气,道:「我总算信了,这里的确藏着六百万两官银。不然,
怕是也不会有人舍得请来『鬼煞』这帮六亲不认的煞星。」

  听到鬼煞二字,那三男一女皆是面色大变,聂阳也不禁手上一紧,握死了月
儿柔荑。

  往前十年,江湖上最出名的杀手组织无疑是七星门,七位门主皆是一流杀手,
旗下也不乏能人。不过三狼斗七星一役,七位门主一伤六死,自此一蹶不振,树
倒猢狲散。

  此后江北「销魂令」与江南「鬼煞」分庭抗礼,接下了这江湖最古老职业的
头把交椅。

  不论鬼煞是受人雇佣来此守护,还是有兴趣吞下这批财富,对其他有所图谋
的人来说,都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聂阳问道:「王兄,你能确定是鬼煞的人?」

  王凝山面色阴郁,点头道:「我此前恰巧见过这杀人手法,鬼煞办事,一旦
事成,必定会留下印记,绝不嫁祸他人。所以我能断定,这是他们的碧火蚀骨丹。
将被选作丹尸的人砍成那副模样,正是为了让毒血尽可能流出,崩裂之时,多伤
人命。」

  他望着竹林深处,喃喃道:「他们从西域逆龙道借了不少邪门功夫,据说还
有一些东瀛的邪门武者投身他们门下,实在不是好惹的对手。」

  李玉虹也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班人在这里的话,里面必定不会有其他活
口。凝山,玉琳师妹……应该不会在里面吧。」

  聂阳只打算上来看看情形,既然有鬼煞守在这里,宵小之辈无法擅自去践踏
先人灵柩,多少叫他可以稍感安慰。

  至于更往深处,他也不愿去想。

  「那,咱们下山去吧。回程的路,想必比这竹林安全的多。」聂阳看了那对
夫妇一眼,轻轻扯了扯月儿衣袖,朗声说道。

  另外四人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就向来路走去。

  王李夫妇互望一眼,向聂阳抱拳一揖,跟在后面。聂阳依旧垫在最后,将月
儿护在身前。

  此时就听竹林边上落叶堆中极轻微的一声细响,两道乌光无声无息直飞聂阳
玉枕后心两处。与此同时,路边山壁上一块灰蒙蒙的岩石突的一动,竟如树皮般
剥开一层,两个黑衣蒙面的杀手凌空跃下,手中东瀛长刀寒光闪闪,一样悄无声
息的直劈下来,猛斩王李二人天灵。

  「果然来了!」王凝山低喝一声,与妻子单掌一交,二人彼此借力,迅疾无
比闪开到两端。聂阳扭身振臂,早已蓄足的幽冥掌力将飞来的乌黑暗器凌空劈落,
足尖顺势一挑,两枚土块斜斜飞起,将那一对暗器砸飞,原路射入那堆枯叶之中。

  嘭的一声,枯叶四散飞舞,一个同样穿着紧身黑衣的蒙面杀手飞身而起,怪
叫一声,双足往竹上一蹬,借着反弹之力,飞纵而来,人在半空拔出背后长刀,
向地下一砍,激起土石无数,顿时掩住身形。

  「让我来!」月儿气闷良久,一见来人手中东瀛长刀颇为怪异,似刀非刀似
剑非剑,不愿让哥哥徒手迎敌,闪身挡在他身前,软剑一抖,已将漫天尘土尽数
荡开,叮的一声磕开迎面斩下的刀锋。

  那边夫妇二人雌雄双剑已织成一张银网,将那两个杀手困在中央,凝玉庄的
夫妻武功配合起来果然有其独到之处,男子剑法沉稳凝重,守御如山,女子剑法
轻灵狠毒,游走似风,一守一攻,默契无比,威力远不止高了一倍。

  这三名杀手长刀出招几乎全是斩击,偶有直刺也绝谈不上精妙,刀法中的扫、
削、拨、封,剑法中的挑、撩、抹、钩皆摒弃不用,横也是斩,竖也是斩,斜也
是斩,挡也是斩,只是双手握法之故,一斩之威格外凌厉霸道,若不留神,手上
兵器怕是会被斩损。

  这等直来直去的武功,月儿应付起来再是容易不过,软剑化做银龙,轻松躲
过斩下刀光,顷刻便在对手身上留下数点血花。

  那杀手连中数剑,似乎察觉不妙,突然高声叽里咕噜喊了几句什么,身子一
缩,向后急退,同时撒开左手伸进怀中,也不知要掏什么出来。

  月儿本就是为了看他那诡异刀法才手下留情,一见他又要施展不知什么手段,
登时俏目一冰,秀足前踏,飞舞银龙骤然化做森冷彻骨之风,呼的一声吹向人在
半空的杀手。

  这时就听嘣嘣两声轻响,竹林里嗖嗖飞出两道蓝光,准确无比的穿过那凌空
杀手腋下,迎面飞向月儿。

  月儿冷哼一声,倩影拧腰一扭,杀气大盛,黑瞳之中犹如凝了一对冰珠,盛
极杀气眨眼间便被灌入那一片剑风。

  寒天吹雪,风卷无情!

  那两支淬毒箭矢被拦腰斩断,那杀手摸进怀中的左手,也被永远留在了怀中。
那向后飞出的身躯,留下一道夺目血痕,跟着一蓬血花自颈间暴起,黑衣裹着的
身躯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扑通一声落在竹林边的两具骸骨旁侧。

  另一边夫妇二人却未能赢得如此轻松,那两个杀手一步步退靠山壁,趁着一
个空隙,骤然拔地而起,双足好似壁虎游墙,连连上踏,竟硬生生倒退至数丈高
处,在方才隐藏身形之地一个借力,翻到山壁上面。

  王凝山正要追击,就见两颗乌黑弹丸飞落而下。

  「住手!」见他抬剑就要去挡,聂阳高声叫道,飞身而至,双手垫住衣袖运
起影返柔劲一拨一引,将那两颗弹丸反丢上山壁顶端。

  就听嘭嘭两声巨响,一团黑中透蓝的烟雾从上面飘散开来,两声惨呼跟着传
出,不足须臾,便戛然而止。

  远远竹林中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怪笑道:「聂少侠好俊的功夫,这手影
返起码已有九成火候。比起武当太极,怕是也绝不逊色。」

  「不敢当。」聂阳望着竹林深处,沉声答道。

  「聂姑娘的武功也算得上高手之列,这一首寒天吹雪,杀气逼人,颇得风狼
神韵,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那声音说着可喜可贺,口气却平板生硬,全无半
点可喜之意。

  月儿回到哥哥身后,并不理他。

  王凝山望了一眼面色煞白心有余悸的妻子,低声道:「聂兄弟,咱们下山去
吧。单靠咱们几个,硬闯太危险了。」

  聂阳依旧望着竹林深处,淡淡道:「我要找的人,兴许就在里面。」

  那声音咯咯笑道:「那你不妨进来看看,这本就是你家的墓园,我大发慈悲,
不算你是擅入者,如何?」

  聂阳看了一眼竹林边的尸骨,微笑道:「既然那本就是我家的墓园,我什么
时候来,也都是我的事,不劳阁下费心。」

  「说不定,你今日不来,就再也没机会来了。」那声音满含讥诮,愈发刺耳。

  聂阳望着竹林向后退去,淡淡道:「若是如你所说,将来总会有人将我葬进
那里。你那擅入者死,对我也就毫无意义。」

  「哈哈哈哈哈,好,希望我在这里的时候,还能再见到你。」那声音大笑起
来,跟着嗤的一声轻响,一道绿光飞出竹林,落在林边三具尸骨之上,一蓬碧油
油的火焰旋即燃起,如鬼怪之舌,噼噼啪啪的舔食着那些骨肉。

  「简直……简直是妖法……」下山的路上,那连峨嵋刺也没敢取出一次的女
子双腿似乎有些发软,要靠旁边一名男子搀着才不至于软坐在地,她颤着声音,
心有余悸的说道,「难怪侥幸逃下山来的人,都不愿再上来。」

  聂阳道:「不过,此后还会有人上山来的。而且,总有一天,那些鬼煞,也
会死在那里。」

  王凝山点了点头,苦笑道:「不错,这便是江湖。」

  「你就是这镇上的人?」那女子想起方才的对话,忍不住问道,「难道……
你就是聂阳?」

  聂阳望着她有些惊讶的目光,颔首道:「是,我就是聂阳。我倒不知道,我
已如此有名了么。」

  那女子有些尴尬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小声道:「倒也不是,只是……在这边
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传闻罢了。」

  「哦?愿闻其详。」聂阳神色一凝,沉声道。

  那女子并不愿多谈,只是道:「等到镇上,我慢慢再讲。咱们还是先下山去。」

  王凝山突道:「聂兄弟,你既然本就是这镇上的人,上山来又是为了找谁?
莫非只是为了拜祭先人么?」

  聂阳略一迟疑,心道这也是观察众人的机会,便道:「我想找的人叫邢碎影。」

  先前那女子听到这话,突然啊了一声,回头道:「你要找邢碎影?」

  聂阳双眉一扬,忙道:「你见过他?」

  那女子似是有些踌躇,小声道:「你说的可是那个被诸多高手追杀了十几年,
在江湖小有名气的淫贼邢碎影?」

  聂家的惨案早已被很多人淡忘,邢碎影也并非十分有名的人,她会有此一问,
也并不奇怪。

  聂阳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

  那女子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扭回头去,考虑了片刻,才一字一字道:
「可……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啊。」

  乳硬助性:第八十一章

                (一)

  而进到镇内,才刚过南北大道边的迎路客店,他就发现了一个并不难猜到身
份的家伙。

  一身鹅黄,黑亮的双目,敏锐的耳朵,双颊红润,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野生的皮卡丘跳出来了!」

  「去吧!月儿!」

  「……」

  「谁是你的宠物小精灵啊!」

                (二)

  经现任帮主楚麟数年整顿,丐帮一扫此前颓败,重归武林几大势力之一,这
种大事自然少不了他们。不过此地紧邻翼州,相传楚帮主又欠了如意楼不大不小
一个外债,恐怕不好直接出手,才会来了几千个三袋以下弟子,只为解决一下债
务危机。

                (三)

  将屋内人细细扫了一遍,聂阳微皱眉头,心道只是镇上茶馆就已有如此多的
外来人聚集,那游仙峰上怕是已不知成了什么样子。按这来估算人数,不要说聂
家墓园,就是九寨沟也难以幸免。

  「妈的,又要雇人扫垃圾了。」

                (四)

  幽冥掌力提至十成,聂阳双目紧盯顾不可肩头,缓缓端起一杯凉茶,突然道:
「正宗好凉茶正宗好声音欢迎收看……」

  「CUT!早就对你们说了背台词时候少看电视!」

                (五)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聂家墓园也绝不是什么游魂野鬼聚集之地,这里的一切,
必定有人在暗处捣鬼。既然已在山道之上,就不能不多加小心。

  尤其听说头文字D剧组最近就在附近,更要加倍留神。

                (六)

  月儿吃痛,低低叫了一声,娇嗔的瞪了哥哥一眼,道:「干嘛,怎么突然捏
人家一下。」

  聂阳挤出一个微笑,只是道:「没什么,我方才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等等,月儿……你把裙子穿好,我不是那个意思……」

                (七)

  聂阳一步步缓缓走到错乱矮枝旁,低头望去,眉头紧锁,用足尖挑了两下,
将里面的东西踢了出来。

  一个染满唾沫的足球咕噜噜滚了出来。

  「说,你们最近谁去看那场五比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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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2章:离壳金蝉

  「你……说什么?」一听到那女子这样说道,聂阳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如墨,
目光中的惊骇,仿佛有形有质可以一把从空中揪下。

  那女子也没想到聂阳的神色竟会变得有些骇人,她武功只能说还算不错,可
单就方才倒兜两颗毒弹的手法,她也绝不是聂阳对手,顿时惊得脸色发白,一个
闪身躲到了王、李夫妇身边,颤声道:「我……我说你要找的那个邢碎影,已经
死了。怎么……你、你是他的好友么?」

  聂阳深深吸了口气,紧握的双拳在腿边微微颤抖,一旁月儿抢道:「那姓邢
的与我们家有血海深仇,那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怎么会轻易丧命。你可莫要信
口胡说!」

  那女子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聂阳发青的面色,还是有些惧意,谨慎道:
「我早早就到了顺峰镇,邢碎影死的那天,我就在镇上。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
镇上不少人必定都还记得。你……你不信我,大可以去问别人。」

  聂阳胸膛急剧起伏,扶着山岩垂手喘息片刻,才稍微平静下来,对于方才的
失态,心底也是一阵疑惑,他甩了甩头,直起身子道:「这位姑娘,还请你将知
道的都原原本本告诉我。邢碎影的生死,对我十分重要。刚才我心神激荡,口气
不当,还请海涵。」

  那女子轻轻吐了口气,放慢脚步接近到聂阳这边,柔声道:「你报仇心切,
听到仇人已死,会有些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按说我与邢碎影素未平生,他的死我
本不该那么肯定,这世上这么多易容好手,死遁又是江湖常见的手段,你一定以
为我看到的是假的对么?」

  聂阳不置可否,月儿倒是点了点头,「他一定是假死脱身,隐身在不知什么
地方伺机发作,说不定,这山上的怪事就是他捣的鬼!这六百万两银子,他背后
指使的摧花盟本就有最大嫌疑。」

  那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可那一定就是邢碎影本人。一直追查他形迹的
人中,不是有个叫做逐影的组织么,他们在江北遇到重创……噢,抱歉,我忘了
当时你就在附近。逐影有几个幸存之人,早早就到了顺峰镇。邢碎影的尸身她们
几个亲自验过,有个小个子女人见到那尸身连眼睛都红了,夺了把剑就把首级砍
了下来,那样还不解气,又把裤裆砍了个稀烂。」

  她顿了一顿,怕聂阳不信,又道:「那头颅用药腌好当作证物,至今还在聂
家大宅中放着。验尸的时候那几个女人几乎把他的脸抠了下来,绝对没有易容。」

  这……是怎么回事?仿佛赖以驻足的天梯陡然从脚下消失,霎那间,聂阳的
胸腹之间一片空落,一颗心直坠下去,好似跌进了无底深渊。他脚下一个踉跄,
竟险些摔倒在山路上。

  月儿连忙把他扶稳,眉心微蹙,问道:「这位姐姐,你详细说说,那邢碎影
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女子抬手摸了摸鬓边,道:「你这么一问,我才反应过来,邢碎影就是想
要潜入聂家老宅的时候被人发现,围攻而死的。我那时还不明白他冒死往那宅子
去是做什么,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和你家有旧怨。」

  「围攻他的是些什么人?」聂阳的情绪稍稍缓和,低声问道。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该不会是今天才到镇上,还没来得及回
家吧?」那女子有些讶异的反问道。

  「嗯,我们今天才赶到镇上,确实还没还没回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接二连三的报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
震天雷赵万钧、佛剑慕青莲、崆峒断空子、仁庄田义斌、十方禅院净空大师、武
当宋贤……」

  聂阳抬手打断道:「等等,这些人……都落脚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迟疑着点了点头,小声道:「一来客栈也没那么多地方,二来又有人
邀请,他们也是顺水推舟……」

  月儿怒道:「聂家子孙不在,他人凭什么邀请人住进聂家?」

  那女子瑟缩一下,声音更显微弱,「可……可发出邀请那人的宗族,的确和
聂家世代交好啊。」

  聂阳心中一震,双目微瞪,颤声道:「难道,你说的那人……就是杀了邢碎
影的那个?」

  那女子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连忙道:「没错没错,他出手杀死邢碎影是还
说是为故人报仇,看来你一定也知道他了。其实这次大家本就是因他而来。只不
过没想到,他除了要在此揭破六百万两税银大案,还要借机重振天风剑派。已经
有十几个当年的旧弟子投奔而来,其中有人比他辈分还高,仍尊他一声仇掌门。
真是威风得很。」

  「你说的,可是仇隋?」聂阳缓缓问道,一字字仿佛从齿缝间碾平挤出。

  「不是仇二公子,又还能是谁?」那女子双眼发亮,显然已被所见所闻打动,
满心倾慕,「他虽说是聂家托去仇家的养子,但仇不平故去多年,由他接下重担,
也未尝不可。这人武功超群,举止文雅,为了重振门派能耐着性子苦修剑法多年,
不去追名逐利,此番初入江湖,便查出税银巨案线索,诛杀有名淫贼,结交名门
正宗,重振本家门派,恐怕不必多久,天风剑派便会重归江湖。其余五大剑派的
后人,怕是只有眼红嫉妒的份了。」

  前面走的一个汉子回头笑道:「嘿,我听说仇二公子忙于修炼武功,至今尚
未娶妻,你这么喜欢他,不如嫁给他作老婆如何?」

  那女子面上一红,啐了一口道:「我可没那福份高攀,少来笑我。没见他才
抛头露面不足一个月,就有那么多年轻女侠芳心暗许了么。」

  大概是远离了危险之处,同行那几人的心绪总算轻松下来,另一个青年讥诮
道:「这到不假。你看看逐影那几个女子来辨认尸体的时候,那感激到痛哭流涕
的模样,要不是知道已是残花败柳,恐怕当场就以身相许了吧。」

  他们这般聊着,聂阳却已不再出声。

  只要稍加串联,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邢碎影死了,仇隋重出江湖,影子变作了人,人变作了影子。自此他的身份
便只是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不再是被人追杀的下流淫贼。即便天道中有人对他
有所狐疑,自此以后也只能烂在肚里,不敢再提。有心指认他的如李萧等人,必
定会被他设法除去。

  可认得邢碎影的并不是寥寥无几,纵使他能收买几个逐影的叛徒做出伪证,
也总有会被识破的一天,他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最后反而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

  想要一窥真相的心情愈发迫切,聂阳按捺不住,抢上两步,问道:「仇隋现
在是否还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正和别人说话,一被打断,不禁楞了一下,跟着答道:「八成还在,
他们一些正道高手似乎在商量如何帮官府清理掉这山上的恶鬼,仇隋是发起人,
应该不会单独行动擅自离开。」

  「诸位,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聂阳匆匆一拱手,拉住月儿手掌,
提气疾奔而去。后面王凝山远远叫了句聂兄,他也只当没有听到。

  心神虽然激荡,他倒也没有完全乱了方寸,一路施展轻功到了镇外,跟着便
缓下步伐,一边往里走去,一边调匀气息,弥补内力损耗。

  尽管已有多年不曾回来过,家宅的大致方位,聂阳倒也不会记错。为防万一,
他带着月儿选了一条僻静小道,绕了一个大圈,从聂家院门斜对面的小巷探出头
来,小心看了过去。

  内里的情况被院墙挡着,单看四面围墙和那开敞院门,倒是被收拾得焕然一
新,门口还有不知是不是新聘的两个家丁,一个挥着扫帚清扫门前石阶,另一个
端着铜盆随后泼洒清水。

  聂家从没有过丰裕家财,这祖宅也是代代传下,即使涉入江湖之后多了一笔
来自武馆的收入,家境宽裕少许,也秉持着一贯的勤俭作风,门口新立的那两座
石狮,必定是仇隋的手笔无疑。

  看来他倒真是把自己当作主人一样,聂阳暗暗咬了咬牙,情势未明之时不愿
贸然现身,他只想先看一看,那号称是邢碎影尸身的人,和此时的仇隋。

  如果那女子所言不虚,此刻聂宅中尽是些一流高手,想要偷偷潜入窥探而不
被发现,实在难如登天。

  即便现在聂阳内功大进,他也没信心与那女子提到的任何一人在百招之内分
出胜负。且他有信心十拿九稳赢下的,也只有以外功见长的赵万钧一人而已。

  更何况那女子并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所说的也只是她认得出来的高手,这么
一算,也不知多少棘手的家伙就在仇隋身边。

  啪嚓一声,聂阳放在一边墙上的拳头不觉用上了真力,在那陈旧砖墙上陷出
一个手印。而他自己直到听见声响,才意识到右臂竟已运足了真力,登时心中一
颤,将经脉内息先行散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如是再三,他胸腹中鼓荡
的杀意才稍感平缓。

  这一番磨蹭,却叫他等出了几人。

  最先走出聂家大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肩宽腿长的男人,袍袖颇宽
仍被臂膀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垂在腿旁的手掌好似两个簸箕,双目眼帘半垂,
内敛精光,单是看他举手投足的架势,也知道江湖中对赵万钧只是外家功夫登峰
造极的传言有多么离谱。

  到不如说,他少有机会需要使出内家功夫才对。

  聂阳与他曾有短暂的一面之缘,不禁将头往巷中缩了一缩。

  与赵万钧前后踏出门外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原本说要回仁庄去的田义斌田
老爷子。他口中虽与赵万钧谈笑,神情却颇为迷惑,似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叫
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他们二人去的方向,多半是要往西南镇上最大的酒楼珍馐阁去。

  田义斌家财万贯,赵万钧也是江南富户,这两人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哪里哪里,宋前辈过谦了,在下才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向您请教也是理所
当然。您可千万不必客气。今后天风剑派与武当之间如何重修旧好,还要多仰仗
前辈美言了。」

  骤然远远听到这样一句,聂阳顿时心神一凛,那语声明明十分陌生,可让他
一听,就由心底感到一阵难以压抑的恨意。

  这是邢碎影……不,这是仇隋原本的声音?

  随着那话走出来的人,穿着青布长衫,五十余岁,黄面微须,眉角微微下垂,
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但他腰间佩着一柄七星宝剑,剑柄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八
卦石,不难猜到多半就是在武当辈分极高的元老之一,也是董剑鸣的授业恩师,
宋贤。

  紧随在他身边慢了半步走出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那人应该有三十多岁,也许比看起来还要更大一些。他的面庞休整的十分洁
净,连一丝胡茬也没有留下,脸上的微笑透着一股诱人安心的儒雅。他的确长的
十分俊俏,难怪先前那女子提到他时会情不自禁带上倾慕之情。

  可他真的不是邢碎影,至少,他长的与邢碎影并没多少相同之处。邢碎影的
五官更加偏于阴柔,若是生为女子,也能算是清秀佳人,眉宇之间,与聂阳还有
不易察觉的几分相似。而此时出来的仇隋,身量虽与邢碎影大致相仿,相貌却更
为阳刚坚毅,周身上下不再有半分书生气,那种温文尔雅,也更像是儒侠一般的
神态。更奇妙的是,仇隋的相貌竟也与聂阳有几分相似,而且相像之处更为明显,
连聂阳也察觉到一丝异样,忍不住皱起眉心。

  而唯一能让聂阳抓住的一条线头,便是仇隋的面色。

  他仿佛终年不见阳光一样,面色极为苍白,白的近乎透明,且没有丝毫玉润
之色,否则到可以说是面如冠玉。

  月儿满腹惊疑,看聂阳神色极为不安,忍不住问道:「那个就是仇隋?他…
…他当真和邢碎影没有半点相像啊!」

  此前出现在我面前的……到底是谁?聂阳心中不断问道,只觉身周密布迷雾,
重重叠叠,摸不到半点头绪。

  这时聂家门前又走出一人,叫了一声仇兄,跟了过去。仇隋回头一笑,返身
迎了那人两步。

  这次,聂阳死死的盯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黑不见底,带着一丝笑意,又藏着几分讥诮,冷冷的,却用温暖伪装
起来。

  那眉毛已变得不同,眼眶已变得不同,颧骨处也已变得不同,可唯有那眼神,
却一如往昔,狠狠地印入聂阳心底,严丝合缝的与他的记忆重叠,没有丝毫偏差。

  「是他……」聂阳喃喃说道,退后半步,转身靠在了墙上,浑身都在微微颤
抖,「就是他,我绝不会记错。那双眼睛……当年在马车上,我……我看到的就
是那双眼睛。」

  他握住月儿的手,拼命让自己的心神不要从那惨痛的记忆中擅自逃离,他的
掌心满是汗水,肩头也微微颤抖不休。

  不仅是因为回忆带来的痛楚,也因为他猜到了仇隋一直所做的事情。

  邢碎影不过是他一直刻意制造的一个身份,当他是邢碎影的时候,他才是易
容过的。而那个与邢碎影这身份长相一样的,怕是他早就找好的一个替死鬼。从
他逃遁消失之后至今,这么多年,要找一个这样的替身并不太难。更何况,他多
半在找好替身后又数次用那个形象现身作案,留下的每一个幸存者,都是如今他
金蝉脱壳的帮手。

  现下邢碎影已死,还有谁能证明,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与那阴毒狡诈的淫
贼竟是一人?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仇隋满含讥诮的微笑,无声的对他说:「你就算来了,又
能拿我如何?你要杀的人,我已帮你杀了。你要报的仇,我已帮你报了。」

  「哥!你不要紧吧?」月儿察觉有异,有些紧张的将他拉到身边,问道,
「你流了好多汗,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看错了,邢碎影长相和声音都和他不同
啊。」

  「他……每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甚至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的身份向人下
手的时候,都是易容过的。一定有人从很早就开始帮他。」聂阳喃喃说道,像是
说给月儿,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办法揭穿他吗?」月儿怔了一怔,怒色染上秀目,「这么多正道高手在,
一旦揭破了他的秘密,必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总会有办法的……」聂阳咬牙说道,「趁他们去吃饭,咱们先去看看那替
死鬼的首级。希望能找出点破绽。我就不信,他能将这样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两人又在巷口等了约莫一刻功夫,见不再有人出来,才往对面的街道走去。

  那街道的一边正是聂家宅院的围墙,走到墙末,折入一条供车马出入的短巷。

  时值正午,日头颇为骄烈,蒸起了前日的雨水,令人颇有些气闷,街上行人
几不可见,仅有几个小贩扯开上衣亮出肚皮,用宽边草帽挡着面庞,就着阴凉处
大剌剌躺倒。

  四下看了一遍,聂阳带着月儿闪进车马巷中,往尽头走去。与故居近在咫尺,
深埋的回忆丝丝缕缕冒出头来,他循着心中所想大步走到尽头再度一拐,绕进了
一条一人半宽的缝隙之中。那是聂家大宅与旁边的绸缎庄布局不合留下的一条死
巷,另一端被两家门面砌死,并无出路,两家的污水沟渠都从这边通出,汇为一
股,水沟两边对的也尽是些无人收尸的陈年垃圾。

  被那扑鼻恶臭一熏,月儿忍不住掩住鼻子,低声皱眉道:「哥,来这种地方
做什么?」

  聂阳过去将一扇朽烂门板踢开,就见排水洞边不远外的院墙底下,还开着一
个破洞,他轻声道:「以前这绸缎庄后面是南宫家的别院,老夫人也在那边住过
一段,我时常从这洞里偷偷溜出来,翻墙爬进那院子里……」记忆到此,不免又
将一个温柔亲切的童稚笑脸翻找出来,他神色一黯,不愿再说下去,只是道,
「这里进去是咱们家荒弃不用的偏院,尸首若在里面,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在,
也不能冒险再去别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月儿皱眉望着那狗洞一样的出口,为难道:「就不能翻墙过去吗?」

  聂阳摇头道:「这边院墙比绸缎庄的屋顶还要高些,从上面翻过太容易被人
发现。」

  「好,」月儿把心一横,忍着臭气道,「我也钻就是,我陪你一起去。」

  聂阳迟疑一下,转念一想,留她在这里也未必能够安心,带着一起反而有个
照应。便点了点头,先弯腰趴在地上钻了进去。

  洞内被一片长草密密挡住,聂阳抬手拨开站起,望着双膝和手掌上的脏污,
不禁心中自嘲,多年不曾回乡,归家后头一遭进门,竟钻了狗洞。

  月儿跟在后面爬入,抬手挥开盘旋飞舞的蚊虫,低声问道:「接着呢?」

  聂阳并未答话,而是怔怔的看着一旁,那边有个已经干涸的池塘,塘边长着
一棵歪脖老柳。他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弯腰盯着树皮上还能清晰可辨
的几道划痕。

  那是幼年的他与南宫盼在这里比身高时遗留的痕迹,如今痕迹仍在,红颜却
已无踪。

  「哥,咱们没时间磨蹭了!」月儿有些情急,一边低声催促,一边在后面拍
了他一下。

  聂阳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略显纷乱的思绪,转身向着房檐下走去。

  那一列是自他出生就未再住过人的闲屋,听说因为死过人,父亲嫌那里晦气,
便连院门一并封了。不过他不知为何,偏偏愿意往这院子里跑,就像这里有什么
人在轻声唤他一样。

  屋里早已没了家具,房门自然不必上锁。

  这偏院一共只有两间屋子,他挨个推门看过,一无所获。

  「这边仍然空着,看来我只有晚上再来探过了。」聂阳略感沮丧,扶着那棵
半枯柳树,一时不愿离去。

  月儿了解他此刻心情,也没出言催促,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景物。毕
竟对她而言,这祖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唤起的记忆,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大体印
象,描绘不出半点细节。

  大概正因如此,她对这旧宅并没半点怀念之情。

  他二人正要原路返回,就听院墙另一边传来一个略显惶恐的男子声音,「这
……这位大姐,小的都说了,仇公子和那些大侠都出门用饭去了,小的不知道你
说的东西在哪儿,没法给您找出来啊。」

  紧跟着,一个聂阳还算熟悉的女子声音平平板板的响起,「你不知道,我可
以陪你去找。我不是来见仇隋的,你只管找那个人头让我看看就是。我看一下就
走,绝不多留。」

  「孙绝凡?她也到了?」聂阳拍了拍月儿肩头,向着一边屋门使了个眼色,
「走,去那边看看。」

  屋内后窗用木板钉死,聂阳靠在一条接近边缘的缝隙处,用缠着绷带的左手
扶好板边,右手二指一捏,掰下一块,透出一个可以看到外面的小洞。

  后窗外是一排树,应该是为了特地挡住这两间房屋才种下的,透过树干的间
隙,勉强能看到这一进院落的情形。

  「那……那可是个死人的脑袋哎,有什么好看呐。您就别让小的惹一身晦气
了成不成?」一脸苦相磨磨蹭蹭走进院子的,就是方才说话的帮工,看他一脸憨
厚脚步虚浮,多半是临时雇来帮忙打理院落而已。

  「你指给我,我去拿就是。」跟在他身后的灰衣女子,自然就是孙绝凡。

  孙绝凡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消瘦憔悴,但神情却有了极大不同,曾经那死水般
的双目此刻竟泛着赤红,满脸恨怒交织,让原本还残存几分秀美的面容变得有些
狰狞。

  她一定也想到这可能是仇隋李代桃僵的手段,也和聂阳抱着一样的想法,必
须亲眼验证死去的邢碎影,才能让那丝疑虑彻底消失。

  那帮工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东首的储物间,拉开屋门,向里指了指,跟着畏畏
缩缩的站在一边,并不敢进去。

  寻常百姓,自然对死人这种满是晦气的事物退避三舍。

  孙绝凡大步迈了进去。

  聂阳屏息看着那打开的门口,静静等着。

  不料这一等,竟足足等了一刻有余。聂阳迟疑着将钉在窗上的木板扳松,万
一情形有变,也好破窗而出,把孙绝凡救走。

  刚处理好半扇窗户,就听那房中传来一声充满惊疑、凄厉高亢的呼喊。

  「为什么!这不可能!呀啊啊啊——!」那恍若垂死母兽般的嘶吼余音未歇,
孙绝凡娇小的身影便一闪冲出房门,她手里抱着一口黄漆木箱,像是抱着自己的
生命一样用力,扣在箱底的手背青筋突起,连指节都已经发白。

  那一定是邢碎影的首级!

  一股热气从足底直升脑海,聂阳双目一亮,顿时仿佛连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忘
却,单掌凌空一劈,将扳松的木板砸开,纵身穿窗而出。

  月儿暗叫一声不好,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孙绝凡轻功只是不错,但心性大受刺激之下,好似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甚至
等不及从首排房屋两侧绕行,屈膝一蹬,倒翻上屋顶,浑不在意被人发现,在房
顶上又是一掠而起,飞鸟般远去。

  聂阳本就落后十余丈远,正要提气飞纵,才想起妹妹就在身后,只好等她一
等,拉她一起跃起。已经到了屋顶,自然也顾不得被人看到,他匀出三成力气紧
紧拉住月儿手臂,好让两人速度接近一致,两步踏到檐边,盯着孙绝凡远处起落
身影,二人好似合二为一一样一起追了过去。

  月儿人在半空,突然如芒刺在背,踏足落脚之时差了半个鞋底,险些滑落下
去,幸亏被聂阳一把托住,才不致在这遍地江湖人的街道上丢人现眼。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想找出那股不安的来源,双腿跟着聂阳的牵引发力
前纵,不得不回头看向前方之时,余光骤然扫到了一张刚刚才见到过的苍白面孔,
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一直冷冰冰的盯着她。

  「怎么了?有些勉强么?」聂阳察觉到妹妹猛地打了个冷战,不禁吐气开声,
出言问道。

  这一开口,又落下了两栋房屋的距离。月儿知道哥哥情急,连忙摇了摇头,
道:「不碍事,咱们追。」

  看孙绝凡的方向,显然并无确切目的,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纵跃狂奔。聂阳只
有硬着头皮苦追不休,一番飞檐走壁下来,体内内息流转愈发如意,终于渐渐拉
近距离。

  转眼前后三人就已到了镇外,孙绝凡仍不改向,也不上大道,就那么径直冲
进了道边农田。她这一路损耗过来,提纵速度大减,踩着田埂展臂疾奔,灰蒙蒙
的背影总算彻底慢了下来。聂阳内力充沛,一看周遭并无他人,撤力放下月儿在
身后,发力前掠,猛地抄到孙绝凡身前,沉声道:「孙前辈请留步!」

  孙绝凡左臂一收,将木箱护在身侧,右手直推,一招幽冥掌攻了过来。

  聂阳立足不稳,避无可避,只得右掌一翻,一模一样的一招迎了上去,双掌
半空相交,无声无息对在一起。孙绝凡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左足一滑,踩进旁
边松软泥泞的黄土之中。

  月儿紧随其后赶来,一前一后把孙绝凡挡在中央,她看到两人对了一掌,忍
不住怒道:「你这疯婆子!怎么一声不吭说打便打!」

  聂阳看孙绝凡被一掌震开后神态似乎渐渐平复下来,连忙扬手让妹妹住口,
柔声道:「孙前辈,你好些了么?」

  孙绝凡紧紧夹着腋下的那口箱子,面色忽而赤红,忽而苍白,细小的汗珠密
密麻麻的从额头渗出,越凝越大,滚滚流下。

  足足喘息半晌,她才低头望着地面,缓缓道:「你追来……是为了看看他的
头吧。」

  「不错。希望前辈成全。」

  孙绝凡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将那箱子往前一递,淡淡道:「你最好还是不要
看,看过之后,好像一切都成了空的,空荡荡的,什么也摸不到。」

  聂阳点了点头,蹲下将箱子放在膝上,拇指扣住箱盖,深深吸了口气,往上
掀开。

  耀眼的阳光立刻照亮了黑暗的箱内,金芒之下,一览无余。

  箱内放着一颗人头,因方才的颠簸,斜斜倒在一边,露出颈部那整整齐齐的
断口,被药水泡过的筋肉呈现诡异的淡黄色,散发出浓浓的微酸臭气。聂阳略一
犹豫,用衣袖垫住手掌,扯住那头颅上的散乱黑发,仔细看了过去。

  那的确是此前一直见到的邢碎影的面孔,总是泛起温文尔雅笑容的嘴唇此刻
泛着青紫,嘴角还拖出一道乌紫血痕。脸颊靠近耳根的地方和额头都被抓破,留
着数道伤痕,显然是不相信死者身份的人为了验证留下的印记。

  这张脸本该给聂阳带来无尽的恨意,可他却从心底提不起一点精神,仇隋一
直以易容模样现身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而这猜测很难在亲眼见到邢碎
影首级并无易容之后仍不动摇。

  正如孙绝凡所说,看到邢碎影的面容安静的摆放在这狭小的箱子中,聂阳的
心中登时变得空空落落,连扶着箱子两边的手都变得有些无力。

  眼见为实,真正看到所产生的冲击,的确远非听一个女子讲述能及。就连对
仇恨并不那么铭心刻骨的月儿,也在看到邢碎影的头颅时低低啊了一声,睁大眼
睛呆立在地,说不出话来。

  聂阳看了一会儿,才干涩的开口:「这……的确不是易容过的。」他停了一
下,抬头望着孙绝凡,缓缓道,「但这绝不是你我见到的那个邢碎影。」

  孙绝凡死灰般的眸子盯住他,道:「你怎么证明?」

  聂阳看了一眼箱子里的头颅,心头一片空茫,只好不情不愿的摇了摇头。

  「听到死讯的时候我就猜测,仇隋是不是也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身份出现的
时候,都特地易容改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金蝉脱壳。可这只是个猜测,一
个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她单薄的身躯激烈的随着喘息起伏,双肩都微微
颤抖起来,「仇隋是天风剑派重振声威的发起者,是调查六百万两税银的大功臣,
这还不算,他说他潜心修炼剑术,十余年来只是各处云游隐居,根本未曾涉足江
湖,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都可以为他作证,曾经受到他的拜访。我也想相信仇隋
一定使了什么手段,被他杀掉的这个是个假货,可是……可是我根本没办法说服
自己!」

  语音及末,近乎嘶吼,孙绝凡声嘶力竭的说罢,软软坐在了田埂上,口气变
得没有丝毫生气,「我根本没见过那张脸,那个叫仇隋的,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
人……除了眼神之外,他们两个没有半点相像,你叫我……怎么去维持我的满腔
恨意。」

  聂阳抱着那口箱子,心中竟也感到一阵悲凉,的确,他所坚持的阴谋猜测,
也不过是因为仇隋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场惨剧罢了。那真的和仇隋的
眼神有关吗?他低下头,就在不久前,他还因为凌绝世那成熟丰美的胴体而情不
自禁的回想起那场惨剧,可凌绝世与当年的事件绝无半点关系,莫非……真的是
心中的偏见作祟么?

  难道邢碎影真的已经死了么?脑中一阵眩晕,他缓缓站起身,将箱子盖好,
交还给孙绝凡,「我还是不相信这人头就是真的邢碎影。你只管把这人头拿去吧。
我一定要揪出仇隋的马脚。」

  孙绝凡单手接过箱子,眼帘半垂,似是在考虑什么,片刻之后,突道:「聂
阳,你又从谁身上得了一股内力?」

  聂阳正在苦苦思索如何对付已经毫无破绽的仇隋,被冷不丁这么一问,顺口
答道:「哦,是凌……」话说到此,他才发觉失言,抬头一望,果然孙绝凡的眼
神顿时充满了敌意,他忙道,「此事另有隐情,请前辈相信,晚辈绝对没有使任
何手段巧取强夺。」

  孙绝凡将信将疑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才低低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
「此事……终究与我无关。只不过你既然做下这种事来,就千万小心提防东方漠。
那人为了凌师姐,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将箱子夹回腋下,回身向着来路走去。

  「前辈,你这是要去哪儿?」聂阳心中生疑,扬声问道。

  「去找仇隋,将这人头还给他。」孙绝凡缓缓答道,双脚前后拖行,浑然没
有半点武林高手的模样,「我一定要亲眼确认,仇隋的真正身份。」

  「前辈,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

  孙绝凡也不回头,只是道:「若仇隋是真的他,再危险我也要试。若邢碎影
真的已经死了,那危不危险,对我也没有多大分别。」

  以破冥道人昔年的江湖地位,孙绝凡亮明身份的话,只要有那些正道高手在
场,仇隋就算真是邢碎影,也不好直接下手,聂阳念及此处,也就不再劝阻,转
而开始考虑自己这边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思忖良久,甚至与月儿一路缓缓走回到可以看到镇内建筑,聂阳依旧想不出
任何头绪,心中愈发沮丧。

  当务之急,便是判明仇隋的真正身份,可这样一个突然蹦出来的陌生人……
等等,聂阳心中一动,猛然想到,暂且不论邢碎影这个名字究竟属于谁,仇隋这
个身份,可是确凿无疑是仇家的养子。

  他在仇家发现的那些东西,一定属于这个仇隋。若是能发现那些东西与邢碎
影的关联,兴许就有了可以突破之处。

  或者,能找到仇隋与聂阳养父母之间的深仇大恨,那样的话……他侧目望了
一眼妹妹,如果仇隋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他一定会向月儿出手。

  可现在在顺峰镇,他反倒是势单力孤的那个,贸然将月儿暴露成饵,简直就
是一场血本无归的豪赌。

  孙绝凡以身昨饵,他却绝不能将妹妹也这般轻率地送到仇隋身边。

  除非,他有把握一击得手。

  不论如何,要先在顺峰镇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行。

  「哥,是那个衙役。」还没抬脚,月儿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扭头看去,
就看到早先在关卡查验的那个年轻衙役笑嘻嘻的拍着腰刀晃了过来,左手还提着
一个不大不小的酒葫芦。

  入镇道口并无他人,聂阳只得向那衙役挤出一个微笑,带着月儿转身便走。

  那衙役嘿嘿一笑,几步赶到他们身边,扬声问道:「兄台,刘家二奶奶身子
可还康泰?」

  聂阳只得陪笑道:「还好,比前些日子好转了不少。多承小哥关心。」

  「瞧你们风尘仆仆的,又出了远门么?」那衙役不徐不疾走在二人身边,左
掌一下一下拍着腰刀,着实令人心中不安。

  聂阳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就听他紧接着说道:「难不成,去爬了一遭鬼山?」

  聂阳心中一凛,笑道:「那怎么敢,听人说那里现在邪门得很,上去保不准
就没命下来了。」

  那衙役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可不是保不准,而是八九不离十。我们的
弟兄折在那上面二十多人,连尸体都找不到,嗬,真他娘的。那地方我小时候也
常爬上去玩,除了有个墓园子,也没什么啊?难不成……墓园子里闹鬼了?」

  「怎么会,青天白日,就算有鬼也不敢出头。」聂阳心中有些烦躁,那衙役
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瞄,总觉得有些几分不快。

  那衙役赞同的点了点头,突道:「就算有鬼也不怕,都是你们聂家的先人,
总不会害你们兄妹俩。」

  聂阳顿住脚步,盯着那衙役道:「你究竟是谁?」

  那衙役笑道:「我不早说了,我也是在这镇上长大的,说不定还跟你沾亲带
故。」

  聂阳定定望着他的颜面,摇头道:「即便沾亲带故,我也记不起来。」

  「那是自然,毕竟你可是十多年不曾回来了。我要不是偷偷看了你一阵,也
不敢断定你就是聂阳。」

  「近日来这里的江湖人这么多,为何要偷偷盯着我?」聂阳捏紧右拳,本就
焦躁的心绪转化为摄人的敌意。

  「我的职责就是留意那些可疑的人物,向上报告,免得税银大案再次节外生
枝。」那衙役依旧拍着腰刀,语调轻松如常。

  月儿忍不住插口道:「我们哪里可疑?」

  「你们说要找聂琴,当然可疑。」那衙役笑眯眯的摇了摇手指,「第一,她
最近身体的确不舒服,不过却没在家,而是在刘家的别庄疗养,你们若是去探望
她,可走错了地方。」

  「第二,她虽然的确是嫁到了刘家,可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她是刘家的三
姨太,三姨太,绝没人会叫她刘二奶奶。你们若真是她的近亲,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向后退开半步,突然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今年二十二岁,却从不知道我那娘亲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外甥女。」

  他得意的看着聂阳的神色不断变换,一字字道:「好久不见了,大表弟。真
没想到,你们兄妹直到这时才肯回来。」

  「我们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聂阳目中警戒不减,半边臂膀仍将月儿护在身
后,「这边的亲戚,我也大都记不得了。」

  那衙役掏出一副画像,随手揉成一团,笑道:「无妨,我也记不得你长什么
样子,还真把上头发的画像当了真,你长得可比画的好看不少,要不是你从聂家
老宅里窜出来,我可不敢跑来认亲。」

  他拍了两下腰刀,似是有些不解聂阳为何还带着警惕神情,跟着啊哟一声,
抬手拍了脑门一下,笑道:「看我,都忘了报上名字。我叫刘悝,魏相李悝的那
个悝。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姑表兄弟吧。」

  「不必攀亲带故,刘兄,你想怎样,只管开口便是。那画像,是通缉我么?
若是如此,请恕我暂时不能认罪伏法。」聂阳力运右掌,一字字说道。

  刘悝却摇了摇头,笑道:「上头给了不少画像,都是可能影响我们办案的人
物,你也知道,这税银大案非同小可,在孔雀郡折了鹰捕头,着实惹恼了顶上的
大人物。画像上有头有脸的,都是指定了要我们小心提防的。」

  「我对那六百万两银子没兴趣。」聂阳略感嫌恶,「你大可放心。」

  「既然是职责,我总要尽心到底。」刘悝依旧带着笑容,道,「看样子,你
似乎不愿在聂家老宅落脚。现下镇内不要说客栈,就连妓馆都住满了外来人,你
们这样随便去找,晚上恐怕就只能和丐帮的弟子一起在破落院子里挤一挤了。」

  看聂阳并不搭话,他收起笑容,肃容道:「我可以提供地方给二位落脚,但
相对,我要二位保证一事。」

  月儿望了哥哥一眼,道:「讲。」

  「六百万两税银属于官府,二位此行既然不是为此,必然有本来的目的。」
他轻轻握住腰刀刀柄,朗声道,「我功夫平平,但要说帮忙,总是能帮上一些。
不管你们来做什么,我都尽力帮忙,而若是有人谋图那些银子,也请二位帮我们
阻止。若是二位的亲朋好友打算出手,也请二位不要相助。」

  这话已说的十分客气,聂阳本就对那些银子毫无兴趣,自然道:「你打算让
我们落脚在何处?」

  刘悝微笑道:「刘家在这里的宅院虽然不如聂家那么大,要住下你们二人总
不是什么难事。」

  「刘家?」聂阳微微皱眉,但确实有些心动,镇西离聂家老宅较远,被仇隋
直接发现的可能较低,能有个隐秘的落脚之处,也方便接下来的行动。就算这人
别有所图,也值得一试。

  「当然是刘家,」刘悝颇为自得的指着自己笑道,「放着家业不管跑去做捕
快的刘家少爷本来就是个怪物,怪物往自己家里带两个人住下,刘老太爷不在,
谁敢说个不字?」

  聂阳与月儿对视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刘兄带路吧。」

  「不必这么见外,」刘悝领在前面,笑道,「你叫我一声表哥,我也一样应
你。」

  聂阳笑了笑,并未接话,而是道:「说起来,作为捕快,你的功夫还真是不
错。我看鹰捕头与你交手,五十招内也分不出胜负。」

  「哪里哪里,太高看我了。」刘悝依旧一下一下拍着腰刀,「我们这种刀口
舔血的职业,不学好功夫,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喜欢做捕快,但仅限
活的捕快。死了的捕快,就只是个死人。」他似乎意有所知,扭头看了聂阳一眼,
道,「而死人,什么也不是。」

  月儿突然插嘴道:「你是捕快,若是我们要去杀人,你也肯帮忙么?」

  「要是罪大恶极之人,我自然会帮你们把他擒住。之后是要私刑杀掉,还是
叫我扭送官府,不妨再议。」他扶了扶被拍歪的腰刀,背对着他们道,「你们这
些江湖人,就是喜欢杀来杀去,你杀我,我杀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王法律例。
就不想想,若是天下每个人遇到冤屈,都想着自己报仇,那岂不是要世道大乱?」

  「很多事情,王法不管,也管不成。」聂阳咬牙答道,「若是王法尽如人意,
自然就不会再有江湖。」

  「你错了。」刘悝淡淡道,「只要比起王法,人们更相信自己心中所谓的公
义,那江湖就永远不会消失,也许会变成各种模样,但只要王法稍微不如人意,
他们就会扯起正义大旗,做出所谓快意恩仇之事。」

  「你的眼光,倒颇为独特。」聂阳随口回答,并不愿多做纠缠。

  他既然已是江湖人,就不愿再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是对。

  刘悝哈哈笑道:「我只是喜欢胡思乱想罢了。也许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诸
事皆依律法,你我都不必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有官
府循例判决。」

  聂阳不知如何开口,也就沉默不语,跟在他身后。不过对他的嫌恶警戒,倒
是稍有更改。

  弱肉不必强食,江湖严守分寸,这狼魂传承至聂阳的理想,并未因他满心的
仇恨而擅自遗忘。刘悝的一番话,让他发觉自己已为了报仇掩藏深埋了太多东西。

  幸好……总算已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他疲惫的叹了口气,握紧了妹妹的手,
感受着那切实的温度。

  刘悝说他在这镇上长大倒是所言不虚,沿着小路走去,沿途店主行人大多都
与他摆手招呼,颇有人缘。

  月儿看了一段,忍不住道:「你做捕快,也是在这镇子里做的?」言下之意,
是武功这么好的捕快,自然该在更要紧的地方,像鹰横天玉若嫣那样屡破大案,
名扬天下。

  刘悝笑嘻嘻的说道:「对啊,我自小在这镇上长大,练出了武功,进了衙门,
不正是该好好保护镇子的时候么?不过咱们顺峰镇一贯天下太平,偶尔有个毛贼,
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冷不丁来了这么多高手,我也有点不知如何下手。」

  聂阳突然问道:「那个仇隋,你知道些什么?」

  刘悝怔了一下,道:「仇二公子的事情,不就是你家的事么?」他扭头看见
聂阳皱起眉心,接道,「他可是公开宣称,当年就是聂家把他送到仇家做了养子,
他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的事情,你这聂家的长子,怎么反而会来问我?」

  「他……连这也说了?」

  「对啊,那仇二公子到真是个坦坦荡荡的人,别人问起私事,也是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我这做捕快的,自然要问个通透。」

  聂阳神色一凛,忙问:「你都问出些什么?」

  刘悝瞥他一眼,道:「他是养子,我自然好奇他亲生父母是谁。当年有个小
有名气的剑客,叫做烟雨剑赢北周……」

  听刘悝讲述,仇隋竟然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丝毫隐瞒,母亲早逝,父亲在聂家
拜访的时候染疾去世,聂家怕赢家后人孤苦无依,便托给世交家中抚养。与孙绝
凡打探出的事情,并无太大差别。

  花可衣的事情,他只用家门不幸带过,仇不平传闻死于脱阳,名门正派中人
自然不好多问,刘悝到底是多问了一句,却被仇隋以不清楚内情搪塞过去。

  自那之后,仇家迅速衰败,仇隋为了重振天风剑派,远走他乡苦修剑法,四
处游历。

  这便是顺峰镇中诸人所知道的仇隋。

  说话间已到了刘家,这院落并不太大,位置也颇为偏僻,倒是适合喜好清静
的人居住。

  进去之前,聂阳将周围的情形仔细观察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街
角处有个卖糖葫芦的小姑娘一直望着他看,像是想来卖货,又有些不敢。

  聂阳不禁想起了一定会吵着要吃的云盼情,微微一笑,问了月儿一句:「要
吃么?」

  月儿奇道:「哥,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思啊。」

  聂阳拍了拍妹妹的肩,又瞥了那姑娘一眼,心中若有所思,微微摇了摇头,
踏入了那扇红漆大门之中。

  跟着,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嘭的一声闭合在一起。

  院中聂阳兄妹的身影,随之隔阻在内。

  只剩下那举着糖葫芦串的小姑娘,远远望着紧闭的大门,一双黑亮的眼睛,
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

  乳硬助性:第八十二章

                (一)

  那女子也没想到聂阳的神色竟会变得有些骇人,她武功只能说还算不错,可
单就方才倒兜两颗毒弹的手法,她也绝不是聂阳对手,顿时惊得脸色发白,一个
闪身躲到了王、李夫妇身边,颤声道:「我……我说你要找的那个邢碎影,已经
死了。怎么……你、你是他的好友么?」

  「是啊,他都好几个月没上线了!」

                (二)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该不会是今天才到镇上,还没来得及回
家吧?」那女子有些讶异的反问道。

  「嗯,我们今天才赶到镇上,确实还没还没回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接二连三的报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
江户川柯南,金田一一,明智小五郎,浅见光彦……」

  「好吧,我想我暂时还是不要回家了。」

                (三)

  转眼前后三人就已到了镇外,孙绝凡仍不改向,也不上大道,就那么径直冲
进了道边农田。她这一路损耗过来,提纵速度大减,踩着田埂展臂疾奔,灰蒙蒙
的背影总算彻底慢了下来。聂阳内力充沛,一看周遭并无他人,撤力放下月儿在
身后,发力前掠,猛地抄到孙绝凡身前,沉声道:「Bazinga!」

  「……」

                (四)

  足足喘息半晌,她才低头望着地面,缓缓道:「你追来……是为了看个死人
头吧。」

  「呃……虽然你这么说似乎也对……」

                (五)

  那衙役嘿嘿一笑,几步赶到他们身边,扬声问道:「兄台,刘家二奶身子可
还康泰?」

  「还……等等,你把职称说错了喂。」

  「哦,抱歉。」

  第083章:采石剖玉

  发觉不该追得这么深的时候,一切已来不及了,她四处张望,掌心的汗水浸
湿了绑在剑柄上的布条。

  四下的长草犹如鬼魅的胡须,藏着不知多少魍魉。

  她看不到本该在身边的人,也看不到光。

  能看到的,只有晃动的草叶,摇曳的枯枝,和一条条飞舞的影子。

  「出来!有本事的,都出来啊!」她大声叫着,手里的剑全无章法,砍起一
片断草枯茎。

  「哼哼哼……」带着嘲弄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一个激灵,挥剑在身周
横扫一圈,不料长剑斩出,竟好似砍入一团浓稠浆糊之中,黏乎乎拖住她的手臂。

  她运力挣了几挣,内息好似泥牛入海,反而别的手腕一阵酸麻难耐。

  一阵怪笑声中,数条黑影长身暴起,盘旋飞舞欺近。

  「别……别过来!」她惊慌失措的尖声叫道,双手握住剑柄,却仍拔不动分
毫。

  转眼间,一道黑影已擦过她的左肩,嘶啦一声,肩头一凉,衣料被掀飞整整
齐齐的一块,白嫩圆润的肩头登时裸露出来。

  她心中一沉,又羞又急,索性撒手弃剑。不曾想剑柄竟生出一股吸力,将她
双掌牢牢粘在上面。

  挣动之间,数条黑影尖啸而过,布帛撕裂之声此起彼伏,裙裤、罩衣破开数
处大口,半边美腿、雪腴侧腰连带着紧绷肚兜一道呈于人前。

  自春花初绽之年就再未被第二个男子见过的私密肌肤,竟被那发出淫邪笑声
的道道黑影尽收眼底,她一阵急火攻心,气得几乎吐出血来。

  「咯咯咯……」尖锐刺耳的淫笑再度逼近,飞舞的黑影猛地延出数条手臂,
直扑动弹不得的她。

  「放开我!放开!」她绝望的叫道,却无法阻止那一条条蛇一样的影臂紧紧
缠绕上来,冰凉而滑腻的触感,尽情的抚摸玩弄着她周身裸露的每一处。

  「救我——凝风!凝风——!」

  她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被指甲刺入的掌心传来钻心的疼。

  不靠这疼,她似乎已无法逃离那可怕的梦境。

  可逃离又能怎样,醒来后,不过是又一场噩梦而已。

  她睁大眼,瞪的连眼眶都开始发痛,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到。眼皮下隐约传来
残留的麻痒感,让她悲从中来,难道……真的就这样被毒瞎了吗?

  她张了张嘴,口中依然只能发出嘶哑的嗯嗯啊啊声,喉头浮现被灌下的药汁
酸苦的味道,让她想要呕吐。

  双手已经麻木,方才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把被绑住的手腕压在了身下,她试
着动了动,指尖立刻传来针刺一样的痛楚。

  唯一略有自由的是她的双脚,但也仅限于所躺的这张床上,足踝上的精钢细
链,让她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方圆数尺之地。

  不该那么冲动的……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夫君,她的眼眶就一阵发热。追过去的时候,她也不曾想
到,会陷入那样惨烈的搏杀之中。

  崩卷的剑刃,飞溅的鲜血,四散的断肢,无数双赤红的眼睛……她抽了抽鼻
子,即便身上已被擦洗过,仍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

  她只恨自己未能多杀几个淫贼,便力竭被擒。醒转时,已是目不能见口不能
言的可怕困境。

  幸好,她还能感觉到周身衣物尚在,每日替她擦洗帮她便溺的也是女子,还
不至于叫她羞愤难忍。

  可绝望的那一刻还能有多远?毕竟……还是落在了淫贼手中啊。她默默运了
运力,内功依旧运转自如,只是手腕上的牛筋绞索和足踝上的精钢细链均不是她
这种堪堪不及一流的内功可以挣脱,腕上被磨破的一圈已足以提醒她这个事实。

  她愤愤用脚捶着床板,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抗议。

  不料这次进来的,却不再是那个好脾气的小姑娘。她看不到,却听得出。

  那小姑娘没有武功,脚步很沉。而这次进来的人,她却几乎听不到,只能听
到屋门打开的一声吱呀,跟着,说话的声音就已到了床边。

  「夫人勿怪,得罪了。」温文尔雅的一句话后,她腰侧的穴道一麻,所有的
意识瞬间消散。

  再醒来,不知是多久之后,小腹一阵憋胀,她咬牙算计,此前并没喝多少水,
会憋得这么狠,少说也应该有一天以上。

  睁了睁眼,张了张嘴,依旧是无声无光,她沮丧的抬了抬手,却惊喜地发现
双手不再被绑缚一处,而是如脚踝一样换成了精钢细链,她连忙摸索了一下全身,
把四周也探了一遍。

  仍是一张床,不过宽了许多,也软了许多,躺在上面好似睡在云里,浑身都
轻飘飘的。双手双脚的链子拴在床头床尾的四根镔铁圆柱上,她抻直了胳膊,也
只能摸到那柱子而已,根本使不上力。

  尿意更加强烈,她胀红了脸,想要叫,却叫不出来,依旧是嘶哑而低沉的啊
啊干嚎,她怔怔侧卧片刻,实在不愿去想今后是否永远也说不出话来,看不到东
西。

  「咚!咚!咚咚!」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握紧手掌敲打着床边,木板发出
沉闷的声响。

  这边的人却不如此前的那个小姑娘反应那么快,足足过了半刻有余,才有人
踩着沉重的脚步声呱嗒呱嗒走进屋来。

  进来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疲惫,好像才刚刚从什么
激烈的动作中抽离出来。

  她已经成婚三年有余,她的丈夫年轻而健壮,她当然知道那奇异的疲惫意味
着什么。

  她的脸红了,半是因为听到的声音让她确定了这里是一家娼寮,半是因为她
的尿已经到了决堤的边缘。

  她说不出话,只能苦闷的张开嘴巴,发出啊啊的干涩声音,用手羞耻的指着
自己的胯下。

  那女人到不笨,麻利的帮她备好了夜壶,顺手一扯一拽,熟练无比的褪下了
她的裤子。

  那几次都是小姑娘帮她,她也早顾不得人前小解的羞耻,腰下一松,一股水
箭哗啦啦射了出去。

  这一泡尿憋得太久,直把那女人笑的花枝乱颤,随口嘲讽了她几句,抄起汗
巾给她揩抹之时,还似是有意似是无意的往她肥美细嫩的蜜丘上揉了两把,吓得
她一个哆嗦,也顾不得干没干净,兜手便把裙裤扯回腰间。

  那女子哼了一声,嘟嘟囔囔骂了两句什么,不过是偏僻的江南方言,并非中
京官话,她也听不太懂。

  之后几日,她饭来便吃,水来便喝,有人伺候,便顺从的擦洗一番。目不见
物之下,耳鼻愈发灵敏,单靠听,已能分辨出周遭屋子都在做些什么。

  只是这娼寮颇为热闹,她不论何时醒转,总能听到男女嬉笑交欢的淫亵低声,
根本难辨昼夜交替。若凝神不去听它,心中空空落落,又不知该在意些什么,心
神恍惚间,不知不觉便又听上了那几不可闻的淫声浪语。

  一次次听得她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这必定是淫贼施展的手段,她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中了歹人奸计,糊里糊
涂毁了清白之躯。她的贞洁已是她最后的赌注,到时的搏命一击,不是他死,就
是她亡。

  如此醒醒睡睡,她渐渐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日,分不清每一次到底睡了多久。
每次来的女子初时还对她说上几句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后来见她口不能言,
也就不再浪费唇舌,只是默默帮她送饭,更衣,擦洗,便溺。

  她也记不清是到这里后的第九次还是第十次醒转过来之后,一切总算有了些
变化。

  只是这变化,却绝非她心中所愿。

  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便是仗着身上并未失去的功力,等待击毙要来淫辱她那
淫贼的机会。

  而这次,她终于知道,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来的应该还是那个男人,与平时那个女子一起。她只听到了那个女子的脚步
声,跟着,就是四肢的穴道被迅捷无比的封住。而她动弹不得之前,甚至根本没
感觉到屋中另外进来一人。

  那人的声音依旧文雅谦和,说出的话,却像一把把利锥,几乎刺破她的耳孔。

  「帮她洗洗,洗得干净些。」

  羞怒直冲天灵,可她却连一根手指也挪动不了半分。细链传来咔嚓的开锁声,
跟着,她被一个丰满柔软的身子抱紧了怀里,拖到了床边。

  那身子足足有她一个半人那么丰腴,身上带着熟悉的浓烈脂粉香气,刨花油
的味道让她喉头发紧。

  那女人的手指像一根根小小的萝卜,圆,而且粗。但那些手指脱起衣裳来却
是她想象不到的熟练。

  她一片混沌的脑海还未恢复清明,就觉身上一凉,胸前兜衣那紧绷绷的包裹
之感消失的无影无踪,令夫君爱不释手的一双雪玉奶包儿就这么扑棱棱亮在半空。

  血脉上涌,额角仿佛要炸开一样,她张开口,徒劳的呜呜呀呀的喊着,却依
旧阻止不了新换的裙子与衬裤一道脱腿而去。

  她早已没有罗袜裹足,至此,雪白丰满的少妇娇躯再无一丝一毫遮掩,除却
垂腰乌发挡住大片雪背,周身纤毫毕现,春光尽泄。

  那男人还没离开,他仿佛是故意让她听到他粗浊的鼻息,那鼻息带着一丝兽
欲,和更多欣赏玩物的戏谑。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早便嚼了舌头……她泪眼婆娑的挺在那女人怀中,像个
受人摆弄的木偶,被抱进热气腾腾的木桶之中。

  热水蒸的她浑身发红,蒸的她头脑发懵,蒸的她失去了最后的期盼。

  再被抱到床上,扣好四肢锁链之时,她终于忍耐不住大哭了起来。身上明明
已经穿好了一套裙装,可自始至终那男人都在的情形下,她仍觉得自己还是一丝
不挂,与赤身裸体也没什么分别。

  那男人解开了她的穴道,温柔的抱住了她,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抱住了伤心
的女儿,一个温柔的丈夫抱住了心爱的妻子。

  她怔了一下,猛然觉得通体生寒,不光是对这男人,也对她自身升起了一阵
浓烈的恐惧。

  她慌乱的躲开,挪到一边,双手护着胸前,蜷成一团。

  她手刃过不少恶贼,可从没哪一个,能让她由心底感到如此害怕。她绝不愿
承认,方才有那么一霎之间,她竟想扑进那怀抱之中,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瞧你的手,都被勒到了。唉,真是令人心疼呐。」那男人低柔道,伸手握
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扯了过去。

  她想要抽回手臂,可一股柔和的内劲传来,顿时消融了她肩膀的力道。

  那人的手指在她被勒痛的地方温柔的抚摸,接着,还涂了一层清凉的药膏上
去,肿痛磨伤顿时消解不少,她抽噎着收回被放开的左掌,右手被拉去的时候,
她没再挣回,而是顺从的等待着药膏,和他的手指。

  「夫人得在这边委屈一阵,招待多有不周,还请多多包涵。」那声音说罢,
似乎挪了挪身子,床板传来轻轻的吱嘎一声。

  她完全乱了方寸,心底的危险直觉被莫名麻痹,甚至在想,莫非……莫非这
人真的并不是那些淫贼一伙?是我……错怪好人了么?

  不对,若真的是个好人,又怎会把她锁在这种地方!她微微晃了晃头,想要
让自己清醒一些。连日来,她的精神没有丝毫好转,失去了视力和言语后,仿佛
连意识也跟着混沌起来。

  不能大意……这……这家伙才是最可怕的恶徒!她将双手抱回胸前,浑身的
毛孔都努力散发着戒备。

  但接着,她的脚踝一热,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握住。

  她的脚还赤着,握着足踝的手掌,就轻轻地抚在她的足背上。

  那夫君时常矜持着不敢放肆把玩的娇小莲足,就这样被那人简简单单的扯到
了怀中。踝骨上方的伤处一阵酥痒,旋即一阵清凉,有力但温柔的五指,按在药
膏涂擦的地方,轻柔的上下推拿。

  浑身再度热了起来,就像重新被丢回了那灌满热水的木桶,她咬着牙,想把
内力运到腿上,狠狠地踢那人一脚,可心中一阵阵痒丝丝的感觉,竟让她心尖儿
一阵发酸,腿筋好似别住一样,说什么也使不上劲。

  好不容易鼓起一股力道,往后抽了抽腿,却又软绵绵浑不似个自幼练武的女
子,简直犹如撒娇一般,她面上更觉热辣,偏头将脸埋入被单之中。

  那手掌推拿片刻,腕力一转,掌心轻轻巧巧地托住她足底,被热水泡过的脚
掌酥嫩柔滑,如雪玉雕就透着胭脂润红,她虽然目不能见,但总知道自己的赤足
是什么模样,被陌生男子手掌抓握起来,直羞的四肢百骸如同流火,额上泌出薄
薄一层香汗。

  那手掌缓缓抚摸起来,粗糙的掌纹贴着光滑的足背前后摩挲,粗大的拇指按
在她足弓内沿,间或运力一压,也不知那男子究竟按到了什么地方,明明她被压
下的地方一阵微痛,紧接着却从痛处传来一股钻心的酸麻,不几下,就让她足趾
蜷曲,摇头躲避起来。

  可就算没有那条链子,她此刻一个瞎子又能躲到哪儿去,双手还没摸到床边,
足底又是一阵奇酸彻骨,顿时整条腿都没了力气,连腰肢也禁不住扭了一扭。

  心中感到大事不妙,她察觉对方所图为何,情急之下,往舌尖用力咬了一口,
剧痛总算劈开一线清明,她连忙力贯双股,一脚向她猜测那男子所坐之处反踢出
去。

  那男子连她的赤足也不舍得放开一般,手腕一转,身躯不知闪向何方,她这
一腿出力十足,就听喀喇一声,精钢细链扽的笔直,纤细链身登时勒进她脚腕之
中,让她一声痛哼,缩成一团。

  「这是何苦。」那人柔声说道,拉住脚链一扯,将她受伤小腿拽到怀中,小
心翼翼的挪开嵌入肉中的链子,挖了些清凉药膏,轻柔涂抹上去。

  她痛得娇躯微颤,那药膏抹在伤口上颇为舒服,一时便也不愿再作挣扎,静
静侧卧在床。

  药才涂完,他又轻轻捏住了她这只嫩脚,依旧缓缓抚摸,恍若把玩一块易碎
美玉。

  痒丝丝的感觉再度缠绕上来,一圈圈裹住她的小腿,带着恼人的燥热层层攀
升。

  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求饶,张开嘴,才想起自己说不出话,只发出了干涩无力
的呀呀两声。

  手指仍耐心十足的轻柔爱抚,那指肚干燥、柔软,指节的地方有粗糙的厚茧,
那老茧一下下蹭着她的脚掌,连足趾根下那一块因联系步法而并不太细嫩的粗皮
也没有放过,几处穴道更是被指尖仔细揉搓,一股股热力透过脚掌肌肤沁入,丝
丝缕缕钻入体内。

  她从不曾想过,那一双自己也不好意思如此抚弄的脚丫,竟也有如此撩人的
可能。

  不、不成……不能再……再这样了……她心中又羞又急,再次想要抽腿,却
发现那股从脚掌传来的甜美酥痒是如此魅人,在沉默寡言的黑暗中孤寂了如此长
久的时光,这一点点的愉悦也变得令人难以自拔。

  手指轻轻搓过她的足尖,她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那足趾纤细修长,可此
时连夹住他的手指也觉得力不从心。

  那人的手上裹了一层似有似无的内力,顺着脚背抚摸上去之时,仿佛无数细
软小针一排排刮过。

  那纤细如丝的搔痒终究还是贯通了她腰后咬牙死守的一线天关,双腿一阵酸
沉无力,一阵燥热如火,背脊不知不觉挺得笔直,连胸前那两点嫩红也颤巍巍胀
了起来。

  别……放、放过我……漆黑的眼前划过丈夫温厚的笑脸,可那令她满心爱意
的鼓励也没能给她带来抵抗挣扎的力量,身体本能的追逐着那一股股欢愉,饱满
的少妇胴体渐渐被浓稠的情欲充盈。

  而直到此时,那人的双手都未曾离开过她的双足。

  她绝望的将脸埋入掌心,颤抖的体会着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奈滋味。

  「夫人,这样一番舒筋活血,是否身上舒服多了?多有怠慢,还请包涵。」

  听到那人亲切的话音后,双脚终于得回了自由,她连忙蜷起身子,双手紧紧
护住了双足。

  那人没再动手,跟着传来的,就是木门吱呀关上的声音。

  她静静地蜷在那里,半晌后,才抽噎着放松开来,身上新换的裙装,已被她
的香汗浸湿了大半。而真正让她泪如泉涌的,却是并紧了双股后,腹底清晰感觉
到的濡湿凉意。

  为何……为何不知不觉……就成了如此淫荡的妇人……

  暗无天日的时光依旧在继续。她终于察觉到,每天吃下的饭菜里一定混着什
么细微的药物,那一次失态,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来人的技巧,也因她的肌肤正渐
渐变得敏感异常。

  她数次想到了死,武功仍在的她,自尽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但当死亡真正横亘于近在咫尺之处时,又有几人能真正提起勇气来?

  睡醒了三次之后,那人又来看了她一次。这一次待得时间短了些,对她的行
为却放肆了许多。

  让她洗过澡后,他细细抚摸玩弄的地方,已上升到了膝盖之处,品尝她滑嫩
肌肤的,也不再只是手指,还有一条温热滑腻的舌头。

  脚掌被牢牢握住,小腿丝毫动弹不得,膝窝内侧被他仔仔细细慢吮轻舔之时,
她的脸颊涨红到几乎崩出血来,双手死死攥着腕上的链子,牙齿在下唇留下一排
深深的牙印。

  这涂满蜜糖的钝刀,几乎用快乐将她凌迟。

  那男人第四次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像被捆在树上的白兔见到了亮出森
白利齿的黑狐,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带着告饶的神情转向他可能存在的方向,
啜泣着无声的哀求。

  而对方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点住她的穴道,让那女人帮她洗澡,帮她换好
衣服,再帮她解开穴道,坐到她的身边,开始新一轮的亵玩。

  第一次是脚,第二次是小腿,第三次便已到了双股,掌缘与她丰润浑圆的臀
峰堪堪擦过,这次,自是不会再放过她腹下三寸腴嫩肥美的桃源幽径。

  但那人行事却是诡异无比,从脚尖往上一寸寸抚摸过来,到了裙底,将她紧
并雪股不紧不慢缓缓揉到酸软无力之后,双手一抽,竟转而钻入她上衣下摆,贴
着纤滑腰肢一阵揉捏,拇指运力,按住她凹陷腰眼,汩汩热力紧贴腰后传导进来,
熨的她腰胯酸沉憋胀,两瓣丰臀被燥意催的上下挺动,令她自己也羞臊难当。

  一番折腾罢了,她又被弄得骨软体酥,魂飞天外,汗津津趴在床上,一口口
娇喘不休,肥嫩媚唇裹夹的幽深蜜巷阵阵抽动,如有千万小虫,伸着细腿在那管
嫩肉上爬来爬去,痒的她通体发麻,心底那股空虚,几乎能将她一口吞下。

  若是能够开口,最后腰眼被按的畅快淋漓那几下,她真不知自己会说出什么
话来。

  她咬住下唇,心中一阵酸楚,可什么也看不到的双眼内仍是一片干涩,连泪
也流不下来。

  裙子似乎还是乱的,她也懒得去整,一双嫩白裸腿,就那么直愣愣的伸在外
面,身上还残留着那人手掌留下的温度,和那勾魂摄魂的情欲。

  颤抖的手掌缓缓移向双腿中央,她咬着牙,身体蜷缩的更紧,股根那略显粘
稠的润湿已浸入裙腰下的布料,手指触碰过去,一片清凉。

  不行……我……不能……她猛地把手掌抽回胸前,啪的一掌扇在自己脸上,
紧着左右开弓,一直打的面颊高高肿起,连头都开始发晕,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热辣辣的疼痛持续了一会儿,她总算感觉到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她缓缓
放松四肢,平躺在这张不知多少嫖客妓女颠鸾倒凤过的大床上,静静的闭上了什
么也看不到的双眼。

  此后的几次,她没有再做任何徒劳的挣扎和抵抗,她猜,对方因为什么目的
而不愿直接玷污她,这猜测也成了她最后的借口,让她可以自暴自弃般的享受着
和一次次濒临绝顶的愉悦。赤足、双股、丰臀、纤腰、酥胸、粉颈……除了双唇
未被吻过,蕊芯未被侵占之外,她娇躯上下已尽被那双手掌攻陷,沦落无遗。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夫君熟悉的面孔,渐渐模糊起来。

  那一次之后不久,她就又一次被带走。这次她虽然被点住穴道,但人仍然是
清醒的。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抱上马车,抱她上车的是个陌生的男人,身上有陌生
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血腥。

  马车走了很久,换了船,在船上晃了一阵,换回马车。这漫长的时间里,那
个陌生的男人几乎没有说话,偶尔不得不说的时候,说出的字词也显得十分干涩,
就像平时也不常说话一样。

  而那个已经几乎亵玩过她全身每一寸肌肤的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再次被安置下来的地方,是一间有着积尘味道的阴寒房间,似乎从不见光,
又多年未曾打扫,只是最近才匆匆收拾了一下。

  床板很硬,垫在身下的被褥又太薄,周围的一切也太静,让她甚至有些怀念
被禁锢在娼寮的日子。

  这里应该是个地窖,带她来的男人要把她抱得很紧才能钻进狭小的入口。她
的脸就贴在那人的胸膛,那里结实而有力,充满着阳刚的诱惑。她羞耻的咬住嘴
唇,悲哀的发觉,就连被这样的陌生男人紧紧抱住,都会让此刻的她产生丝丝缕
缕的绮念,接着化为浮现于肌肤上的阵阵麻痒。

  大概是到了不再可以全然放心的地方,这次的床上换成了冰凉沉重的钢铐,
三指宽的坚硬圆环将她的四肢死死固定在四角,柔软的身体被扯的完全舒展,不
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发出太大的声音。

  即便如此,没人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嘴里还是要被塞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那团东西浸润着带着香味的药液,不断地缓缓混入津唾,让她无法抗拒的一口口
咽下。

  在这里伺候她吃喝便溺的,是个一言不发的人。她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是
老是少,闻不到味道,也听不到脚步,只能从地窖的盖子发出的声音,猜测是不
是有人来了。

  耻辱的心绪渐渐远去,她张开腿,把下身凑向马桶的时候,混沌的脑海已懒
得考虑,身边提着她的手铐,替她剥去下裳,最后还替她擦拭干净的那人,是否
是个男人。

  时间的流逝,对她而言已失去了一丝一毫的准确性,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
迷梦中醒来时,闻到了新鲜的味道。

  那是一丝酒气,并不是被人带来的酒,而是来了一个喝过酒的人。

  那人就坐在床上,坐在她身边,阴冷的屋中她能清楚地察觉到体温的暖意。

  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她的脸颊,却并没把她嘴里的东西掏出来。那是她近来最
熟悉的手掌,既恐惧,又忍不住时常去想,想到焦躁、闷热,想到身子的某一处
都不自觉地缩紧。

  可听到的声音,却是完全陌生的。

  「把夫人闲置在此良久,真是委屈了。」

  明明是一样的口气,一样的温文有礼,可话音,却似是换了个人。她心里一
阵迷茫,转念又想,莫非仍是原来那人,就比较容易接受不成?终归是被夫君以
外的人猥亵玩弄,同或不同,一个还是两个,亦或是十个八个,又有什么分别?

  她攥紧了手下的床单,无声的表达着愤怒。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也不知夫人在贵庄众人心目中地位如何,算算时日,若是有人要来寻你,
怕是不久就该到了。」

  你……你要做什么?她惊慌的摇晃着头,攥着床单的手用力摆了两下,钢圈
吃进肉里,她却依旧连床板都捶不到。

  「希望来寻你的师姐师妹能长的美些,若是还不如你,在下可就亏了。」那
人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的屈指在她股心一弹。

  这一弹力道十足,中的又是她身子最娇嫩之处,一股钝痛刹那间便流遍全身,
但她还未来得及接收这痛楚,一股更为猛烈的快意便直冲脑海,竟美的她从鼻后
嗯嗯哼了两声。

  这……这是为何?这身子……这身子竟成了这副样子?浑身冷汗密布,又猜
不透这人究竟要做什么,只能听出言语间对要来找她的师姐妹极为不利,让她心
中大急,几乎晕厥过去。

  「受了这么久的苦,总不好叫你到最后仍糊里糊涂。不妨告诉你,在下与贵
庄并无深仇大恨,对贵庄女子的美色也并无特别的兴致。只是不巧了解过贵庄双
修心法,这气连脉通,合为比翼周天的路子,在下细细思忖后,觉得颇为有用。
有些事在下要亲自验证,多半要仰仗这武功帮忙。尊师功力深厚,在下自愧不如,
幸亏有你跟着镖队同行,才不必我多费功夫,算是天助我也。」

  这解释说了和不说也没什么两样,反倒叫她更加茫然无绪,若是要向她的双
修内功下手,为何只是施展这种手段,难道怕她的双修功法能采阳补阴不成?

  这人若不是旧识,究竟从何了解到庄内武功?阴阳双修本就不是可坦坦荡荡
公诸于众的武功,外人大多只是对传闻有所印象而已,怎会有人……她心中一震,
突的想起这次与丈夫受命出行的缘由,昔年师叔郭凝志横死,师姑罗玉菡惨遭淫
辱,一年有余才被人在一家妓院发现救出,武功尽丧神智已失,至今仍疯疯颠颠
不通人言,为此凡是有诛杀淫贼机会,庄内弟子绝不会错过。

  可听这人的口音并不太老,难道真是当年出手的淫贼?

  若真是那人,她恐怕绝无半点侥幸机会。

  他替她擦了擦额上冷汗,柔声道:「莫怕,在下在夫人身上下了这么多功夫,
自然另有大用,那人心地很好,说不定发狂时候也懂得怜香惜玉,不至于要了夫
人性命。在下要做的事不必费什么功夫,只等你师姐或师妹到了,向她们动手便
是。万一没人来找你,在下观望一下夫人到时的结果,也是一样。」

  按他所说,似乎是要将她送给什么人,另有所图。同时将她作为诱饵,引来
庄中同门,伺机下手。

  心中一旦清楚,更让她手脚冰凉,自己已经搭在这里无药可救,不料却还要
赔上一个同门。

  「夫人也不必觉得太过委屈,你们夫妇去镖局帮忙,莫非就没有受命染指那
本幽冥九歌?」那人轻声讥诮道,「江湖这满地脏秽之处,本就如此,你们好好
的女儿家,既然决定练武来趟这浑水,就莫要怨恨有一天被污了身子,溺毙其中。」

  那人又默默待了片刻,似乎来这里对她说这些话并不单单为了告诉她什么,
也是为了纾解压力。她咬着嘴里那块软物,渐渐明白过来,那人既然对她开口说
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就知道她还不是没有机会将发生的一切告诉别人,若是
把她已当作死人,说的必定不会仅是这些皮毛。

  只不过她也不清楚,那人给她这一线生机,究竟是确实不想杀她,还是不想
让她伺机自尽而已。

  但跟着,那人所说的话,便相当于承认了罗玉菡一案。

  「早年在下从贵庄门人手上得了彩石心经,还道如此能令内力突飞猛进的功
法为何还要配合双修,亏在下费尽心机将它几经调整,改做桃花神功,如今看来,
却是买椟还珠,愚蠢之至。」那人轻轻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不过比起贵庄
贸然掺进此事的愚蠢,那就远远不如了。」

  她全然不解这些话中含义,唯一听明白的,也就是彩石心经而已。那内功是
他们庄内弟子成婚之前用作培养内息根基的基础心法,别无所长,只是能迅速的
在丹田中修成大量无处可用的内力,一经婚后凝玉功锤炼,犹如长年累月开采的
乱石之中剖出块块美玉,可令内力进境神速。

  而没有凝玉功辅佐,那练就的内息也不过是一团异种真气罢了,就算借助外
力强行化为己用,也是后患无穷。

  可若是这人的目的是他们庄内的双修内功,为何又要将她弄瞎毒哑,也不威
逼利诱,只是晾在这里,给她吃些不知是何作用的邪门媚药?

  她本也不是什么聪慧之人,这些日子又浑浑噩噩,此刻苦苦思索,脑中一阵
刺痛,只觉浑身说不出的难过,还不如松弛下来,就这么躺着好了。

  「往后在下怕是不会再来了。今日就与夫人别过,将来山水有相逢,还望夫
人莫要忘记在下的声音。」

  她依旧听不到那人半点脚步声响,就像在她听到的话,被抚摸玩弄的感觉,
都是幻象一般。

  门盖打开的声音传来后,她最后听到了一句:「夫人也不必怕自己寂寞,不
久就会有贵庄的老朋友来看你。你可以和他好好叙旧一番。」

  老朋友?凝玉庄与邪道中人素无来往,在武林虽说小有名气,但托庄内那只
能夫妻修习的武功洪福,与那些江湖正道也并没多少联系,曾明确交好的门派势
力,屈指可数。

  她听二位庄主提过的,也不过峨嵋、天女门、江东赵家、中北孟家、三才、
天风两大剑派这几家,与其门下弟子不得交恶而已。

  想了一阵,她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此刻身不由己,性命能否无恙尚且不知,
贞洁九成九难以保全的情形下,关心这种旁枝末节,又有何用。

  被弹了一下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阵阵发麻,她什么也不愿再想,翻了几个
身,便如往常一样,闭目练起功来。

  没有夫君在旁,那凝玉功越是运转,心中便越是苦闷,眉心、乳根、会阴、
涌泉几处真气鼓荡,连附近皮肉都微微跳动,进境极缓。

  被铐在床上连打坐的架势也无力做出,草草行了几遍内功后,她百无聊赖的
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晚,她做了个以往未曾做过的噩梦。她的师姐师妹掉入了巨大的陷阱,
陷阱里满是赤身裸体的男人,她们挥剑不停地砍,不停地砍,那些男人却永远也
杀不完。

  不久,她们就连挥剑的力气也被耗尽,男人们怪叫着撕扯她们的衣服,飞舞
的绸布条下,无助的女子变成了赤裸的白羊。

  男人们涌了上去,她甚至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蠕动的男性
躯体的缝隙间,几条女子抽搐摇晃的粉腿,只能听到野兽一样的喘息声中,不时
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这样的噩梦,她做了不止一次。奇怪的是,醒来之后,她并没想自己预料的
那么担心。

  随着感官的日益敏锐,她的感情却渐渐变的迟钝。她偶尔还会想起丈夫,但
次数远不如她想到来为她擦洗身体的人,只是湿布抹过敏感肌肤的愉悦,就足以
让她回味着打发不少漆黑无声的时光。

  后来,她忍不住在想,那个要来看她的、与凝玉庄曾经相熟的人是男是女,
如果是个男人,会是那人提到要将她献出的对象么?如果是的话……念及此处,
她脸上便一阵发热,羞意一路蔓延到耳根,此时的害羞,不知不觉已几乎没有耻
辱之感,反而更像是新婚之夜顶着盖头坐在床边,眼前的红布被掀起时,那种混
合着紧张的血脉逆流。

  她并未察觉,心底对要来的人已有了些许期待,不论是什么男子也好,只要
不是那定力超凡的怪人,总会对她做些什么吧?反正将来生机渺茫,即使在这儿
成了失贞的妇人,也好过在这悄无声息的一片黑暗中麻木的躺着。

  正因如此,当她再次感觉到生人的气息时,心底涌上的,竟是强烈到连自身
都感到吃惊的失望。

  来的是个女人。

  一个很香的女人,并不仅是脂粉香气,也混着一股沁人的幽香,似是体香,
又似是香囊。这女子武功不及先前那人,脚步清晰可闻,放下盖子,便踏踏走近
她身边。

  「还真是那个凝玉庄的小妹。这小冤家运气着实不错呐,没费心思都能捡到
宝贝。」这女子语声甜软酥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慵懒,她凝神听着,仿佛
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哟,瞧我,忘了妹子不能说话了。」那女子伸手扯去她那嘴里那团软物,
啪嗒丢到一边,一根柔滑玉指轻轻抚上她的唇畔,笑道,「臭男人就是这样,既
喜欢女儿家叫的好听,又不喜欢听咱们唠叨……啧啧,这可爱的小嘴,让人真想
咬上一口。」

  她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将嘴唇抿紧,不敢张开。

  「苏玉兰和洪玉霞守着自家男人在庄里舒舒坦坦过日子,害得你这年轻小妹
在这里受这份苦,姐姐真是心疼呢。」那手指不紧不慢的顺着她闭拢唇缝左右摩
挲,另外几根指头搭在她面颊上,只是那么触着。

  听这女子口气,似乎与她庄中前辈相识。那两位师姑安心相夫教子,离庄已
久,看来这女子应有多年不曾去过庄上拜访,多半是两位师姑年轻闯荡江湖时的
朋友。

  可既然是故交,为何会与那心怀不善之人同流合污?她心中大惑不解,分神
之际,双唇被抚的颇为舒服,不觉放松下来,开了嫣红一缝。

  那手指顿时微微一弯,压进她口中,指肚按着她的舌头,轻轻一挠。

  夫妻闺房之中早做过类似之事,她心中正自迷糊,不觉吮紧红唇,在手指上
舔了两下。

  那女子咯咯娇笑起来,抽回手道:「好妹子,你真叫人喜欢。你等着,姐姐
帮你洗洗身子。」

  她舔了舔唇,心底颇有些期待,前些日子她身上来了月事,到了这里之后又
不曾沐浴过,只是定期擦洗,早觉得脏污难忍,能有个女子来帮她沐浴净身,自
是再好不过。反正以她现下情形,对方要做什么,她也没得抵抗不是。

  那女子动作倒是麻利,不多时,便独自一人弄来木盆热水,她听着热水哗哗
倒进盆中的声音,久未浸过热水的肌肤都有些发痒。月事完后她就想要好好洗一
个澡,无奈口不能言,只能听天由命,此刻嗅着热水味道,似乎还混着些花瓣清
香,真是心旷神怡。

  那女子笑嘻嘻的将她手上环铐从床头解下,合拢在背后接上,又将她双脚解
开,搂起她下床。她在这床上着实躺了太久,抬起身子时,背后的衣料都仿佛有
些黏连。四肢总算得以活动,她连忙动动双肩,屈了屈膝,关节咔咔轻响,被抻
了许久的四肢一阵酸痛。

  「妹子看不到,可要小心些,来,姐姐扶着你,往这边。」那女子柔声说道,
搀着她走到盆边。脸颊感受到热腾腾的蒸汽,令她血脉顿时一阵舒张。

  「姐姐帮你宽衣,你可不许向姐姐动手。」那女子一边笑道,一边拆开她手
上铁铐,将她上衣剥下。

  不知多少时日里,她第一次得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她的内力仍在,她的四肢没有任何束缚,她的穴道也未被点上。而那女子,
声音里就能听出还有内伤未愈。

  她的纤纤十指猛然屈起,擒拿手这种打底的防身功夫,她一介女流自然要练
得精熟。

  那女子似乎浑然不觉,也不急着将手铐锁回,而是贴在她的身后,一口口热
气吐在她耳根。她的脊背忍不住挺得笔直,背后传来两峰柔软之物贴上的挤压感,
那女子香喷喷的酥软娇躯密密的贴合上来,对方个子比她高些,微抬的大腿若即
若离的蹭着她的臀尖。

  她的指尖颤抖起来,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丝杀机被一阵阵燥意缠绕拖拽,拉
进化为泥泞沼泽的心田之中。

  那女子的手开始动作,那灵巧的手指一点也不比先前娼寮中的那人逊色,沿
着她赤裸的背肌跳动着上下抚摸,同时,那两团绵软酥乳也隔着单薄衣料缓缓蹭
着她肩后方圆。

  同、同是女子,这……这怎么可以……被那柔滑玉掌抚的腰眼微颤,她一阵
大窘,觉得这身子竟被同性撩拨得起了反应,心中忽而羞耻,忽而好奇,放松下
来的双手不自觉地握在半人高的木盆边上,忘了本该挥出的分筋错骨招数。

  「岁月不饶人呐,姐姐像你这么大时,皮肤也象你一般滑嫩呢。」那女子刻
意将口唇凑在她耳畔,一边将她裙腰扯松,顺着耸翘臀线揉搓向下,一边探出舌
尖,贴在她耳廓之外,顺着发际轻轻一舔。

  臀肉被揉得忽扁忽圆,连会阴嫩肌也被牵连扯动,耳根又酸又痒,连头皮都
阵阵发麻,饶是她扶着盆边,仍双膝一软险些跪伏下去。背后女子嗤的一笑,顺
势一抄,从下面抱起她的大腿,哗啦一声便放进热水之中。

  身子被带着花瓣香气的热水霎时包围,久违的舒适让她忍不住快活的哼了一
声,双手捧起热水,劈面浇下。

  她接着听到一阵窣窣细响,似是那女子也跟着在旁宽衣解带,心中一震,连
忙将裸背向后靠去,想占住盆内空隙。

  那女子动作着实利索,她这一靠,却靠在对方已然迈进盆内的一条腿上。她
脸颊一热,忙向前躲开数寸,就听那女子咯咯娇笑,哗啦一下钻进盆里,一双手
臂钻过她腋下将她搂住,一个温软丰腴的赤条条身子顿时便贴了上来。

  「躲什么,姐姐好心帮你洗澡呢。」将她头发拨到一边,那女子贴在她颈后
说道,口唇开合,微微蹭过那块敏感肌肤,让她不禁双肩一缩,在热腾腾的水里
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没来由的,她对身后的女子微感恐惧,仿佛一直害怕的事情,竟要由她加诸
己身。

  果然,她才这么想完,那女子撩起一捧热水,轻轻浇上她高耸酥胸,手掌顺
势一张一扣,将她娇嫩乳尖恰恰攥在手里,五指一捏一松,转圈揉了两下,跟着
便向下一滑,二指一合,捻住她翘立如豆的深红奶头,缓缓搓动。

  不、不是洗澡么?她双手向后推去,可这木盆拢共也只能容下她们两人,她
在前面已经被挤得蜷曲双腿,又能把那女子推去哪里。

  那女子一手把玩她的胸前红豆,另一手也不怠慢,从水下一抄,挤进她双股
之间,直截了当拢住她丰美阴阜,轻轻一按,肥嫩蚌肉便被压在掌下,轻抹复挑,
撩起蜜泉阵阵酥颤。

  庄内夫妇修的皆是双修之法,比起寻常男女自是要大胆许多,尽管如此,她
却从未被另一女子这般挑逗过,那纤纤十指对女儿家浑身痒处明白的通透无比,
比起鲁莽男子既多了四分温柔,又胜出六分准确。

  她胯下娇嫩红豆被那女子轻巧擒住,二指一分,已把那层嫩皮剥开,又有一
指轻轻一点,弹的她胯下说酸不酸,说麻不麻,一股尿意浮上下腹,偏偏又舒服
的紧。

  如此轻点了十余下,她奶尖儿一颤,胯下蛤口美滋滋的夹了一下,只是泡着
热水,也不知蕊芯里头是否也跟着淌了汁儿。

  伺机出手逃命的念头早不知被她忘在哪个角落,泡的白里透红的赤裸娇躯只
剩下扭动喘息的力气,软绵绵靠在那女子怀中,连腿儿也不愿夹住。

  「好妹子,看你这么乖巧,姐姐帮你连里面也好好洗洗,嗯。」那女子的声
音愈发低柔,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开口说罢,便低下头来,吻着她肩颈之间,滑
溜溜的舌头舔来舔去。

  她肌肤早被不知什么手段弄得敏感莫名,加上肩颈之间本就是是她要害所在,
舌尖蹭不两下,已叫她半边身子都酥的发颤,哪里还顾得上听那女子说了什么。

  直到玉门被手指撑开,一段指尖轻轻搔着膣口嫩肉,钻心的酸痒才叫她发觉
过来,顿时感到大为羞耻,可那一圈嫩肉被指尖搔的格外痛快,若要她合股抗拒,
又如何能够。

  指尖往她肉涡内旋一圈圈绕进,越钻越深,约莫大半指肚滑进之后,先是往
外微微一抽,还不等她屁股往前追那一下,跟着就是用力一刺,纤长指节一口气
戳进她身子里面,指根压着两瓣丰唇,仿佛连那两片软肉也恨不得一道塞进她的
蜜穴之中。

  一股快意直冲顶门,她张口叫了一声,虽嘶哑低沉,仍透出无边春意。那手
指直没尽根顺畅无阻,她心里清楚得很,那可绝不是盆里热水的功劳。

  可……可莫要动弹才好。那根手指光是戳在那里,她就已经浑身发软,胸前
被搓弄的那颗乳豆,更是涨的发痛。若真的在里面动将起来,真不知会是什么滋
味。

  她正想着,身子里那根手指便曲了起来,一屈一伸,勾动不休。

  双脚在水里猛地一蹬,抵住了另一边的盆壁,眉心微蹙,臀肌紧拢,她不觉
抬起腰肢,迎着那女子手指不断拱挺,不多时,嫩蕊深处美美的一抽,将一股与
热水大不相同的温腻蜜浆挤了出来。

  呜……要……还要……全然沉湎于汹涌而来的美妙感觉,她忘情的在水中挺
动,腴软的蛤口卖力的吮着那女子的指根,仿佛嫌那手指太过纤细,她挺起的腰
肢忍不住悬在水中画起了圈子。

  仿佛心意相通,那女子吃吃笑着舔向她颈侧,另外一指曲起一钻,挤入她体
内,那蜜穴明明已紧紧吮住先前那根手指,这指尖向里一探,那一涡嫩肉登时便
撑到一边,好似主动让道一般。

  那女子的技巧丝毫不逊于先前那男子,她心中连一丝一毫挣扎也没能泛起,
便被卷入一浪一浪的极乐漩涡之中。

  不知第几次泄身之后,她迷迷糊糊的感觉那女子将手掌抵在她膻中穴上,一
股内力缓缓透了进来,搅在她身子里的手指,也跟着送出一点阴劲。

  凝玉功中双修之法她早已练习到合骨透髓,情动之时身子自然而然生了回应,
一股吸力自胸前传出,将那女子掌心牢牢吸住,胯下蕊芯轻轻一抖,一股凉气接
在紧贴指尖之上。

  那女子颇为满意的笑了笑,运力一抽,将她胸前手掌拿开,比翼周天并未构
成,凝玉功自然随之收敛。

  她并不知道这女子想要做什么,她也无力分心注意这些,她的身子只想追逐
那搅动的两根手指,世间的一切,此刻都不及那两根手指重要。

  连绵不绝的愉悦中,她的身子恍若飞升而起,越升越高,直到眼前一阵发白,
渐渐失去了意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就此不再醒来……

  乳硬助性:第八十三章

                (一)

  「出来!」她大声叫着,手里的剑全无章法,砍起一片断草枯茎,「你有本
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雪姨你好……」

                (二)

  崩卷的剑刃,飞溅的鲜血,四散的断肢,无数双赤红的眼睛……她抽了抽鼻
子,即便身上已被擦洗过,仍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

  「果然……来大姨妈了呢。」

                (三)

  「咚!咚!咚咚!」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握紧手掌敲打着床边,木板发出
沉闷的声响,「咚咔咚咚咔,咚咚咚咚咔咔咔。」

  「Cut!叫那个编剧最近少玩太鼓……」

                (四)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抱上马车,抱她上车的是个陌生的男人,身上有陌生
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血腥。

  「难道……他也来大姨妈了?」

                (五)

  「往后在下怕是不会再来了。今日就与夫人别过,将来山水有相逢,还望夫
人莫要忘记在下的声音。」

  声音?这人莫非是唱歌的?

  「不错,到时候夫人听到了可千万记得拍按钮转过来啊。」

                (六)

  「哟,瞧我,忘了妹子不能说话了。」那女子伸手扯去她那嘴里那团软物,
啪嗒丢到一边,一根柔滑玉指轻轻抚上她的唇畔,笑道,「臭男人就是这样,既
喜欢女儿家叫的好听,又不喜欢听咱们唠叨……啧啧,这可爱的,让人真想咬上
一口。」

  她心中一颤,恐惧的想,难道来的是苏亚雷斯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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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4章:映夜青莲

  清脆的打更之声已过了二刻有余,除却偶有虫鸣鸟啼,已是万籁俱寂。

  刘家偏院角落的那间客房之中,仍旧燃着灯烛,幽静院落之内,阵阵酥柔婉
转的轻吟清晰可闻。

  屋里陈设颇为齐全,尽显大户精细,两扇素面屏风横在床前,上沿搭着一条
淡紫罩裙,斜挂了一件轻罗外衫。屏风后,床边还放着踏足矮凳,两双软底布靴
摆在凳前,较小那双歪倒一只,看着颇不齐整。

  一条粉色肚兜从床沿垂下半片,挂在床上的另一半,恰被一只秀美玉足踏住,
虽是摇晃不休,到也不会坠下。

  那小巧赤足绷的颇紧,纤秀足趾几乎绞入床褥,泛着酥红的脚跟微微提起,
抻直了足底,恍若要将整个身子的重量,托给这双纤纤足尖。

  一双白润美腿折在一起,蹲的极为紧实,腿肚贴着雪股,腰膝略一发力,汗
津津的身子就往上提起几分,跟着稍稍一送,白花花的臀儿便咕唧坐了下来。

  乌发垂散,朱唇紧抿,媚眼如丝,满面霞晕,腿心儿里轻轻咕唧一声,齿缝
儿间美美咿呀婉转,红玉罩拢起落,紫龟时隐时现。

  戌末子初,二人听着三更梆鼓才相拥交颈,这才不足三刻功夫,就已泄了两
次,若不是翻身蹲坐上来,怕是又要被轻轻松松弄得失魂如醉,哥哥如此厉害,
倒显得自己太过不济,月儿颇为不甘,双手撑在聂阳胸前,悬住腰胯想要略作休
息,不料聂阳微微一笑,抬手抚着她嫣红乳尖,雄腰一挺,自下而上冲入尽头。

  她终于忍不住哎呀一声,双膝一夹枕在聂阳腰上,权作格挡,娇喘道:「不
成,不成了……哥,你、你让我歇口气。」

  聂阳双手向下一滑,卡在她腰窝左右,十指一紧,捏住她柔韧紧实的纤细蛮
腰,望下一按,又往上一提,上下往复,笑道:「好,那你歇会儿。」

  「讨……厌……哎、哎嗯,唔——呜唔!」月儿被哥哥抓在手里不得自控,
腰眼之下寸寸酥麻,美的她腰背一挺昂起身子,一对儿粉白圆润的奶包儿上晃下
摇,生怕被刘家下人听去,那娇媚轻鸣才一出口,就被她抬手堵回嘴里,青葱玉
指横在樱唇之间,两排贝齿紧紧咬住,配着额心微蹙,眉目似苦的欢愉神情,当
真是媚态横生。

  刘悝就算知道他兄妹并非亲生,伦常仍是头等大事,自然安排了两间卧房,
聂阳担心妹妹安危,每日睡前都会在附近巡视一圈,往月儿房里待上片刻。

  月儿本就忍了数日不曾与哥哥亲近,到了今夜,说什么也不肯让聂阳回房,
将屋门一闩,便投入他怀中。

  连日来聂阳一有空暇,就在潜心练功,早一刻将经脉中的浑厚内力运转如意,
对上死敌便多一分胜算,连连运功打坐,欲火中积,本也有些为难。月儿一向他
撒娇,他也就遂了她的意,顺水推舟,行云布雨。

  除了一泄心头沉积,他也有另外的打算,两天过去,孙绝凡惹出的警戒无论
如何也该松弛下来,他已等了太久,不能再静观其变,这两天的观察,刘家的确
并未卷入这起江湖是非之中,月儿在此应比随他前去要安全得多。

  为此,他从一开始便抖擞精神上下其手,连幽冥九转功也小心控着用上几分,
月儿这么个食髓知味的贪欢少女,那里禁得住他那一番明暗手段。到了这时,他
才把住腰胯起伏套弄不足百下,就觉阳根周遭又是一阵猛嘬,抵着菇头的酥嫩蕊
芯激灵灵抖了几下,泄了满腔清汁儿。

  「呜……我、我动不成了,刚才美的太狠,连后腰骨都酥了,哥,你……还
没来么?」月儿娇喘吁吁的卧在聂阳胸膛,一幅才回了魂的模样,手指软绵绵的
在他胸前划着圈子,有气无力的问道。

  不必聂阳回答,她自然也感觉的出,那根东西还硬邦邦戳在她粉臀当中,又
长又热,简直像要顶透了她的小肚子,方才坐的实了的时候,好似连五脏六腑都
推移了位。

  可一点也不痛,除开最初进来时涨鼓鼓的略嫌难受,之后便快活的一塌糊涂,
她情不自禁抬了抬屁股,那根东西在里头跟着滑了两下,又弄得双腿酸的一阵哆
嗦。

  聂阳平了平紊乱气息,抚着她汗滑背脊,柔声道:「你要是受不住了,我忍
着就是。」

  月儿不知道哥哥心存算计,立刻便抬腿往旁一倒,躺在床内,逞强道:「只
是腰上没劲儿,怎么受不住,你、你上来吧,别忍得狠了,再出什么岔子。」

  她起的急了,龟首猛地脱出那正自吮缩的泥泞蜜管,穴眼里带出一片微沫汁
液,嫩肉外吐,发出波的一声,犹如憋了一个闷屁,羞得她面红耳赤,话说一半
就转身背去,不敢看他。

  这床本是单人所用,虽然大些,两人横在一起,还是留不下多少空隙,聂阳
轻笑一声,翻身凑去,密密贴在月儿背后,微微颤抖的耸翘圆臀中央,那一线溪
谷恰容下他昂然如枪的怒龙。

  只是被那话儿横在玉门之外,前后轻轻蹭着,就叫她嘤的一声弓起脊梁,回
手捏了他大腿一下,也不知是催促还是娇嗔。

  拨开汗湿发丝,他轻轻吻上月儿后颈,那微潮肌肤带着淡淡咸味,比平常更
显柔嫩。月儿身形不高,腰胯却生得不低,不仅双腿显得格外修长,如此侧拥在
一起的时候,也比同等身量的女子更加方便,只是略一提臀,那暖烘烘湿漉漉的
一径桃源便迎上了男子高昂之物。

  扶着她一边肩头,抬高她一条玉腿,聂阳弓腰一送,再次与妹妹合二为一,
腰肋运力,前后摇动起来。

  这姿势颇为省力,肌肤相贴之处又格外的多,两人当真好似融为一体,就见
月儿被抬起的腿不觉越伸越直,几十合后,连足尖也绷的笔直,聂阳身子一挺,
她就呜唔闷哼一声,赤白的小脚在半空晃上一晃。

  隔着紧实弹手的臀肉,胯下那根棒儿入得自然浅了许多,不光是力道密集落
在女子膣内最为敏锐娇嫩之处,弄得月儿心神荡漾,还叫蜜穴外侧最为紧凑的嫩
肉恰吸住伞棱之后,好似一张酥软却不失有力的油润小口,拢紧了吮住男子最要
紧的一圈。

  虽然月儿自幼习武,身子比寻常女子结实许多,耐力也高出数倍,可一来男
欢女爱所耗并非实打实的力气,二来满腔真情尽在聂阳身上,只要是从哥哥那儿
得来,一分的快活平白便化作了五分、七分的愉悦。算下来,即使不用幽冥九转
功,要叫她筋疲力尽对聂阳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知道月儿再泄上至多两次,就会穴心儿酥软如泥,蜜户方圆不堪触碰,眼湿
耳热,舌尖冰凉,稍作安抚,就会香甜睡去。聂阳不再收束精关,双臂环过月儿
身前,一边把玩高高翘起的嫣红乳蕾,一边腰上加力,耸动的啪啪连响,如同抽
打月儿屁股一般。

  「嗯嗯、嗯啊……哥,我……又……又……啊啊……呜——」月儿扭着翘臀
迎凑了几下,一手捂住嘴巴,一手紧紧压在胸前聂阳掌背,仿佛要将他的手指按
进酥软玉峰当中,抬在半空那条长腿猛的挺直,花径一缩,媚肉裹紧阳根泄了个
通透。

  聂阳喉中吐出一口长气,腹下阵阵发麻,知道到了最后关头,他不再给月儿
恢复时间,身体微微前压,又将速度提了几分。

  「呜呜、呜!呜唔!嗯嗯!嗯——!」拼命压住嘴里的娇媚声响,月儿汗出
如浆,夹在聂阳指缝的乳尖胀如红豆,抬起的腿根嫩肌阵阵抽动,突的从那激烈
进出之处迸出一股晶亮蜜汁,喷在下方不住摇动的雪股内侧。

  聂阳咬紧牙关,又是几十下送出,腿根猛然一阵酸麻难当,阳根膨胀欲裂,
憋了数日的浓精激射而出。

  月儿按着嘴巴的掌下发出一声细长的鸣叫,如泣似号,这一股热流,仿佛往
她的心尖儿上猛地浇一层酸里透麻,麻中有痒,痒底生甜的汤汁儿,登时舒畅的
三魂飞了六魄。

  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身子微微颤动,半晌无言。

  足足过了一刻功夫,月儿才长长出了口气,软软转过身来,扯了床边备好的
布巾夹在腿间,把头埋在聂阳胸口,语音仍有些发颤:「哥,能这样和你一起,
刚才快活极了的时候,真觉得就是那一刹那当场死了,这辈子也无怨无悔。」

  聂阳静静的抚着她的肩背,并未答话。他正在细细思索,方才最畅快时感觉
到的一丝异样。

  不知是不是这一路走来与月儿一起一直未曾施展九转邪功的缘故,最近几次
交欢,到了尽兴之时,总觉得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强敌就在近前,可要千万小心才好。

  子时近末,月儿鼻息变得纤细绵长,聂阳轻轻晃了一晃,见她并未有醒转迹
象,便轻轻托住她的头侧,小心翼翼让她靠在枕上,抽身下床,返回自己卧房。

  先前向刘悝借了一套夜行衣,虽然不太合身,衣袖裤腿都有些短,但聊胜于
无。跟衣服一起,刘悝还额外送了一条头罩,戴上之后,只露出双眼前的小洞,
比起蒙面布巾自然是更加可靠。

  并没打算动手,一旦被发现,首先是要设法逃走,聂阳略一犹豫,并未将长
剑背上,就这样空手出了屋门。

  刘家后门对着一条僻静小巷,纵然皓月当空,巷子里也是漆黑一片,聂阳从
那巷子摸出,特地沿着小路绕了一个大圈。顺峰镇此时不知有多少居心险恶之辈,
中夜时分,正是魍魉出巢之际,聂阳才绕了一半路程,就已察觉到不下三个人影
与他一样的一袭黑衣悄声闪过。

  明日天亮之后,不知又要多出几具尸首。

  随着镇上江湖人士的数目趋近饱和,暗地里的刀光剑影也终于拉开帷幕,聂
阳住在刘家这两天,光是刘悝知道的凶案就已有近二十起,所幸百姓尚无伤亡,
丢了命的,都是近日陆续前来的逐臭之徒。

  官府想要插手,也有心无力,只能按兵不动,坐等援军。

  北严侯与定南公素来不睦,只是镇南王居中协调,才没有明争只是暗斗。定
南公统辖中南,北严侯丢的税银落在他的地界,造成的尴尬局面,就连近在咫尺
的中京也颇有几分无奈。不过听刘悝说,北严侯旗下精锐已在路上,近日即将到
达,侯爷府的心腹,越界办案自然腰杆也挺的直些。

  现下镇上的官差侠士,便都是在等那批候爷手下的高手,合兵一处,强取游
仙峰。

  到了那时黑道之人自然无从下手,也难怪这几日暗地里的动作不住增加。

  聂阳对这班人的死活毫不关心,他的目标只是仇隋一人,只是怕到时群雄齐
动,不易找到机会,才留意着这些消息。

  快到聂家大宅时,聂阳与一个黑衣人在巷中狭路相逢,那人先是一愣,跟着
沉声道:「三千客醉!」

  这话没头没脑,显然是什么暗语,聂阳懒得去猜,纵身避上旁边屋檐,猫腰
前行。

  那人却并不罢休,左手一翻,一柄精钢匕首自袖中落下,月色之下幽蓝闪动,
一脚蹬在墙上,斜掠而起,直刺聂阳后颈。

  看那人手底功夫不弱,聂阳不愿多做纠缠,旋身躲开,顺势一挑,数块瓦片
飞起封住那人来路,跟着双手一扬,四块瓦片远远抛出,咣啷落在空旷街心,正
是那人要去的方向。

  这般响动,在静夜之中刺耳无比,那人怔了一下,看聂阳又挑起数块瓦片,
连忙抬起右手一摆,左手将匕首收起,接着抱了抱拳,权作道歉,一个鹞子翻身,
落在巷中,快步跑远。

  聂阳轻轻叹了口气,若是身上无事,本该把这黑衣人擒下,可惜此刻实在腾
不出手,只能将他吓走。他把瓦片小心翼翼放回原处,趁着还没惊动他人,也隐
入漆黑巷道,往聂家老宅去了。

  那偏院入口聂阳已经来过一次,与童年记忆两相印证,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
找错,他仍从那破洞钻入,先在长草丛中观望片刻,确定这两间旧屋仍无人居住,
才放心的走到屋门旁边,轻轻拉开,闪身进去。

  那天留下的破洞又被几块木板钉起,这次钉的更加密实了些,像是怕把这边
的晦气泄过去。他贴到另一边的缝隙旁,先用手掌扇了些微风嗅嗅,确定木板没
被动过手脚,才贴上双眼,往院里张望。

  虽然已是深夜,仍有两间屋子窗内透着灯光,靠东那间能看到有人影晃动,
似乎是在商谈什么,西首这间则安静的很,也听不到什么动静。其余能看到的两
列房屋,窗户都是漆黑一片。

  他冒险前来,只是想找人,不管是田义斌,还是孙绝凡,都不会让他白跑一
趟。这两人都与仇隋有过接触,田义斌时间较长,孙绝凡目的明确,若再不惊动
仇隋的情况下找到他们,相信能问到什么蛛丝马迹。

  尤其是田义斌,聂阳始终觉得,那天看他的神情,必定是在怀疑着什么。

  他将掌心冷汗在衣摆上擦了擦,既然确认了院中并无巡夜,也就不必再在空
屋多待,他退出房外,径直走到墙角,提气游墙而上,贴着墙头无声无息的滑落
到对面,背靠墙壁迅速闪进树后。

  这里住着不知多少高手,聂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仰仗着过人耳力,仔
细分辨着四周动静,很快便将第一重房屋探了一遍。正厅两侧是偏厅书房,原本
无人居住,不知是否来人太多,此刻都睡上了人,不过从鼻息听来,大都并不是
什么高手,只有书房那位听不出深浅,让他不敢冒进,只是从半开的窗缝中探了
一眼,似乎是个年轻男子,不是他要找的人。

  本就打算顺便摸熟这里的地形,他沿着墙边将外围情况大致巡视一遍,暗暗
记在心里,跟着先往一片漆黑的第三重房间探去。那边原本就是客房,与下人所
住的偏院相连,不招待客人时,聂家用饭就在这一列当中的那间堂屋,这边的地
形聂阳熟悉无比,很快便蹲在了西首墙角。如果仇隋安排住客是从二重开始,那
东西顺次下来,最近才住进来的孙绝凡多半就在这三重西首的几间之内,找到她,
自然就能问清田义斌所在。

  内功大有进境,聂阳的行动也比之前敏捷轻灵了许多,天气已经日渐炎热,
大多卧房的窗户都或是大开或是半敞,最少也开了一条缝隙,只不过屋内并不太
亮,想要看清还颇为考校目力。

  西首第一间似乎是住了两个女子,屏风挡住床,什么也看不到,但外衣都随
便搭在屏风上,不难辨认。看样式花色,像是两个年轻姑娘,并非孙绝凡那灰扑
扑的无神打扮。聂阳略一犹豫,往下一间探去。

  下一间是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老者躺在床上,少年却盘腿坐在桌边,就那么
打坐入睡。

  那老者聂阳曾在窥探院门的那次见到过,应该比孙绝凡来的要早,莫非想错
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思索,既然安排的都是两人一间,那也有可能孙绝凡来前
有一个女子在这里独自居住,孙绝凡一到,自然凑成了一双。

  这么想的话,便只有将所有卧房都窥探一遍才行。

  看过的两间房里单听鼻息,与少年同屋的老者内力极为深厚,那两个女子所
住的房中气息之音几不可闻,至少这三人都是难缠的对手,真要挨个寻找过去,
免不了被哪个较为警觉的住客发现。

  他略一踌躇,又退回到西首墙角,心想也许顺序并非是先东后西,说不定东
首为末。于是绕了大圈,沿着墙根摸到另一端,这间窗户开得极低,只用一根铁
栓撑着,探头观望十分困难。

  窗纸都是新换,若是戳破,必定会留下痕迹。

  左右观望一下,他稍稍长身,抬手托住窗棂,另一手将铁栓轻轻拨开,将缝
隙缓缓托大,幸好这新装的窗户做工极精,并未发出半点声响。

  凑眼上去一看,也是用屏风挡着床位,不见人影,只能听到极为沉稳绵长的
呼吸与一个略显短促的气息此起彼伏,应该是相差不远的两位内家高手。

  孙绝凡内功是二度修炼,应该到不了这种境地,他小心翼翼将窗子归回原位,
矮身蹲下,心道再找一间,若是还没结果,便就此放弃,这里虽是他的故居,可
此刻绝对不能久留。那天那女子随口道出的几个名字,除了田义斌对他并无威胁,
其余都必须打起十分精神戒备。

  下一间房的东西两扇窗户都紧紧关着,他贴着窗角凝神细听,确实有细微气
息之音,这天气如此闷热,却不开窗通风,不知是什么怪人。

  还是莫要冒险的好,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退回角落,先离开这间宅院。夜
探不顺,只有白日再设法拜访。大仇未报,他可不能将孤注一掷于此。

  不料还没退开这间屋的窗底,他就听到屋内轻轻一声喀,似乎是有人极小心
的抬起了门闩,若不是他耳力过人,险些便听漏过去。

  他背后顿时一阵发紧,也不敢多想,猫腰反身急冲墙边,不足两丈的距离,
以他现在的内力,自然是一纵而至,果然才到墙根,方才打算窥探的那件屋门猛
然打开,一个天青色的身影一晃闪出。

  他攥起墙角一把碎石,双足一蹬,长身而起,翻过院墙之时反手将碎石打出,
也不指望能阻拦多久,落地之后翻身再起,冲向对街屋顶。这一路向东,就算被
人跟上,也不至于引到月儿那边。

  果然那青衣男子紧随在后飞身追出,聂阳百忙之中扭头望了一眼,来人身法
颇为飘逸,速度却着实不慢,聂阳不愿多做纠缠,越过屋檐之后侧身一翻,悄无
声息的隐入一边小巷的墙下暗影之中,屏息站定。

  岂料那人竟如有着八目神通,追上屋檐之后略一停滞,竟也跟着翻身追下,
方位丝毫不差。

  聂阳心中一惊,趁那人身在半空无处着力,双臂一错,幽冥掌力劈空而出。

  那人翻掌接下,被聂阳掌力凌空顶出。聂阳乘机转身发足狂奔,这窄巷中也
谈不上什么身法轻功,只是提气轻身,足不点地般飞快逃走。

  反正是黑衣蒙面,他自然也不必顾及形象,一出巷口,足蹬手扒,只要有处
着力,也管不了姿势是否潇洒好看,好似一只误入市镇的山野灵猴,飞也似的窜
了出去。

  可那人身法虽然不快,远远地却决计不会跟丢,不管聂阳怎么七折八绕,他
都好似有天神指引一样绝不会选错一次。

  这样纠缠下去,势必无法脱身,聂阳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人背后背着一把长
剑,远远追来,显然并未出尽全力,还有余暇留下记号。

  聂阳暗暗咬了咬牙,不再绕弯,径直往镇外逃去,既然打算动手,总要找个
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才行。单看轻功,那人并不比他强上多少,只是追踪本事实
在强的怪异,不论什么岔道都不会追错,有时聂阳绕的狠了兜回半圈,那人甚至
还能未卜先知,直接越过当中房屋障碍,拉近距离。

  聂阳下定决心直线逃往镇外后,反倒与那人距离越拉越远,可这深更半夜,
他总不能一路逃到山林中去,只好选了一处月色无阻的明亮草坡,停下步子,一
边调息一边转身等着。

  果然,那人与他明明隔了一片密林,却像千里眼一样径直追了过来,这一路
跟着聂阳,倒是没多走一寸冤枉路。

  比起聂阳气息略促,那人倒是气定神闲,果然并未全力施为。

  聂阳特意选了逆光之处迎敌,月光洒在那人面上,他才第一次看清来人模样。

  看上去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模样颇为儒雅俊逸,追来之时并未来得及束发,
看起来却丝毫不显狼狈,这一路少说也追了十余里脚程,他面上却是一片平和,
只是不知为何闭着双眼,颇为怪异。

  「阁下夜探聂宅,所为何事?」那人开口问道,声音不徐不疾,不过却并非
令人舒服的柔和语调,而是让人觉得有些异样。

  聂阳咳了一咳,压着嗓子道:「我是要找人。」

  「要找何人?」

  「这你不必知道。」不明白对方来路,哪有说实话的道理,聂阳一边随口敷
衍,一边寻找着动手的时机,不将此人制住,必定会漏了行迹。

  「想必不是什么正大光明之时。鬼鬼祟祟,非奸即盗。看来还是将你带回去,
让他们问问吧。」

  聂阳这才发觉,这人说话不光节奏平缓,也甚少起伏,好似没有任何感情波
动,听起来极为怪异。

  而且那双眼睛直到这时,也未曾睁开过一下。

  他心念一动,沉声道:「慕青莲?」

  那人道:「不敢,正是。」

  这名字虽不如同在聂家的另外几人那么响亮,棘手程度却不相上下。他以前
并不叫这个名字,不过他之前的名字也没人知道,那时他是个少年出道的刺客,
只要出得起花红,什么人他也肯替你杀,一手自行修炼的夺命快剑不知夺去多少
名家的头颅。

  相传一次行刺,他目标恰是个世外高人,偷袭失手一败涂地。那人并未杀他,
反而将他带在身边,不仅传他武功,还带他游历江湖,重修为人处世之道。其后
五年之中,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封住他双目,让他目不见物,与盲人无异。

  五年一到,那人远游无踪,他也重见光明。

  自那时起,他便改名慕青莲,使一套无名剑法,兵器换做特地打造的无锋长
剑,未再造下一次杀业。

  遇到此人,聂阳到绝无性命之忧,不过这对手六七年来不杀一人仍能降服无
数恶徒自身安然无恙,绝非寻常对手。那眼盲五年才能练成的武功,不说其他,
单是那敏锐至极的洞察之能便叫人头痛。被这样的人追在后面,难怪他怎么七折
八绕也是徒劳。

  「阁下若无愧于心,大可跟我回去,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个清楚,你要找的人,
我可以帮你。」

  「我不会跟你回去。你是佛剑,大慈大悲,别人可未必有你的好心肠。」聂
阳一边说着,一边凝神望着慕青莲的站姿,只盼能找到一个微小的破绽,出手抢
占先机。

  可这人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尽是破绽,无一处不是空门,反倒
让聂阳犹豫起来。

  「既然是我带你回去,你的性命自然有我保护。阁下若是信不过我,还有净
空大师,宋贤前辈,仁庄田老爷子,这些人总不会叫你受什么冤屈。」

  「我要是说,和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有血海深仇呢?」反正仇隋也知道他
已到了镇上,这种消息漏出也是无妨。

  慕青莲微微扬眉,口气倒是没有丝毫变化:「仇兄初出江湖,所杀之人不过
一个邢碎影而已,阁下莫非是那淫贼同伴?」

  「哼,你们这些正派人士,都是蠢猪!」聂阳胸中淤塞,气闷难当,双掌一
错,斜封于胸,沉声道,「少说废话,来吧。你想带我回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也罢,江湖中事,也只有如此解决了。」慕青莲每说一字,便向前踏出一
步,背后的无锋之剑却并未拔出。

  慕青莲越逼越近,他双眼依旧闭着,走来的姿势又如同散步一般闲逸,想要
预料他从那里出手,不论是眼神还是动作均一无所获。

  聂阳全没想到此人动作起来,仍能保持浑然天成的妙境,心知遭遇强敌,双
臂一振,先将两道劈空掌力挥出,跟着脚下急踏,展开狼影幻踪步法,斜抄侧翼。

  慕青莲动作并不很快,左臂一拂,将聂阳掌力轻巧卸下,顺势身形一拧,把
卸落的双重掌力层叠带出,正迎向聂阳袭来右掌。

  这移花接木的手段,本就是影狼最擅长的功法,聂阳掌力一偏,影返倾力施
为,三股力道合为一处,疾吐慕青莲肋下。

  慕青莲拳掌功夫似乎并不高明,这一击虽被他沉肘格下,但三叠掌力涌来,
岂是这么容易硬挡,就听他鼻中闷哼一声,身子向侧后平平移开数尺,右足狠狠
一踏,才勉强站定。

  若非他感知极为敏锐,这一掌恐怕他连格挡也未必能做到。

  聂阳一击得手,信心倍增,垂手道:「我只是找人,并没什么险恶用心。你
只当没发现我,就此别过。」

  他转身就想离开,足尖刚一用力,就听嗡的一声轻响,一柄黑漆漆的六尺阔
剑已被慕青莲拔在手中,那阔剑看起来颇为沉重,他却单臂平平抬起,浑若无物。

  「阁下内功果然了得,没想到夜行偷窥之辈会有这种功夫,是我托大了。」

  聂阳苦笑道:「既然如此,请赐教。」

  他深知慕青莲出手之前周身上下无迹可寻,年少时又是以快剑横行江湖,不
敢如方才空手相搏时静待对方逼近,身形一矮自剑尖下方急纵攻出。

  慕青莲双目不开,右足后踏略一退避,阔剑嗡的一声在身前扫起数股柔劲,
跟着剑气一转,劲力拧化成鞭,缠向聂阳右腕。

  招式并未用老,不愿与这似与太极异曲同工的劲道正面相对,聂阳撤掌旋身,
不退反进,踏踏两步,已欺近慕青莲身侧,幽冥掌力无声无息印向他肋下。

  慕青莲闭目不看,却像周身上下长满了眼睛一般,聂阳掌势甫出,他手中那
柄宽长黑剑已倒卷回来,带起一股水波般的柔劲,顺势填满了肋下所有空隙。

  那剑气极为柔和,不带丝毫锐气,与聂阳阴寒刺骨的掌力大相径庭。

  看他回身并不太快,聂阳把心一横,掌上骤然加力,仍往同一处拍下。

  那股如水柔劲自然拦不住聂阳阴气十足的一掌,登时便被荡开两旁,不过是
将他的掌力阻了一阻。剑锋才到半途,他的右掌已印在慕青莲腋下。

  不料这一掌竟如打在一个滑溜溜的水袋之外,也不见对方拧腰缩胸,聂阳这
一掌仍像拍在油上,陡然滑到一边。掌力已吐,目标骤失,右臂被自身掌力一扯,
抻的半身酸麻,他暗叫一声不好,想要躲避已然不及,那回卷颇慢的阔剑正正斩
在他右肩之下。

  饶是他内力大进,影返自然而然起了应对,这一剑仍将他送出五尺有余,若
不是剑未开锋,恐怕当下就少了半边身子。

  不过若不是知道那剑难伤人命,聂阳也不会试这冒险的打法。

  若非不必依靠目力判断敌人出手情形,慕青莲也不会有如此诡异的应对。这
人的武功,仿佛就是为了配合这超人的感应能力。

  他捂着钝痛右肩,左掌仍受伤未愈,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却没一个能对付
了面前这大非常人的强敌。

  「阁下左掌有伤,右臂又受了我一剑,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斗了。跟我回去,
我找人为你疗伤。」

  仿佛有暖洋洋的热水流淌在受创之处,酥酥麻麻,聂阳连逼了三道内力过去,
才将右肩经脉贯通,他握了握拳,应该还能出手,口中道:「不必,我的伤,不
劳你们这些蠢材费心。」

  这班人盲信仇隋,叫他怒火中烧,情不自禁把他们划入敌人之中,口气自然
也不会有多和善。

  「你并无杀心,我本不想出手,可你所说之事太过可疑,我不能放你离开。
你小心了。」慕青莲微一摇头,又将手中阔剑平平举起,双足交替前踏,也不见
有什么精妙身法,直直迫向聂阳。

  聂阳正要矮身避往旁侧,慕青莲剑尖一抖,撒出数股剑气,他那阔剑沉重坚
硬,内息经过剑身几无损耗,比起寻常剑客可是大占便宜。聂阳不敢怠慢,双掌
连划数个圈子,封在胸前,这一拆一挡,黑漆漆的剑锋已迫在眉睫。

  他只得沉腰一仰,有伤左掌一撑地面,双腿齐出反踢回去。他知道慕青莲剑
法多半性属于水,此类武功一旦抢占先机,后招绵绵不绝,必将人拖入漩涡之中,
因此即使冒险,也要连消带打,强攻反击。

  阔剑呼的一沉,以剑脊斜砸聂阳双膝,聂阳左臂发力,身形腾空而起,右掌
急切慕青莲右腕。

  慕青莲剑势弧形一引,剑尖反挑聂阳侧腹,聂阳凌空变招,一掌震在慕青莲
剑身。

  至此力道相交,嗡的一声闷响,聂阳倒翻两个跟头,勉强站定,慕青莲阔剑
斜沉,滴溜溜转了个圈子,才将幽冥掌力卸去。

  两人相距数尺,聂阳凝神戒备,等对手再度出招,慕青莲闭目垂首,却不知
在想些什么,手中阔剑轻轻斜抵地面,一时竟似凝固一般。

  默然半晌,慕青莲才开口道:「你走吧。」

  聂阳心中生疑,缓缓退开半步,道:「怎么,你不打算带我回去了?」

  慕青莲口气依旧平平淡淡,道:「我武功比你强不出太多,若要强行带你回
去,恐怕不能收手。你对我并无杀意,我不能对你全力出手。不论伤残还是殒命,
都非我所愿。你还是走吧。」

  聂阳谨慎的倒退数步,留神观察着慕青莲的动作。

  慕青莲缓缓把阔剑背回身后,似是为让他安心,转脸背过身去,道:「阁下
与仇兄不论有何纠葛,希望下次莫要再使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聂宅白日里来者
不拒,你大可大大方方进去找人。众多高手在场,总不会有人没来由的为难你。」

  知道对方必然能感觉得到,聂阳抱拳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刚刚踏出两步,就听远远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慕兄弟,你在么?」

  原来……这就是慕青莲留下记号引来的援军么?聂阳大喜过望,转身停步,
望向那声音来处。

  慕青莲高声答道:「田爷,此处已经无事。不必过来了,我去找你。」跟着
低声道,「我看你并非恶徒,不愿倚多为胜,你为何还不离开?」

  聂阳吸了口气,反而向慕青莲那边走去,口中道:「因为我要找的人,就是
田老爷子。」

  慕青莲闻言一怔,跟着缓缓扭过头来,一直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目光如电
在他脸上一扫,突道:「阁下莫非姓聂?」

  田义斌眼看就到,聂阳也不便再隐藏身份,当即扯去头套收进怀里,道:
「我就是聂阳。」

  这一句声音送的颇远,田义斌远远听到,立刻穿林而来,魁梧身形两个起落,
便落在聂阳身边,喜道:「当真是你!孙姑娘只说你到了镇上,我还半信半疑,
说你怎么不去找我,你这小子!怎么回自己老家也要大半夜偷偷摸摸的。芊芊呢?」

  聂阳摇了摇头,道:「这里并不安全,我没让她来。此间事了,我再回去找
她。」

  田义斌微微点头,道:「有理,这边最近确实不太安全。那……薛姑娘呢,
她陪你来了么?」

  聂阳仍摇了摇头,道:「此行凶险,我不愿连累他人,仅有我兄妹二人一道。」

  田义斌眉心皱起,眉角的刀疤微微抽动,思忖片刻,才道:「要是薛姑娘在,
形势倒是能好转很多。毕竟你们两个怀疑的事情非同小可。没有铁证,会帮仇掌
门的绝对不是少数。」

  「孙前辈找你谈过了么?」

  田义斌点了点头,「她看出我对仇掌门有几分疑虑,便偷偷约我谈了两次。
第二次慕兄也在,他也有所了解。这样,咱们找个地方详谈,你叫上你妹妹,镇
上现在藏龙卧虎,你们兄妹尽量不要落单。」

  看来田义斌与慕青莲交情不错,否则应该不会让他牵扯进来,刘家并非什么
机密之地,真要有人存心查探,发现他们兄妹行踪并不困难,没必要刻意隐瞒,
徒增猜忌,聂阳便道:「不必叫她,咱们直接去我落脚的地方。那里还算清静,
说话比较方便。」

  「好,慕兄,你去悄悄叫来孙姑娘,不要惊动别人。咱们珍馐阁外汇合。一
道过去。」

  慕青莲微微颔首,快步走入林中。

  看他去得远了,聂阳才轻声问道:「慕青莲这人,是否可信?」

  田义斌笑道:「你怎么信我,就可以怎么信他。对了,他刚才和你交手了么?」

  聂阳点头道:「过了几招。他武功着实了得,真到性命相搏之时,我恐怕不
是他的对手。」

  「哦?这些时日没见,你武功又大有进境么?」田义斌侧身拉开架势,横掌
于胸,笑道,「来,让我看看你如今的深浅。」

  聂阳嗯了一声,凝力于掌,缓缓推出。田义斌开步挺胸,也是一掌迎来,双
掌相交,嘭的一声轻响,旋即震开。

  田义斌向后微微欠了欠身,聂阳却禁不住后踏半步,才稳住身形。

  面上先是一阵喜色,跟着又略略一沉,田义斌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问道:
「你的内功,怎么突然就到了这种境界?是不是与九转功有关?」

  聂阳心知不能隐瞒,道:「我机缘巧合,得了一位前辈的毕生修为,还没完
全纳归己用,已经受益无穷。的确是靠了这九转功,但我决不曾豪取强夺。」他
与田义斌既是江湖好友,又有一层亲眷关系在,就算光为了田芊芊,他也不得不
解释清楚。只是他不愿再说出凌绝世之名,不知能否取信于人。

  田义斌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种邪门功夫,我劝你还是尽量不用
为妙,习武之路没有捷径,那种功夫必定后患无穷。」看聂阳不置可否,他也不
愿多言,只道,「咱们也快些吧,别让慕兄带着孙姑娘等咱们。」

  孙绝凡的确颇信得过慕青莲,聂阳他们在约好的地方等了没有多久,两人便
一道前来。迟了片刻,还是因为慕青莲特意绕了一圈,将之前留给田义斌的记号
抹去。

  驻足原地停了片刻,慕青莲才点了点头,道:「没有别人跟来。咱们走吧。」

  聂阳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动,便领在最前,带路往刘家后门而去。

  回到门前廊下,聂阳望了一眼,两扇窗户都没有灯火燃起,这才松了口气,
低声道:「月儿已经睡下,咱们去我房间详谈,不必叫她。」

  他径直走到自己房前,开门入内,摸出火折,点燃了桌上油灯。其余三人顺
次踏入,慕青莲走在最后,刚一进来,就低声道:「不对,这屋里有人。」

  聂阳心中一惊,刚要开口,就听一声娇笑,月儿略带诧异的声音从垂下半边
的床帐之后传来,「来的是谁?好厉害啊,我明明连气都屏住了,怎么还能发现?
我还想要吓哥哥一跳呢。」

  她钻出来看了一眼,啊哟一声又缩了回去,细细簌簌一阵轻响,显然是正在
整理衣衫,探头那下可以看到,脸颊还印着枕痕,睡眼惺忪,显然也不过刚刚睡
醒。

  「这是令妹?」慕青莲沉声问道,虽无情感起伏,却能听出讶异之色。

  成年男女兄妹同房,就算在不拘小节的江湖之中,也决计说不过去。

  月儿在帐后抢着答道:「我哥可不是我爹娘亲生。」

  孙绝凡也望着另外两人点了点头,道:「聂阳的确是聂清远的养子。此事镇
内几乎人尽皆知。不是作伪。」

  慕青莲眉梢微动,不再多言,将背后阔剑解下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应该是想到了自家女儿,田义斌面色微微一变,但知道此时不是计较这种旁
枝末节的时候,也就没有多话,坐到了慕青莲身边。

  孙绝凡倚着窗边站定,并未打算就坐,聂阳刚一坐下,月儿就穿好衣服下床
出来,贴着他坐在一起,扫视一圈问道:「哥,怎么大半夜带回来这么多人?」

  聂阳抬手按住她的手背,道:「自然是要说仇隋的事。这位是慕青莲,你应
该听说过。剩下两位都是旧识。他们三人都在聂家老宅住着,总比咱们了解的通
透。」他转向慕青莲,道,「慕兄,这位便是舍妹,聂月儿。」

  闲话无暇多说,聂阳话锋一转,进入正题,直截了当问道:「田爷,你说你
此前也对仇隋颇有疑惑,指的是什么事?」

  田义斌扭头望了慕青莲一眼,道:「说起来,和你们怀疑的事情应该是同一
件。不过……」

  「由我来说吧。」慕青莲伸手抚着面前的阔剑,缓缓接道,「毕竟,此事是
我先提出,田爷才起了疑心。」

  「两年前我路过仁庄,恰好田爷无事,就在庄上盘桓了一阵。而那时,仇隋
正在庄上做客。」他向着孙绝凡的方向微微侧了侧头,道,「孙姑娘曾提起,那
半年她们一直苦苦追踪,可以断定邢碎影的踪迹是在西南四州之中。按说,仇隋
的身份不该有可疑之处。可这次在此重新见面,我却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聂阳不禁前倾了身子,追问道:「是什么?」

  慕青莲微微摇了摇头,道:「若硬要说些确切的东西出来,并不好讲。时隔
两年,任何感觉,也难免会有偏差。我只能说,这次我见到的仇隋,声音、气味、
举手投足的动作之类的种种细节,都与两年前不太相同。」

  田义斌补充道:「我这人好交朋友,仇隋来时,我热心多留了他一阵。当时
并未太过在意,这次到了这里,慕兄向我提起,我才隐约想起,以前的那个仇隋,
确实有些异样之处。」他看着聂阳,道,「孙姑娘向我说起你的猜测,我恍然大
悟,那个仇隋眉目之间颇有一些别扭,很可能是原本神似的面孔添了一些易容手
段。他在各处逗留的时间都不太长,唯独被我强留了数天,若非如此,我恐怕也
察觉不到什么差别。」

  月儿喜道:「如此看来,我哥的猜测便是真相,这恶贯满盈之徒早已处心积
虑留下了后路,这次当着众人面前将替身击杀,死无对证,想要撇的干干净净。
咱们这就去揭穿他的鬼把戏!」

  她说完,却发现周围众人并无太大反应,不禁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这种
大奸大恶之辈,难道不该趁早解决么?等到明早,我都嫌太晚。」

  聂阳对她摇了摇头,拉她坐回身边,沉声道:「月儿,听他们说完。」

  孙绝凡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不过是猜测,即使田爷和慕兄弟想到了
这些令人生疑之处,也没有任何实据。我在那边观察了仇隋两天,连我……也找
不出他的破绽。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

  慕青莲道:「仇隋的疑点,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拿来说服旁人,极为无力。
就算是宋贤那种疑心病重的人,也未必会往心里去。」

  「的确,现在正是天风剑派重振声威之际,就算卖当年老掌门三分薄面,他
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咱们的猜测。」田义斌接道,「而且,仅靠我们两人的疑点,
只能怀疑当年来拜访的仇隋并非本人。还不能断定他就是邢碎影,即便加上孙姑
娘调查来的事情,结论也只不过是个推测。无凭无据,没人能去仇隋面前开这个
口。」

  慕青莲跟着道:「我和田爷知道了孙姑娘的事后,打算从另一个方面来入手。
就是死掉的那个邢碎影。如果你我的猜测是真,那么那个邢碎影就必定为假。是
假的,就必然会有破绽。」

  孙绝凡紧握双拳,声音中满含着苦苦压抑的愤恨,「这人行事极为小心,既
然此前都是易容成他人模样犯事,那这次被杀的这个,就必然不会有易容的痕迹。」

  聂阳眉心紧锁,忽然道:「这两人虽然相貌一个偏柔一个阳刚,可大体轮廓
颇有几分相似。会不会……当时假扮仇隋四处游历拜访的,就是这个死人?慕兄,
你的感觉极为敏锐,当时看到那尸体,有没有发觉什么?」

  慕青莲沉默片刻,微微摇头道:「那时我只是察觉仇隋前后身份有异,并不
知道与邢碎影有关,对那种下九流的淫贼,我没有丝毫兴趣。何况不久就有逐影
的几位姑娘赶来认尸,当时并无人起疑。等我离那尸首较近的时候,他已经被斩
的乱七八糟,仅剩一个头颅完好而已。能嗅到的,只有血腥气。」

  田义斌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人这次不曾易容,时隔两年,他又是一出
手就被杀掉,慕兄弟你感觉不出什么实属正常。邢碎影这些年也不知造下多少孽
障,那几个认识的姑娘简直连眼睛都要瞪出血来,领头那个二话不说,抽出剑来
就照着尸体胯下一顿乱砍,我当时就在一旁,真是把那……那玩意砍得好似肉馅
一样,血肉模糊。」

  聂阳心中一动,突然问道:「田爷,那个先动手把尸体砍烂的姑娘,你还记
得怎么称呼么?」

  田义斌微微扬眉,思忖道:「这……让我想想。当时他们介绍的乱七八糟匆
匆忙忙,那姑娘好象掺在中间,哦,对,她姓冯,叫冯瑶筝。」

  孙绝凡神色一凛,握紧的右手猛然压在了窗棂上。

  「既然是逐影中人,孙姑娘你一定认识她吧。」田义斌察觉有异,扭头问道。

  孙绝凡咬牙一字字道:「我和她倒并不很熟。但我知道,她绝不是邢碎影的
受害者。」

  「哦?」其余诸人闻言,都是疑惑一声。

  「她是天女门弟子,前些年石静涵在江南受辱,她与石静涵情同姐妹,宣称
要找阴绝逸报仇,才加入了逐影。她虽是花可衣的师侄,但言语之间对花可衣极
为轻蔑,两人也表现的十分不合。打听花可衣的事情时,我还旁敲侧击从她那里
试探过几次,结果一无所获,现在仔细想想,恐怕是这两人在我们面前作了一手
好戏!」

  孙绝凡望着窗外,手掌因怒气而微微发抖,「她根本没有恨邢碎影的道理,
带头去砍尸体,必定有鬼。」

  「和她一起的其他人不会觉得奇怪么?」月儿忍不住插口问道。

  孙绝凡摇头道:「不会,逐影中大多是受辱过的女子,过往的难堪,根本不
会有人特意去问。所有人的身世背景,只有寥寥几人全部了解而已。」

  聂阳沉声道:「如此说来,这位冯姑娘一定脱不了干系。田爷,逐影那几位
女子现在在何处落脚?」

  慕青莲在旁答道:「她们来的时候是在南北大道北客栈落脚,走的时候听她
们说打算待上一阵,帮仇隋出一份力权当报恩。按后来镇上来客数量估算,她们
应该没机会换往他处。」

  聂阳一撑桌面,站起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她。」

  孙绝凡扭头道:「我去,你不认得她。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定把她带来,
好好问个清楚。」说罢,她连往门口走去也等不及,纵身穿窗而出,几个起落,
瘦削的身影已在院墙之外。

  聂阳缓缓走到窗边,抬头看着一片薄云慢慢挡住大半月光,黑不见底的广阔
苍穹,仿佛沉沉压下一般,叫人心底发闷。

  一股莫名的不安从心底涌起,他低声自语般说道:「只希望那冯瑶筝,此刻
还依然活着。」

  乳硬助性:第八十四章

                (一)

  快到聂家大宅时,聂阳与一个黑衣人在巷中狭路相逢,那人先是一愣,跟着
沉声道:「三千客醉!」

  聂阳也是一愣,连忙道:「我不买单!」

  巷子里立刻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二)

  这里住着不知多少高手,聂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仰仗着过人耳力,仔
细分辨着四周动静,很快便将第一重房屋探了一遍。

  最左是间墓地,往右依次为教堂、军械库和图书馆。

  有对儿厉害的奸夫淫妇,不可久留。

                (三)

  西首第一间似乎是住了两个女子,屏风挡住床,什么也看不到,但外衣都随
便搭在屏风上,不难辨认。看样式花色,像是两个年轻姑娘,并非孙绝凡那灰扑
扑的无神打扮。聂阳略一犹豫,往下一间探去。

  下一间是一老一少两个男子,他们正在(此处删去五百字)。

  聂阳看了一会儿,红着脸捂着屁股走了。

                (四)

  他攥起墙角一把碎石,双足一蹬,长身而起,翻过院墙之时反手将碎石打出,
也不指望能阻拦多久,落地之后翻身再起,冲向对街屋顶。这一路向西,当真是
一部不错的伦理片,女角样子不错,就是演技略显浮夸。据说原著写的也挺好,
哪位有把里面粤语翻译成国语的电子档,还请发到我的……啊!

  「把这个新来的编剧拖下去,妈的看见关键字就拐到求东西上去了。」

                (五)

  反正是黑衣蒙面,他自然也不必顾及形象,一出巷口,足蹬手扒,只要有处
着力,也管不了姿势是否潇洒好看,好似一只误入市镇的山野灵猴,飞也似的窜
了出去。

  可那人身法虽然不快,远远地却决计不会跟丢,不管聂阳怎么七折八绕,他
都好似有天神指引一样绝不会选错一次。

  「糟糕,碰上尾行系列的老玩家了……」

                (六)

  看上去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模样颇为儒雅俊逸,追来之时并未来得及束发,
看起来却丝毫不显狼狈,这一路少说也追了十余里脚程,他面上却是一片平和,
只是不知为何闭着双眼,眉心点着一颗朱砂,双手捏着转法轮印,身披奇型金甲,
气势惊人。

  聂阳心中一颤,惊道:「沙加,我不记得得罪过你!」

                (七)

  面上先是一阵喜色,跟着又略略一沉,田义斌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问道:
「你的内功,怎么突然就到了这种境界?是不是与主角光环有关?」

  「呃……田爷,能不说得这么直白么?」

  第085章:焚经灼血

  慕青莲与田义斌在刘家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等到孙绝凡折返。此间无事,
慕青莲便详细问了一遍聂清远夫妇当年的那桩惨案,聂阳虽不愿回忆,还是原原
本本的将前情后果说了一遍。

  慕青莲不时插言追问,将聂阳几乎想不起来的旁枝末节也一句句催问出来。

  月儿当时尚且年幼,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头一次听哥哥讲述的如此详细,
叫她恨得咬牙切齿,最后还忍不住回头扭头抹了会儿泪。

  听完后,慕青莲又一次问道:「按说你父亲也行走江湖多年,不该如此毫无
戒心的让生人上车才对。当时真的没有什么异常么?」

  聂阳皱眉苦苦回忆道:「我那时在车里看着妹妹,一边哄她一边听着外面说
话,没发现有什么不对。邢碎影谎称是顺路的书生,他那时相貌文雅阴柔,我在
帘缝里看着,确实不像什么……」

  说到这里,话头突然顿住,聂阳凝神细想,认认真真的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
那个模糊情景缓缓拉近,一点点洗去记忆的浮尘。

  「对了!」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我爹、我爹刚见到邢
碎影的时候,足足愣了半天,我娘还问了他一句,他支吾着搪塞过去,后来还偷
偷追问邢碎影究竟姓什么,父母何人。」

  慕青莲立刻道:「若当时真如你所说,聂清远一定是把邢碎影当作了什么认
识的人。」

  「不,应该是当作了认识的人的兄弟。」聂阳抬手撑住额头,一直不愿回忆
的那个场景被他第一次全心全意的自最初向后梳理,他颤声道,「我隐约记得,
他先后隔了几次,装作随口问的样子,问邢碎影是不是有失散的姐妹。邢碎影反
复否认,连我娘都起了疑心之后,他才定下心来,那时候他离马车近,离我娘较
远,我还听他小声说了句,『那孩子不是这模样。我也太多心了。』」

  田义斌略一思索,道:「照你这么说,邢碎影,也就是仇隋所易容成的模样,
与你父亲认识的人十分相似,那人多半还是个女子。那女子有兄弟,不过那兄弟
你父亲也见过。」

  慕青莲双眉微皱,突道:「不如猜的更大胆些,那女子的兄弟,其实就是仇
隋。」

  他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不等旁人开口,便接着道:「如此一来,就解释通了。
仇隋为何要易容改扮成邢碎影?除了为自己留好后路,很可能还是为了不被你爹
认出。聂清远并不是如众人所知那样,把仇隋送往仇家便再无往来,应该还去看
望过他。仇隋想对你爹下手,就易容成和自己那个姐妹相似的容貌,叫你爹少了
几分戒备。出事之后,你爹还自然回护在他身前,方便他下手。这么说,他与你
爹之间的仇,很可能就是……」

  聂阳等了片刻,却不见慕青莲继续开口,不禁道:「慕兄,你说的很有道理,
怎么突然不讲了?」

  慕青莲一直是定力过人的样子,此时他却突然睁开了双目,缓缓地看向聂阳,
接着又看向月儿,在两人之间反复看了几遍,又看了田义斌一眼,然后缓缓闭上
双眼,面色似乎有些发青,抬手一拂,道:「抱歉,这推测有极为不妥之处。就
当我不曾说过吧。」

  月儿奇道:「慕大哥,你说的很好啊,哪里不妥?」

  聂阳也道:「我觉得不仅没有不妥,反而八成就是真实情况。」他脸色暗淡
下来,沉声道,「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的身世恐怕也有了答案。我刚才提过,邢
碎影曾说与我有杀父之仇,不过却为我的亲生母亲报仇雪恨,我一直觉得我与他
之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线两相牵扯,他对我几次留手也极为可疑,这次见到
他本来面目,甚至与我有几分相似,我如果所料不差……」

  他用力咬了咬牙,双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继续道:「很可能……当年赢北周
身故之后,其实留下了两个孩儿,年幼的儿子上面,还有个年长许多的姐姐。那
姐姐……很可能就是我的生母。」他凄然一笑,缓缓道,「这一切若是真的,那
杀我生父又杀我养父的仇人,竟是我的舅舅。」

  月儿面色惨白,紧紧抓着聂阳衣襟,小声道:「哥……也……也不一定这就
是真的。你那时年纪那么小,记错了也说不定。」

  聂阳微微摇头,面色一片苍白,轻声道:「我总算明白,为何爹死前看着邢
碎影的时候,眼神是那么奇怪。只是不知,他想说却没说出来的那句话,到底是
什么。」

  田义斌自方才就一直望着他俩,此刻沉声道:「聂阳,不要再想了。这些都
是死无对证的陈年旧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而且这些对于揭穿仇隋的谋划毫无
意义,不要再自寻烦恼!」

  聂阳身子一颤,被田义斌浑厚的声音从记忆中拉出,他点了点头,双拳紧握,
咬牙道:「的确,就算他真是我的舅舅,我不曾受过他半点恩惠,反被他害死骨
肉至亲,不要说有这些血海深仇,就是无怨无仇,他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我也只能大义灭亲!」

  慕青莲霍然站起,淡淡道:「田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不要让那
边的人起了疑心。你二人……」他侧头似乎想要瞥一眼聂阳兄妹,却并未睁眼,
只是道,「你二人千万小心,莫要行差踏错,一步不慎,便是追悔莫及。」

  聂阳拱手道:「多谢慕兄,我一定会小心行事。孙前辈要是回来,我让她赶
快回去。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议。」

  田义斌又是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站起走到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颇为无奈的拍了拍慕青莲的肩头,两人一并离开。

  聂阳送出门外,远远还听到慕青莲向田义斌轻声说道:「他兄妹二人的情形
极为不利,田爷你应该也已经明白。看来你我也要好好商议一番才行,绝不能贸
然说破。」

  送罢两人,聂阳返回屋中,陪着妹妹又等了很久,直到半个多时辰后,屋外
才传来拍门声,伴着孙绝凡平平板板的声音,「聂阳,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的果然只有孙绝凡而已。

  「冯瑶筝不在。两天前,咱们来的那晚,她被人约了出去。这两天都没有回
来。我把一起来的同门姐妹挨个叫起来问了一遍,只有一个看到她往西南去了。
我想……凶多吉少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聂阳道,「明天一早,我和月儿就往那边去找。
反正在镇上藏头露尾,什么事也办不成。你赶快回去,慕兄和田爷还在等你。别
让他们担心。」

  简单说了两句,孙绝凡与聂阳约定了明早在西南出镇路口相见,便匆匆返回
住处。

  其时距天亮也没有多久,聂阳不忍再赶月儿回屋,心道反正已被孙绝凡他们
撞见,多刘家一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不算什么。

  两人相拥靠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月儿似乎还是不愿承认,低声问道:「哥,
那恶贼有没有姐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吧?我……我不信你会是那人的外甥。」

  聂阳本就从心底想要绕过这个念头,道:「是与不是,此刻也都无关紧要了。
当年动手的邢碎影若真的有个姐妹,就与仇隋多了一份相同之处。」他想着在仇
家看到的那些记录,「仇不平是仇家独子,可仇隋却有个姐姐。我初见那句『复
见阿姊』,还只是觉得是对关系亲密的女子的爱称,此刻想想,那不正说明,仇
隋有个失散在外的姐姐么?」

  「那……这女子是赢北周的女儿的话,我怎么从未听姑姑提过?要是比邢碎
影大上不少的女子,和姑姑应该是差不多的年岁才对。」月儿茫然道。

  聂阳望着床顶黑沉沉的床帐,道:「姑姑不认得她,也不是没有可能。赢隋
送往仇家当了养子,这女儿自然也有可能送去别家当了养女。爹经常探望两边,
所以认识,姑姑性子大大咧咧,自然就都不认识。你也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哥,」月儿靠在他怀里,闭上双眼,轻声道,「那真的是你娘的话,要怎
么办?」

  聂阳安抚一样的拍了拍月儿肩膀,柔声道:「就算是真的,我娘是我娘,邢
碎影是邢碎影,若是大仇得报,我会再好好查出我娘的……坟冢所在,到时,你
也与我一起去拜祭她吧。」

  月儿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害怕,她的身子微微哆嗦了两下,紧
紧地挽住了聂阳的胳膊。

  聂阳也闭上了双眼,试着让思虑沉静下来,从纷杂的情绪中抽离,重新专注
于仇隋身上,抛开那些无谓的推测猜想。

  若不如此,心中便始终彷徨着一阵令人发冷的不安,仿佛仇隋正在他此前做
出的那些推测形成的纷乱漩涡之中对他冷冷的笑着,露出森森的一线白牙。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睁眼时,天色已经微明,聂阳轻轻摇了摇月儿,叫她先
醒来梳洗一下,随时准备出门。

  镇上公务繁忙,刘悝一般头遍鸡叫便会醒来,在卧房门外的院子练练早课,
随口吃点东西,就要往衙门报道。

  聂阳有事要问,早早等在了院口。

  等不多久,刘悝就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一见聂阳,笑道:「哟,大表弟,一
大早等在这里,有什么事么?」

  「嗯,有点事不得不向你请教一二。」聂阳与他一同往正门走去,斟酌了一
下,问道,「刘兄,从镇上西南出去,有什么地方,适合做让初次来到这边的人
也不难找到的约见地点?」

  刘悝一握腰刀,肃容道:「聂兄,你认识的人里,有谁不见了么?」

  聂阳看隐瞒不过,只好道:「我有要紧的事需要找一个人,可那人下落不明,
只知道有人约她出去,她从西南小路出的镇子。我这就要去找她,附近并不太熟,
只好来向你打听一下。」

  刘悝沉吟片刻,停下脚步,道:「那边并不安全,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衙门
露个脸,回来与你们一道过去。」

  「哎,你公事繁忙,就不必劳烦了。」聂阳不愿牵扯进来太多无关人士,开
口便要回绝。

  刘悝笑道:「有人不见,这就是我的公事。这附近的地形没有比我更熟的了,
你只管等着吧。我去去就来。」他一边说道,一边飞快的跑了出去。

  聂阳也只好微微摇了摇头,往水井那边打了一桶透凉清水,洗去满面倦容,
回房等着。

  刘悝脚程到快,不多时,就折返回来,在院中道:「聂兄,聂姑娘,咱们走
吧。找人的事,事不宜迟。快些快些。」

  聂阳隔窗看了一眼,院中确实只有刘悝一个,才和月儿一起走了出去。刘悝
似乎早已看透两人暗地里的亲密,见他们从一间屋中出来,连一丝讶异的神情也
不曾显出。

  西南路口处,孙绝凡果然早早就等在了那里,灰扑扑的身影一动不动的伫立
道旁树下,仿佛已与斑驳树影融为一体。

  看到刘悝,她也没有半分讶异,听完聂阳介绍后,瞥了一眼他的差服,问道:
「既然这位差爷熟知周遭地形,那就劳烦了。」

  刘悝笑嘻嘻道:「不敢不敢,咱们这就出发吧。人命关天,怠慢不得。」

  一行四人沿着西南小道出镇而去,有刘悝带路,又是出镇,临时关卡连问也
没问就放了过去。这边不同官道坦途,不仅小路颇为曲折,没走出半里,就到了
山地。三人虽然都有武功,走的也颇为不顺。

  刘悝带在最前,步履轻盈,脚下颇为轻快,右手一下一下拍着腰刀,说是查
案,倒像是春末出游。

  「前面不远,就是一处凉亭,偶有年轻男女幽会,往南而去的送别,一般也
会在那里喝上一杯饯行酒,再转入大道。」刘悝抬手指了指坡道侧旁,那边远远
确实可以看到一处破旧小亭。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聂阳话音刚落,孙绝凡已经飞身纵上旁坡,快步
走去。

  担心周围仍有埋伏,聂阳与月儿一左一右扶住武器,紧随其后。

  刘悝仍是不紧不慢,一边打量着周遭,一边跟在最后,刚才还拍着腰刀的手
此刻却紧紧握住了刀柄。

  不过那亭子里却没有找到任何异常之处。地面和石桌石凳都积了一层灰土,
周围没有脚印,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刘悝四下检查一番,摇头道:「看来不是这里。」

  小路继续延往西南,离镇子四五里处,散落着几家农户,耕作山间薄田,刘
悝带着孙绝凡去问了一遍,前日确实有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往西南去了,经过
这里时,还问了问路。

  「土地庙?」刘悝皱起眉毛,颇不情愿的说道,「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此话怎讲?」问清了地方,聂阳不禁加快了脚程,看刘悝神情有些担忧,
便开口问道。

  「前面不远就是岔道,往土地庙去,就要走向北的山道,那山道你可知道通
到哪里?」

  月儿蹙眉道:「这里就你一个对地方熟的,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通到哪里。」

  刘悝抬手指了一圈附近起伏山峦,最后定在西北方向高高耸立的山峰处,苦
笑道:「实不相瞒,那土地庙就在游仙峰的背崖之下,要是有人轻功好些,又肯
费功夫,直接从那里攀上山腰小道也未尝不可。」他顿住话头,叹了口气,才接
着道,「若是山上有人接应,上下更是方便。折在山上的兄弟们,有几人的尸首
就是在那边的崖下空地找到的,摔得稀烂。」

  他看了孙绝凡一眼,谨慎道:「我冒昧问一句,你们要找的人,会不会和山
上那帮要命的鬼煞是一伙的?」

  聂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那人未必是鬼煞中人,倒可能和鬼煞的
雇主是一伙的。结果如何,总要找到她才知道。」

  到了岔道,折往北方的山路更加陡峭,小道显然只是为了通到那座小庙,几
乎无人打理,多处已被杂草淹没。

  「这地方变成鬼山之后,平常人可绝不敢来。」刘悝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一
边的湿土草窝,那半软黄泥上,留着一个踏偏了的明显足印,「多半,这就是你
们要找的人留下的了。」

  那足印小巧玲珑,纹路清晰,明显能看出是女子的贴脚绣鞋。

  孙绝凡不禁皱眉道:「瑶筝穿成这样跑来这种地方,这是要做什么?」不光
打扮得花枝招展,还穿了不便行动的精工绣鞋,她轻功也不是很好,穿成那样,
行走山道就已足够费力。

  「看来约她的那人,她喜欢得很呐。」月儿哼了一声,讥诮道,「我穿着靴
子走起来还嫌脚下别扭,她这份心思真是让人感动。」

  孙绝凡张望了一下,快步往从山石间露出一角的土地庙走去。

  此地已到游仙峰下,山崖陡峭,无数长藤自岩壁垂落,虽说是阳面,可三面
环山不见阳光,自半腰往下,山壁就铺满青苔。由下往上看去,想要攀爬到高处
的山道,绝非易事。

  那土地庙,就在山壁下方的空地一角。看空地另一侧还有几间破旧荒屋,多
半早年住着几家猎户。

  孙绝凡快步奔向那间小庙,聂阳则缓下步伐,与月儿戒备着周围情形,跟在
刘悝身后慢慢过去。

  刘悝依旧不断的东张西望,到了庙口,更是弯腰躬身,在野草丛生的地上一
寸寸看过去。

  聂阳叮嘱月儿小心留意四周,也伏低身子,往另一个方向低头找了起来。

  庙口的地上足印乱七八糟,根本分辨不清,聂阳正要往远处找去,就听孙绝
凡在庙内高声唤他。

  「这里最近才有人动过手。」孙绝凡抬手指了一圈,果然痕迹十分明显。蛛
网破了数处,供桌断了一腿,顶梁上有数个小洞,像是什么暗器被拔去后所留,
门框上破了两处,都是明显的刀痕。

  「看来就是这儿了。」聂阳环视一圈,冯瑶筝被约到的地方显然就是此处,
看这动手的痕迹,必定凶多吉少。

  「出手的未必是邢碎影。」孙绝凡又看了一遍留下的痕迹,小声说道。

  聂阳点头道:「嗯,以他的武功,应该不会打成这样。」

  「冯瑶筝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说略在花可衣之上。若是邢碎影找不到机会亲
自下手,她不一定那么容易被杀掉。」她抚着门上的两道刀痕,道,「来的刺客
若都是这种功夫,她未必对付不了。再找找看,还有什么痕迹。」

  两人刚一出门,就听到刘悝远远道:「这里有血迹。这里也有,嘿,这好大
一滩……看来是很重的内伤呐。」

  三人立刻跟了过去。

  果然,离开那小庙不足五丈,四处就可以看到清晰地打斗痕迹。压折的长草,
踏陷的土坑,四处可见的血迹。

  刘悝把每一处血迹都大致看过后,道:「从足印和血迹的分布来看,那女子
是想杀出重围逃走,来袭的人武功比她差,损失不小。」他指了指两处较大的血
泊,苦笑道,「这两片血周围都没什么溅痕,当中还混着些酸臭气,九成是被震
断了心脉,呕血而死的人所留。你们要找的人,看来还是个硬茬子。」

  「啧……来追杀的可不是什么入流货色啊。」沿着冯瑶筝逃走的路线走了一
段,刘悝蹲下身去,在草叶上揩了揩,皱眉道,「这毒粉也就是石灰的套路,被
撒上一脸,连眼都睁不开。」

  「那里!」月儿突然低声叫了出来,指着另一边一丛灌木。

  灌木上勾着一条鹅黄薄纱,聂阳凑近一些,才看到里面还落着两片布料,被
利刃削下,从样式来看,应该是两幅裙摆。

  对面的灌木被踩开了一道,看样子,冯瑶筝是往那边逃了。

  那个方向只有内凹的一处山坳,即使轻功高绝,也无路可逃,可想而知,冯
瑶筝多半已被那毒粉迷了双眼,慌不择路。

  四人向那个方向追了一段,又发现了一只鞋子,绣着粉色莲花的白底缎面上
染着血痕,鞋跟那头更是染上了一片鲜红。

  「多半是在这里被断了脚筋。」刘悝面露不忍之色,握着腰刀道,「她应该
是强行发力,在这里提纵出去,最远也逃不出十丈。就要被追上。」

  孙绝凡面色一沉,双脚交替拨开草丛,垂下视线仔细找去。

  果然,才走出三丈有余,就看到一蓬污血染褐了一片草叶,周围长草倒伏了
数尺方圆,另一只鞋子歪歪扭扭嵌在地上,被压进泥中半边。

  倒伏草叶上还落着许多破布,扯得极碎,依稀能看出既有刚才的罩纱,也有
被撕烂的其他衣物。

  「看来,要命之前,还要顺便劫一劫色。荒山野岭,这帮人真是好兴致。」
刘悝冷笑道,站直了向四下张望。

  孙绝凡盯着那些碎布,握紧的右拳微微发颤。月儿在旁愤愤道:「到此这姓
冯的就被人制住,咱们接着该往哪儿找?」

  其实已知道并非仇隋亲自动手的情况下,即便找到冯瑶筝的尸身也没什么意
义,不过既然已经到此,聂阳总不好就这样折返回去,向着靠尸体上的线索说不
定能找出与仇隋相关的蛛丝马迹,他问刘悝道:「刘兄,咱们再来该往哪儿找?」

  刘悝挺直身子,望着远处那几间荒弃木屋,「要是对方毁尸灭迹,就是找上
了天也别想找到。要是对方不在乎被咱们找到尸体,杀人之前又要一逞兽欲,说
不定,你们要找的人就在某间屋子里躺着。」

  孙绝凡猛然转身,向着那几间破屋飞身而去,聂阳拍了拍月儿肩膀,相携跟
上。唯有刘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站在原地并未动弹。

  这三人脚程极快,片刻就将那边看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不在,那边没人去过。」

  听聂阳这么一说,刘悝低头想了想,突然道:「大表弟,你们三个的轻功如
何?」

  「还行。」

  「过的去。」

  「干嘛?」月儿不解问道。

  刘悝仰头看着游仙峰高悬在上的山道,喃喃道:「我在想,要是杀人的人,
是从上面下来的呢?那把她制服之后,带到上面去,也并非全无可能吧?」

  他跟着突然摇了摇头,又道:「不对,他们在这里就迫不及待扯碎了她的衣
服,怎么会有耐心费劲搬到上面?大表弟,咱们还是先散开往另外两个方向找找,
哪怕只是凌辱女子留下的蛛丝马迹,总归聊胜于无。」

  「孙前辈,你和刘兄一起,我和月儿往那边。」聂阳立刻分开人数,兵分两
路。

  说是两路,隔得也并不太远,这片谷地地形颇为崎岖,看着不大,想要每一
处都找过,倒也颇费功夫。

  约莫一盏茶功夫,刘悝从一片矮树后探出身子,叫道:「找到了,在这儿!」

  聂阳和月儿对视一眼,疾奔过去。到了旁边,刘悝看着月儿道:「小表妹,
我劝你还是别进来的好。在外面守着吧,这尸体模样可不太好看。」

  月儿正要逞强,就见孙绝凡面色煞白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对她摆了摆手,跟
着低头捂住了嘴,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

  聂阳拍了拍月儿的肩头,道:「你守着孙前辈,我去看看。孙前辈,里面那
个确实是冯瑶筝么?」看孙绝凡点了点头,他低低叹了口气,跟着刘悝钻了进去。

  矮树丛后是一块挨着岩壁的平地,枯枝草叶被压平,他们苦苦寻找的那个女
子,就躺在上面。

  天气并不凉爽,这尸身散发出一阵刺鼻的恶臭,一丝不挂的胴体已膨胀变形,
肌肤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浅绿色的斑块,嗡嗡振翅的苍蝇盘旋在褐色血块凝结的各
处。

  那股腐臭冲进鼻中,就连聂阳也忍不住喉头一紧,连忙闭紧了嘴巴。

  刘悝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他还是过去蹲了下来,用刀鞘轻轻拨动着尸体的
四肢,仔细检查着。

  聂阳看了看那尸体的脸,依稀还可以看出,那七窍流血的面孔原本生的颇美,
只是现在已扭曲变形,显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鼻梁左侧有一颗黑痣,右眼下有
一颗泪痣,辨认起来倒还不算太难。

  刘悝正从脚掌向上检查,聂阳忍着恶心弯腰跟着看了过去。

  用刀鞘拨弄了两下,似乎嫌检查得不够细致,他摸出一块布巾缠在手上,仔
细看着尸体上的伤口,口中喃喃道:「左脚被断了筋,右腿膝盖骨被砸得粉碎,
大腿被咬的血糊糊的……」他拨开尸体双腿,看了一眼便松手让腿合上,那里一
片狼籍,脓血、碎肉、屎尿与不知是什么的各种东西搅在一起,惨不忍睹,被扯
光的蜜丘上方不远,鼓胀如孕的肚皮上用刀尖刻了一个猩红的鬼字,「娘的,这
帮人根本就是畜生。你看看这尸体,简直就是被一群疯狗咬死的!」

  刘悝缓缓站起,摇头道:「这尸体前面没有致命伤痕,如果背面也是一样,
她应该是被一点点折磨致死。至于那个鬼字,既可能是鬼煞留的印记,也可能是
动手的人想要嫁祸,目前还不好断定。」

  一双丰盈乳房此刻浮现着暗淡的紫色,左边的乳头断了大半,还有一线残肉
连接,另一边则只剩下一个褐色的血洞,伤口参差不齐,像是被咬住生生扯断。

  张开的肿胀嘴唇间,看不到一颗牙齿,那些小巧洁白的颗粒,尽数散落在周
围的地上,有些断了根,有些则连着,本该是舌头的地方,只能看到一团被利刃
搅烂的紫红肉块。

  她的眼睛没有闭上,无神的盯着苍天,但仔细一看,才看出她根本不可能闭
上双眼,那能遮蔽一切惨象的帘幕,被小心的割下丢在了一边。

  这的确像是一群疯狗干出的事,尸体周身上下,能看到的地方,都找不到一
块完好的肌肤,左手的两根手指,甚至被齐根咬断,嚼烂吐在一旁。

  「连找仵作的功夫都可以省了。」刘悝拍了拍额头,叹道,「这尸体上验出
的兵器,恐怕随处都可以见到。只有脚筋上那一刀比较奇怪,看切口,这一刀的
斩法相当诡异,像是从极低的地方平挥过来,不像是地堂刀的路子,很可能是个
侏儒。」

  聂阳盯着尸体的右掌,道:「你看她的右手,是不是有些奇怪?」

  刘悝闻言,蹲下去仔细看了一看,道:「嗯……像是一直攥着,最后被硬生
生掰开,指骨也断了。」

  「难道她原本抓着什么东西?」

  刘悝低头凑得更近,捏住鼻子看了一下,道:「就算抓着什么,也早被带走
了。不过……她手掌上写着一个字。看样子,是用指甲狠狠挖出来的,应该是她
自己留下的。啧,这女人倒也聪明,这个字混在沾了血的掌纹里,没有我这样的
好眼力,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是什么字?」

  「花。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说不定这个字就是凶手的身份,你能想到
什么,赶紧告诉我,我这就去把他捉拿归案。」

  「花……可衣?」

  纵然是为虎作伥之辈,沦落到这种下场也颇令人同情,聂阳与刘悝将尸体草
草掩埋,走出林外,将事情告诉了外面等候的二人。

  即使不是亲自动手,花可衣的主谋之名也已经八成坐实,聂阳本就觉得鬼煞
是仇隋雇来,花可衣作为他的同伙,自然也是雇主之一,必定脱不了干系。

  「她们原是同门,冯瑶筝被她蛊惑,八成是有旧时情谊所致。我与冯瑶筝相
交不深,但能感觉得到,她并非心机深沉的人,恐怕……这次她是上了花可衣的
当。」离开那里很远后,孙绝凡才缓缓说道,「毕竟她也一直以为,花可衣与邢
碎影之间有着什么不便开口的深仇大恨。花可衣要让她去砍邢碎影的尸身,实在
是再容易不过。」

  「冯瑶筝至少告诉了咱们一件事。」聂阳回头望了一眼,沉声道,「那就是
花可衣必定已经到了。」

  「你打算先找她?」

  聂阳点了点头,道:「她知道的事情很多,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当她对邢
碎影完全没有用处的时候,她的结局未必会比冯姑娘好到哪里。」

  「而且,」他看着远远低处已能模糊看到的小镇边缘,冷冷道,「邢碎影成
了仇隋,他已经主动站到了不能随便退场的明处,那么,斩断他暗处的胳膊,总
好过直接向他动手,不是么?」

  孙绝凡沉默片刻,才道:「好,我帮你找。」

  「对了,对田爷不要把事情说得太细。」到了镇边,聂阳叮嘱道,「这惨景
让他知道,我怕他没法再与仇隋安然相处。我不想让事情对他不利。」

  孙绝凡点了点头,「我知道分寸。」

  「哟,这帮灰孙子竟敢偷懒?」回到镇边的路障处,刘悝环视一圈,竟没一
个衙役守着,不禁皱起眉头,叫道,「喂,人都死哪儿去了?」

  这时一个年轻衙役匆匆忙忙从一边的林子里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提着裤子
手忙脚乱的系裤腰带,一看是刘悝,忙道:「刘头儿,我在我在!憋不住了去那
边撒了泡尿,可不是偷懒!」

  「人呢?就留了你一个?」刘悝按着那衙役的肩头,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那衙役慌的把腰带系了死结,一边解着一边答道:「聂家老宅那边出事了,
倒了好几个。张头儿见挑事的那个武功太高,怕出乱子,把四边的人手都叫回去
护百姓去了。刘头儿你也快去吧,张头儿功夫不好,可别出了事。」

  刘悝神色一凛,点了点头,扭头向聂阳道:「大表弟,兄弟有事先走一步,
你们随意!」话音未落,身形已飞纵至数丈之外,虽然看着像是野路子出身,速
度倒是颇快。

  聂阳看向孙绝凡,问道:「要不要跟去看看?」

  孙绝凡摇头道:「你们去吧,我先去找逐影的姐妹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见过
花可衣。」

  「嗯,如果有什么消息,晚上到刘家找我。」交代完毕,聂阳带着月儿往刘
悝那边追去,孙绝凡则折往北方,灰影一闪,便隐没在曲折小巷之中。

  只剩下那衙役恼恨的瞪着解不开的腰带,独自发愣。

  离聂家还有两道街口,就已经能看到四下尽是江湖武人,寻常百姓都闭紧了
门户,不敢露面。聂阳略一思忖,仍带着月儿钻进了巷子,小心找着不惹人注意
的角落,绕了过去。

  到了聂家周围,想要再往里进,却是非挤不可,除非站到房顶,那里倒是稀
稀拉拉没几个人,就是太过显眼。聂阳权衡一下,拉着月儿挤到了几个小个青年
的身后,勉强能看到一些。

  聂家门口那片空地,四下已躺倒了七个人,不过看他们一边呕血一边呻吟,
应该只是受了极重内伤,并未毙命。

  对着大门,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那个肩宽体阔,戴着一顶宽大竹笠,
双手微张,将另一人护在身后。被护着那个身形纤细,体态婀娜,纵然背对着聂
阳这边还穿着男装,依旧能看出是个年轻女子,虽比身前的大汉矮了许多,在女
子中也算是高挑。

  聂宅里的诸多高手门里门外的站了一堆,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慕青莲
似乎已经下场动过手,以剑驻地抚胸而立,面色煞白,唇角沁出一丝猩红。

  聂阳心中一惊,喃喃道:「连慕青莲也受伤了么?」

  身前那人哧的一笑,侧头道:「他本是下去讲和的,看对手没带兵器,也不
肯用剑。被那人逼住之后连对了五掌,就成这副模样了。」

  旁边另一人赞叹道:「想想也是,手底下没有几分功夫,怎么敢对着这么多
高手叫板。」

  聂阳正想追问,就听另一人讥笑道:「这帮正派高手,要是真叫人当着眼皮
底下杀了仇掌门,以后恐怕也没脸行走江湖了吧。」

  「这人是来杀仇……仇掌门的?他和仇掌门有什么仇?」月儿探头看着那人
背影,忍不住问道。

  前面看热闹的摇头道:「他和仇掌门没仇,是他带来的那个姑娘,口口声声
说仇掌门害死她全家。那男的自称是那姑娘的族叔,来为自己侄女出气的。」

  另一人跟着道:「按说仇掌门初出江湖,哪来的时间与人结怨。可那姑娘说
的头头是道,连当年仇夫人的名讳家世也说的分毫不差,硬说仇掌门在她家隐居
的地方当众奸杀了自己的养母,也不知是不是失心疯了。」

  聂阳心中一颤,仔细张望过去,那背影确实有八分像是赵雨净。可从未听说
她有个武功高强的族叔啊。这莽撞高手,到底是谁?

  一个三十多岁的持剑汉子扫了一眼周围倒下的七人,抬起的剑尖都有些发颤,
但还是高声道:「这位前辈,令侄女污蔑我派掌门在先,你出手伤人在后,这是
存心要和我派过不去么?」

  那人扶了扶斗笠,哼了一声道:「废话,打成这样,你还当我是来和你们掌
门攀亲家的么?」

  旁观众人中立刻传来忍不住的扑哧笑声。

  那汉子面色一红,怒道:「好!那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少说屁话,要打的只管下来,今天姓仇的不出来给个交代,我就打到你们
天风剑派没人为止。」那人声音洪亮浑厚,口气却颇为粗鲁,他口中说着,伸手
往背后一拨,让那女子让开几步。这一侧身,让聂阳看的清清楚楚,果然就是赵
雨净。

  持剑汉子双眼一瞪,正要下场讨教,旁边一只大手突然伸过将他拦住,却是
站在他身旁的震天雷赵万钧。

  赵万钧对那汉子摇了摇头,道:「这人存心来向天风剑派寻衅,你们一个个
下去,正顺了他的心意。」

  门前那人哈哈一笑,道:「他不来,你来!看在你也姓赵的份上,我让你三
招。」

  「好大的口气!」赵万钧本就黝黑的面色顿时又是一沉,双拳一握,踏下石
阶。

  他口气虽怒,步履却极为稳定,两步迈下,相隔一丈有余,呼的一拳已经击
了出去。

  这一拳拳风甫出,他便迈步踏上,手肘一沉,第二拳后发先至,两股拳力合
为一股,就听他吐气开声,一声低喝,足踏之处石崩地裂,钵大的拳头陡然又快
了一倍,霹雳般砸向那人面门。

  「好拳法!」那人低赞一声,双足钉在原地,身子猛的向旁一斜,赵万钧的
拳头从他颊边擦过。

  「躲的好!」赵万钧暴喝一声,拳劲一摆,将余力一引,第二招眼见便要向
那人拦腰砸下。

  这时就听噗的一声闷响,赵万钧面色大变,低头看着胸前印着的那只手掌,
那一拳无力再挥出去,反而向后踉踉跄跄退了出去,「你……你……」他连说了
两个你字,终于没能忍住,口中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洒的胸前一片猩红。

  那人站直身子,悠然退了半步,方才站着的地方留下一双斧凿般的足印,他
甩了甩手腕,讥诮道:「赵万钧,我说让你三招你就信,你是昨天才开始行走江
湖的么?一把年纪还这么天真,真不知你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赵万钧气的双目圆瞪,双臂震开身旁扶过来的手掌,强行提气便要再上前出
手,不料真气刚一游动,就觉经脉之中一阵火热灼痛,胸前如遭锤击,哇的又吐
出一口淤血,竟软软坐到了地上。

  「焚……焚心诀?」赵万钧抹去嘴边血迹,原本盈满怒气的双目竟泛起一丝
恐惧,「是……是你这怪物!」

  听到焚心诀三字,周围诸人都是面色一变,围观人群中更是接连传出兵器出
鞘之声。

  赵万钧面如金纸,颤声道:「你……你的刀呢?」

  那人哼了一声,道:「刀在不在,与你何干。我这人没那么好耐性,那姓仇
的还要缩到什么时候?」

  那人话音刚落,突然身子一侧,抬手一挥,一道乌光被他反激回去,人群中
一声闷哼,一个瘦小汉子捂着喉头跌跌撞撞走了出来,双手在喉头一阵乱抓,口
中嘶嘶吼了两声,猛地吐出一口紫黑脓血,倒毙在地。

  「我就知道,这种热闹,肯定少不了你们。哼哼,替天行道,来的好!」那
人仰头笑道,替天行道那四个字说的讥诮无比,「藏头露尾的孬种!还不一起出
来受死!」

  他这一声暴喝,人群中原本几个抽出兵器的人反而将刀剑收回鞘中,缩了回
去。

  反倒是赵万钧身后,一个瘦小老者没精打采的走上前来,握住腰间七星剑柄,
慢悠悠走到了那人面前,缓缓道:「武当宋贤,请。」

  那人冷冷道:「宋贤,你是入了天道呢,还是要为仇掌门挡灾?还是说,这
两者其实是一回事?」

  宋贤下垂眉角纹丝不动,只是又说道:「请。」

  「好,就让我再领教一次武当神功!」那人哈哈笑道,一掌推出,平平无奇
击向宋贤胸口。

  宋贤向旁一踏,长剑连鞘挥出,卸去掌力同时,剑身凌空划了一个圈子,兜
向那人颈侧。

  同是太极剑法,宋贤施展出来与董剑鸣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剑气凝虚欲发,
剑势绵绵无尽,攻守法度森严,一招连消带打使的毫无破绽。

  那人赞了声好剑法,拍出两掌阻住宋贤逼近剑气,向后连退三步。

  宋贤也不急于追击,剑招仍是不疾不徐,一招招缓缓向前压迫,也不见足踏
八卦有多迅疾,却霎时便又将那人笼罩在剑意之中。

  宋贤挥剑踏上,层层剑光化作大小银环,缓缓向中央套拢。那人击出的掌力
一被绞入,便被层叠无穷的剑势消解的无影无踪。

  那人又向后退了三步,宋贤依旧不紧不慢的跟上,无形剑气仿佛被他手中宝
剑拢固成交错相叠的八卦密阵,越是催动越是浑厚,剑招尚未迫近,激荡的劲风
已将那人斗笠掀起,歪歪扭扭的落到一边。

  那人削短的乱发散落至颈,并非常人那般乌黑,而是黑中透着隐隐的暗红。

  这下不仅聂阳,连月儿也认出了那人是谁,紧紧握着哥哥手掌,低声道:
「真是赵阳赵师叔,怎么办?」

  聂阳压低声音道:「既然是他,真有危险,咱们也只有动手了。」

  那暗红赤发在江湖上极为少见,焚心诀也算得上是独门心法,聂阳身前那几
人也都认了出来,摇头道:「果然是那匹老炎狼。」

  「啧,小的就是个疯子,老的看来也没改,八成是师门特色。」

  「赵阳没带刀,你说宋长老胜算能有几成?」

  「没带刀又怎样,既然知道是这老疯子,有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卖宋贤赢。
起码得是武当四老在这儿,这赌局才有的开。」

  不觉间,那边两人便已过了百招有余。除了不时送出一掌,阻一阻剑招来势,
那名声赫赫的炎狼赵阳,竟已在空地中退绕了大半圈。

  先前那人正要开口讥刺同伴,就听空地中赵阳一声长啸,单掌推出,仍是往
宋贤剑环之中劈去。

  宋贤眉梢微动,依旧是沉腕一绕,剑气缠旋,将赵阳掌力拖入其中。

  长啸声中,赵阳这次却并没收招,反而双掌齐出,又是两股掌力推入。

  宋贤双臂一沉,面色微变,霎时间连催三道剑气,注入身前太极内劲之中。

  赵阳沉声一喝,双臂一缩,又是双掌击出,咔嚓脆响,脚下石板被他踏的粉
碎。

  剑身恍若压上千斤巨石,宋贤额角青筋暴起,面孔涨的通红。若是初交手时,
宋贤内力自然足以挡下,可不知不觉被赵阳耗去了百招真气,他本就年逾五十,
内力精纯有余后继却颇为不足,此刻刚猛至极的掌力汹涌而来,连他凝在身前的
剑气也一股脑卷压反扑,他拼出全力,才堪堪接下。

  赵阳冷哼一声,竟又踏上半步,一口浊气吐出同时,又是一掌印向宋贤胸前。

  宋贤抬剑便要抵挡,力道才到手腕,就觉一阵酸痛难当,竟被方才那三招震
麻了经脉。也亏他经验老道临危不乱,左掌往胸前一划,一招绵掌迎了上去。

  双掌相交,一触即分。

  赵阳稳如泰山站在原地,双臂与背后肌肉外凸,连身上的衣衫都撑了起来,
站在夺目阳光之下,宛如一尊赤发神像。

  而宋贤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双臂垂下,握着七星剑的右掌微微颤抖,显
然已败。

  「多少年了,你们武当的功夫还是不思进取,你守御天下无敌又能怎样,我
只要轻功不烂,难不成还会被你守死?」赵阳撤掌回身,并未追击,迈步走到赵
雨净身边,再次扬声道,「姓仇的,你天风剑派邀请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给
你当替死鬼么!」

  这话将门派裹挟其中,门前的天风门人顿时按捺不住,纷纷拔剑在手,叫骂
起来。较年长一个门人怒道:「早告诉你了我们掌门现在不在,是你不信,你当
我们在场的诸位都是信口雌黄么?」

  净空大师在旁点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赵施主,仇掌门的确不在。」

  一个护在外围的衙役战战兢兢开口道:「这、这位大侠,你要找的那人确实
出镇去了,他说要去远迎贵客,崆峒派那位长老也跟他一起。」

  赵阳挑了挑眉,笑道:「好,我去寻个地方填饱肚子,下午再来找他计较。
这次可千万告诉他,别让他再偷偷溜了!」

  「姓赵的!你别欺人太甚!你打伤这么多人,想就这么算了不成?」

  赵阳冷哼一声,扫视一圈,道:「我说我侄女与你们掌门有仇,他们骂了一
声骗子,连问也不问就拔剑动手,我要是武功差些,是不是活该被你们砍成肉酱?
后面这几个主动找我讨教的,难道还想要我赔些治伤养病的银子?」

  他转脸看向围观众人,高声道:「我知道你们里面就有不少天道的杂碎,赶
紧回去通报你们主子,赵阳来了,就在这镇上等着。过时不候!」他过去拉住赵
雨净,笑道,「侄女,咱们走。」

  「不能走!」喊出这一声的,却是刘悝。

  他拔出了腰刀,认真的盯着转过身来的赵阳,大声道:「于闹市斗殴伤人,
按律,少说也要杖责三十。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跟我往衙门走一趟!」

  聂阳心中一惊,知道情势不妙,上一代的前辈与公门过节极大,一言不合,
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赵阳凌厉双目紧紧盯住刘悝身上的黑红差服,冷笑道:「又是天道哄
来的六扇门狗腿子么?我近年很少杀人,你可别自寻死路。」

  刘悝不闪不避,迎着他的视线道:「我不懂你说的天道是什么,若是指天理
公道,那在我这里就是我朝律法,你当街伤人,惊吓百姓,我身为顺峰镇捕头,
岂能看你扬长而去!武功高了就可以随意伤人,那还要衙门官差作甚!」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捕快抖抖嗦嗦躲在刘悝身后,扯了扯他道:「小刘啊,
这事儿……这事儿就算了吧,咱们还是按江湖械斗上报得了。」

  「不行!」刘悝怒气冲冲道,「张头儿,咱们守着镇上这些年,连小偷小摸
都快绝了,乡里平安,四下无事。自从这帮江湖草莽来了,暗地里的命案出了不
知多少起,寻常百姓吃了亏,忌惮他们武艺高强,连报官也不敢。今天他们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斗殴的头,明天就敢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咱们那些邻里街坊,岂不
是要被吓破了胆!他们要按江湖规矩来,可以,但我也要让他们知道,那是违法
的事!」

  赵阳突道:「小捕头,谭凌山是你什么人?」

  刘悝一挺脖颈,大声道:「谭大人不是我什么人,只是我一生的榜样而已!」

  「好!」赵阳左臂一甩,一股掌力击出,喀的一声,将七尺外的石雕震碎一
块,「既然如此,你来吧!」

  聂阳正想设法阻止,就听围观人群之外有人大声道:「住手!」

  跟着,人群缓缓分开一条大道,一个金冠束发,身着软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
了过来,仇隋与崆峒断空子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一个似是天风剑派门人的青年
正紧跟在仇隋身边,窃窃私语着指向赵雨净。

  「你是此镇捕头?」浓眉之下,豹目一扫,来人直接问道,并未看向其余江
湖高手。

  刘悝收起腰刀,恭敬道:「正是,您是?」

  「北严侯帐下燕骑营副统领,程定。这是我的腰牌。」

  「见过程大人!」一众衙役捕快,齐齐施礼。

  程定紧跟着道:「你们也应该已经听说了,此件大案,由北严侯府全权督办,
即刻起,此镇公门事务,暂由本将接管。」

  「是。」

  「特事特办,此案未结期间,凡不涉及本镇百姓,仅与江湖中人有关之事,
暂不按律办理。你们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看护好无辜百姓,二,尽快将这件大
案了结。传话下去,今日申时,本镇所有公门中人,到镇东八里外的营地集合。
我在那边候着。」

  刘悝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是。」

  「去吧,此处交给本将处理便是。」程定摆了摆手,不再多言,大步走到聂
宅门前,低声与门前几位武林高手交谈起来。

  这时,仇隋穿过人群走上前来,抱拳一礼,微笑道:「在下仇隋,天风剑派
代掌门。不知哪位与在下有仇,可否出来一见?」

  赵阳原本将赵雨净挡在身后,此刻闻言,稍稍让开了一些。

  赵雨净恨恨抬眼望了过去,跟着面上一僵,秀美双眸盈满说不出的惊讶之色,
她抬手指着仇隋,颤声道:「你……你怎么会是仇隋?不对……你、你不是!仇
隋呢?仇隋呢?」

  乳硬助性:第八十五章

                (一)

  听完后,慕青莲又一次问道:「按说你父亲也行走江湖多年,不该如此毫无
戒心的让生人上车才对。当时真的没有什么异常么?」

  「那人右手竖着拇指,握拳向上,另一手举着个牌子,写着『搭车去西藏』。
我爹说这叫什么什么青年,挺可怜的,就让他上车了。」

                (二)

  「对了!」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我爹、我爹刚见到邢
碎影的时候,足足愣了半天,我娘还问了他一句,他支吾着搪塞过去,后来还偷
偷追问邢碎影究竟姓什么,父母何人,是否娶亲,有没有意中人,对断袖分桃的
典故有什么看法,更欣赏董贤还是韩子高?」

  「呃……」

                (三)

  「嗯,有点事不得不向你请教一二。」聂阳与他一同往正门走去,斟酌了一
下,问道,「刘兄,从镇上西南出去,有什么地方,适合做让初次来到这边的人
也不难找到的约会地点?」

  「是来见网友的吧,那边有个快捷酒店,挺好找的。」

                (四)

  「这地方变成鬼山之后,平常人可绝不敢来。」刘悝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一
边的湿土草窝,那半软黄泥上,留着一个踏偏了的明显足印,「多半,这就是你
们要找的……」

  那足印约莫一尺有余,半尺宽阔,数寸见深。

  「嗯……你们要找的是野人、雪怪还是史莱克?」

                (五)

  四人向那个方向追了一段,又发现了一只鞋子,绣着粉色莲花的白底缎面上
染着血痕,鞋跟那头更是染上了一片鲜红。

  刘悝端详一阵,道:「莫非是在这里来了大姨妈?」

                (六)

  「花。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说不定这个字就是凶手的身份,你能想到
什么,赶紧告诉我,我这就去把他捉拿归案。」

  「花……花公子?」

                (七)

  赵阳原本将赵雨净挡在身后,此刻闻言,稍稍让开了一些。

  赵雨净恨恨抬眼望了过去,跟着面上一僵,秀美双眸盈满说不出的惊讶之色,
她抬手指着仇隋,颤声道:「你……你怎么会是仇隋?不对……你、你不是!你
……你在哪儿整的容?能介绍给我削削下巴么?」

                (八)

  「这次的标题怎么看这感觉这么别扭呢……」

  「啊?」

  「你说是不是把二三个字对调一下位置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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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6章:天道仇勤

  仇隋闻言,抬臂止住两旁喧闹之声,微微一笑,柔声道:「这位姑娘,你既
然口口声声说是在下的亲戚,又与在下有血海深仇,怎么会连样子也记不清呢?」

  赵雨净面上一片惨白,没了血色的薄软双唇不住颤抖,声音犹如被拨乱的琴
弦,说不出的茫然无措,「我……我明明记得,仇隋……不是这副样子……」她
盯着仇隋双目,突然觉得浑身一阵恶寒,情不自禁抱住双臂,喃喃道,「怎么会
……这样?」

  「姑娘莫慌,你不妨先告诉我,你与我是什么亲戚,冒充我的那人,又是什
么样子。这么多名门正派的大侠在此,必定会给你个交代。」仇隋走近两步,全
无防范的站在赵阳身侧,双手扶上赵雨净肩头,好似个亲切大哥一样柔声问道。

  赵雨净不安的向后退了半步,颤声道:「葛……葛婉玉是我的嫂子。」

  仇隋微微皱眉,道:「你……是我那表妹的小姑?你们不是两家人一起隐居
多年了么。怎么还会惹上事端?算起来,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大哥,你把一切都告
诉我,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赵雨净戒备的向后又退了半步,道:「没什么好说的,那人说自己叫仇隋,
还有个名字叫邢碎影,他一来,就……就奸杀了我嫂子的娘亲葛凤,也就是你的
养母。我们两家上下十几口人,被他害死的干干净净!你是仇隋!那他是谁!他
为什么知道仇家的事?」

  仇隋叹了口气,悲悯的望着赵雨净,摇头道:「那人冒充是我,难道我母亲
也会认不出么?」

  赵雨净身子一震,喃喃道:「他……从一动手就第一个制住了她,到死……
也没让她开过一次口。可、可他冒充你有什么用?」

  仇隋淡淡道:「仇家的事情,只要肯查,多少能了解一二。他冒充在下,多
半就是为了栽赃嫁祸,赵姑娘,你活着出来指证,难不成是那人良心发现么?」
他一拂衣袖,朗声道,「你说的那人,不久前已经来了镇上,恰好被在下当场格
杀,那人与我确实有几分相似,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他多半是要借你的口散播对
在下不利的谣言,之后在你出面对证之前,将你杀人灭口。此人用心如此歹毒,
也不知与我到底有何血海深仇。」

  赵雨净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
他已经死了?」

  仇隋柔声道:「不错,赵姑娘你也可以安心了,邢碎影已死,也有不少仇人
来认过尸体,他的确已恶贯满盈,不可能再伤及他人了。如此说来,我还亲手报
了母亲的大仇,果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仿佛承受不了这如此巨大的变故,赵雨净再度后退半步,突然一个踉跄便要
坐倒在地,幸好赵阳长臂一揽,将她搂在身边,她鼻翼抽了几抽,圆睁的双目忽
的落下两行清泪,明明是大仇得报,那张娇美颜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悦或是哀伤,
就像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垂泪一般。

  仇隋背负双手,微微昂首看向赵阳,微笑道:「炎狼赵阳,久仰久仰。」

  赵阳扶住赵雨净,也不看他,口中道:「炎狼与那柄灭魂刀都已姓宫,我只
是赵阳。不必客套,既然是我这侄女认错了人,伤了你的门人弟子,就是我的不
是。我自然会给你个交代。」

  仇隋微笑道:「那不知赵兄打算如何给在下一个交代?」

  赵阳让赵雨净站稳,自己错开两步站定,双手背在背后,笑道:「他们一人
中了我一掌,一共七掌。你只管照我身上还回来,我绝不还手,也绝不运功抵抗。
你要是把我拍死,也不必你费心收尸。」

  不还手倒也罢了,不运功抵抗,就算是学了三年两载内功的毛头小子,打对
了地方也必定能要了随便什么人的命。赵阳这一句撂下,与用命相抵也没什么分
别。

  可看他面上神色,简直是气定神闲,好似交出去的其实是别人的命一样。

  赵万钧在门口石阶上怒道:「仇掌门,不要轻信此人,这小人根本不讲江湖
规矩,你要是大意,小心反被他杀了!」

  赵阳侧头望他一眼,冷笑道:「你这种一身横肉练进脑壳里的蠢材,也配提
醒仇掌门这种聪明人?」

  仇隋也不理会他话中隐含的讥诮之意,信步走到赵阳身前半尺,抬起左掌,
道:「我虽苦修剑法多年,掌力却也不至于落入三流,赵兄,你当真要白白吃我
七掌?」

  赵阳哈哈一笑,挺起胸膛,道:「你只管来就是。只是万一不够七掌你就拍
死了我,可不许向旁人找还。」

  仇隋敛去笑容,抿紧双唇,环视了一下四周,跟着又看了一遍,接着微微一
笑,缓缓伸出左掌,啪的在赵阳胸口拍了一下。

  这一下就算是打蚊子也嫌太轻,门前诸人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围观众人也是
一阵抽气之声。

  那几个天风剑派门人本还以为掌门这是有自信不必七掌,所以出手试探,互
望了一眼,并没开口。

  岂知仇隋面带微笑,竟就此没有停手,连着这般轻轻拍了七下,跟着收掌退
开,抱拳道:「赵兄果然是条汉子,今日之事,从此一笔勾销。」

  赵阳唇角微勾,道:「仇掌门好大的气量。赵某自愧不如。」

  仇隋缓缓向后退开,左右望了一眼,淡淡道:「不敢,赵兄肯为远房族侄单
枪匹马来面对这么多名门高手,在下才是好生佩服。」

  赵阳也不跟他多做客套,大步走到赵雨净身边,一把拉起的她的手,笑道:
「侄女,不用这么丧气,江湖上的事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咱们再好好查查。
别慌。」

  赵雨净面色惨然,扶着赵阳的手臂才勉强站稳。

  仇隋在旁道:「赵姑娘,要不要先进屋里休息一下,邢碎影的人头在下还保
管着,你若想看看,我一会儿叫人拿给你。」

  赵雨净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赵阳,跟着盯着仇隋看了一会儿,又
摇了摇头,道:「不必,我跟叔叔先走了,不敢再劳烦仇掌门。」

  赵阳扶好赵雨净,迈步就往街心走去,身后几人嚷嚷道:「掌门!不能让他
就这么走了!」

  仇隋抬臂下压,让众人安静下来,凌厉的目光在那几人身上一转,道:「你
们谁要想去拦下他,只管过去。只要不打着我天风剑派的旗号,我绝不阻拦。」

  那些人这才忍耐下来,咬牙切齿的去扶起了倒地诸人。

  仇隋望着赵阳壮硕的背影从人群中央走远,左掌似握非握的捏了一捏,转身
带着笑脸把一众高手往院内送去。

  给仇隋通风报信的那个门人看众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凑到仇隋身边,
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意,低声道:「仇掌门,赵阳这人不出手还好,出手便是咱们
的心腹大患,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您怎么……怎么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呢!」

  那人口中虽称着掌门,口吻却没丝毫尊敬之意,倒像是在监视仇隋所作所为
一般。

  仇隋与他一起转身往门内走去,张开左手在他面颊上蹭了一下,冷冷道:
「你真以为我方才能杀得了他?」

  那人楞了一下,低声道:「那是……冷汗?」

  仇隋哼了一声,在门内影壁的阴影下缓缓道:「你真当他是单枪匹马杀来的
么。莫要忘了,现今的江南,是什么人的地头。」

  「你是说……周围那些人里?」

  仇隋深深吸了口气,再轻轻吐出,跟着回头望了一眼门外的空地,笑道:
「看来,该来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门外的那片空地顷刻间便已不剩下几人,只留下几个捕快保持着警惕巡视着
两边街角。

  聂阳一直看到最后,人群散去时,他也跟着退到了巷子另一端。

  月儿等到旁人离开,才低声问道:「哥,咱们要不要去见赵师叔?」

  「你说呢?」聂阳察觉到妹妹口气有些犹豫,反问道。

  月儿摇了摇头,道:「赵师叔闹了这么一场,肯定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力,咱们要是过去与他会合,今后行事多有不便,还是再等等吧。」

  她嘴上这么说道,心中想的却是远远躲开那赵雨净,免得哥哥顾忌兄妹关系,
一有了另外选择就对她退避三舍。

  聂阳与这位师叔并未打过什么交道,听师父提起也不太多,听妹妹这么说,
也就不再多言,带着她先往刘家那边退去。心中寻思是否应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
候去和赵阳见上一面,看刚才他的举手投足,一定有帮手就在一旁,或者有什么
后着隐而未发,否则,环伺在周围的天道部下绝不会牺牲一人还肯善罢甘休。

  仇隋那轻描淡写的七掌拍罢,实际则是背后的两股势力隐隐交锋了一次。

  宋贤身份也颇有嫌疑,他一来是殷亭晓的直系前辈,殷亭晓已入天道,是慕
容极亲口所说,二来,他下场挑战的时机太过巧合,不论怎么想,也像是和天道
有关,今后还得加倍留心此人才行。

  回到刘家后门,孙绝凡正等在那边,见聂阳回来,她闪开门口,让他开门进
去,自己跟在后面。

  院里只有一个矮小仆妇在一下下的扫地,看他们回来,立刻跟进屋中,将晾
好开水的铜壶拎到桌上。聂阳在旁看那仆妇忙里忙外,视线一直未曾离开。

  三人都忙了大半个上午,一人连喝了两杯水,才舒了口气。

  那仆妇回到院中扫地,并未走远,孙绝凡隔窗瞄了她一眼,向聂阳使了个眼
色,聂阳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道:「不碍事,咱们只管说咱们的就是。」

  聂阳先把他们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孙绝凡,提醒她回去后多加留心,毕竟早年
那场动乱,前如意楼主风绝尘可以说是天道的头号大敌,孙绝凡作为她的师妹,
也有受到牵连的可能。

  孙绝凡依旧一副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的模样,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而说道:
「我问过了,姐妹们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见到过貌似花可衣的人。」

  「在哪儿?」

  「鬼山。」孙绝凡略一犹豫,道,「她们那天在邢碎影的尸首上泄愤一番后,
心中感激,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当时她们的情绪本就正有些激昂,恰好
过午有一群江湖豪客想要强登游仙峰。有三个姐妹跟着去了。她们记得,去的那
群人里,有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看起来极为眼熟,她们本以为是花可衣,但那个
女子没来向她们招呼,她们也就以为只是人有相似,并未在意。」

  「然后呢?那女子后来去哪儿了?」

  「他们在山腰就遭伏击,稀里糊涂就死了一小半,那三个姐妹功夫并不太好,
又有一个受了伤,就与其他打算退下来的人一起下山了。出于江湖道义,他们在
山脚等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她顿了一顿,道,「只等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青
年剑客,那人喉咙已被割断,费尽力气,才在死前写下一个鬼字。至于那个女子,
她们以为已经死在了山上。你说呢?」

  聂阳摇了摇头,道:「如果那真是花可衣,她就不会死在山上。鬼煞背后的
雇主八成就是仇隋,仇隋现在身处明面,暗地里的操作,很可能都是由花可衣代
劳。她上到山上,必定平安无事。」

  「我始终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孙绝凡沉吟道,「以我对花可衣的了解,
这人城府有余,心机不足,叫她保守秘密帮些小忙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要是代替
仇隋指使鬼煞,操作这么大的一个庞杂局面,她纵然有心,也是无力。」

  「那你的意思是?」

  孙绝凡缓缓道:「我想,仇隋的身边,一定至少还有一个心腹。我思来想去,
最可能的人,是龙十九。」

  聂阳双眼一亮,若有所思,月儿在旁奇道:「不可能吧?她一来是田爷家里
的食客,二来一直传说她与邢碎影有深仇大恨,为了他毁的自己满脸伤疤,不以
本来面目见人。这两人怎么会是一路……」

  聂阳拍了拍月儿手臂,缓缓道:「孙前辈说的不无道理。仔细想想,仇隋一
向喜欢让自己的亲信伪装成仇人借以潜伏到对手当中,花可衣不就是个现成的例
子。所以龙十九与他有仇这种传闻,很可能反而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他目光转动,一边仔细考虑,一边缓缓说道:「王盛威王总镖头的事若是龙
十九所为,那吴延的本事,其实远不及龙十九,我在洗翎园见到的那些人头模子,
多半也是龙十九的东西,这么看,牵涉进这件事的人中,也只有龙十九一人,可
以做到改扮成他人几乎不漏破绽。」

  「按咱们的推测,仇隋想要做成计划的事,一个易容高手的帮助绝对必不可
少。」孙绝凡接过话头,道,「而合适的人选,唯有龙十九一人。只不过……从
年纪上看,这两人的关系还是有些令人费解。」

  月儿紧锁眉头,一脸迷惑不解的问道:「那……你们的意思,上山的那个女
子不一定就是花可衣,也有可能是易容成她的龙十九?」

  「不可能。」一个清脆娇嫩的少女声音突然从窗外传入,随着这声音进来的,
却是方才为众人倒水的那个矮小仆妇,她一脸蜡黄,一双眼睛却乌溜溜的极为灵
动,「龙十九的确是邢……阿不,是仇隋的最大心腹,但你们说的那天上山的女
人,却一定不是她。因为龙十九六天之前,人还在罗仙郡过了一晚。」

  孙绝凡与月儿面色登时一变,唯有聂阳反而笑了起来,声音也轻快了许多,
「果然是你,我还想你打算在外面听上多久才肯现身呢。」

  月儿也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勉强笑道:「盼情妹子,你、你怎么成了这么
一副样子。」

  聂阳微微皱眉道:「芊芊跟来了么?」

  云盼情点了点头,大概是手法与龙十九还有些许差距,这张脸仔细看起来还
有些明显的木然之色,她歪头看着聂阳,轻笑道:「留下那几个没一个不担心你
的,芊芊姐最帮的上忙,就顺水推舟追过来了,在咱们约好的地方和慕容极汇合
到一起,后来与我碰上的。话说,聂大哥,你怎么看出我的破绽的?芊芊姐可是
足足照着这婆子帮我弄了一上午呢。不笑不说话的话,我也看不出什么区别呀。」

  聂阳随手一指她手上的扫帚,道:「这婆子我昨天才见过,一天的功夫,怎
么会从左撇子变成右撇子?再说,这么个干巴巴的中年妇人,怎么会有你这样一
双眼睛。」他故意抬手比了比云盼情的头顶,说笑道,「既然是易容改扮,能扮
成这么矮小女子的人可不多。」

  云盼情横了他一眼,作势挺了挺背,顶高了几寸,道:「当真这样就看出来
了?」

  看她双眼满是认真,聂阳绷不住脸,扑哧笑了出来,道:「当然不光如此,
我们来刘家那天,门口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姑娘,就是你吧。那次芊芊可没给你费
多少心思,我一看就觉得是你。」

  云盼情抿了抿嘴,背过身去,弯腰双手蒙在脸上,用力抠了起来,过了一会
儿,坐直扭回身子,将一片软塌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呼的出了口气,
露出的却还不是本来面目,而是一张清秀讨喜的陌生面孔,「换成这张脸,就轻
松多了。脸上那么一堆东西,连说话都嫌费劲。」

  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技巧,看到的三人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云盼情换了装扮,喝了口水润了润喉,便把与聂阳失散后的种种一五一十讲
了出来。

  聂阳一段段听来,听得心惊肉跳,连月儿也忍不住担心的多问了几句。

  而把所有的推测两相印证之下,云盼情也是颇为惊讶,道:「我还道仇隋与
你母亲有一段爱恋情史,没曾想竟可能是……是他姐姐。这么说来,倒也算是极
为亲密之人,毕竟若是这些推测全都属实,那可就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她望着聂阳,猜到他不愿正视这段亲缘,眼珠一转,立刻道:「对了,聂大
哥,你怎么不去罗仙郡找我们汇合,反倒先去了仇家的老宅子?你这算是诓我们
么?」

  聂阳尴尬一笑,颔首道:「我的确是不想再把你们牵扯进来。即便你们已经
来了,我也还是这样想。只不过现在仇隋并不单单是我的仇人,他的背后,天道
一定也在算计什么,慕容极他们若要动手,我也没有立场阻拦。我只希望诸事真
相大白之时,仇隋的性命能由我亲手来取。」

  云盼情唔了一声,喝了口水,道:「聂大哥,这事已经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控
制的了,慕容极原本打算照原定计划帮你报仇,可你知不知道,顺峰镇现在对峙
的情形已经远超孔雀郡那时。」

  她伸出手掌,白嫩小手也易容的有些发黄,她五指张开,缓缓道:「先说我
知道的如意楼这边的情形,不算今天才到镇上的帮手赵阳,只算如意楼属下,比
慕容极地位更高的,镇里镇外就已经到了五人。」

  「这五人中,有一个你必定听过。」云盼情带着有些崇拜的眼神道,「她现
在是如意楼南三堂的总管,几年前,却还是名动武林,黑道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
女神捕。」

  聂阳与孙绝凡都是面露惊讶之色,月儿则直接失声道:「你说的是威镇西南
的玉若嫣?她……她不是犯了大案,被镇南王府动用十余名高手追捕收押了么?」

  云盼情笑嘻嘻的说道:「慕容极总不会骗我,他说那玉总管就是那个玉若嫣,
到时见了面如果不是,我一定和他没完。我最仰慕的人除了燕师姐,就是这个威
风凛凛的女捕头。谭凌山死后,六扇门高手无人能出其右,我都没想到,她竟然
偷偷在如意楼做了总管。」

  此后话题渐渐扯远,聂阳语调也轻松了许多。听云盼情所说,他们猜出聂阳
兄妹打算独自前来的时候本就要过来,无奈赵雨净一时失去了行踪,不得不先让
慕容极联络楼内弟兄寻人,也不知怎么,找到的时候,赵雨净已经和赵阳同行。
慕容极对赵阳十分放心,也就没有贸然现身,只是透过部下让赵阳知道如意楼已
经插手此事,一定会对他尽力协助。

  「赵师叔真的和赵姑娘是亲戚?这也太巧了。」月儿有些不安的问道,毕竟
赵雨净若真的是狼魂前辈的侄女,于情于理,便都不能算是外人,这自然叫她有
些不快。

  云盼情颇了解她的心思,立刻便笑道:「不是不是,赵前辈向慕容极提过,
那只是权宜之计,方便他动手而已。不管往上追几代,也是同姓不同宗。」

  孙绝凡歇了一会儿,将所有讯息细细听完,之后的闲事与她无关,她也就起
身告辞。

  看她走后,聂阳才问道:「慕容极他们现在在何处落脚?你怎么自己先过来
了?」

  「有芊芊姐帮忙,大家就在孙前辈去找人的那家客栈住着,赵前辈应该也会
带着赵姑娘去那边找地方,慕容极说,前几天派了不少人摸底,镇上现在能确定
是天道中人的,已有三十多个。」她环视了一圈,笑道,「不过你这次的眼光很
好,这两天他们查了个底朝天,也查不出刘捕头有什么可疑,你还真是选对了地
方。」

  她顿了一顿,接着道:「他们要借着易容之便隐藏形迹,你在镇上早就被盯
上,与你随意接触,容易被对方发觉,只好先想方设法把我弄进来找你咯。毕竟
仇隋今非昔比,他们也怕你压力太大做出什么冒失行为。而且……」她看了一眼
月儿,目光突然显得有些扭捏,连话音都变小了许多,「慕容极担心赵雨净没跟
着你,你身体会出什么岔子,我来探清路后,如果需要,芊芊姐也会尽快设法混
进来。」

  「不必,」月儿立刻斩钉截铁说道,挽住聂阳手臂,道,「有我在哥哥身边,
怎么会有事。田姑娘身无武功,还是在安全的地方等候消息吧。她那么擅长易容,
正好留在那边帮忙。」

  云盼情只得苦笑道:「月儿姐姐说得有理,我过会儿就去告诉他们。」

  聂阳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月儿手背,叮嘱道:「盼情,你也叫他们不要因
为易容就麻痹大意,龙十九已在镇上的话,师徒斗技,芊芊多半略逊一筹,千万
要多加小心。」

  「成,你们好好歇着吧,我得赶紧去弄好那张脸,然后抓紧练练左手,你都
能看出破绽,那刘捕头眼睛那么毒,我可不知道能不能对付过去。」云盼情拿起
刚才摘下的那片东西,笑嘻嘻的走向门口,临出门前,转身道,「对了,芊芊姐
叫我千万记得告诉你,她到了这儿的消息你可不能告诉她爹。」

  「好吧,我暂且帮她瞒住田爷。」

  看着云盼情换回仆妇面孔,装出弓腰驼背的样子,步履虚浮的走到院中接着
扫地,聂阳轻轻吐了口气,心中一直矛盾的紧绷情绪,终归还是随着他们到来的
消息放松了大半。

  只盼一切事了之前,这些一直帮助他的人莫要受到什么伤害,否则他一定会
抱憾终生。

  经过与云盼情的一番详谈,仇隋身边的亲信之中,龙十九反而是远比花可衣
更加重要的臂膀。可正如云盼情所说,龙十九易容功夫精妙绝伦,自身又并无武
功,藏身在平常人群之中,根本无迹可寻。大胆些猜测的话,保不准这些天聂家
老宅进进出出的仆人丫鬟之中,就有这个远比那些武林高手可怕的多的女人。

  深一步想,恐怕仇隋就是对她信心十足,才会放胆走入明处,就算他有什么
不测,一直隐在暗处的她也能将一切继续推动下去。

  月儿看他正在苦苦思索,也不敢打扰,就只是托着双颊,怔怔望着他的侧脸,
一双秀目忽而柔情满溢,忽而妒意闪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聂阳此前一直将全副精神放在仇隋身上,听云盼情一番话后,才试图把视线
扩大到以仇隋为中心的漩涡之外。

  此前一直没有太过在意的那六百万两巨案,此刻没来由的浮上心头。从一开
始,这件案子就一直若隐若现的缠绕在他身周。

  这笔官银数额巨大,销赃都极为困难,为何会选这么一批棘手的东西下手?

  为了姑且逃避仇隋这边毫无头绪的纷乱思路,他索性从最初仔细梳理起来。
而随之升起的,却是一阵阵疑惑。

  从知晓的种种痕迹和线索不难推断,这件税银大案,是在邢碎影的策划下,
由以顾不可、王落梅、赵玉笛为首的摧花盟众人犯下。而按照摧花盟落网的淫贼
交代,那六百万两银子,只有极小一部分用作这个松散组织的开销用度,其余的
部分,一直都下落不明,当时负责运送的那批人,在之后一次次行动中一个个死
掉,没留下一个活口。

  主使者中,赵玉笛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顾不可、王落梅与邢碎影都是天道
中人。也就是说,这案子根本就是天道所为。天道前些年重现江湖,早已变成了
一个神秘莫测的庞大组织,即便是江南与如意楼那数年的明争暗斗最终未能得胜,
展现出的可怕实力却并未从根本上得到动摇。

  尤其是官府和六扇门,渗透了不知多少天道的势力,这么一想,也只有天道
能无声无息的策划出这样一场惊达天听的劫案,并顺利藏匿赃物。

  邢碎影一直仰仗着天道躲避追杀,那么,天道要他去做某些事的时候,他也
不能阳奉阴违,这种彼此利用的关系,绝不可能有一方毫无付出。

  如此说来……聂阳心神一震,猛然想到,莫非,这一切并不是仇隋主谋,而
是天道?仇隋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借着这件事,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慕容极曾向他提到过江南大乱那些年与天道有关的几件大事,所图谋的,或
是一方门派,或是高手人才,不论威逼利诱还是苦心布局,都是为了扩张势力,
与此次的案子截然不同。

  但吃惯了甜的,不代表不会偶尔吃顿辣子。

  聂阳撑住额头,沉下心来,仇隋的目的显而易见,六百万两银子的线索出现
在顺峰镇,聂阳便不得不来,月儿少不了也要现身。那天道呢?让这些银子出现,
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此地紧邻如意楼内三堂盘踞之地,若是想要再来一场决战,顺峰镇无疑是个
糟糕透顶的场所。

  仇隋放出风声极早,汇聚来的江湖人士鱼龙混杂,如此多的耳目聚集一处,
绝不是拉拢人才的好机会。

  若是想借机暗杀异己,这些时日有的是机会动手,可那些有头有脸的高手并
未有人遇袭身亡,反倒是想要趁火打劫的毛贼横尸了不知多少。

  越想越是迷惑,聂阳皱了皱眉,突然想到此前碰到的顾不可,他那一副欲言
又止的模样,「顾不可……」

  月儿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不禁问道:「哥,顾不可怎么了?」

  「他那次说要找慕容极,有要紧的事情要说,对么?」

  月儿楞了一下,点头道:「是啊,不过那人可是天道走狗,谁知道是何居心。」

  聂阳踌躇片刻,骤然起身出门,看了看四下无人,匆匆走到院中云盼情身边,
低声道:「盼情,帮我告诉慕容极,我想尽快见他一面。」

  大概是看他神情严肃,云盼情当即道:「好,一会儿我去买菜,捎信让慕容
极尽快想办法混进来。实在不行,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他留心些从后门进来
找你。有你我接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先这么安排。你快去快回,回来后帮我看住月儿,我要出去找一个人。」

  「找谁?」云盼情好奇问道。

  「顾不可。」

  「顾不可?」乌溜溜的眼睛登时瞪得老大,「你找他做什么?」

  聂阳紧锁眉心,叹道:「我总感觉,如果不找到他,咱们就一定会错过什么
事,那事也许与我报仇没有太大关系,但一定非常紧要。」

  云盼情嗯了一声,道:「聂大哥,你也别想得太多,好好休息养好精神,等
慕容极到了,你们一起商量。」说着,她望了一眼屋门,看月儿看不到这边,才
抬手帮聂阳揉了揉眉心,柔声道,「大家都在,一起想办法的话,什么事情,一
定都能解决。」

  聂阳垂首静静的望着她,默然片刻,才抚了抚云盼情的发顶,道:「谢谢。」

  「瞧你,说得这么生分做什么。」云盼情轻声笑道,在他掌下扭头蹭了蹭他
的掌心,才转身离开。

  既然已经准备了数日,消息传递的速度自然不会太慢,云盼情去了不过两刻
功夫,就已经顺利折返,慕容极恰好白日里有事要忙,也只能晚上再来找他。

  有云盼情在,聂阳总算放心了许多,费了一番口舌,让月儿留在这边等着,
他迅速离开刘宅,往上次见到过顾不可的那家酒馆走去。

  大概是赵阳光天化日下的一场大闹所致,街上的寻常百姓比平时少了许多,
街边摊贩商馆的生意也是一副惨淡光景。与其说是被赵阳吓到,倒不如说是被提
醒了这群江湖人能带来的只有无穷的事端。

  程定的命令所致,巡街的官差人数大减,想必是都已集合过去。

  上次还熙熙攘攘的酒馆中,这次却几乎不见什么酒客,只有一桌三人烂醉如
泥的趴在桌上,鼾声震天。聂阳微微挑高草帽宽沿,匆匆扫了一眼。走近那桌,
三人都是生面孔,他犹豫一下,又往楼上找去。

  只可惜,楼上空空落落只有一个小二在百无聊赖的抹着桌子,一见他上来,
连眼睛都亮了起来,蹭蹭几步跑了过来,还撞翻了一个凳子,「哟!客官,里边
请,里边请!」

  聂阳摸了一块碎银抛到小二手上,并不坐下,问道:「这用饭的点,怎么看
不到人?」

  那小二摸了摸头,干笑道:「上午镇上有江湖人打架,听说有死有伤,官爷
下了通告,让街坊四邻最近都收着点过日子,生意怎么会好。」

  聂阳摆出熟练的亲切微笑,闲谈般道:「那些打架的,也要喝酒吃饭不是?」

  小二一听,脸色更苦,粗黑的眉毛几乎拧成一股,勉强笑道:「我倒宁愿他
们不来喝酒吃饭,原本楼下楼上坐了十三四桌,也都要了酒菜,可我们还没上,
就有人叫嚷着说要赶在什么人前面攻下鬼山,不然就丢脸什么的,几句话说完,
呼啦啦就都走了。后厨的大师傅才把料下了锅,气的腮帮子都他娘在抖,你说这
叫什么事。」

  「又有人去闯鬼山了?」聂阳暗暗摇头,自语般说道。

  那小二撇了撇嘴,道:「咱们要命,架不住那些好汉不要命。一个个都觉得
面子名声最为要紧,一波波赶去送死,我就没见有几个回来的。」

  聂阳凝神一想,心中猜疑,莫不是有人在暗中煽动,叫这些江湖豪客分批顺
次送死?去找冯瑶筝尸身的时候,不是发现那边的小道只要山上有人接应便可以
方便的上下么?如此看来,即使每次都是同样的人来煽动,或者半截装作胆怯下
山,或者上山后从另一边下去绕上一圈,怎样也不妨碍下次依样画葫芦。

  他将这消息暗暗记在心里,准备晚上告知慕容极,虽说天道如此大费周章绝
不可能只为了除掉这些小角色,但既然事有蹊跷,就不可不防。

  「对了,小哥,三天前有个大概这么高的中年汉子,脸庞颇为清瘦,胡子拉
碴有些邋遢,喝的醉醺醺的,你有没有印象?」聂阳四下扫了一眼,抬手比划着
问道。

  那小二颇为伶俐,偏头想了片刻,道:「您这么一问,我好像有点印象,那
人足足喝了好几天,连身上的那把剑都押给了我们老板。不过就你说的那天晚上,
他就走了。」

  「走了?」聂阳失望的叹了口气,不抱期待的问道,「那你知道他往哪儿去
了么?」

  不料那小二挠了挠头,道:「他好像醉醺醺的说要去翼州。不过看他那一副
醉猫样子,也不知道出不出得去镇子。」

  聂阳向那小二道了声谢,又额外给了他几个铜钱,匆匆走下楼来,压了压帽
檐,沿着街道往翼州方向走去。

  可这样找去,难不成一路找到翼州么?聂阳越想脚下越慢,最后忍不住靠到
了路边,想要闭上眼睛让思绪暂且放松一下。

  这么一侧,却突然发现,远处一个身影有些慌张的躲到了一处屋角之后。

  如此拙劣的盯梢本事,不像是天道所为,那会是什么人?聂阳略一思索,转
身便走。

  过了一个巷口,下一个小道颇为寂静,内里没有几扇门,他转身便往里面走
去,脚下加快,顷刻便到了另一端的转角,他闪身一拐,余光一扫,果然那人已
经追了过来,也跟着加快了脚程。

  聂阳转身站定,力运周身,退开半步拉开架势做好了出手准备。

  那人果然不是什么跟踪高手,匆匆忙忙转过拐角,竟险些一头撞进聂阳怀里。
聂阳本就连日处于心神紧绷的状态,此刻戒备心起,自然毫不犹豫的一掌推出。

  那人武功倒也不弱,慌张之下仍急向后仰,呛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
闪的长剑,自下方斜撩上来。这应变虽然极快,出手却毫无后路,一副搏命打法。

  聂阳心中一惊,用作试探的掌力一收,向后纵开数尺,凝神看去,不禁惊道:
「王兄?」

  那双眼赤红,恨不得将聂阳一口咬死般的剑客,竟是前日还一道上了一遭游
仙峰的王凝山!

  「谁是你的王兄!姓聂的!说!你把我妻子弄到哪里去了!」王凝山神情近
乎发狂,连剑招也狂乱无章。

  凝玉庄武功讲究夫妻合力,招数间男女司职分明,男攻女守,极为默契。此
刻没了李玉虹从旁守御,他的剑法全然和拼命无异,一眼望去,尽是破绽。

  可聂阳一头雾水,只好勉强纵跃闪躲,沉声道:「王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上次一别,我再没见过尊夫人!」

  王凝山剑势稍稍一顿,旋即怒道:「呸!我亲眼见到还能有假!我与你同行
了大半天,难不成连你的模样也认不清楚么!」这一句出口,手中刷刷连出七剑,
剑剑指向聂阳要害,杀气逼人绝非作伪。

  聂阳也有些恼怒,双臂一振影返劲力递出,轻而易举将攻来剑招移向两旁,
口中道:「游仙峰上一别,我就再没见过你二人。」

  「谎话连篇!」王凝山怒道,「算我瞎了眼!今日你若不告诉我玉虹的下落,
休怪我剑下无情!」

  先是祁玉琳,又是李玉虹,凝玉庄这么个与世无争的门派怎么也会卷入到这
漩涡之中?聂阳心中生疑,虽然隐隐猜到和他们的双修内功有关,但论夺人内力
九转邪功远胜凝玉功,仇隋为何会对他们下手?

  难道又是天道?

  他心中思虑虽快,手上招数更快,这狭窄小道不便辗转腾挪,王凝山又攻的
极为猛烈,他只守不攻,不觉便已被逼退数丈。

  「既然如此,得罪了!」聂阳不愿再拖下去,免得节外生枝,瞅准王凝山一
招用老,脚下展开狼影幻踪身法,背擦墙面侧身挤入王凝山身边,左掌一切,斩
在持剑腕上,右肘同时一顶,重重砸在他胸前气海。

  聂阳武功本就比王凝山高出一筹,凌绝世内力已有将近三成融会贯通的情形
下,他就算对上王凝山夫妇二人也有八分胜算。

  这一击出手即中,王凝山闷哼一声向后退开数步,仍勉强握着手中兵器,还
是想强攻上来。

  趁他仍提不起气,聂阳抢上两步,一招幽冥掌印在他右肩,阴寒掌力顿时封
住经脉力道,让他手中长剑终于把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王凝山面色一片惨白,左手扶住右肩,恨恨道:「聂少侠好俊的功夫,有种
的,你就在这儿杀了我!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聂阳叹了口气,看他一脸决绝,只好过去站定在他身前,暗暗将掌力运足,
双肩放松下来,眼睛盯紧他尚能行动的左臂肩头,口中诚恳道:「王兄,我发誓
尊夫人的失踪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前两日一直忙于藏身,我仇人就在镇上,我
哪里来的空闲去做这种事情。你若是不信,就在这里杀了我好了。」

  王凝山退后半步,胸口剧烈起伏,左掌紧紧攥住右肩衣服,手背的青筋高高
突起,一下一下跳动不休,那一双赤红双目死死盯着聂阳,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聂阳努力保持着全身的放松,只留下双掌蓄势待发,摆出一副空门大开的模
样,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足足沉默了一盏茶功夫,聂阳的手心都有些出汗,王凝山才充满疑惑的说道:
「为何……会这样?」

  「王兄?」

  「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人么?」王凝山望着聂阳的脸,喃喃道,
「那天那人,竟……竟真的和你有一点不同。可……可若不是我刚才仔细盯着你
瞧了半天,也根本发觉不了。」

  聂阳心中一动,道:「龙十九!」

  龙十九大小也算个江湖名人,聂阳一说出这名字,王凝山顿时道:「易容?」

  凝玉庄已经有两名女弟子牵连进来,聂阳总不能坐视不理,他略一犹豫,带
着王凝山回到了方才的酒馆,上到二楼找了个靠近角落的座位坐下。

  王凝山要了一坛好酒,仰头灌了两碗下去,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光,他一
抹嘴巴,沉声道:「就是从游仙峰下来那天,我们找了一户民家落脚……」

  他情绪仍有些激动,言语间偶尔会有几句错乱,不过慢慢听完,聂阳还是了
解到那天发生的事,为了一解心中疑惑,他连之前的事情也详细问了一问。王凝
山醉意上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神双眼只有提到妻子的时候才会闪回一丝
光彩。

  果然如聂阳所料,这对夫妻也是一路寻着师妹的消息来到这边,那天想要上
山,也是听人说起见过一个形貌颇似祁玉琳的姑娘曾经在山脚附近出现过。王凝
山当时也有疑心,但总要上去看看才肯安心。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两人借宿到民家安顿好后,再上街打听师妹的消息,一直忙到入夜,才回了
住地。在那民家门外,他们偶遇了聂阳,毕竟有并肩作战的经历,两人便请他入
内一起用饭。

  「那饭菜是玉虹亲自下厨做的,端上来后,大家也是一样的吃。到现在……
我也想不通他究竟是怎么下的毒。那药力十分厉害,我和玉虹没吃两口,就浑身
无力,倒在了桌上。之后……之后他就带走了玉虹。等我能够行动时,已经是次
日清晨了……」王凝山缓缓说完,仰头喝了一碗,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仔细想想,这人除了面容与你稍有一点不同,声音略显异样之外,竟几乎
没有破绽。若真如你所说,那人就是龙十九易容而成,她一介女流能做到这种地
步,简直神乎其技。」王凝山口中虽说着钦佩的话,眼神中却满是杀气,丝毫没
有敬佩之意。

  不愿将王凝山牵扯到更深一层,聂阳简单交代了一下龙十九与自己的仇怨,
只用上一代的过节搪塞过去。他心中隐隐觉得,凝玉庄失踪的这两名女弟子,必
定凶多吉少,只是此刻不忍明说,不得不好言宽慰。

  「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龙十九。一定……」王凝山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醉醺
醺的盯着聂阳,道,「我知道你说的并不全是真话,如果有一天,被我发现你骗
了我,我还会回来找你。我武功不如你,」他话头停了一下,抬起眼,用一种聂
阳熟悉的目光盯着他,一字字道,「但杀人不一定非要武功好,不是么?」

  聂阳叹了口气,苦笑道:「若是我和他们师姐妹二人有任何牵扯,你可以随
时来找我报仇。」

  王凝山挺直后背,抱拳一拱,也不道别,就这么往楼下去了。

  聂阳隔窗看他揉着右肩,一步步消失在人群中,心头一阵说不出的烦闷。对
他来说,找不到妻子,兴许才是更好的结果。

  他恍然间觉得,他这小小的故乡,正在悄无声息的吞噬着一些东西,一口口
嚼碎,连点残渣也不会留下……

  四周还是空无一人,聂阳坐上一会儿,喝一口酒,也不知喝了多久,直到觉
得耳根隐隐发热后,才叫小二来算了酒帐,缓缓踱下楼去。

  楼下多了几桌客人,都是些没精打采的武人,两人肩上还带着伤,染红了半
片衣衫。

  聂阳不愿惹事,小心的隐去了全身真气,从桌间走过。

  这些人应该是刚从游仙峰下来,看来鬼煞似乎是没怎么用心,让这群乌合之
众还幸存这么多人。

  以他的耳力,这般大小的酒馆,就算账房躲在屋里偷吃个地瓜,他也能听得
清清楚楚。

  因此当听到熟悉的名字时,他忍不住留心起来。

  「早知道那上面这么要命,真不该傻呼呼跟上去。」

  「是啊,要是学那两只丧门蝴蝶,半山腰就下去,也不至于往鬼门关走一遭。」

  聂阳垂目一想,不动声色的靠近过去,恭恭敬敬一抱拳,微笑道:「这位大
哥,你刚才说的丧门蝴蝶,可是在说乌煞双蝶那两姐妹?」

  那人抬头勉强一笑,道:「还能有谁。要不人家两个小姑娘能在江湖混得风
生水起,真是精明的紧,也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死要面子,一见风头不对,干
脆利索的就下山去了。怎么?你认识她们?」

  聂阳陪笑道:「算是吧,和他们有点旧情,听大哥说起,自然过来问问。不
打扰了,兄弟们继续喝。继续喝。」

  走出酒馆,聂阳回想那天上山前的时候,在酒馆中一听王凝山要上游仙峰就
率先站起来相应的几人里,也有那两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他将心中的事情整理了一下,顾不可想要告诉如意楼的秘密应该更为重要,
不过他若真的已经往翼州而去,在这镇上怎么寻找也是徒劳。

  花可衣也不可能轻易现身,此刻最容易找到的,反而是那一对儿有很大嫌疑
的姐妹黑蝶。

  可找到她们又能怎样?聂阳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真是矫枉过正,之前
还除了仇隋其余人等概不关心,此刻转了心性,又什么事都想管上一管,真是要
不得。

  「咦?那两个……」正所谓世事难料,他正犹豫要不要去找那两只黑蝴蝶,
就在空旷的街道另一端看到了两个并肩而行的玄色身影。

  正是玄飞花与秦落蕊,她们一边走着一边窃窃私语,鹅蛋脸的那个还带着一
丝满意的微笑,只是分不出她姓玄还是姓秦。

  聂阳略一沉吟,背过身去在路边小贩那里装模作样的挑拣了一番,侧头看她
们已经走了过去,才远远地跟上。

  那两人颇为谨慎,在拐角处面对面站着聊了一会儿,左顾右盼片刻,才相视
一笑,折进另一条路中。

  聂阳快步跟到墙角,侧耳倾听,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门响,似乎还有女子
轻笑,跟着咔嚓一声,应该是锁上了铜锁。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先探头看了一眼,小路里已经空无一人,闪身进去,一
步步走向另一头。

  这条路并不长,位于两列破旧民居中央,路旁七扇木门,只有两扇用旧的发
绿的铜锁锁在门外,其余都是从内上了门闩。

  难道是有人从里面出来后上了锁?

  不对,应该是确认人在后,锁了房门再从墙上翻入,这样反而不会有人怀疑。

  如果是普通民房,现在青天白日,看上一眼也没什么大碍,此时也不是顾及
小节的时候,聂阳一蹬地面,窜上墙沿,两间上锁小院仅有一墙之隔,他自然先
往较近那家看去。

  院中颇为破落,柴垛上落着一层灰土,一架牛车斜靠在墙上,车轮掉了半边,
窗纸破破烂烂,檐下晒着成串的玉米辣椒。

  他双手撑住墙角,无声无息落在院中,贴着墙壁猫腰过去,探头从窗角一处
破洞往里看去。

  这几天他内功进步有限,反倒是这摸门攀窗的毛贼手段长进了不少,真是令
人哭笑不得。

  目光探入,双耳也开始凝神细听,这屋中颇为安静,只有细细的鼻息之声,
似乎正有人在内休息,不过那声音颇为短促,也不知是不是内里那人是烦躁还是
亢奋。

  窗角被挂着衣服的旧衣架挡着,看不到里面,可听声音并不是刚才那两个年
轻少女,里面只有一人而已。

  他从窗台下矮身溜过,正想往另一间院去,还是好奇心起,打着以防万一的
心思,悄悄伸长脖子往里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视野颇为清晰,却叫他怔在原地,心头一阵激动,连手掌也紧紧
攥住,捏在肋下。

  窗里看到的,先是一条雪润光洁的修长玉腿,从一张旧兮兮的被子里伸了出
来,堪堪搭在床沿,一只秀美脚掌半悬在床外,被单到了胸前高高隆起,那丰满
酥胸即使仰躺依旧挺拔诱人,怕是没几人会想到,这么一个丰盈柔润的美人,会
躺在这样一间屋子里。

  但这并不是聂阳惊讶的原因。

  叫聂阳一瞬间忘记了原本要找的那两个黑蝴蝶,全神贯注在这屋中,只因那
秀发散乱春花怠倦的美艳妇人,赫然正是花可衣!

  乳硬助性:第八十六章

                (一)

  赵阳扶住赵雨净,也不看他,口中道:「炎狼与那柄灭魂刀都已姓宫,我只
是赵阳。不必客套,既然是我这侄女认错了人,伤了你的门人弟子,就是我的不
是。我自然会给你个交代。」

  仇隋微笑道:「那不知赵兄打算如何给在下一个交代?」

  「诺,拿着。」赵阳微微一笑,丢了一个胶袋给他。

                (二)

  仇隋敛去笑容,抿紧双唇,环视了一下四周,跟着又看了一遍,接着微微一
笑,缓缓伸出左掌,啪的在赵阳胸口拍了一下。

  「好厚的胸肌,羞死人了。」

                (三)

  「那你的意思是?」

  孙绝凡缓缓道:「我想,仇隋的身边,一定至少还有一个心腹。我思来想去,
最可能的人,是作者。」

  「不错,这人无处不在帮着仇隋,当真是咱们的头号大敌。」

                (四)

  聂阳随手一指她手上的扫帚,道:「这婆子我昨天才见过,一天的功夫,怎
么会从左撇子变成右撇子?再说,这么个干巴巴的中年妇人,怎么会有你这样一
双眼睛。」他故意抬手比了比云盼情的头顶,说笑道,「既然是易容改扮,能扮
成这么矮小女子的人可不多。」

  云盼情横了他一眼,抬手比了个四。

                (五)

  聂阳心中一惊,用作试探的掌力一收,向后纵开数尺,凝神看去,不禁惊道:
「王兄?」

  那双眼赤红,恨不得将聂阳一口咬死般的剑客,竟是前日还一道上了一遭游
仙峰的王凝山!

  「谁是你的王兄!老子祖上八辈贫农!」

  「喂……重点错了吧。」

                (六)

  他情绪仍有些激动,言语间偶尔会有几句乱码,卟濄谩谩厛綄,聂阳还媞ㄋ
繲菿那迗发甡の亊,ゐㄋ①繲吢ф疑惑,咃连徔偂の亊情乜详细问ㄋ①问。仼凝
屾酔噫丄涌,倁兂卟誩,誩兂卟烬,兂榊双眼呮冇提菿萋孒の埘堠ォ哙闪徊①丝
茪彩。

                (七)

  但这并不是聂阳惊讶的原因。

  叫聂阳一瞬间忘记了原本要找的那两个黑蝴蝶,全神贯注在这屋中,只因那
秀发散乱春花怠倦的美艳妇人,赫然正是安吉丽娜朱莉!

  ……

  因剧组客串片酬超支。

  全剧终。

  第087章:蕊寒香冷(上)

  看了一眼屋内并无他人,聂阳直起身子,又小心翼翼的把另一间屋和四周情
形都探了一遍,邻院的屋中只有两个打盹的老妇,没精打采的摇着蒲扇,那两只
黑蝶已不知所踪。

  他又翻上房顶,趴在上面观望了一下屋后陋巷,两排民房之间的巷道尽是些
污水,狭窄难行,对面也不似有人。

  他稍感安心,倒钩房檐轻轻一翻,落在花可衣门前,凝神听着周围动静,推
门走了进去。

  破旧的木门吱嘎一响,在他身后关上。

  屋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和挥之不去的酒味,唯一一张八仙桌上,乱七八糟
的摆着三四个酒坛,两个酒碗,一碟花生、一碟牛肉都还剩下大半,小半个馒头
架在筷子上。

  关门的声音已足够大,就算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也该醒觉。

  可床上的花可衣却只是扭了扭身子,呜呜嗯嗯哼了两声,似醒未醒。

  这种时候,她竟还敢醉成这样?聂阳心下生疑,抬手将屋门闩上,左掌凝力
护在胸前,一步步走向床边。

  看她面色,前些日子受的内伤应已痊愈,双颊泛着酒后酡红,睡得到颇为安
稳。

  也不知此前她究竟醉成了什么样子,那样风情万种的一个美艳妇人,这时竟
显得格外凄苦狼狈。

  那破旧被单只不过盖了她小半身子,周身丑态一览无余。

  水红长裙脱了半边,内衬卷到腰间,裸着一条粉白圆润的长腿,鞋袜尽褪,
另一边却挂着裙子,布鞋勾在脚尖,袜子蹬到足踝,却没脱净。

  外衣敞的通透,两管衣袖都是褪到一半,露着白腻腻的肩头和肚兜上方那凹
下的锁骨,汗津津的颈窝往上,唇畔的胭脂污红了一片,面颊的香粉也被汗浸的
结了块,眼底略显浮肿,眼角的细微纹路格外清晰。那精心描画的眼眉,也不知
是被泪水还是汗水,糊的乱七八糟。

  他见过花可衣很多次,而现下的这副模样,他却是头一次见到。

  心底涌上一阵快意,他低下头,伸手拍了拍花可衣的胳膊。

  「呜唔……走开……莫要烦我。让我再、再睡一会儿……」花可衣紧锁眉心,
嘴巴委屈的抿了抿,翻了个身,反而将脸扭向里面。

  这一下把被子抱在了怀里,倒是把浑圆挺翘的丰臀拱到了床边,衬裙高卷、
罗裳半褪的情形下,那耸出在纤腰下两丘温玉毫无遮挡,只是不知床板是否太硬,
臀尖上压出两片红印,好似雪峰托霞。

  他的目光骤然深邃下来,连忙深深吸了口气,将聚起的幽冥掌力散回经脉,
好抑制住胸腹间的阵阵鼓动。

  聂阳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心下又对这女人颇为厌恶,一压下心底的苗头,
便毫不犹豫的一掌扇在花可衣白生生的屁股上,沉声道:「花可衣,你是想就这
么醉死过去么?」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打得十分响亮,花可衣身子猛的一颤,唔唔哼了两声,
扭过头来,糊了一片的眼睫颤动几下,微微张开一线。

  头痛欲裂,她一边抬手按住额角,一边喃喃道:「你这冤家,怎么偏偏这时
舍得来看我,扭开头去,不许瞧我,丑……丑的要死。」

  聂阳微一皱眉,猜她多半是宿醉所致,认错了旁人,冷冷道:「你睁眼看看,
谁是你的冤家?」

  花可衣一怔,双手捂住了脸,上上下下揉了一阵,跟着慢慢把手拿开,露出
那双惺忪睡眼,迷迷蒙蒙的盯着他,用力看了一阵,才啊的惊叫一声,扯过被子
挡在身前道:「是……是你!」

  聂阳不愿与她多费唇舌,直接问道:「花可衣,你是不是还在帮邢碎影做事?」

  醉意仍在,花可衣迷茫的摇了摇头,抬手敲了敲后脑,腻声道:「你怎么尽
说些我听不懂的,邢碎影死了都这么久了,我帮他做什么事?撒纸钱么?」

  「别装了,你一直帮的本就是仇隋,他这金蝉脱壳的计划,你怎么可能不知
道。他那两张面孔,你必定全都认识。」聂阳怒意上涌,只觉从进到屋中之后,
情绪就渐渐激动起来。

  花可衣懒洋洋的往床头一靠,左臂挂着衣袖抬起,托住饱胀欲出的丰隆酥胸,
右手上抬,并指为梳拢了拢散乱鬓发,媚笑道:「聂少侠,我说了你又不信,那
你干脆把我绑上,带到仇掌门面前对质如何?我也很久没见我那小叔,借你的光
久别重逢,你猜他还认不认我这嫂嫂?」

  这话充满讥诮,显然在说,聂阳休想让她指认仇隋。

  从仇隋走向前台的那一刻起,花可衣就只是他的嫂子,那个因床笫丑事而被
逐出仇家的弃妇。

  满桌的酒,满脸的笑,仍掩不住那双疲累水眸中满盈盈的苦楚。

  「花可衣,你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连自己同门师侄也害得惨死,你当真是丧
心病狂了么?他现在谋划的事,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你就甘心这样为虎作伥?」
无力感让聂阳更加愤怒,右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经脉中的阴寒真气丝丝缕缕游
向双臂。

  花可衣眉心微蹙,疑惑道:「师侄?你说的是哪个?」

  聂阳咬牙道:「你还在装模作样,冯瑶筝死的惨不忍睹,掌心用自己的指甲
硬是挖出了一个花字,你莫非想说,这事和你无关?」

  双肩一阵哆嗦,花可衣神情骤然大变,颤声道:「小冯……她死了?这怎么
可能?她……她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啊。明明……明明答应过我不杀她灭口的。」
话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她猛的一抖,抬起头来,妙目半眯,冷笑道,
「我不知你究竟查到了什么,总而言之,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休想拿话来诓我。
现下镇上英雄豪杰云集,我不怕随你去和任何人对质。我头疼的厉害,你要是没
别的话要说,请回吧。邢碎影已死,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牵扯。」

  「你当初可是亲口承认过,仇隋便是邢碎影,如今要翻脸不认么?」聂阳死
死盯着她汗津津的额头,一字字问道。

  花可衣皮笑肉不笑的瞥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认过,聂少侠,你和仇掌
门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明明代你报了大仇,你不登门拜谢也就罢了,还要恩将仇
报么?」

  「看来,你醉的很厉害。」聂阳费力压下胸中翻腾的怒意,以他现在的武功,
擒下花可衣并非难事,反倒要注意不要一时冲动节外生枝,惹来镇上他人的注意,
「我不想伤人,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去见孙前辈。」

  花可衣垂下头,抬眼望着他道:「你也知道我醉的很厉害,这几天没日没夜
的喝酒,怎么见人嘛。聂少侠,要么,你帮我清醒清醒?」

  「瞧你这副样子,你喝酒后从来不照镜子的么?」聂阳看她又摆出媚眼如丝
的架势,忍不住出言讥刺。

  不料花可衣浑不着恼,反而吃吃笑道:「我本就是年老色衰的孤苦寡妇,不
然怎会一个人在这种破房子里喝闷酒,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正
因如此,我才讨厌清醒,我宁愿就这样一直醉下去。」

  听出她似乎在有意东拉西扯拖延时间,聂阳抬手便往她手臂上抓去,「不论
如何,先跟我走一趟吧。」

  花可衣带着七分醉意猛一扭身,被单向着聂阳罩去,双腿一错,将碍事的外
裙踢开,衬裙之下,单足飞踢而起,蹬向聂阳面门。

  嘶啦一声,聂阳已将被单分成两片,两片破布之间,花可衣还带着半只袜子
的脚掌恰恰踢到。他向后一仰,花可衣果然顺势向下劈来,他双臂交叉一格,轻
松挡下。

  酒醉至斯,花可衣变招依然极快,双手一撑床板,另一腿打横扫出,横斩聂
阳腰侧。

  聂阳双手一错,已将架住足踝握在掌中,沉肘挡下扫腿同时,一甩一抛,将
她整个身子掀在空中。

  花可衣顺势打横一翻,白色衬裙飞舞之间,脚尖直挑聂阳喉头。

  可惜别说她内伤并未痊愈,就是她毫发无损的时候,这一脚也伤不到如今的
聂阳。

  心中那股烦躁愈发明晰,聂阳眼底寒光一闪,影返一格一引,将她的赤白脚
掌架向耳旁。

  她心头一喜,腴白玉腿骤然贯满真力,温腻柔肤之下,肌肉霎时紧绷如铁,
一脚横扫聂阳耳根。一击若中,少说也要晕迷数个时辰。

  但这近在咫尺的一招,竟还未动弹就失去了力道。

  只因聂阳的幽冥掌力,已毫不留情的印在她脐下三寸之处。这左引右击一气
呵成,竟将影返与幽冥掌同时使出。

  恍若数千冰针齐齐刺入,花可衣呜的惨哼一声,扫出那腿软软跌在聂阳肩头,
嘭的一下重重摔在床上,紧跟着虾米般蜷成一团,疼的额头顿时冒出一片冷汗。

  她行走江湖多年,并非没遇到过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莽汉,她只是没料到
聂阳竟也有这等狠劲。

  而且这一掌力道雄浑阴狠,就像一块千斤巨冰,轰然砸在她胯下娇嫩方寸之
间,蜜户一阵麻木,痛的几乎失去知觉,若是再稍稍狠些,只怕会打得她连尿也
泄了出来。

  「你……你这小色胚,怎么……怎么朝那里也舍得下手。」勉强挤出的笑容
都疼得扭曲,花可衣捂着胯下,目光有些慌乱。

  那一掌不光叫她痛,也叫她明白了两人此刻武功的差距。即便聂阳不狠心出
此下招,也不过是多费三五十招功夫罢了。

  「对你,我已没什么不舍得下手。」聂阳迈上一步,正要把她从床上抓下来
带走,突觉胸中一热,先前那莫名升起的激昂情绪化为丝丝暖流,猛然奔走入全
身血脉,让他浑身一阵发烫。

  他连忙后退数步,一掌挑开了门闩,双目一扫,将屋内陈设看了一遍,木桌、
立柜、屋角的水盆,打水的木桶,那一张简陋的床,没有香炉,也不见迷烟,那
几个空空的酒坛,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看到聂阳面色变得有些赤红,花可衣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容尽管因疼痛而稍
显怪异,却仍看得出她笑的十分开心。

  「你是不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聂阳心中一震,从进屋起他就一直格外小心,难道真的不知不觉就着了道儿?
他连忙将内息运行一遍,却没有发现有丝毫滞涩,只是身上越来越热,那股烦躁
越发明显,幽冥九转功也开始在腹下蠢蠢欲动。

  花可衣在痛处揉了一揉,挪到床边坐稳,笑眯眯的指了指脸上乱七八糟的脂
粉,道:「也怪不得你,这香粉味儿的毒,我也是头回见着。他早就料到你一知
道我在镇上,就必定会打我的主意,托人送来的这点手段,就是为你准备。怎么
样,现在是不是软绵绵的提不起真力了?」

  提不起真力?聂阳暗运掌力,却并无阻塞,反而因胸中鼓噪的焦灼而更加难
以留手,只想一掌掌将身边的一切都狠狠砸碎。

  一定有什么蹊跷,聂阳强定心神,装出无力的样子靠在桌上,疑惑道:「你
……为何平安无事?」

  花可衣哼了一声,醉眼朦胧道:「因为这毒的解药,就是酒。要让我给这毒
起名,就一定叫它醉生梦死。」

  「那你这借酒消愁,也是假的咯?」聂阳扫了一眼那几个空坛,讥诮道。他
自然知道这并非答案,只是为了解毒,根本不必喝这么多。

  果然,花可衣笑容微微一僵,道:「这与你无关。」

  「我既然已经落在你们手里,现在总肯告诉我实情了吧?」聂阳有气无力的
说道,眼中的绝望之情丝毫不似作伪。

  花可衣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又不能杀你。而且就算能,我也不会告诉
你一个字。杀人之前最忌讳的,就是啰啰嗦嗦不下手。我可不是那些蠢材。」

  「仇掌门就是以前的邢碎影这事,我总猜得不错吧?」聂阳盯着花可衣的双
眼,一字字问道。

  花可衣秀眉微扬,似乎是腹下仍痛,忍不住又揉了几把,才道:「我说了,
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你没找来十七八个耳朵好的人躲在几十丈外
偷听。想找人证,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与仇掌门只是多年未见的叔嫂,我再
没别的可说。」

  她目光转动,轻笑一声,道:「我劝你也不用费心拖延时间了,给我药的人
说了,这药起效虽慢,后劲却格外绵长,若不喝上半坛好酒,少说也要持续十几
个时辰。你还是乖乖的坐在那儿,等我缓过劲儿,再去好好招待你。」

  她靠着床柱,抚胸歇了一会儿,跟着低声问道:「聂少侠,小冯……她当真
死了么?」

  聂阳正全力压制周身的异样感觉,也不愿与她多说,只道:「死了。被鬼煞
不知道多少男人蹂躏致死。」

  花可衣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之色,喃喃自语道:「鬼煞……鬼煞……莫非是她?」

  「谁?」

  花可衣瞥他一眼,讥诮道:「你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探我口风,傻小子,
报仇这事,就这么重要么?值得你把一切都搭进去么?就算大仇得报,你又能真
的开心么?」

  聂阳本想开口反驳,可看她双目迷离,也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与其说是说
他,倒不如在说她心中所思的那人。

  那必定是仇隋无疑,这艳名远播的风骚妇人,也只有在这时才从眼中流露出
无法掩饰的眷恋之情。

  一股无名怒火直窜顶门,这女人……这女人明明知道仇隋做下的所有事,却
不仅不设法阻拦,反而不惜舍弃名声为他卧底江湖,光是逐影之中,就不知被她
害死多少人命。

  与摧花盟那场血战后的惨景又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鼻端仿佛又嗅到了他血
洗那藏身洞穴时萦绕在脑海的腥臭气息……他在桌下紧紧握住了拳,整条手臂都
微微颤抖了起来。

  花可衣晃了晃头,似乎还是有些头痛,她懒洋洋的走到水盆边,把水盆端起
放在架上,弯腰低头,撩起水花轻轻泼洗着狼狈面容。

  她此刻身上穿着用衣衫不整来形容也太过客气,刚才打斗时,外衣被她甩脱
在床上,这修长丰润的熟美身子,仅剩下一个贴身肚兜和薄如轻纱的一条衬裙而
已。

  弯腰洗脸,被汗浸的近乎发亮的衬裙中,可清清楚楚看到两瓣蜜桃般的丰臀
向上翘起,肉色贴透,连股间一抹乌色也隐约可见。她双臂撩水,赤裸裸的背脊
筋肉弹动,紧实无比。

  聂阳望着那半裸背影,缓缓站了起来,花可衣说的不错,这药性的确后劲十
足,层叠绵长,只不过,却绝非是她所说的毒药。

  这也许便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当初用三颗做了手脚的光雷闪害了魏夕
安,如今,也有人用掉了包的毒药来害她。

  那人一定非常熟悉九转邪功的特点,如果不是聂阳此前已自断阳脉,恐怕刚
才就狂性大发,化为淫焰支配的狂魔。花可衣,便是首当其冲的祭品。

  能做到此事的,除了龙十九,聂阳根本想不出还有谁。

  不成……失去理智之前,必须先摆脱这毒香。聂阳用力掐了一下掌心,靠那
刺痛醒了醒神,单手一撑,翻过身边八仙桌,落在花可衣身后,左掌疾探,一把
攥住了她松松挽在脑后的发髻,唯恐她脸上的下药脂粉洗的不净,狠狠把她按进
了水盆之中。

  花可衣心神松懈,反应不及,一声闷哼,倒灌了数口凉水,呛得在水中咳嗽
起来。不过她的确经验极为老道,如此情况仍不慌乱失措,抓着盆边的右手屈肘
向聂阳肋下顶去,左腿倒勾而起,如毒蝎亮尾,直踢他后心附近。

  聂阳早已料到会有此反击一般,花可衣肩头刚动,他已侧身贴在花可衣肋侧,
腰腹一拧,堪堪躲在她手肘力所不及之处,右掌一掌拍出,硬碰硬迎上她踢来赤
足。

  这一腿的确劲道十足,无奈两人内功已有明显差距,幽冥掌力直贯脚踝,震
得她在水中惨呼一声,又咳出一串水泡。左足尚未落地,她左肘又往他后心顶出,
同时腰肢猛一运力,便要拔身而起。

  聂阳左手一撒,转身挡下肘击,右掌却迅疾无比的接替过去,死死捏住她纤
细后颈,她才把脸抬出水面,连一口大气也未曾吸完,便又被按了下去,水花四
溅。

  不能换气,再强的内功也无从持续,胸腹间一口真气早已浑浊,花可衣连出
三招,只是力道已弱,聂阳连躲也不躲,便单手接下。她趁这三招掩护,双手一
抽,便要把水盆扯到架下。

  聂阳仍不给她机会,右掌狠狠一压,叫她整个头都几乎埋进水盆之内,顶住
盆边挪不出来。

  胸中憋闷欲炸,又一口水倒灌进来,她拼死一挣,摆拳打去,虚晃一招,右
腿向前踢出,只盼能踢断了盆下木架,得以解脱。

  不料聂阳抬腿一拦,又将她招数半途格下,她愈发慌张,足踢掌劈,全往那
木架招呼过去,只觉再这样下去,必定会被淹死在这水盆里。

  聂阳在她右侧,毕竟还是无法全部拦下,咔嚓一声,木架左腿已被她一掌斩
断,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流满地。

  唯有此时之人,才最为了解新鲜空气的美妙,花可衣精神大振,正要美美喘
上口气,突觉脊后一阵剧痛,顿时连腰下都没了知觉,惨叫一声软倒在地。

  聂阳这一掌砸下,已收了四成力道,否则以她方才真气不继无从抵抗的脆弱
状况,这一招便断了她的脊梁,让她此生连屎尿也无法自理。

  看花可衣已经无力再作抵抗,聂阳凝神压下胸中戾气,正要伸手拎起她带走,
就听门外脆生生传来一句:「花姐姐,我们刚才忘了给你买酒,来的晚了,你还
醒着么?」

  跟着又是一个低柔许多的嗓音说道:「你每次喝上半坛就能抵上一天,何苦
醉成那样啊。」

  「玄姐,她不会还醉在床上吧?」这声音刚才虽喊着花姐姐,此刻口气却没
有丝毫尊敬之意,反倒隐隐带着些鄙夷。

  不难猜出,是乌煞双蝶到了。

  聂阳分心守住灵台一线清明,双掌左右齐出,一掌掌风掠出,喀拉放下了门
闩,一掌凌空下击,直劈花可衣胸前,她本就气虚难继,被这一掌迫住胸肺,登
时眼前一黑,酥胸一阵剧烈起伏,昏了过去。

  「花姐姐,醒醒,开门,是我们。」

  聂阳扭头一望,甩手一掌破开后窗,弯腰抄起花可衣扛在肩上,纵身跳了出
去。

  那窄巷几乎无处落脚,聂阳小心稳住花可衣身子,在两面墙间左蹬右踏,翻
上屋顶,左右择了一下方向,这里离西南出镇小道极近,似乎已是唯一的出路。

  所幸午后路上行人极少,镇子西南又是贫民聚居之处,他将心一横,就这样
扛着一个半裸娇娘,飞奔而去。

  西南小道那处关卡仍只有一个衙役守着,他脚边放着半盆熬菜,靠着木栅正
在打盹,聂阳自然不会再惊动他,悄悄从旁溜过。

  从岔道折向北,便是冯瑶筝殒命之处,那里紧邻游仙峰后崖,此时反而更加
安全。

  血脉随着一路疾行愈发热烫,肩上的香软身子也显得愈发诱人,聂阳咬了咬
牙,足下又快了几分。

  不多时,他便带着花可衣到了上午寻人时见到的那几间废弃旧屋。

  他记得偏西那间只不过是数月无人的模样,床上还有春日备下的被褥,并不
太脏。

  走到门前,他正要伸手去推,肩上突然一动,一股劲风击向他的后心,他本
就一路提防花可衣醒来,当下左臂一甩,将她抛向半空,让她那掌慢了一霎,险
险擦过左肩。

  聂阳毫不犹豫顺势便是一招幽冥掌劈向花可衣,她人在半空翻转,毫无躲避
招架之力,阴寒掌风全数打在她侧腹,让她一声闷嚎,噗的一口血雾漫天喷出,
好似个装满了棉絮的破布口袋,软趴趴摔在地上。

  热血上涌,聂阳耳畔都有些细小蜂鸣,路上有几次险些便将她卸下,幕天席
地先排解了满心燥火再说。此时已到了这里,自是不需再忍。

  他俯身拎起花可衣,她咳咳呛出两口鲜血,看来内伤不轻,无力再做反抗,
只能无奈的盯着他道:「上次姐姐给你,你偏不要,这次……这次姐姐不想给了,
你又……又下这么重的手。」

  聂阳一脚踢开房门,带她走入,大步迈到床边,单手一掀,让落灰布单翻转
过来,露出净面朝上,甩手把花可衣丢在上面。

  她内伤本尚未痊愈,此刻又遭新创,一张俏脸苍白如纸,唯有口唇被猩红血
色浸润,显得格外凄艳。

  面白唇朱,玉体如酥,聂阳目光闪动,养母临死前的模样又一次跃进脑海,
但这次,他心中没有升起丝毫同情。

  仇隋的计划,这女人一定知道,仇隋的行动,这女人是最大的帮凶之一,她
不配得到他的同情。

  不配。

  他五指一张,一把握住了花可衣肚兜下高耸的胸膛,柔软的玉峰在光滑的丝
绸下因挤压而变形,隔着绸布,乳豆在指缝间突起滑动,「你帮他做下那些伤天
害理的事情时,可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花可衣略显急促的喘息着,仍不甘心道:「看来……姐姐今天难逃此劫了。
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你没有中毒?」

  聂阳的手掌用力揉搓,不再刻意压制的燥热带着令人心醉的愉悦奔流在四肢
百骸,饥饿已久的九转毒龙乘着药性张牙舞爪,一举破笼而出,「不,我还是着
了你的道儿,我根本没想到你脸上那些残乱的脂粉会是为我准备的药物。只可惜,
那药想要害的并不是我。」

  花可衣往后缩着身子,胸前的钝痛让她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你……什么意
思?」

  「我没猜错的话,交到你手上的,其实是一种春药,给你的人并不知道我曾
经自断阳脉,所以在他的计划中,药性发作之时,就是你惨死在幽冥九转功下之
日!」聂阳迫近她的脸庞,炽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和泛起红丝的双眼一道印
证着他所说的话。

  「不……可能……」花可衣双手扳着他的手掌,乳房的痛楚让她的胸口都有
些发闷,「你休想……挑拨离间……」

  「我会让你活着,活着等到你亲自确认这个事实的那一天。」聂阳的手掌猛
地一拧,绸布下的乳峰被狠狠扭成一团。

  花可衣痛的脸色煞白,汗出如浆,可口中的喘息,却平添了几分娇媚之意,
她低眉抬眼,腻声道:「聂少侠,你……你下手这么重,姐姐哪儿还活得下去啊。
你再拧几把,姐姐美都要美死了。」

  「若不是还有用处,我倒真想送你去死。」聂阳沉声一字字说道,突然撒手
抬起身子,斜眼向下望着她,「不知道你再吃我一掌后,还使不使得出天灵诀。」

  花可衣正要开口,聂阳已一掌劈下,她内伤在身根本无从躲避,只能眼睁睁
看着那一招破冥通天直直落在她丹田之上。

  三重阴劲层叠轰进她无力防备的空虚丹田,刀割般的剧痛顷刻便扩散到奇经
八脉之中,将她浑身内力震得支离破碎。

  不要说天灵诀,此刻,她就算是最基础的内功,也提不起半点。

  不再违抗心中的冲动,聂阳伸出双手,轻柔的抚摸着花可衣裸露的双臂,不
能在月儿身上施展的幽冥九转功终于得到了宣泄的渠道,从她的腕脉开始,一点
点将零碎的真气聚集起来,沿着经脉引导。

  「嗯……聂少侠,这邪门功夫,你……你用的还挺熟练呐……」花可衣勉强
说道,被抚摸过的肌肤泛起阵阵酥痒,她心里知道这邪功厉害,自己的天灵诀又
被打散,根本无力抵抗,想要挣扎,可才扭了一下身子,周身伤处便说不出的痛。

  那酥麻与痛楚纠缠在一起,让她腹中一紧,身子竟跟着热了起来。

  聂阳专心抚过她光裸玉臂,上面沾的尘土也细细蹭净,滑至肩头,手指顺势
一勾,本已松脱的系带登时解开,那皱巴巴的绸布兜儿只靠她手臂才勉强遮在浑
圆双峰之外。

  「聂少侠,你……你若非要姐姐,姐姐没有不给的道理,只是……只是你千
万轻些,姐姐下面被你打得好痛,恐怕……恐怕是肿了。」她疼得连声音都有些
发颤,可语调依旧妩媚动人,眼波流转,反倒像是在调情作弄聂阳一般。

  「不碍事,一会儿便不觉得痛了。」聂阳懒洋洋的一笑,唇角邪气四溢,双
手抚至兜儿边沿,她双臂抱的颇紧,丰腴乳肉从绸布边上溢出软绵绵的一圈,他
在上面把玩一遭,便绕了过去,引着内力向下滑去。

  苍白的肌肤开始泛起异样的红潮,花可衣的鼻翼轻轻抽动,冷汗仍在外冒,
她轻轻咬了一下唇瓣,终于还是开口道:「你……你口口声声说要留我一条贱命,
可、可姐姐现在伤成这样,你来取内力的时候,我阴关一开被你邪功闯入,哪、
哪里还有命在?」

  聂阳冷冷望着她,双手仍向下滑,轻轻一撑,已将衬裙顶到胯下,凝脂般的
臀股嫩肌贴在掌心,微微颤动不休。

  「不如……姐姐教你个法子?」花可衣强撑笑道,勉力一撑手肘,向内侧转
身子,将大半粉嫩丰臀亮在聂阳眼前,她仿佛生怕聂阳不理会她,紧接着便伸手
向后一捞,捏住自己高耸臀尖,往上一扯,把那紧弹雪丘扒向一旁。

  臀沟被扯浅许多,当中丝丝菊纹也被扒的微微张开,露出浅褐内透着淡红的
紧小肛口,她浑然不显羞耻,一连声道:「姐姐可不是扯谎,不论什么采阴补阳
的功夫,都可经过阴经脉气交汇之处完成,并不是非冲阴关不可。你……若真的
肯放姐姐一条性命,就、就从旱路来吧,把功力使在我会阴穴上,该是你的,仍
跑不脱。」

  好似怕他不肯,她还轻轻摇了摇屁股,低声道:「姐姐连着几日都只是喝酒,
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昨日才洗过澡,那里……也不是很脏。」

  「这里不伤阴元,只是采取内力精气?」聂阳双手将她内息聚到下腹,一股
内劲灌入,封住她腰后经脉,腾出手来,顺着她的手掌,摸向那主动绽开在他眼
前的娇嫩菊蕾。

  指尖才在那舒展褶皱上一碰,那小小肉洞便颤巍巍的一缩。

  「没错……若是你身边那些女子也肯如此,你至少不必担心忍不住九转邪功
害了她们的命。嗯……小冤家,别……别这样硬来,好歹、好歹沾些口水。」察
觉到他指尖就这样往里挖去,她连忙缩紧了干燥臀眼,软语哀求。

  聂阳半信半疑的看她一眼,将手指递到她嘴边。

  花可衣立刻张口含住,也不在乎那指尖刚才还钻在她后庭之上,软滑舌腹贴
着手指一阵舔弄,霎时便往上涂满了滑溜溜的津唾。

  右掌压在她左乳,威迫着心脉要害,聂阳略一用力,左手沾满她口津的二指
撑开那一圈肛肉,向里钻入。

  比起温润滑腻的玉门蜜户,这后径小道不光格外紧窄,内里也大不相同,腔
壁更干更热,没有细密褶皱伸缩不断,而是摸到沟壑分明的一重重环形嫩肌,指
肚贯穿过去,便被那一环环嫩肉分段勒住,蠕动间生出一股向外推力,颇为有劲。

  他在里面用力一挖,花可衣立刻便啊哟一声夹紧了屁股,哀声道:「小冤家,
求你轻些,姐姐受着内伤,可禁不住你隔着肠子抠我的五脏六腑。」

  聂阳拔出手指,上面到确实没有鲜明脏污,他微微一笑,在她褪至膝弯的衬
裙上擦了擦手,回手解开裤带。

  怒昂许久的阳根随着裤子坠下而彻底解放,涨紫的灵龟顶端,那黑裂马眼已
渗出一层透明津液,好似流了一线馋涎。

  花可衣颇为紧张的喘了几口,费力的撑起身子,跪伏在床边,丰臀高高撅起,
仿佛是怕润滑不够充分,又用手指往臀缝里抹了几把口水,跟着侧目水汪汪的望
着聂阳胯下,似怯似盼的咬紧了丰润下唇。

  单看当下这妇人昂臀沉腰,男子脱裤站定的场面,倒更似来这荒郊野外偷情
循环的男女。

  只不过寻常男子的情欲,绝不会掺杂如此多的凶狠凌厉之气。

  他小心的将幽冥九转功控稳,一双拇指分开按住两边臀尖,用力一压,雪股
中央便绽开一朵小巧红菊,燥热的欲念已迫不及待,他向前一压,炽热的菇头无
声无息的挤进菊蕊当中,连最外那圈嫩肌,也顶的凹了进去。

  花可衣呜的一声挺了一下身子,双手紧紧攥住床单,不断长长吸气,将饱胀
欲裂的后庭尽力放松下来。

  鼻息愈发粗浊,尖端传来的紧绷收束之感分外美妙,聂阳忍不住抱死她汗湿
纤腰,运力便是一顶。勒的最紧的,只有入口那一圈肌纹,伞棱从中贯入之后,
顿时便再无阻碍,撑成圆洞的后庭花芯中央,那一条怒龙长驱直入,根部乱蓬蓬
的毛丛,一下便紧紧贴在她微微颤抖的臀股之后。

  「唔……呜唔!你、你把姐姐的肠子……都要捅穿了。」花可衣似苦非苦的
哀叫一声,双脚悬在床外,足趾猛地蜷起。

  聂阳也不理她,自顾摇晃起来,悠然享受着女子菊穴与牝户截然不同的新鲜
滋味,一双手掌从她腰侧发力,将先前聚拢的内力逼入阴脉,缓缓推向会阴穴。

  她此前并未情动,身上又有内伤,全仗着那点口水,才勉强将聂阳的巨物纳
入臀中,一进一出之间,臀芯被钻的胀磨难耐,纵然她后庭并非处子,也颇有些
吃不消。

  忍着趴下身子,花可衣以胸肩撑床,腾出双手,摸索着往胯下探去,一手抚
着蜜户顶上那颗嫩苞,一手屈指勾入玉门,往自己最为敏锐的地方用力抠挖。

  一番折腾,总算让花径深处涌了些淫蜜出来,她轻轻哼着,连忙用手将那些
滑汁抹在聂阳前后突刺的肉棒周遭。

  前门香津润湿了后庭窄巷,一来一往,总算顺畅了许多。花可衣疲惫的吐了
口气,软绵绵伏在床边,任他恣意施为。

  聂阳弄得兴起,双手一抄,穿过腋下握住花可衣丰美双乳,兜儿早已掉在一
边,那一对玉丘罩着一层薄汗,滑凉弹手,虎口一合,那软中带硬的乳尖便夹在
指缝当中,虽然她呻吟一直满含痛楚,这一双奶头,却早已胀硬如豆,用力一捏,
便捏出嗯啊一声娇哼。

  上身托起,花可衣细软腰肢几如折断,双乳被扣,臀肉又被他胯下长枪挑住,
一边勉强喘息,一边还要承受肛穴中凶猛粗暴的抽送,直弄得她哀鸣阵阵,额上
汗水沿着脸颊流下,随着身子前摇后晃,一滴滴落在被拽长的白腻乳肉之上。

  「嗯……哼嗯……」内伤带来的痛苦渐渐适应,花可衣的轻吟也渐渐染上娇
媚之色,她本就能从痛楚中得到快乐,肛芯明明已被撑的圆涨欲裂,内壁似乎也
擦破了几处,可她仍不觉扭起了腰,紧邻的蜜户之中也不知何时淌出一股清亮淫
浆。

  聂阳还是头一遭从后庭破入,乘兴动了百余下,淫欲稍减,才向后一抽,压
着下方紧贴会阴的肠壁,将丝丝内力送了过去。

  「呜——!」花可衣昂首叫唤出来,那冰丝般的阴柔真气搔在被玩弄的炽热
酥软的会阴嫩肌,简直好似通红炭堆里猛地塞了一把干草,淫火轰然焚身,让她
双手回握,一把捏住了聂阳大腿,两片白臀悬空不住旋磨,仿佛不让那棒儿在臀
缝里搅上一搅,就没法泄出心头那股燥热。

  「别……别这么杵着,小冤家,求你,求你再动一下……」花可衣身子无力,
扭了几下,便告不支,明知毕生修为危在旦夕,她仍软语哀求,索取更多欢愉。

  聂阳把手挪到她腹下,九转邪功开始以她阴脉为据点盘旋搜掠,搔在会阴上
的丝缕真气舞动更急,搔的她浑身打颤,扶着他的胳膊仍撑不住身子,哎呀叫了
几声,趴回床边,仅剩下高高昂起的浑圆丰臀犹自摇动不止。

  看她扭的实在骚浪无比,聂阳也被勾起心火,索性一边把她内力逼在会阴附
近,一边再度侵入红肿臀眼深处,畅快的享受着那一环环有力嫩肌重重勒紧的绝
美快感。

  「嗯……啊、啊啊啊……好人,再……再用力,姐姐……姐姐要飞了!快…
…快些……」花可衣半开红唇,连声叫道,几根春葱玉指揉在膣口内外,如琵琶
轮指,飞快拨弄,那充血发红的玉门随着她的指尖泌出大片蜜浆,被拨的四下飞
溅。

  聂阳喉间咕哝一声,只觉阳根周围蠕动的嫩壁骤然加大了力道,忽而内吮,
忽而外推,套的他胯下一阵酸麻,精囊憋胀,竟险些就此泄了。

  他心知多半是花可衣在做着什么打算,连忙强压情欲,将棒儿抽到肛口浅处,
微微下压,贴在她下腹的手掌随之一滑,猛然揉上她勃胀如芽的娇嫩阴核。

  「唔……呜啊啊啊——」花可衣似乎终于禁受不住,足尖死死蹬住床沿,双
膝微微悬高,浑身的力气仿佛都集中在臀眼方圆,那张缩自如的小小后窍,也跟
着嘬住戳在里面的菇头,小儿吃奶般一口口吮吸。

  女子极乐之时,正是阴脉错乱无主的良机,聂阳强忍着胯下喷薄欲出的快意,
连催三道真气,霎时贯通会阴,吸向那囤积等待的浑厚真气。

  怎知道,花可衣阴脉之中一阵鼓动,臀股肌肉骤然绷紧,那已被磨的红肿的
会阴嫩肉,竟跟着生出一股内吸之力,力道虽然不强,却将拢聚成团的周身内力
牢牢护住,一丝一毫也没有流泻出来。

  而随着这变化,她挺腰一晃,已被他凿的门户洞开的臀眼一下将整只棒儿吞
至尽根,肛口紧紧勒住,深处一圈圈肌环更加激烈的套吸裹紧,连周遭的温度也
霎时高了几分。

  一道肉圈恰卡在菇头后棱,一夹一吮,简直好似要将这根东西从聂阳身上拔
下一样。

  他本就情欲高昂,九转功未能得手心中一震,一个分神,腰后没压住那股酸
麻,热流直往末端涌去,深埋在花可衣后庭中的怒龙猛然一跳,昂首喷吐起来。

  「哼嗯——嗯啊啊……」花可衣舒畅的抬起脖颈,雪白的大腿根部一阵密集
抽搐,并未被侵入的蜜穴也跟着缩成一团,缝隙中挤出一股蜜津,垂落成晶亮银
丝。

  「哈啊……哈啊……」聂阳双肩起伏,连声粗喘,阳精尽数灌入花可衣臀眼
深处,而刚刚泄精的龟首分外敏感,被炽热肠壁蠕动吸吮,快活的浑身发麻,一
时间竟连采吸失败的事也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你还留着这样一手。」他长长吐了口气,向后退开两步,菇头
好似一个软塞,从红肿屁眼中波的一声脱了出来,被撑开的孔洞未能很好地闭拢,
留下小指大小的一个缝隙,缝隙里缓缓流出白浊精浆,淌过仍在微微抽动的会阴。

  花可衣快活的哼了几声,侧身倒在床上,眯着眼睛懒懒道:「姐姐连屁股都
被你弄了,哪儿还留了一手?你可莫要冤枉人。」

  聂阳略一沉吟,才想通关键,对付这种精通天灵诀的女子,本就不能按平常
的路数下手,纵然出手将她气海破去,丹田打散,再封住她经脉穴道,只要将所
有内力聚拢一处引导到会阴周围,那天灵诀自然就能靠这些内力本能运转,牢牢
守住。

  看来只有不吝次数,化整为零,才能得偿所愿。

  转念一想,花可衣已经落在他手上,还做这种垂死挣扎的意义何在?不过是
拖延一点时间,叫他多费一点功夫罢了。

  「你在等人救你?」聂阳缓缓将长裤提起,尽管药性仍在,胸腹仍是燥热难
当,但一想到花可衣多半沿途留了什么记号,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防可能到来的
追兵。

  花可衣扯过肚兜遮住胸腹春光,自嘲般笑道:「虽说江湖上我也有不少情郎,
可一个个都是你这样翻脸无情的负心人,又怎么会来救我。」

  聂阳也不理会她的讥刺,道:「至少那两只黑蝴蝶,总不是你的情郎吧。」

  花可衣将目光转向别处,哼了一声,「怎么,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不能
有两个小姐妹么。她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没本事来救我。」

  知道这女人说话从来真伪难辨,聂阳扭开视线,不愿让她半裸娇躯烧旺他的
心火,趁着极乐之后的短暂清明,思忖道:「那两人不停引人上山送死,仔细想
想……与天道多半脱不了干系。仇隋必定是天道中人,如此说来……花可衣,你
似乎也是她们的一员吧?」

  花可衣瞥他一眼,嘴角微微抽动,冷哼道:「我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除了逐影这种残花败柳扎堆的地方,谁会收我。」她声调一转,娇声道,「尽说
这些做什么,小冤家,姐姐方才被你弄得还挺快活,不如……咱们再试试?说不
定,这次姐姐就连皮带骨都给了你。」

  聂阳微微皱眉,转脸看她,才发现她已经横躺在床沿里侧,兜衣挂在胸前,
胯下微分,柔若无骨的一只手掌轻轻按在湿漉漉的乌亮毛丛上,纤指一勾,好似
将半边耻骨握住,款款按揉。

  「怎么?小冤家,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又中了春药,不用歇这么久吧?来嘛,
姐姐后面舒服了,可前面还痒丝丝的。」

  若说不动心,那绝不是男人的正常反应,但聂阳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他连忙
侧耳细听,果然察觉到一个极轻的脚步正从门口悄悄走远。

  「果然来了!」聂阳低喝一声,飞身扑向门外,双足一蹬门框,如离弦之箭
激射而出。

  门外,一个纤细的黑衣身影正一边疾奔,一边从怀中往外掏着什么。

  聂阳双臂一撑地面,矮身急冲,顺势抓起一把石子捏在掌心。

  那身影掏出来的,是一个发信号用的旗火,她甩手一扬,一阵白烟拖尾,花
炮发出尖锐哨响,直升而上。

  聂阳立刻扬手将一把石子打出,裹着内力的碎石激射而出,虽然准头比起暗
器名家相差甚远,但一把洒出,仍将那旗火凌空打落,攀高不足五丈便斜斜落下。

  那黑影一惊回头,正是双蝶中鹅蛋脸的那个凤眼少女,她容貌虽颇秀美,看
向聂阳的神情却极为狠辣,细长双眼透着一股杀气,怒道:「可耻淫贼!亏你还
是聂家后人,好不知羞!」

  「你们姐妹为虎作伥,引人上山送死,还有什么脸斥责别人!」聂阳不愿让
她走脱引来更多援兵,口中说道,双足毫不停歇,顷刻便杀到对手身边。

  那少女自腰间拔出两柄蝶纹短剑,娇叱一声上下齐攻,一剑刺向聂阳右目,
一剑斜指聂阳胯下。

  聂阳闪身避过,一掌反砸少女右腕。她应变极为老练,右手短剑反抹,连消
带打,左剑横斩,仍疾削他脐下三寸。

  狼影幻踪辗转腾挪天下无双,短剑变化虽快,范围却小,顷刻间三十余招过
去,仍未伤及聂阳毫发。

  「好毒的武功!」聂阳观察一阵,心中暗惊,这少女剑走偏锋,仗着纤腰柔
韧灵活,侧身翻转连刺,双剑始终一上一下,上路不离眼目人中,下路不离丹田
胯下,招招不留后路好似要同归于尽一般。

  「对付你这种欺辱妇女的淫贼,何必客气!若是玄姐在,一定和我一起阉了
你这恶徒!」

  玄姐?如此说来,这个必定是秦落蕊了。聂阳小心避过眼前闪动剑锋,本想
空手入白刃,可看那短剑隐隐带着蓝光,十有八九淬毒在上,不能随意冒险。

  百招一过,秦落蕊发觉两人武功差距明显,久战不下后力不继更无胜算,凤
目中寒光一闪,双足一曲一蹬,纤细身子打横旋出,一对短剑如蝶翼双飞,霎那
间化作数道乌光,罩向聂阳咽喉心口。

  聂阳连退数步,双掌一扬,阴寒掌力横亘面前,伺机待发。

  果然如他所料,这来势汹汹的剑招只不过是虚晃,秦落蕊剑及寸许,骤然连
同身形往下一沉,双剑交击如剪,仍照准胯下要害而来。

  「中!」聂阳双掌下压,幽冥掌正拍在她手腕之上。

  闷哼一声,她双手一松,短剑向下坠落。

  她强忍痛楚,纤掌如风,半空强把双剑捞起,顺势直刺聂阳脚掌,转攻下盘。

  这盘算本身并不算错,聂阳身高体壮,同样在下三路过招,必然不如她行动
敏捷灵活。

  只不过,她低估了幽冥掌的威力。

  聂阳双足往后滑开半尺,错开她落下剑锋,而当她想要借力前扑,再做追击
之时,双腕连带整条小臂都一阵奇寒彻骨,肩肘一软,竟趴摔在地。

  那两掌看似平平无奇,却一击就伤到她双臂经脉。

  她俯身在地,银牙暗咬,强催两道真气贯入掌心,忍着由此带来的刀割般痛
楚,抬身甩手,两柄短剑眨眼间飞刺聂阳双目。

  无奈此招出时,她已是强弩之末,这最后一击并未比之前剑招快上多少,聂
阳错步拧身,双剑擦着他的发鬓飞过,远远落到数十丈外的草地上。

  「淫贼!我做鬼再来找你!」秦落蕊面如死灰,将舌根抵在牙间,用力便要
咬下。

  可聂阳一见她面色有异,登时便出手捏住她双颊,喀拉一声轻响,已将她下
巴卸脱。

  秦落蕊惊怒交加,双掌一抬,拍向聂阳小腹。

  聂阳也不回手格挡,双掌从她面颊向下一落,迅捷无比的拍在她瘦削肩头,
让她双手还未发力,便软软垂回原处。

  他顺势一扯,将她双腕握在一只手中,高高向上提起,低头冷冷望着她。

  那小巧的鹅蛋脸上,粉嫩双唇已无法合拢,唇角拖下一线津唾,颇为狼狈,
几乎倒竖起来的秀眉之下,细长凤目几乎喷出火来,简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报复的快意在心中缓缓流淌,燥热一点点挖掘出心底黑漆漆的残忍愉悦,他
低下头,轻轻在她细嫩的耳廓外咬了一口,跟着一字字在她耳边道:「你这种女
人,还是没有武功的好。」

  她身子一僵,双目圆瞪,跟着,便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好像一只被捆好吊起,望见了持刀屠夫的羔羊。

  乳硬助性:第八十七章

                (一)

  外衣敞的通透,两管衣袖都是褪到一半,露着白腻腻的肩头和肚兜上方那凹
下的锁骨,汗津津的颈窝往上,唇畔的胭脂污红了一片,面颊的香粉也被汗浸的
结了块,眼底略显浮肿,眼角的细微纹路格外清晰。那精心描画的眼眉,也不知
是被泪水还是汗水,糊的乱七八糟。

  他见过花可衣很多次,而现下的这副模样,他却是头一次见到。

  心底涌上一阵快意,他低下头,摸出手机拍了几张,发到了微博上。

                (二)

  那人一定非常熟悉九转邪功的特点,如果不是聂阳此前已自断阳脉,恐怕刚
才就狂性大发,化为淫焰支配的狂魔。花可衣,便是首当其冲的祭品。

  能做到此事的,除了龙十九和剧务,聂阳根本想不出还有谁。

  呃……好像还有道具师。

                (三)

  不多时,他便带着花可衣到了上午寻人时见到的那几间废弃旧屋。

  他记得偏西那间只不过是数月无人的模样,床上还有春日备下的被褥,实久
留遗下的服装,有希落下的书,一树忘带走的棋盘。

  他想了想,决定先跨海去追杀那个姓谷川的混帐。

                (四)

  花可衣扯过肚兜遮住胸腹春光,自嘲般笑道:「虽说江湖上我也有不少情郎,
可一个个都是你这样翻脸无情的负心人,又怎么会来救我。」

  聂阳也不理会她的讥刺,道:「至少那两只黑蝴蝶,总不是你的情郎吧。」

  「当然不是,那可是女孩子,要说也是情妇才对。」

                (五)

  说不动心,那绝不是男人的正常反应,但聂阳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他连忙侧
耳细听,果然察觉到一个极轻的脚步正从门口悄悄走远。

  「果然来了!」聂阳低喝一声,飞身扑向门外,双足一蹬门框,如离弦之箭
激射而出。

  门外,一个一身迷彩打扮的男子正匆忙将一个纸箱套在头上,蹲了下去。

                (六)

  玄姐?如此说来,这个必定是秦落蕊了。聂阳小心避过眼前闪动剑锋,本想
空手入白刃,可看那短剑隐隐带着蓝光,高清无码,实在不舍得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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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8章:蕊寒香冷(下)

  阳光斜斜擦过山头,暖融融的晒在山间这片空地之上。

  秦落蕊的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她抬眼看到聂阳望下来的视线时,
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还能开口,她一定已经忍不住大声叫骂起来。

  可惜她不能,她只有让怒火从眼中宣泄,恶狠狠地瞪着他,象是要用视线剜
下他一块肉来。

  聂阳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手指下的肌肤已经被勒的发紫,额发投下的阴影
遮住了他的眼睛,唯一清晰的便是目中鲜红的血丝。

  「被人痛恨,原来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他喃喃自语道,手掌猛一
用力,握在其中的纤细手腕发出喀喀的轻响。

  清秀的五官因痛楚而皱成一团,秦落蕊颤抖着抬起头,无法合拢的嘴巴让她
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滑稽,明明是愤恨交加的神情,却由于双唇大开口涎下垂而变
得好像春情萌动的骚浪少妇。

  伸出拇指,他沾了沾她流出嘴角的口水,轻轻涂抹在她的唇上。温柔的动作,
仿佛即将离家的少年,在为爱人涂抹最后一次胭脂。

  他的面上浮现一丝微笑,那微笑仿佛穿越了时空与距离,与一个他绝不愿承
认的虚像重叠在一起。

  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宁愿相信,这药性的确十分绵长,也十分有效。

  那一直被他努力压制,刻意关闭的大门,在砰然开启之后,感觉……倒也不
坏。

  被聂阳的注视弄得浑身发寒,秦落蕊小心的将力道运至腰下,双膝微弯,打
算做最后一搏。

  除了姐姐,没人可以碰她,绝没有人。

  这些满是肮脏色欲的臭男人,只会让她恶心,恶心!

  她盯着聂阳的眼睛,即使气势上已被完全压制,仍丝毫不肯示弱,她需要的,
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小小的机会,就已足够。

  她的脚趾已经压上靴尖的机关,一腿踢出,一截锋利的剑尖就会从那里弹出,
同时,还会有两根淬毒的飞针射出。

  这已是她最后的手段,所以她必须等。即使聂阳的眼神已经让她浑身都感到
不自在,甚至头一次有了想要尖叫逃走的冲动,她也依然只能按捺着等待。

  既然他不肯让她死,又露出了如此赤裸的眼神,那她就一定能等到机会。

  令人紧张的沉默持续了片刻,聂阳把拇指从她唇上挪开,口水已被擦得很匀,
少女本就红嫩的唇瓣,像是抹了一层上好的胭脂,透着淡淡的润泽。

  跟着,他把空下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任何人右手使力的时候,左手都会略微松懈,任何男人在对着一个不难看的
姑娘脱裤子的时候,心神也会略微松懈。

  毫无疑问,这就是秦落蕊最后的机会。

  她猛一挺腰,双膝运力上顶,双手并未去挣脱,而是借着聂阳的握力把身子
往上一扯,抬腿便要蹬向聂阳胯下。

  噌的一声,寒光闪闪的锋锐剑尖弹出暗鞘,两根飞针也激射而出。

  但剑尖啪的一声折断在泥土里,那两根飞针也没入草丛,踪影全无。

  聂阳就像是早已防备着她的最后一击般,她运力上挺的同时,他顺势使出影
返向后一拽,带着她往后腾空而起,足足掠出数丈。如同纸鸢般被带飞出去,力
道又尽数被引开借走,她这一腿完全被对方功力带偏,落地之时一脚踢在了地上,
足趾几欲折断,顿时痛的她连眼泪都差点冒了出来。

  偏偏还说出不出话,连痛呼都好似漏了风的风箱,她口中一阵苦涩,比方才
求死之时更为浓烈的绝望感开始从心底浮现。

  「这便是你最后的手段了么?」聂阳依然低头望着她,语调轻柔,就像在与
多年未见的朋友闲谈。

  秦落蕊心已凉了一半,脊背一挺还想拼力站起。

  聂阳握着她双腕的手掌运力下压,两人力道相差甚远,登时便把她按跪在地
上,双手也被压在了头后。

  「呜啊——」她不甘心的吼叫出来,腰膝奋力上拔,无奈双肩之上仿佛巨冰
压顶,寒气森森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聂阳右手再次放回到裤带上,拉着活结的一端,一点一点地拉开。

  秦落蕊屈辱的跪在他的面前,视线正对着他双腿之间,她涨的满脸通红,额
上青筋暴起,随着衣带的拉开而不住抽动。

  「你不是很想阉了我么。」聂阳抽出裤带,勒过她的脖颈,与她的双腕绕在
一起,死死捆住,他抬起脚,把滑落的裤子轻轻甩到一边,裸露的胯下,缓缓凑
到她的嘴边,柔声道,「我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能咬下去,我就再没本事做你
口中的淫贼了。」

  一双凤目几乎瞪裂了眼眶,秦落蕊眼睁睁看着男子的不文之物高昂着逼近自
己唇畔,上面筋脉缠绕无比狰狞,还带着丝丝血痕,显见是方才弄伤了花可衣,
一阵淡淡腥臭扑面而来,叫她几欲作呕。

  那涨紫菇头竟比她松开的嘴巴还要大上一些,硬梆梆的尖儿向里一挤,把她
无力合拢的下巴又撑开几分。

  「呃唔!咳啊!啊、啊呜呜——」秦落蕊纤细的脖颈涨的又粗又红,锁骨中
央抻直的两根脖筋拼命地用力,可脸颊被聂阳双手按定,连摇头几寸也做不到,
就像被一圈铁箍死死勒住,逼她看着面前乱蓬蓬的一丛阴毛越凑越近,口中越塞
越满,舌上一股腥涩直向舌根蔓延。

  「唔!唔唔!呜呜呜……」毕竟只是个不满双十的少女,又从未遇到过如此
屈辱,那男子凶器填满她口中每一处空隙后,她终究还是忍耐不住,苦闷的哭泣
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脸颊,落在紧贴身前的聂阳腿上。

  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聂阳的双手微微一松,正想开口,就觉双掌间的头颅猛
然一晃,挣扎着要往下压。她下巴虽被卸脱,上腭却不受影响,这向下一啃,至
少也要给他命根子上留下数行齿痕。

  他连忙重新运力按住,目光落下,恰对上她愤恨至极的上迎视线。

  缓缓吸了口气,他沉腰向后抽出,阳根的底部一寸寸蹭过她无处可藏的丁香
小舌,一阵阵酥麻贯体,快活非常。撤到最外,菇头压在她柔软唇瓣上来回磨了
一圈,浅浅进出几次,跟着又是往里一顶,一口气冲到喉头,尖儿上都能感到周
围的嫩肌在不断地吞咽蠕动。

  他这边进进出出好似玩弄多了一条舌头的蜜穴嫩蕊,她这边却被顶的呛咳恶
心,舌腹、上腭、两腮、喉头,尽被那巨物左冲右撞碾压过去,满口尽是腥酸味
道,连那堆黑毛,也不停刺在她俏挺鼻尖,痒丝丝的好不难受。

  若是此时天降雷霆将她劈为齑粉,她必定感激涕零。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嘴唇舌头都已有些麻木,脑袋也因为不断地呛咳而
有些昏昏沉沉,就在她以为那根东西要在她口中翻搅折腾到天荒地老之时,嘴里
的肉棍突然一跳,那不断撑挤她咽喉的肉龟猛地又胀大了几分。

  胸口一阵恶心,喉头本能的一缩,怎知聂阳这次却并未后退,反而压着她的
后脑往里又是一刺,原本一直露在外面的那短短一截咕滋一声消失在她唇外,她
软麻的下唇甚至碰到了男子那皱巴巴的阴囊。

  脖颈仿佛被木桩强行夯粗了几分,她连气也喘不过来,双手背在脑后凌空虚
抓,却什么也抓握不住,凤眼之中泪如泉涌,呛得连鼻涕也喷出了几丝。

  这却不过才是个开始。

  卡在深处的棒儿紧接着抖了起来,每抖一下,便是一股粘糊糊的东西喷射出
来,浓如米浆,腥涩无比。

  秦落蕊一边哀泣,一边本能的一口口吞咽下去,尽管如此,咽的慢了,仍从
鼻孔里呛出一些,白花花的流在嘴边,让她羞愤欲绝。

  聂阳退开两步,调整着急促的呼吸,虽然胸中欲火稍息,可不知是否药性所
致,沾满口水的那根棒儿依旧威风凛凛的昂首伫立。

  幸好阳脉已断,这情欲不会与幽冥九转功的阴火交汇一处,否则……不知会
害死多少无辜女子。

  至于这秦落蕊,他冷冷扫了一眼,心底并未有半点觉得后悔或是怜惜。

  花可衣、龙十九和这黑蝶姐妹,统统都是一样,对仇隋的杀意,理所当然的
扩延到这些助纣为虐之辈的身上。

  若不是还要留下活口尽可能盘问出些什么,他一定会让她们都变成九转邪功
的祭品。

  方才的倔强和气势被面上的涕泪交加彻底摧毁,秦落蕊难得一见显出楚楚可
怜的模样。

  她垂下头,哇的一声呕了出来,也许是晌午并未吃什么东西,吐在地上的,
只有浑浊的酸水而已。

  聂阳走过去,弯腰轻轻替她拍着后背,柔声道:「吐出来,是不是就好受些
了?」

  秦落蕊身子一颤,双腿连连蹬地,向后挪开数尺,哭的发肿的双眼除了愤恨,
终于还是多了几分鲜明的恐惧。

  「你若是肯告诉我你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我可以放过你。」聂阳一边说道,
一边向她走去,上衣敞开后,结实的肌肉散发出令秦落蕊心悸的压迫感。

  而更让她慌张的,是那依旧耀武扬威的男子器物。

  行走江湖这两年,她多少也对男女之事有所了解,本以为刚才那一番恶心之
后,总能拖延上一时半刻,玄姐来了,还有一丝希望得救,怎么也没想到,聂阳
竟根本不必休息。

  她心思动的颇快,转念便想到聂阳神态间的异常之处,跟着便明白过来,花
可衣那边布置下的毒药,恐怕是出了问题,她左顾右盼,四下空旷无人,只得把
心一横,向着聂阳猛地点了点头,口中啊啊叫了两声。

  聂阳走到她身边,弯腰伸手一托,喀的一声,松脱的下颌总算回到了原处,
不过这一下伤的颇狠,只怕以后若是笑得大声些,也有可能再次脱臼。

  她小心翼翼的左右活动了一下下巴,喘息道:「手,帮我解开,这样,我喘
不过气。」

  聂阳低下头,帮她松开双腕,将那腰带随手一系,束好了上衣,衣摆颇长,
挡住了小半大腿,只剩下两条男子裸腿竖在面前,她总算稍微安心一些,揉了揉
麻木双腕,道:「我……我先问你,你为什么没有中毒?我们明明算计的这么精
巧,你只要来找花姐姐的麻烦,就九成九要着了道儿。」

  聂阳望着她迷惑的神情,淡淡道:「因为你们被出卖了。」

  「不可能!」她低叫道,旋即压下火气,抚着胸口,喘息道,「我不信。那
药明明有效,我和玄姐去之前都要喝酒,有一次我喝的少了,胸口都会发闷。」

  聂阳摇头道:「那药确实有效,只不过不是用来毒死我的,而是用来害死你
们的。给你们药的人,并不是想要我的命,而是想要我在这顺峰镇上,身败名裂,
丢尽颜面,最好是羞愧远去,从此不再回来。」

  「你……你是说?」

  「那不过是药性绵长持久的春药而已。其实你仔细想想也该明白,若真的是
什么厉害的毒物,就算用酒能解,又岂能做成脂粉,涂在脸上?」聂阳蹲下身子,
轻轻抚着她散乱发鬓,柔声道,「如果不是我早早横下心自断了阳脉,此刻,花
可衣已是个死人,你们姐妹,恐怕也成了尸体。周围寻常民家的无辜女子,更不
知要有多少毁在我的九转邪功上。你们两个的死活,那人真的放在心上么?」

  秦落蕊鼻尖微微冒汗,她吞了口唾沫,双手扶着草地,向后退开一些,喃喃
道:「没想到……我们姐妹,竟也成了弃子……」

  「也?」捕捉到她话中的含义,聂阳微皱眉头,逼近追问道。

  秦落蕊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那边开着屋门的房间,似乎是担心花可衣出来,
她垂下头,低声道:「按当初的交代,因为这毒药起性较慢,花可衣身上,还被
偷偷下了后招。」她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有少许羞耻,不敢正视聂阳双眼,声音
更低了几分,「我们每日送去的酒里,也放了药粉。不过……不过那药是做什么
的,我们可一点也不知道。她……她只说,花可衣骚媚入骨,你、你又有那什么
邪功在身,到时候用内力压住毒性,说不定还会……还会与她做、做那下流事情,
那样,你就会中这酒里的毒。」

  她有些不安的看向聂阳,嗫嚅道:「我猜……她应该是骗我的,你、你这也
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龙十九……你好深的心机。竟连这种地方,也想到要布下后手!

  聂阳连忙又将功力运转了一遍,每一处要紧穴位都刻意冲了两遍,幸好并无
大碍,只是仍旧饥渴的九转邪功变得更加焦躁,甚至已影响到凌绝世那并不需要
转化只是要慢慢纳为己用的同源内力。

  姑且当作并无大碍,聂阳缓缓吐了口气,柔声道:「暂且没事,想来不是什
么猛药。秦姑娘,你现在能否如实相告,你们到这镇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秦落蕊的目光变得有点闪烁,她侧开头,迟疑道:「我和玄姐,自然……是
为了扬名立万。」

  聂阳微微摇了摇头,右手猛地一抓,嘶啦一声,她肩头一块衣料已被扯下,
浑圆粉嫩的肩头顿时裸露在他眼前。

  秦落蕊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抬手掩住露出肌肤,颤声道:「你……你这淫贼,
想干什么?」

  聂阳勾起唇角,将那块衣料往鼻端一凑,道:「你可以不说实话,我现在药
力发作,巴不得不需要放你一条生路。」

  秦落蕊看他又抬起手来,忙道:「等等!我……我……我是接到命令来的。」

  「什么命令?」

  「让我们姐妹尽快赶到镇上,帮……帮仇掌门见机行事。」她垂下的右手攥
了一把草叶,紧紧捏住。

  「都做些什么?」

  「你、你不是知道了么。」她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就是随各处的江湖
草莽起哄,煽动他们上山去冒险。那些人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求名逐利,死有余
辜。」

  「他们求名逐利死有余辜,你们用税银设下陷阱害死人命反倒是替天行道了
吗?」聂阳冷哼一声,讥诮道。

  「你莫要血口喷人!」秦落蕊怒瞪着他道,「我们不过是引人上山与鬼煞拼
命,怎么就成了我们设下陷阱?你难道想说那鬼煞是我们请来的不成?」

  聂阳微微一笑,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看她忍不住浑身一颤,才柔声道:
「自然不是你们姐妹请来的,你们两人就算再多杀百十个淫贼,也买不来这么大
的阵仗。」

  她抬手拍开聂阳手掌,紧张道:「你说这些,我听不懂。你想问什么,就快
问,问完了……就快放我走。」

  「和你一道的,除了玄飞花,还有谁?」

  「这……这我不能说。」

  嘶——这一声,又是一块黑布飞起,飘落在地,秦落蕊凤目圆睁,低头一望,
慌忙垂肘掩住胸前,那一片露出的白色裹胸,惊得她顿时出了一头冷汗,「我…

  …我虽然是女流之辈,可……可也知道何事做得,何事做不得。你……你这
般逼迫,实在是欺人太甚!「」好,那我只问,这次把你们三人一并出卖的那人,
到底是谁?是不是就是仇隋仇掌门?他出卖你们在先,你替我指认,总不算违背
江湖道义吧?「聂阳柔声诱哄,双目黑如深潭,仿佛要把秦落蕊吸入其中一样。

  她洁白的脖颈轻轻蠕动了一下,迟疑片刻,才摇了摇头道:「不是仇掌门。

  我们……我们还不够资格和他接触。若是有人出卖我们……一定是那个女人。
「她双目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缓缓道,」这次在镇上的一切行动,我们都
暂时转成她的直属部下。「」你说的,是龙十九?「

  秦落蕊双唇不住颤抖,犹豫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道:「她那一支的人我
都不认识,全凭令牌行动。她本人……又有那种本事,所以就算我知道她把我们
姐妹当作弃子卖掉,也没法帮你找到她。」

  「花可衣不是她那一支?」聂阳扬了扬眉,问道。

  秦落蕊咬了咬牙,摇了摇头,道:「她……她是仇掌门那边的人。我猜,多
半是顾及他们怎么也是叔嫂亲戚,才这样安排的吧。」她不安的看了一眼聂阳越
发红润的面颊,勉强维持镇定道,「我说了这么多,若被他们知道,等同死罪,
你……你这样还不肯放过我么?」

  求死的冲动被打断,又痛遭羞辱,勇气似乎再也难以凝聚,她神情愈发惊惶,
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怜,想来这副模样,江湖上也没有几人见过。

  聂阳心中权衡再三,花可衣嘴里恐怕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看她的态度,
也绝不会做出半点对仇隋不利之事,这秦落蕊年纪尚轻,性子又冲动莽撞,反而
是天道的一个绝佳俘虏。

  只是先前答应了她,她应答也不似作伪,总不好背信弃义。

  算了,反正这姐妹二人行迹已露,晚上通知慕容极,再擒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聂阳暗暗思忖片刻,心道反正还有花可衣在,身上的情欲总有办法泄去,就暂且
放过她吧。

  「看你并不像骗我,很好,你可以走了。」聂阳轻轻叹了口气,体内喧嚣的
淫欲贪婪的渴求着面前的鲜嫩娇躯,他勉强定了定神,把视线从她裸露肩头上移
开,一步步往后退去。

  秦落蕊低下头,散乱的发丝垂落两颊,聂阳的脚尖才从她垂下的视线中消失,
她便咬紧了牙关,护在胸前的手悄悄摸进了衣襟之中。

  聂阳本就一直盯着她周身每一处动作,一见她并未转身走开而是探手摸进怀
里,登时左手一扯将腰带抽下,右手向后一翻,已把外衣脱在手中。

  果不其然,秦落蕊的手掌猛地抽出,向他一扬,一片碎布落下,一把青黑毒
砂漫天撒来。

  聂阳右手一抖,影返劲道直透袍布,展臂凌空一兜,就听噗噗一阵轻响,一
把毒砂尽数打在那灌注真气的衣料之上。

  秦落蕊心中大骇,连忙又往怀里掏去,摸出一把暗器,一边往他这边甩手撒
出,一边扭身拔足便逃。

  怒火登时窜上心头,聂阳俯身一纵,从打来的暗器下方野豹般冲出。

  秦落蕊的身法虽然轻盈花巧,用来逃命却不够快。聂阳不过三个起落,凌空
身形投下的黑影已笼罩在她身上。

  她扭身还想还手,才一回头,就见聂阳双掌齐出,浑厚掌力卷起一股阴风,
凌厉下击,迫的她呼吸都为之一滞,连忙勉强就地一滚,往旁边躲开。

  正想往后踢腿以攻代守,她腰后才要发力,就觉一股巨力无声无息印在她腰
眼之上,登时四肢百骸一阵恶寒,胸腹刀绞般的疼痛一路涌到喉头,唔得一声闷
哼,腥咸满口,温热鲜血顺着唇角向下流去。

  秦落蕊身子一软,还没倒下,就被聂阳揪着后领提了起来,一把揽在身前,
绷紧的左臂用力勒住她的纤细脖颈,突起筋肉压在她柔软喉咙,让她连气息也难
以顺畅。

  「我已经放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出手?」聂阳贴在她耳边问道,声音嘶哑暗
淡,带着说不出的阴沉之意。

  秦落蕊抬肘向后顶去,却被他另一手一把抓住,强行扭到身前,与脖颈一道
勒住,虽被制住手臂,颈上压力却稍稍松驰,她急促的喘了几口大气,恨恨道:
「你……你邪功傍身,若不杀你,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受你祸害!纵然……没什
么希望,我、我也要试试看。不然……怎么对得起替天行道四字!」

  「呵、呵呵……」他低沉的笑了起来,左臂猛地又加了几分力道。

  「唔……咳啊!」嘴里那口血终究还是没能咽下,秦落蕊一声闷哼,咳出一
片猩红。

  与勒紧的手臂截然相反,他的右手却轻柔无比,就像方才在她唇上涂抹口水
一样,缓缓把她咳出的血痕擦拭干净,只是这次她下颌未脱,他也没往唇间抹去。

  纵然已浑身赤裸,聂阳身上仍热得发烫,这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毫无保留
的传达给贴在他身前的秦落蕊。她身量不高,也就比云盼情高上一指不足,这般
靠着,只觉一根硬物抵在腰窝之上,顿时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粘着血的拇指划过她的下巴,把一道红痕一路拖过他自己的左臂,跟着落在
锁骨下,那方才就被撕开的破洞之中。

  白色的裹胸中,传来异样的紧实触感,聂阳讥诮一笑,在她耳边道:「缠的
这么紧,也不怕委屈了那两只兔儿。」

  「才……不用你……管……」她勉强说道,娇小的身子用力扭动挣扎,只是
这样被人从背后钳制,功力又差出一截,实在是无计可施。

  「怎么不用,我不好好帮你一把,岂不是对不住你扣给我的一顶好帽子?」

  他拇指一拧,将残余血迹尽数抹在裹胸外,跟着顺着那破洞运力一扯,黑色
上衣应手而裂,敞开的衣襟中,露出裹胸与裤腰间那一段白生生的腰肢。

  她练的应是以外功为主,腰身虽细,却并不显得十分柔软,肚腹上能隐隐看
到肌肉的轮廓,此刻不断用力挣扎,肌肤下筋肉弹动,透着一股别样情趣。

  「放开……我……」她急怒交加,抬腿往下踩去。聂阳屈膝一顶,便逼得她
无处下脚,反而让腰臀与他大腿贴的更紧,敏感肌肤甚至能感觉到他血脉搏动,
叫她羞愤难当。

  上衣怀中揣的东西随着挣扎掉了下来,仍有一些暗器,两个油纸包,和一些
江湖人常用的随身物件,反倒是女儿家的胭脂水粉、随身小镜不见踪影。

  衣襟开敞,还露出她腰带里别着的一排飞刀。这么看来,她到是浑身上下都
不缺伤人夺命的手段。

  他垂手抽出一把飞刀,将余下的丢在地上,勒着她向后退开,远远离开那堆
凶器,免得一时分心,再被她得了机会。

  想到她靴中也另有乾坤,他索性连她的靴子连同布袜一并蹬掉,拖着她一双
赤足往后挪开。

  她脚掌比寻常女子大些,应该是自小踩桩的缘故,足趾并的极拢,脚背上筋
络分明,可见在那穿花蝴蝶般的身法上着实下过苦功。

  一直拖出数丈,聂阳才停下脚步,稍稍放松左臂,让她剧烈喘息起来。

  她趁隙抽出双手,反臂便去抓他胯下。

  他眉心一拧,手臂在她锁骨上猛地一勒,喀的一声,她双手伸至半途,便软
软垂下,她痛呼一声,喘息道:「咳……有种……你就一掌劈死我……这么折磨
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算什么男人!」

  他重新收紧手臂,右手拿着飞刀向上一挑,裹胸连着内里包缠白布一并裂开,
随手一扯,落在地上,一双出乎意料的肥圆玉乳扑噜跳将出来,也不知被这般缠
了多久,白皙的乳肉被勒的满是红印,上面两颗嫣红乳蒂,也软软陷在一片晕红
中。

  「啊!你这……恶贼!放……放开我!」她抬手抓住他的手臂,锁骨受伤运
不上力,只得又抠又挠,好像寻常泼妇般向他反击。

  那几道血痕自然可以视而不见,聂阳也不理她,把飞刀远远丢开,右手一抹,
已运起幽冥九转功,抚在她酥软如绵的丰乳当中。

  「呜唔——唔啊啊——!」大抵是头一遭被异性如此抚摸,秦落蕊尖锐的悲
号起来,腰肢一挺,左足撑地,立地一字马向上越肩直踢聂阳面门。

  他左臂一松一揽,反将她小腿一并勒在颈侧,动弹不得。

  这一腿将两颗乳瓜挤向一边,松软玉丘将聂阳手掌陷在当中,仅剩下不足三
指的手背还露在外面,这么一对「累赘」,若不用布条紧紧束住,还真是会令轻
功身法至少打个对折。

  「别……不要!」胸前骤然一冷,原本被男子碰触导致又羞又热的肌肤瞬间
凉了下来,她心中一颤,突觉周身残存劲力都往他掌下汇去,恍若江河入海,万
流归一,想到传言中那幽冥九转功的厉害,登时吓得她脸颊都变得发白。

  她们姐妹一向辣手无情,这两年也不知结下多少仇家,仰仗天道庇佑,加上
自身武功,总算是平安无事。可若是功力被夺,成了个健壮些的平凡女子,今后
只怕连个安稳觉也求之不得。

  「你……你放过我,我……我保证不再对你出手了。我发誓……玄姐那边我
也帮你去说,我们姐妹这就离开这里,再……再也不来了。」毕竟还是年轻丫头,
大难临头,终于碎掉了一身的尖刺,婉转哀求起来。

  只可惜她这番话说得也太过顺口熟练,有方才毒砂在前,他一身如火欲念在
后,又如何肯再放她。

  手掌向下一滑,聚在一处的内力精元尽数被引导到丹田之下,周身经脉变得
空虚不堪,她还想挣扎,却连四肢都已用不上力。那掌心忽而炽热,忽而清凉,
轻轻压在她丹田下的裤腰上,竟激起一阵痒酥酥的快意,丝丝缕缕散播开来。

  她虽手刃过不少淫邪之辈,对男女之事也一知半解,可自身却还是黄花处子,
除了玄姐,连外人的手都没有拉过,又怎会知道这燥热酥麻代表着什么,只是少
女本能预警,心中大感不妙罢了。

  「放手……放手啊……」她尽力将腰肢往一边扭开,可身子被牢牢钳制在聂
阳身前,扭来摆去也不过尺许距离,根本挣脱不开,不过片刻,她一身修为便被
他熟练无比的封在下腹,热如内丹。

  铺垫已罢,聂阳手掌一转,又攀回到她胸前丰美双丘上,把那股丝丝缕缕的
麻痒,也一道送到她胸前肌肤。

  她身子一颤,想向后缩,可背后被他顶住,根本动弹不得,胸前一阵热过一
阵,忽而一阵酸麻透过,气息一阵憋闷,竟啊的一声低低叫了出来。

  这一生羞得她面红耳赤,连忙紧紧咬住下唇,双手拼命去扒胸口那只要命的
手掌。

  沉甸甸的乳肉丰腴柔嫩,聂阳一边撩拨,一边享用,嫌她抠得发白的手指烦
人,手掌轻轻一引,让她指尖一下抠在旁边乳根上,留下一个血道,疼的她唔唔
一阵闷哼。

  聂阳以往从未见过如此浑圆巨物,一时爱不释手,掌心贴着汗津津的滑腻肌
肤轻柔爱抚,运起的功力如羽毛轻扫,在她饱满酥胸上来回游走。

  不多时,这番逗弄便见了效果,软软陷在那一圈晕红中的娇羞乳蒂,终于还
是不堪忍受一股股流过的甜美愉悦,怯生生的冒了个尖儿。

  聂阳居高临下望着,又岂会看漏那初绽红芽,虎口一张,已将一边奶尖儿捏
在当中,食指微抬,指肚点在乳蕾顶端,轻轻敲叩。

  「唔——」带着巧妙阴劲的手指轻轻一点,便是一阵麻痒流窜,这般连续轻
敲,就算是饱经滋润的妇人也难说禁受的住,秦落蕊紧咬的齿缝间情不自禁的泄
出一段细颤娇吟,高高抬在肩头的赤裸脚掌忍不住勾起了足尖。

  眼见着那颗嫣红乳豆轻颤着膨胀起来,他两指微曲,轻轻一捏,已将它挤在
当中,挺起的嫣红蓓蕾软中带硬,稍稍施力,左右搓动,顷刻间,便又胀大几分,
翘立起来。

  「住手啊……住手,求你……」令她慌乱的奇妙愉悦随着乳头的挺起而更加
鲜明,本已没再用力的小腹不觉又绷得死紧,微微突起的肌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
连接在乳尖,他的手指动上几动,那小肚子便一阵细密抽动,仿佛要将什么东西
从肚中排挤出来一样。

  而更让她大惑不解的,是肚子里好像真的有了什么,暖洋洋的,腹下抽动之
时,那股暖意便好似被挤了下去,几次三番过后,一阵山风吹过,裤裆里一片凉
飕飕的湿意,她还道是泄了尿出来,顿时羞愤欲绝,恨不得一头撞进地下,再也
不要见人。

  分开二指,聂阳耐着性子将秦落蕊两边丰乳细细把玩通透,让两颗嫣红乳珠
涨的发紫,连中央那条沟壑都泛起落霞红潮,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掌,向下滑
去。

  「你……你干什么!不行……不许碰那儿!不要——!」已被弄得周身发烫,
四肢酸软的秦落蕊却一直留意着自己腿心的情形,不光是因为知道那是女儿家要
紧的地方,也因为那片湿漉漉的地方越扩越大,不管她怎么忍尿,仍是湿的快能
拧出水来。

  可他手指找的,却偏偏就是那儿。

  黑色布裤上的水痕并不明显,手指一探,才发觉已是一片湿泞,聂阳哧的一
笑,笑出的热气正喷在她额侧。

  胯下羞处被隔着一层薄布压住,双腿大开连阻挡也无处使力,耳中又听到聂
阳那声讥笑,秦落蕊呜的把脸扭向一边,泪水夺眶而出。

  润湿的布料十分贴身,将内里的蜜唇形状描绘的清清楚楚,聂阳不费什么心
思,便摸到了她蜜户顶上的相思红豆,一字大开的双股扯开重门叠户,让那娇嫩
突起近乎毫无遮掩,他在周围画了几个圈子,将细细凉气缓缓透入,跟着指肚一
压,按在那棵嫩核上便是一阵上下揉搓,早已贯透指尖的功力更不会被单薄布料
阻挡,一股脑罩了上去。

  「嗯——你……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高高抬起的大腿顿时
抻的笔直,肌肉突起,连裤管也撑的发紧,充满弹力的股根以裤布都无法掩饰的
幅度抽动,秦落蕊的下唇已被咬破,仍无法忍耐的张开了口,那恍如呜咽的淫靡
呻吟,霎时便回响在空旷山间。

  冷热交替的如丝内力随着聂阳的指尖撩拨缠绕在阴核方圆,说痒,痒的发痛,
说痛,痛的酸麻,层层叠叠的快活一浪借着一浪,让她甚至忘了一身功力即将消
失,情不自禁的扭动着腰肢,裤裆被浸湿的地方,顷刻便蔓延到大腿附近。

  「啊啊——好……好舒服……」无意识的吐露了心声,她垂下的双手也忘记
了抵抗,只是攥紧了手边的裤管,不自觉地跟着心里的畅快用力。

  聂阳用掌底压住那颗硬胀小豆,转而握住她湿润蜜丘,二指略一用力,隔着
布料将真气送入紧缩膣口,四下蹭弄,讥笑道:「能叫你舒服成这样,我这也算
是恩将仇报了吧。」

  秦落蕊猛然醒觉,羞耻的连耳廓都红的透亮,强咬牙道:「无……无耻!嗯
啊——啊啊……」这话原本斥骂的颇有气势,可才骂出口,聂阳的内力已送入她
体内,好似一条无形的舌头,突的在她花蕊之中飞快舔了几下,强烈的酸痒凝成
一线,一气贯穿腰背,冲的她顶门微感眩晕,又是一连声的娇媚轻叫。

  她垂下头,左右摇了起来,汗湿的发丝随之来回摆动,几缕贴在脸颊上,随
着她急促的娇喘起伏。

  聂阳松开左臂,活动了一下仍然不太灵便的左腕,揉动她因喘息而更加诱人
的晃动乳瓜。

  一直高抬的腿终于得以放下,她软软靠在他身前,双股好似有自己的意志一
样,明明膝盖拼命想要并拢,紧绷的大腿却丝毫不想移动,仍分开出足够的空隙,
让他的手在其中恣意亵玩。

  「我……我……怎么……会……」聂阳的手指动的更加迅速,她挣扎着吐出
残破的字句,在酥软的呻吟中显得格外无力。

  「呜——啊!啊啊……」终于抵受不住这销魂噬骨的甜美折磨,秦落蕊凄楚
的尖叫起来,黑裤中的双腿剧烈的颤抖了几下,膝弯一软便向前倒去。

  聂阳双臂揽住她的身子,右手往深处一摸,果然已泄了满谷腴滑,指尖一按,
便能觉出湿淋淋的鲜嫩玉门正诱人的一张一缩。

  这不是花可衣,她不懂天灵诀,情潮初泄,正是少女阴脉最为脆弱之际。

  他不需要再等下去。这一番玩弄,已足以消解他的怒气。

  剩下的,便是那炽烈的欲火,与饥饿已久的九转毒龙。

  他把秦落蕊脑后的发丝拨开,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后颈,初尝极乐喜悦的少女
在温柔的亲吻下缓缓松弛了周身的紧张,无法抗拒的依赖感让她不安的呻吟起来,
缩着脖子想要躲避。

  轻轻揉着她的酥软乳峰,他缓缓抽开了她裤腰上的丝带,带着红边的黑色腰
带垂落下去,轻轻落在她的脚背上。

  脚上的腰带似乎惊醒了她,她猛地抖了一下,双手紧紧抓住了裤腰,大抵是
心知求饶已毫无用处,她只是不住地摇头,低声抽泣着并紧了双腿。

  聂阳也不强去脱她裤子,只是低头不住的吻着她的耳根颈侧,左手揉在她胸
前,渐渐又混上了丝丝清凉真气。还未软化的乳蕾又颤巍巍的翘了起来,在他指
间捏扁揉圆,变化多端。

  「呜唔……嗯嗯……」还未消褪的愉悦再度燃起,她偏头想躲,却根本躲避
不开,带着黑蝶耳坠的耳垂更是被他一口含住,舌尖前后摩擦,吮的那边肌肤麻
痒难耐。

  他微微沉腰,待命已久的阳根向前一挺,挤入她臀后沟谷之中。她裤子为了
方便行动本就极为贴身,这一下好似臀肉夹住了男子凶器一般,吓得她浑身一紧,
双手忍不住向上一提。殊不知这一提裤腰,布料入肉更紧,那硬物往前一滑,直
钻腿心,热乎乎的边儿擦过润湿蜜唇,感觉清晰无比,好似随时会冲杀进来。

  她大腿肌肉极为紧实,苦练外功所致,比寻常女子也要粗壮许多,此刻运力
夹紧,倒真是挤不进半根手指,但正是如此,才更令人遐想一旦进到深处,这双
腿运力一夹,该是怎么一番快活。

  在外隔靴搔痒般蹭了一阵,聂阳右手从她腰侧收回,在她大腿上捏了几捏,
突然扯住她裤裆布料运力一撕,那一块濡湿黑布登时被撕下巴掌大的一块,紧紧
夹住的雪白臀部连着小片大腿一并露了出来。

  她啊的惊叫一声,回手便要去捂,聂阳一声轻笑,左手捏著她丰腴乳肉向下
一拽,右臂一翻,已将她双臂架在背后。

  胸前肩上同时吃痛,她身子本已无力,闷哼一声弯下腰去,上身一沉,臀股
自然昂起,一条湿淋淋的嫣红裂隙顿时便从并拢的腿心里露出大半。

  还以为要被压倒在地,秦落蕊咬牙使力,挺直双腿往上顶去,不愿就此跪伏。

  这却正中聂阳下怀,他双腿分开,迁就她娇小身形,沉低的怒龙正对着臀股
交缝里欲露还羞的处子阴门,尖尖的菇头悄悄对正,猛然运力往里冲去。

  那紧小嫩涡原本并不容易闯入,无奈她双腿紧并,那根玉茎想要滑开也无路
可去,滋的一声,周遭腴软蜜唇都被顶的向内凹去,粗壮阳根借着淫汁滑腻,一
下便没入她体内大半有余。

  好似一根火烫铁棒硬生生插到体内,秦落蕊昂头惨呼一声,雪白股间一丝猩
红垂落,流入裤子破口之中。

  紧绷如筋的嫩腔牢牢握住棒身,越往深处,阻力越强,已被撑开的阴门更是
一阵阵全力缩紧,徒劳的向外推挤。聂阳低喘着用双手卡紧她的腰肢,稍稍往后
退出寸许,跟着又是一冲。

  这一下终于将曲折小径探的通透,菇头传来软中带硬的花心触感,他运力一
压,那肥美花心跟着便是一颤,他上下一搅,那团嫩肉便如珠戏游龙,贴着菇头
来回翻滚。

  他在那里采蕊戏芯,满心愉悦,她却胀痛欲裂,好似要被沿着肚子从中砍开,
实在禁受不住,双腿无力,微微分开几分,簇拢的肌肉稍一放松,疼痛也跟着减
轻少许。

  她心知童贞已失,大势已去,心头一片空空荡荡,好似丢了魂魄,索性将双
膝打开,好让那胀裂之感再减轻些。

  聂阳跟着她放低身形,见她双手已松,便抽出下身,将她裤子向下剥至膝弯,
扶正玉茎,重新缓缓推入。

  一片白皙丰丘之间,绕着血丝的粗长凶器一寸寸挤入其中,好似一根粗大木
钉,将这只折翼黑蝶慢慢钉死,再也无处可逃。

  处子蜜穴,又是春潮未歇,当真是紧窄不失湿滑,腴软透着细嫩,聂阳压住
功力,忍不住先纵情抽送起来,只是单纯的让胯下怒龙,享受那一阵阵嘬吸带来
的令人骨髓发麻的畅快。

  毕竟聂阳费心撩拨了半晌,动情的胴体自然便生了回应,破瓜鲜血并未流上
多久,就被粘腻的清润淫浆稀释开来。

  疼痛渐远,欲情再临,秦落蕊因垂下而更显丰硕的巨乳,又在晃动中浮现了
动人的霞光。

  「求求你……别……别再动了……」明知无望,她还是忍不住哀求告饶,不
光是被他撞得好似拍打一样的屁股阵阵热辣,也是身子里被磨弄出的酸痒令她打
心底感到害怕。

  不是怕那会令她难受,而是怕那会令她太过快活,快活的变成一个淫妇,变
成生平最看不起的那种女人。

  不论什么男人,此刻又有谁会收手?

  聂阳回手握住她翘起臀尖,担心夜长梦多,就此开始运功。粗大菇头先是卡
在膣口,浅浅磨弄,进出间,细如毫发的内息轻柔透入,丝丝凉意触上火热嫩壁,
让那蜜腔立马便是一缩。

  「嗯……嗯嗯?」只在浅处抽送,内里自然空虚,秦落蕊略感奇怪,但只来
得及轻轻一哼,便被那股仿佛能让身子飞天而起的浮动快意占据了全部脑海,一
边扭动腰肢,一边踮起脚尖追逐着快乐之源。

  看她已显得有些狂乱,聂阳吸了口气,向前一挺,紧紧贴上她臀后肌肤,阳
根直冲蕊心,搔弄四下媚肉的寒凉真气随之汇成一股,猛然撞入酥软如泥的一团
嫩肌之中。

  「啊、啊啊——!」秦落蕊浑身抖了两下,方才刚刚泄过一次的身子又小小
丢了一回,随着琼浆蜜露流出的女子阴元,尽数被他吸纳。

  他垂手一按,将先前聚好的内息往下一送,强行迫往阴关,跟着挺身振腰,
裹着丝丝寒气的玉茎深埋在她臀中,密集的动作起来。

  这一下使出了真力,转眼秦落蕊的雪臀便被他撞的白里透红,混着淡薄红色
的阴津被搅的泛起细沫,一股股挤出体外,沿着不住痉挛的股内缓缓流下。

  「我……要……要……不行了……啊嗯……嗯啊啊——!」身子好似被抛进
巨大漩涡之中,她窒息般颤声叫道,娇小裸躯猛地挺了两下,号哭般的尖叫冲口
而出。

  聂阳也粗喘起来,汗水从额前滴落在她身上,一感到勒在最外的玉门突然束
紧,他立刻施展十成功力,双臂一抱,把秦落蕊娇躯揽膝抬起,高昂怒龙自下而
上深深钻入,无力抵抗的脆弱门户顿时洞开,聚成一团的功力尽数流向他体内。

  许久未曾满足的九转邪功亢奋的在他经脉奔走,张牙舞爪的撕咬着秦落蕊本
就不强的内息,全部支离破碎后,仍未觉得满意,便又冲向了两人紧密贴合之处。

  冰凉的气息再次钻入花心,秦落蕊呜呜叫了两声,泄到无力的身子晃了几下,
又被推上颠峰,软绵绵的吐了一股淫蜜。

  聂阳却仍嫌不够,一双眼睛盯着她晃动丰乳,运功又再抽送。

  若是寻常女子,早已失神昏迷,就算是秦落蕊这样的习武少女,此刻也被那
极乐折磨的快要失去意识,一浪高过一浪的快感中,竟模模糊糊觉得这样死掉好
似也不算太差,口中喃喃说道:「嗯……嗯啊,死……死了……死了吧……」

  感到身上娇躯渐渐变得沉重绵软,他猛然惊觉有异,连忙强行收住九转邪功,
一看秦落蕊,已经垂头闭目不省人事,先前因喜悦而泛起红潮的肌肤,此刻竟变
得十分苍白,虚汗从她周身冒出,湿如雨淋。

  他暗道一声糟糕,比起花可衣,这可是更有用的一条舌头,不料被情欲激狂
了心性,险些弄到她脱阴而亡。他忙将她放在地上,侧目看去,果然明明棒儿已
经离开,那张合不断地蜜穴中仍汩汩流出稀薄透明的津液,好似体内凿开了一口
泉眼。

  他平心静气一番,有些恼怒的压下仍在躁动的邪功,单掌按出,贴在她气海
上,将一股真气小心的送入心脉,另一手运力封住她腹下阴脉,跟着不断摩挲她
心口肌肤,配合心脉的微弱跳动间或下压。

  这般折腾了一柱香功夫,她总算是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摇了摇头,虚弱不堪
的梦呓道:「不要……放……开我……」

  他这才长出口气,坐在了一边的地上。

  赤身裸体坐在这荒郊野外也不是办法,他略一休息,起身找回了衣物,穿好
后将秦落蕊扛在肩上,带去先前那间屋子。

  屋子还是不久前的样子,床边甚至还残留着湿漉漉的痕迹。

  但花可衣已经不见了。

  后窗的窗棂被整个卸掉,她应该就是从那里钻了出去。

  他把秦落蕊放到床上,略一沉吟,使出幽冥掌力封住她下肢经脉,扯过被单
将她盖在下面,这才穿窗而出,追踪过去。

  倒不是他还非要追回花可衣不可,毕竟那女人对仇隋死心塌地,指望她出面
揭破难如登天,她又受了重伤,短期内应该是无力帮忙,比起她,他更想沿着另
一条路迎去,把玄飞花也出手擒下。

  他此刻追踪过去,不过是想看看,她受着内伤,在这种地方会往哪儿逃。

  这踉踉跄跄的脚印并不难跟,他弯腰留意着周围动静,很快就跟到了游仙峰
的后崖之下。

  足迹到此为止,他仰头看了看,垂下的树藤似乎有几根颇为古怪,他用衣袖
垫住手掌,握住捏了一捏,果然如他所料,藤蔓中藏着坚韧的钢丝,只要用手扯
动,便能轻易的向崖上发送讯号。

  如此看来,花可衣必定是躲到了鬼煞之中。

  他留心记下这里的布置,并未打草惊蛇,而是缓缓退了回去。

  既然鬼煞已经救去了花可衣,刚才那几间屋子,也不再安全。他回去带上秦
落蕊,给她裹了一条被单,一路带到那条岔路口。

  就此回镇,到关卡处多半又是一番麻烦,玄飞花多半是往另一条路追去,以
秦落蕊做人质的话,擒下应该不难。聂阳思忖片刻,还是将秦落蕊扛在肩上,大
步往南走去。

  只不过,他一路走到快到官道的地方,也没找到那另一个黑衣少女。

  按说她们情同姐妹,总不会丢下这个就此回去。而这一路寻来,路上也没什
么需要特意耽搁的地方。

  聂阳疑惑的看着远处人来人往的官道,玄飞花找到这里,怎样也该折返,为
何会没有迎上呢?

  他往回又仔细找了一遍,这次,总算让他找到了一个耳环。

  一个带着黑蝶耳坠,与秦落蕊耳垂上一模一样的精工耳环。丢下的地方极为
刻意,就像是为了求救而留下的记号一样。

  但周围除了杂乱的足印,再也找不到可以辨明方向的依据。

  那本是来寻他晦气的玄飞花,就这样不见了。

  乳硬助性:第八十八章

                (一)

  清秀的五官因痛楚而皱成一团,秦落蕊颤抖着抬起头,无法合拢的嘴巴让她
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滑稽,明明是愤恨交加的神情,却由于双唇大开口涎下垂而变
成了阿黑颜(アヘ颜)。

  「喂……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这种一般人不好理解的词!」

                (二)

  被聂阳的注视弄得浑身发寒,秦落蕊小心的将力道运至腰下,双膝微弯,打
算做最后一搏。

  「猛虎落地式!」

                (三)

  聂阳低下头,帮她松开双腕,将那腰带随手一系,束好了上衣,衣摆颇长,
挡住了小半大腿,只剩下两条男子裸腿竖在面前,她总算稍微安心一些,揉了揉
麻木双腕,道:「我……我先问你,你为什么没有中毒?我们明明算计的这么精
巧,你只要来找花姐姐的麻烦,就九成九要着了道儿。」

  聂阳望着她迷惑的神情,淡淡道:「因为上次我去作者家门口上吊,他终于
舍得给我加光环了。」

                (四)

  她抬手拍开聂阳手掌,紧张道:「你说这些,我听不懂。你想问什么,就快
问,问完了……就快放我走。」

  「和你一道的,除了玄飞花,还有谁?」

  「这……这是禁则事项。」

                (五)

  「我已经放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出手?」聂阳贴在她耳边问道,声音嘶哑暗
淡,带着说不出的阴沉之意。

  「该……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混蛋……跟着唱起来了。」

                (六)

  上衣怀中揣的东西随着挣扎掉了下来,仍有一些暗器,两个油纸包,一把剃
刀,一瓶雌激素,一顶假发,一堆胭脂水粉,两个胸垫。

  「哎,聂少侠。你怎么走了?」

                (七)

  这般折腾了一柱香功夫,她总算是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摇了摇头,虚弱不堪
的梦呓道:「不要……放……开我……」

  聂阳嗯了一声,又紧紧抱住了她……

  秦落蕊,卒。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断句是很重要的。

  第089章:折花掠影(上)

  顺峰镇周遭危机四伏,聂阳自然不能为了个玄飞花多费功夫,他将秦落蕊小
心放下,施展轻功纵上一旁树干,眺望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便跃下将她
原样扛起,往出镇那条小路折返。

  走出不远,背上忽然一痛,他反手一摸,原来是醒来的秦落蕊从头上取下了
黑木发簪,照他臀后刺了一下。

  「不必白费功夫,那根簪子里的药,我已经倒干净了。」聂阳一掌拍在她屁
股上,讥诮道,「你身上已没有我没检查过的地方,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把头
发簪好,乖乖随我回去。」

  秦落蕊在他肩上低低抽泣起来,哭了一会儿,才恨恨道:「无耻!淫贼!」

  聂阳隔着被单又在她臀上扇了一掌,道:「这会儿随便你骂,不想让我打昏
你的话,一会儿快到镇上的时候记得闭嘴。你既然已经落在敌人手里,老实一些,
总会少吃些苦头。」

  「少……少吃些苦头?我……我都被你——还有什么苦头吃不得!无耻!恶
棍!下流!」

  看来还是快到的时候打昏她的好,聂阳摇了摇头,搂紧她开始踢打得双腿,
加快脚步。

  秦落蕊骂了一阵,总算停下了嘴,只是在后面不住抽噎。

  聂阳本就仍有八分烦躁,若不是镇子已经就在不远,险些便要再把她放下来
好好炮制一顿。察觉到他的手掌突然往上移了一移,压在了还隐隐发痛的臀峰上,
秦落蕊身子僵了一僵,把哭声也渐渐压了下去。

  步子虽快,聂阳的耳朵却没有一刻放松,不过过于信赖耳力的下场,便是走
下一个陡坡后,突然发现一个身影已经近在数丈之内。

  那是个略有发福的中年商贾,圆圆的脸上留着山羊胡子,扣着一顶瓜皮小帽,
绸缎长袍外罩着金丝夹褂,怎么看也不像是江湖武人,更像是个当铺的大掌柜。

  不过一个当铺的当家,不会在这种地方等他。

  那人一看到聂阳,就微笑着迎了过来,仿佛等待已久。

  戒备心起,聂阳侧身将秦落蕊让到后方,右掌前伸,沉声道:「阁下是谁?」

  那人楞了一下,跟着笑了起来,略显浮肿的眼皮下,漆黑的眼瞳盈满了温暖
之意,「看来假以时日,田三小姐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声音没有丝毫伪装,温醇悦耳,而在此刻的聂阳听来,更是骤然感觉浑身
一阵轻松,连那恼人的燥热,也霎时消去几分。

  他也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迈步往那人身边走去,口中道:「慕容,你要是
这副样子回家,你那未婚妻会不会吓得逃婚?」

  慕容极无奈的摸了摸被垫的肥厚外凸的下巴,笑道:「连她也能吓跑,那我
就可以靠这张脸杀人了吧。」

  「你怎么会在这儿?」走到慕容极身边,聂阳把身上的秦落蕊稳了稳位置,
问道。

  「原本我是该在镇子周围调查一些事情,晚上一切忙完的时候再去找你。」
慕容极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惜,我听人报告,你带着一个光溜溜的女人,一
路往这边来了。我只好早些过来,看起来,你似乎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

  察觉到慕容极口气中隐约的责怪,聂阳默然片刻,道:「我原本抓到了花可
衣。」

  「哦?那……她呢?这位又是?

  「为了这女人,让她逃了。」聂阳不愿多谈,只道,「不过倒让我知道了这
边上游仙峰的法子。至于这位,是乌煞双蝶中的秦落蕊,她们也已经入了天道,
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从旁协助仇隋。」

  「这俘虏……比花可衣还值得么?」慕容极颇为不解的问道。

  「花可衣对仇隋实在是死心塌地,上次松口说出的话,她一句也不认。我也
不知道她的话究竟有没有哪一句可以相信。比起她,这位秦姑娘简直称得上单纯。」

  慕容极摸了摸下巴,笑道:「死伤在这两只黑蝴蝶手上的人想必不会认同你
的结论。不过,我倒是能多少明白一二,至少,这两人与仇隋没什么感情纠葛,
也不是过命的交情。」

  「不错。」聂阳望了望出现在视野中的关卡,道,「慕容,能带我们进镇么?」

  慕容极点了点头,「你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慕容极才从镇中折返,随行的还有一辆轻便马车,
和一个满面虬髯的车夫。

  关卡上的两个衙役不知道是被提前收买亦或本就是自己人,秦落蕊猛然大声
呼救,也被他们视而不见,聂阳索性撕下两条床单,给她绑手塞嘴,省却麻烦。

  「往刘家去么?」慕容极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嗯,既然芊芊已经来了,你们再做变装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回去时候千
万小心,天道已经来了不少高手,暴露行迹总不是什么好事。」聂阳靠在厢板上,
闭起双目尽力调节着胸腹间的热流。

  上车之后,他和慕容极已经做了简单的交流,这些事虽然千头万绪,讲述起
来倒也不费什么功夫。

  聂阳说到身上中的毒药时,慕容极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苦笑道:「看来做
个酒鬼倒也有些好处。」

  讲完之后,慕容极也简单叙述了一下。

  按他所说,如意楼的属下仅有一些探子和原本就在镇上的暗哨在此,南三堂、
内三堂与外三堂汇集到附近的好手在玉若嫣的命令下以一个过于广阔的圈子将顺
峰镇围在了中间。

  慕容极要求过几次,但玉总管全然没有动手的打算,不管是六百万两税银还
是以仇隋为首的天道党徒,她选择的都是静静观望。

  今天北严侯府中精锐高手大半赶来后,她才初次调动了几名有实力的高手,
交代下去几道密令。慕容极无从越权了解,只知道这动向与北严侯属下的营地有
关。

  形势异常微妙,慕容极能直接命令的属下变得很少,只能勉强保证在镇上的
活动而已,因此对聂阳报仇的帮助,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出乎聂阳意料,赵阳这次的立场竟然还是未知。

  赵阳知道如意楼的人就在附近,所以他才敢简单直接的出手寻衅。但他与公
门众人素来看不对眼,和玉总管之间交情极为冷淡,听说这次的主事者是她后,
便决定自己行动。

  幸好他对慕容极还算亲切,目标一致的情形下,勉强可以算是聂阳的最大强
援。

  老马破车,走的谈不上快,一些要紧事情说完,聂阳从布帘缝隙往外看了一
眼,担心道:「慕容,你和云盼情都离开了,芊芊自己留在落脚的地方,会不会
不太安全?」

  慕容极的唇角浮现一丝笑意,道:「田三小姐的易容术至少也有龙十九七成
火候,一般的江湖人,根本认不出她。」

  「可别忘了,现在天道在这镇上统领全局的,很可能就是龙十九本人。她可
是深知芊芊的手段,也知道芊芊的身份有多大分量。不行,」聂阳揉了揉眉心,
沉声道,「还是先去你们落脚的地方吧,我可以不下车,你去把芊芊安顿好。实
在不行,就先托给赵师叔。」

  「你这也是个法子,传闻赵阳前辈生平最是怜香惜玉,不过,我怕有人不答
应。」慕容极笑道,圆圆的脸上腮肉跳动,在车内昏暗处看来,真是毫无易容痕
迹。

  「谁不答应?」

  「我。」回答聂阳的,却是车前那个肩宽体阔的虬髯车夫,他面貌极为阳刚,
这一个我字,却说得娇脆清甜,婉转悦耳。

  聂阳一听,不仅半惊半喜道:「芊芊?」

  那车夫卟哧一笑,连背影都变得平添几分娇娆,「聂大哥你好没良心,人家
为你大老远赶来,你却宁愿把我托给一个陌生大叔。」

  聂阳不由得苦笑道:「你也知道,现在这是非之地,恐怕最危险的就是在我
身边。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们一个都不要来。」

  「我们不来,你和月儿就不危险了么?」

  「我本就是我们兄妹的事。再怎么危险,也责无旁贷。」聂阳轻轻叹了口气,
小声答道。

  田芊芊甩了甩手中马鞭,笑道:「你为何不这样想,你要是有个万一,我们
几个都不会开心,我们一起跑来帮你,其实也是为了帮自己。你活下去,总好过
死了让我们一起难过。是不是?」

  聂阳一怔,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直觉胸中的淤塞之感,随着一股暖意消融
了大半。片刻后,他才微笑起来,靠在了厢壁上,喃喃道:「谢谢。」

  马车缓缓驶入刘家后门,伪装成仆娘的云盼情依旧在院中忙活,她似乎是刻
意磨练过,拎壶挥帚,已经都是以左手为主。

  聂阳一下马车,就听到月儿在屋中喜道:「哥,是你回来了么?」随着话音,
屋门哐啷一声被推开,月儿走出门来,却看到聂阳身边多了两个陌生男子,和一
个被卷在被单中塞住嘴巴的年轻少女,脸色顿时微变,问道,「这……都是谁?」

  聂阳一边往屋内走去,一边小声介绍了一边。听到那虬髯大汉竟是田芊芊,
月儿满脸的不信。芊芊倒是直接,拉着她的手便往自己怀里一塞。月儿面色微红,
这才半惊半疑的点了点头。

  她与双蝶也是一道上山,自然认得,听聂阳简单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虽然满
心不悦,还是忍耐下来,小声道:「这种不明事理甘当走狗的女人,杀了也是活
该。哥你只是废她武功,也够心慈手软了。」

  田芊芊黑眸转动,在月儿身上打量一番,跟着又看向秦落蕊,略一沉吟,突
道:「没杀她,倒也是桩好事。」

  「哦?」其余人的目光顿时转了过来,云盼情也关好屋门,站在了屋内。

  「聂大哥,你一直最担心的不就是月儿的安危么?那你说,要是有个和月儿
一模一样的女子在咱们手上,危险岂不是平白少了一半?」

  聂阳微微皱眉,看着秦落蕊道:「她们高矮胖瘦都不太相像,除了脸型有几
分相仿,其余几乎看不出什么相同,这样你也能做到?」

  田芊芊笑道:「用来和月儿站到一起供人比对那肯定是要穿帮的,要让你仔
细去观察一番,多半也是要糟。可要是单独拿出来让与月儿不熟的人远远观望,
除了我师父和寥寥几个极为擅长认人的怪物,八成都能糊弄过去。」

  秦落蕊在床上侧脸听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冷汗顷刻便留了满头满脸。若
不是嘴里还被塞着东西,恐怕这时已经叫骂起来。

  聂阳想了片刻,嗯了一声,道:「就依你。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上。」

  众人难得重聚,七嘴八舌聊了一会儿,芊芊身上只带了一些基本工具,为秦
落蕊改扮的事情只能暂且延后。留在这里也是徒增麻烦,索性等一会儿他们离开
之时,就直接装上马车带走。

  「对了,芊芊,能跟我说说你师父的事吗?」此时镇上最难对付的敌人就是
龙十九,聂阳思忖再三,还是向芊芊开口问道。

  此时大半坛好酒已经下肚,他身上的药性已去了七七八八,说起正事,也能
更清醒些。

  芊芊已经去了虬髯大汉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一张艳若春花的绝美容颜配
着那垫出的魁梧身材,还颇有几分滑稽。

  「这……要从何说起呢?」她歪着头想了一想,「我从小就跟她学东西,她
一年最少要在庄上待两三个月,这么多事,让我从哪儿开始说啊?」

  聂阳皱了皱眉,虽说想要知道些龙十九的事,却发现不知从何问起。

  如何识破她的易容?如何防备她的毒药暗器?这些问题田芊芊要是能有答案,
她怕是也不会在那匪窝中失手被擒,最后成了他聂阳的屋中娇娘。

  「你能想到什么,就告诉我们什么好了。」

  慕容极微微一笑,补充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师父为何给自己起了龙十
九的名字,她本名叫做什么?」

  田芊芊点了点头,回忆道:「其实她本名自己也从未刻意提过。到我爹庄上
寻求庇护的时候,也只是自称龙十九。不过……她有一次喝的酩酊大醉,我问起
过她的名字,她含含糊糊的说过『阿石』这样的闺名,也不知是哪个『石』字。
其余时候问起,她总是说有辱先人,不愿多提。」

  「但龙十九这个名号,我倒是听她说过。她说武林中曾经有过龙三爷、龙五
公子和龙十少这几个有名的高手。而她虽然不懂武功,却觉得那三人加在一起,
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便自称龙十九。说起来,这与昔年名满天下的剑客燕十三
倒是大同小异。」

  「她跟你说过什么与她自身有关的事么?」聂阳问道,「比如,她的家人,
情人?」

  田芊芊微微一笑,道:「我听云妹子说了,和我知道的事情两相印证,她和
邢碎影多半就是旧情人,龙影香九成九是他们的私生女。不过这些私事,我师父
几乎从不说起。和我一起的时候,她除了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各种本事之外,通
常都很少说话。现下仔细一想,最初我要学那桃花神功的时候,她言语间还颇为
不愿。」

  聂阳眼中寒光一闪,喃喃道:「早知道龙影香竟是他的女儿,我当初就不该
把她还给白继羽。」

  田芊芊低头道:「聂大哥,别说这些气话了,不论如何,最后你还是会去换
人的。」

  看他握紧了拳头,她伸出手盖在他手背上,柔声道:「你会那么做,不正是
你和邢碎影截然不同的地方么?这……总不是一件坏事。」

  聂阳摇了摇头,挺直手指揉了揉紧绷的眉心,轻叹道:「任何会阻碍我报仇
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事。」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盼情靠在门上的身子轻轻一颤,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鲜明
的担忧。

  田芊芊见势不妙,一声轻笑,将话题揽回道:「我师父还经常说起一些江湖
逸事,虽说都是我软磨硬泡求来的,不过倒也还算有趣。可惜和她自己有关的似
乎不多,也不知道你们想不想知道。」

  聂阳不抱什么希望的接道:「若是有和仇家相关的事情,就再好不过了。」

  田芊芊为难道:「那倒没有,仇隋这名字,我都是和天道搭上线后,才第一
次听到。啊……」她想到什么一样,迟疑片刻,接着道,「说起这个,当初我师
父引荐我加入后,好像旁敲侧击暗示过,要让我劝我爹也加入进来。只是那是我
和我爹已经翻了脸,嘴上答应下来,实际从没提过。此刻回想起来,天道原本想
要的其实是我爹,多半是后来未能遂愿,才设法把我坑了出来,设套害他。」

  慕容极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否则他们不可能教你那害人的桃花神功,还
不让你接触到更多天道的同门。八成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个跳板而已。」

  田芊芊早已隐约猜到,心里倒也并未受什么冲击,而是突道:「说起那桃花
神功……有件事我突然想了起来。」

  这功法与聂阳也算有所牵扯,他总算稍稍振作了一些精神,抬头道:「什么
事?」

  田芊芊回忆道:「我最初按信上所说的方法修炼的时候,曾被我身边一个老
仆看到过心法的内容。他看了个开头,先是颇为惊讶的说了句『咦,这不是凝玉
庄的东西么?』我自然不信,将他驳了一顿,他往后看了几页,又向我道歉说
『错了错了,是小的老眼昏花,后面有不少不同,可能是小的误会了。』」

  慕容极谨慎道:「他既然这么说,多半是误会了吧。」

  田芊芊却摇头道:「那人和凝玉庄颇有渊源,而且也不是信口开河之辈。这
次聂大哥出镖,不也有两个凝玉庄弟子大老远赶来帮忙么?莫非……凝玉庄跟天
道也有什么牵扯?」

  聂阳这才开口道:「与天道是否有关我不能肯定。但凝玉庄一定与九转邪功
有什么隐含的联系。跟着镖队的那对夫妻,妻子祁玉琳下落不明。他们找到镇上
的师兄师姐,做妻子的李玉虹也在近日失踪,而下手掳走她的,很可能就是易容
成我的龙十九。」

  想到王凝山,聂阳跟着便想起了与他相遇前要办的事,立刻肃容看向慕容极
道:「慕容,你这次来,顾不可有没有去找你?」

  「顾不可?」慕容极微感讶异,道,「他找我做什么?莫非误以为我是如意
楼的什么当家,想要出手除掉不成?我只是楼主身边一个随从,可担不起他这么
看重。」

  聂阳摇头道:「我刚到镇上见到他一面,他似乎有什么急事需要找如意楼的
人。我看他装出颓废消沉的样子,好像借着酒醉在躲避什么,当时我有别的事要
办,没想到仔细询问,后来再去找他,有人说他往翼州方向去了。顾不可为人更
近似天道正统,我觉得不像是刻意做出的圈套。」

  慕容极沉吟不语,田芊芊在旁却道:「这第二代天道哪里还有什么正统,昔
年四大世家六大剑派围剿天狼山,结成暗地里的同盟,自持替天行道,才有了天
道这么一个称呼。血战之后,天道便只是一个虚名,直到狼魂重现江湖大肆寻仇,
才又重新集合起来与之对抗。虽说也有阴谋算计,但归根结底,还都是名门正派,
最后立下君子之约,狼魂息事宁人,天道解散,双方也并没有谁毁约。」

  她颇为不屑道:「我先前还以为这次天道重出江湖,依旧是为了武林大义,
还道这一次主事之人胸襟宽广,连我这种性子偏激手段邪门的人也肯收纳,可现
下看来,说是鱼龙混杂都嫌客气。」

  她既然被天道设计过,自然心头有气,慕容极也不理她的气话,缓缓道:
「我们并没对顾不可下令赶尽杀绝,他要躲得肯定不是如意楼,再说要是躲咱们,
更没必要找我。摧花盟已经消灭,顾不可本就不是挂名的淫贼,也不至于躲避其
余江湖正道。我觉得,与其说他在躲避谁,倒不如说他想做出颓废无用的姿态,
来令某些人麻痹大意,放松对他的戒心。」

  聂月儿眼珠一转,道:「天道,他在躲避他们天道的自己人。所以他才要找
如意楼。」

  慕容极紧接着道:「这消息我会尽快让玉总管知道。顺峰镇周围方圆五十里
已经密布我们的眼线,顾不可只要真的往翼州方向去了,就绝不可能无影无踪。」

  这件事通知到了慕容极,聂阳心头也是一松,仿佛卸了一块大石,他缓缓道:
「除了顾不可,还有失踪的祁玉琳、李玉虹,凝玉庄被卷入的两个女弟子,一定
隐藏着什么重大秘密。可此刻在这镇上,我实在是无法任意行动。」

  田芊芊在旁突道:「聂大哥,你想任意行动,也不是什么难事,把你变成哪
个名人多半有点困难,但若只是叫除了这里的人没人认得出你,可就轻而易举了。
到时候你只要小心说话的口音,四下怎么打探都行。」

  聂阳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只是先前觉得仇隋已经到了明处,又不愿连累
田芊芊来此犯险,也就暂且略过。

  而现今,一来龙十九已经接替仇隋成为暗地的主使,二来田芊芊人已到此,
再说些矫情的话也是徒劳。

  「好吧,就依你说的办。」

  看聂阳脸上又浮现出略带戾气的振奋光彩,云盼情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转
身盯住了窗外的动静,安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如果仇隋只是个普通的淫贼恶徒该有多好,她只需要陪他去找,找到后一剑
杀了,一切便能结束。

  哪怕他一直只是邢碎影也好,不管他有多么阴险狡猾,总会有一时失算的一
刻,他们要对抗的,无非就是一些见不得光的高手。

  可他终究还是成了仇隋。

  天风剑派的掌门,天道的舵主,税银大案的关键,他摇身一变,已经成了这
镇上最碰不得的人。

  她侧脸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苍白的秦落蕊仍在无声的抽泣,她微微皱起了眉,
易容材料在额心填塞出拢皱的不适。乌煞双蝶,名号虽不好听,近年在龙江沿岸
办下的,却也多为伸张正义之事,纵然手段残忍,也令人无从指摘。

  之后他们要对抗的,却是比起这两姐妹更能代表正道群雄的人。

  先不论所谓名声的影响,单论武功,光是她在镇上已经认出的那些人,就个
个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如果仇隋铁了心躲在这样一群人身后,聂阳必定会一次次选择铤而走险,甚
至……走向另一条她一直想让他避开的路。

  幸好,至少……秦落蕊还留下了一条命在。她在心中自我宽慰了一番,将注
意力转回到他们的对话中。

  聂阳对玄飞花的失踪颇为在意,向慕容极问了一句。

  慕容极摇头道:「从我守在那条小道开始,除你之外,再没别人从那里经过。
不过如果掠走她的人逃的方向向外,玉总管的手下一定会发现。」

  「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聂阳回头看了一眼秦落蕊,道,
「她们姐妹都是天道中人,又是派来支援仇隋,这几天一直负责诱人上山冒险,
按说,最可能向她们出手的,就是如意楼。」

  慕容极仍摇头道:「不会,玉总管的命令不下,镇上的探子只会搜集情报。
这几天最接近出手的一次,就是上午赵前辈那一场大闹,天道要是有多人暴露身
份出手,我们的人一定会策应赵前辈,免得损失这么一个好手。」

  「她们姐妹武功也算不错,寻常毛贼没那么容易擒下玄飞花,这两人一身的
暗器,武功与她略高的。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得手,附近不会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可见,出手的人,要么是武功比她高出太多,一招就将她制服,让她只来得及丢
下一个耳环。」他侧脸望着秦落蕊,接着沉声道,「要么,动手的就是她认识的
人,她并未想到那人会对付她。」

  秦落蕊脸色登时一变,紧紧咬住了口中的布条,恶狠狠地瞪向聂阳。

  聂阳盯着她满是泪痕的愤恨凤目,一字字道:「动手的若是你们天道的自己
人,那你们这弃子,当得到真是彻底。」

  「唔唔——唔呜——!」秦落蕊愤怒的闷哼起来,摇动的身体让原本裹在身
上的被单滑落下去,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

  聂阳走到床边,拉起被单把她盖住,柔声道:「你不必如此激动,其实,你
心里也明白,这可能性,本就不小。不是么?」

  秦落蕊当然不信,聂阳也只是拿这话刺激她而已,他本人也并不太相信。

  玄飞花自然也不会相信有这种事发生。

  可它却偏偏发生了。

  醒来的时候,左腿膝下二寸的地方还隐隐有些麻痒,想来……应该是那根毒
针留下的残余药性所致,她动了动四肢,还有些麻软,但总算已经能够行动。

  抬眼望了望四周,是一间装饰极为朴素的民居,多半是附近那个村子里的农
户住所,她们姐妹需要潜伏的时候,也会选择这种低风险的地方驻留,代价通常
不过是几两银子,便宜得很。

  可……这并不是她落脚的地方。这是哪儿?

  有些发痛的头渐渐翻找出晕倒前的的记忆,她丢下了作为记号的耳环,再往
前,因为膝盖中了一根飞针,那飞针……是逆鳞!

  「龙……影香?」最后见到的,的确是那张面孔没错,可……可是为什么?
玄飞花捂着额头,因麻痹而模糊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对了……原本是去追聂阳的,聂阳带走了花可衣,所以她和秦妹放了信鸽,
先一步追了过来,遇到岔道,两人分头行动。

  追到半路,她遇到了龙影香,都是天道同门,她自然没有什么防备,还以为
对方是接到信鸽赶来帮忙,上前刚把情况说完,就觉膝下一麻,中了暗算。

  甚至连质问都来不及说出一声,玄飞花越想越是不忿,翻身坐到床边,伸手
去摸兵器,才发现两把短剑都已不知所踪。

  她心中一紧,连忙将周身都摸了一遍,才发现所有东西都被收走,连头发也
披散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装着机簧的布靴不在床边,脚上连袜子也被剥去,
不得已,只好赤脚踩在地上。

  这泥地又湿又凉,踩在上面一阵恶心,她强忍着走到窗边,正要往外看,破
烂的木门吱嘎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她扭头一看,怒道:「龙影香,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继羽被调走执行任务,心中记挂着他尚未痊愈的伤势,龙影香一张俏脸本
就冷若冰霜,听玄飞花这一声怒斥,冷笑着将门一关,道:「我与你无怨无仇,
你难不成认为这会是我的意思?」

  玄飞花闻言一怔,跟着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比秦落蕊年长两岁,心
性也较为沉稳,一转念间,已经猜到大事不妙,但面上不动声色,暗暗催动真气
活络血脉,口中道:「这是舵主的命令?还是……哪位掌旗的意思?」

  龙影香唇角微勾,道:「自然是我娘的意思,仇掌门此刻哪里有空,小小舵
主,怎么敢拿这种主意。」

  「不知属下犯了什么错,龙掌旗要如此对待属下?」玄飞花血脉渐渐流畅,
却还是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好似扶着窗棂才能稳住身形一般。

  「没什么错。」龙影香若无其事道,「只不过你们已被不少人盯上,这些天
诱人上山,你们做的太扎眼了。」

  「可这也是掌旗的命令,属下不明白。」

  龙影香摸出玄飞花的那双蝶纹匕首,放在桌上,淡淡道:「你若明白,掌旗
不就该轮到你做了。我娘身无武功,所以你们姐妹不是一直不服么?」

  玄飞花不卑不亢道:「属下只是担忧掌旗安危,并无他意。而且属下姐妹两
人一直尽忠职守,不知掌旗为何要派你来如此对待属下。」

  龙影香笑道:「反正他已来了,我也不妨让你听个清楚明白。让你们两人去
做那么扎眼的事,本就是为了今后的打算所做的铺垫。若非如此,镇上那些江湖
人怎么会留意你们?不留意你们,又怎会把你们追聂阳出镇的事情记在心里?」

  「聂阳?他又不是这次的主要目标,不过是顺带进行的一个任务而已,掌旗
最近是不是太过重视此人了?」玄飞花将真气运了两个周天,终于畅通无阻,她
盯着龙影香双手,留意着逆鳞所在。

  她知道不是龙影香的对手,隐龙山庄的双龙刺比她练得蝶双飞不知强了多少,
正面交战毫无胜算。不过她对自己的轻功还有一定自信,只要龙影香稍稍分心,
没用逆鳞将她当即擒下,逃走并非绝无可能。

  龙影香似乎对针上的麻药颇为自信,转开头也不看她,侧脸道:「什么重要
什么不重要,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我娘这么决定,自然有她的道理。」

  玄飞花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她冷笑一声,左足一挑,身侧的木盆斜飞而
起,砸向坐在桌边的龙影香,同时右足一蹬,双掌齐推破窗而出,转眼间娇小身
影已到了院中。

  龙影香抬手一挡将那木盆拨到一边,也不起身,坐在那里扬声道:「交给你
了,董少爷。」

  玄飞花脚才踏地,就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起身已然不及,只得狼狈万分的
就地一滚,从下方躲开。

  忙乱中,眼前只见到一名男子双腿踏步而来,她咬牙挺身而起,双掌一错猱
身而上。

  她与秦落蕊武功路数相同,不过修习时侧重内功心法,因此失了兵刃出手威
力也不会损失殆尽,双掌如穿花蝴蝶,直往那人要害招呼过去。

  能被龙影香唤作董少爷的,除了董剑鸣还能有谁。

  太极剑法本就在拳经之后,董剑鸣不拿长剑,武功也绝不会逊色一分,他双
手一翻,掌间柔劲已将玄飞花掌力锁在当中,虚抱一拢,扯得她立足不稳,往他
怀中跌去。

  玄飞花双臂一张,架开董剑鸣掌力,勉强转身逃开。董剑鸣冷哼一声,右手
疾伸,运力向后一拉。

  她身上黑衣纵然结实,也撑不住如此一拽,她被踉跄扯回同时,布帛从后领
开裂,生生被他扯下近尺宽的一大块布料,白润背脊登时裸露在外。天气闷热,
她内里并未衬上其他,这一下之后,连肚兜系在背后的交叉红带也被看得清清楚
楚。

  「嗯!」玄飞花也不回头,闷哼一声向后蹬出一脚,知道上衣已是累赘,反
手一扯从身上扯脱,兜头往后蒙去。

  董剑鸣提膝格住她踢来左足,右手一扬,把她丢来上衣捏在手中。看她借着
一踢之力仍要前窜,手臂一转,束衣成鞭,凌空抽下。

  啪的一声,雪白的背后顿时泛起一条夺目红痕,玄飞花痛呼一声,双手在地
上一撑,仍勉强向前翻去。

  只是这一撑一翻,已来不及逃出董剑鸣的太极拳力,他上步一揽,一记勾手
正中玄飞花刚刚翻抬过腰的腿侧,跟着顺势一扯,裤管应声开裂,直被他扯到脚
踝。

  「哈啊!」玄飞花一声怒喝,被抓住的左脚用力一抽,右腿足尖绷的笔直,
翻身疾取董剑鸣颈侧。

  董剑鸣不闪不避,左臂一崩一甩,将她左腿抽拉之力借往右肩,侧身一靠,
身形挤入她双腿之间,肩头不偏不倚的顶在她大腿内侧,将她娇小身子扛飞到半
空之中。

  跟着他双手连连挥出,只听布帛碎裂之声连连响起,黑色布片飞舞如蝶。

  等玄飞花从天旋地转落到地上,勉力稳住身形蹲在地上之际,身上已只剩下
那一条鲜红肚兜,和被撕到不足三指宽、被腰带系在腰上的裤布。

  她脸颊比秦落蕊圆润可爱,身形却瘦削许多,白嫩双腿丝毫不见腴肉,肤下
尽是肌肉跃动之感,胯部略窄,腰肢则更加纤细,一眼看去,甚至显得有些稚气,
加上肚兜中的胸膛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与十二三岁的少女好似也没有什么分别。

  双臂挡在胯下,玄飞花已羞得满面通红,圆圆的眼睛也蒙上一层水气,但她
似乎还不死心,因喘息而起伏的双肩依旧凝力待发。

  董剑鸣微微歪头看着她近乎赤裸的娇躯,目光一点点扫过全身,仿佛在悠闲
地观赏即将到手玩物的少年。

  抬头对上他阴鸷眼神,玄飞花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一边望着他双手的动
作,一边小心的张开垂在胯下的双手,攥了两把泥土握住。

  只要将来能杀了此人,现在被他多看几眼又有什么关系。

  「愚不可及。」董剑鸣眼帘略垂,突然低声自语般说道。

  玄飞花不敢再等,双手一扬洒出满天泥土,也顾不得身上衣不蔽体,转身就
逃。

  可惜她双肩才动,董剑鸣已飞身跳起,她才转过身来,他恰恰落在她面前,
近在咫尺,让她鼻尖几乎撞在他胸口。

  「你们……你们到底要怎样?」玄飞花又羞又急,终于大声问了出来。

  董剑鸣目光更加阴沉,唇角却泛起一丝微笑,道:「你那姓秦的好妹妹,已
经成了聂阳囊中之物。我不将你好好收拾一番,怎么对得起我那艳福齐天的好姐
夫。」

  玄飞花并不知道董剑鸣与聂阳之间的关系,只觉心头一片迷茫混乱,唯一明
白的,此时的处境极为危险,不动手,绝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强打精神,决
定拼死一搏,双掌双脚暴风骤雨般挥舞出去,也管不得什么招数章法,简直如泼
妇闹街,往董剑鸣身上招呼过去。

  太极守御天下无双,就算是名满天下的孤烟掌在此项上也要甘拜下风,董剑
鸣双臂一张,足踏八卦,轻轻松松将她的胡乱招式卸力挡下,犹有余暇看着她出
招之时足踢腿扫,暴露出的曼妙风景。

  那一双修长玉腿尽处,竟不见半根毫发,只是肌肤在股根附近略略转深,往
中央微微隆起,簇成一团绵软白嫩的蜜丘,当中纵裂一道嫣红凹谷,随着她双腿
开合忽宽忽窄,窄时闭拢无痕,好似倒扣腿心的浅底玉盘,宽时红豆乍现,连谷
底微开的嫩红穴涡也清晰可见。

  明知对手的视线正看着最为羞耻之处,玄飞花却毫无办法。这搏命打法极耗
精力,百十招后,口中娇喘愈发急促,举手投足也感到一阵酸软。

  董剑鸣这才如戏弄够了猎物的猫儿,双手一圈一绞,将她右臂绞在当中,只
听咔嚓一响,她高声惨呼,右臂肩肘同伤,软软垂了下去。

  他闪身踏入玄飞花身后,左手一拧,将她左臂反剪背后,押着带进屋中。

  龙影香微微一笑,悠然起身往门外走去,口中道:「一个时辰后,我来帮你
收拾。」

  木门在玄飞花身后砰然关上,她勉强挣了一挣,左腕如被铁箍圈住,动弹不
得,抓着她的左手还恰恰压在她腰眼之上,一股阴劲透入,让她双腿酸软如绵,
丝毫提不起力。

  「我不明白……我为天道尽心尽力……这……这到底为什么……」身后传来
董剑鸣宽衣解带的轻响,玄飞花心知在劫难逃,心中极为不甘,凄然问道。

  「我怎么知道。」董剑鸣冷冷答道,「你们天道的事情,本就莫名其妙。」

  玄飞花听到这并非同门中人,心下更加不愿,被压在桌上的身子又勉力挣扎
起来。

  董剑鸣在洗翎园耳濡目染,早已非当初的懵懂少年,也不理会她毫无威胁的
扭动踢打,右手一捞,从她肚兜侧缝挤了进去,小巧却不失坚挺的幼嫩淑乳顿时
落入他掌心,幽冥九转功力透指尖,大肆摸揉起来。

  可她被压在桌上,手掌横在木板与乳肉之间,屈伸多有不便,董剑鸣玩弄片
刻,松手撒开她左腕,搂着她凌空一翻,让她躺在桌上,臀部半悬桌边,旋即将
那碍事肚兜一把扯掉,团成一团,塞入她口中。

  玄飞花左手一得自由,立刻便一掌打向董剑鸣胸前。他屈肘一架,反手又将
她左腕握住,高扯过头,狠狠压在桌上。

  这一压,他低头俯身,几乎趴在她赤裸身上。舌尖在唇外扫了一圈,他一声
冷笑,低头便吻向她俏立乳尖的娇小红豆。

  她腰肢拱起,屈膝想要顶他,无奈对方人在双腿之间,怎么也无从使力,胸
前被湿润口唇紧紧吮住,奶尖儿被舌尖滑溜溜的舔了几口,酸中带痒,闷闷涨了
起来。

  不管她在身下怎么踢打扭动,董剑鸣只是含着她肿胀乳头不断吸吮舔嘬,左
手从她耳根向下抚摸,腋下、肋侧、臀肉一处也不放过,摸到她抬起足踝,便顺
势握住脚掌,轻柔捏弄一番。

  玄飞花身子瘦削,脚掌也极为小巧,尽管粘着不少泥沙,仍如新剥菱角,白
嫩可爱,摸捏之间脚趾屈伸,更加诱人。

  温热嘴唇终于放开了乳首蓓蕾,却一路转向腋下,那一片肌肤无论如何锻炼,
也依旧十分柔软敏锐,他舌尖扫过,来回转了几圈,就听她口中一阵闷哼,隐约
透着压抑不住的娇媚,「唔——呜呜……呜嗯嗯……」

  一个时辰已经很长,足够他在最后之前先做些享乐之事。

  赤裸的下身,那根凶器已昂首良久。

  洗翎园中学到的,本就不是什么令女子愉快的方法,对玄飞花,董剑鸣更不
需要刻意讨好,将她赤裸肌肤上不曾脏污的地方品尝大半后,他撑起身子,左手
扶住玉茎,往她悬空大半的雪臀凑去。

  那臀肉并不太丰满,甚至有些单薄,不过肌肤嫩白,臀瓣结实弹手,倒也别
有滋味。

  玄飞花惊慌失措心中害怕,身子又是一副春蕊半吐绽放未毕的模样,他这一
番亲吻抚弄,也只是让她有些发热,股间嫩蕊堪堪有了几点蜜露而已。

  对董剑鸣,这却已经足够。

  除了九转邪功带来的女子极乐神情外,他也越来越喜欢看到她们因痛苦和快
乐交织而扭曲的面目。

  突起青筋的阳根一寸寸挤入紧绷的臀股中心,踢打的双腿更加剧烈的挣扎起
来,可摇动的双脚和憋闷的哭嚎都无法阻止他缓慢的推进,弹动的腰肢被死死按
住,腹部的肌肉在他的掌下强烈的抽动。

  他继续向里,坚硬的菇头好似正在钻开无缝无隙的嫩肉,被撑开的花蕊本能
的收紧,死死抱住他的棒儿,反而让他快活无比。

  感到阻碍的存在,董剑鸣停下动作,深深吸了口气,跟着向前一压,弓身亲
吻她抻直颈侧同时,腰臀把那根巨物,毫不留情的推送到处子稚嫩蜜径的尽头。

  跟着,他抬手扯掉了塞在她口中的肚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玄飞花
的口中涌出,她从没想过,这听惯了的声音会有一天从她嘴里出现。

  那粗大凶器带来的撕裂剧痛,丝毫不逊于她刺入别人要害的短剑。

  甚至,比那更痛。

  因为这痛,并不会被死亡终结。而且,这也只是开始。

  董剑鸣愉快的吐了口气,站在桌边抓住了她一时无力的双脚,举起分到两边,
被压开的腿根,两根大筋都跟着浮现出来,当中那团白馥馥的蜜丘,也被稍稍拉
开。

  紧缩的蜜户微微放松,他立刻向后抽离,菇头刮过青涩嫩壁,磨的她又是一
阵哀鸣,连鼻尖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咯吱一声,却是玄飞花身下的木桌都被董剑鸣顶的挪了位置。

  蕊芯再遭重击,玄飞花呜的一声痛哼,强忍许久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一路
坠入鬓发之间。

  虽没有多少爱蜜,破瓜之血仍起了润滑功用,进出之渐渐顺畅,董剑鸣转而
抱紧她的纤腰,免得她缩回桌上,腰胯前后摆动,享用起来。

  这时左手固然重新得到自由,玄飞花却疼的连运力的心神也凝聚不成,纤细
五指紧紧扣着桌边,随着身子前后摇晃。

  董剑鸣的动作愈发激烈,那张旧桌也响的愈发密集,垂在桌边的一双赤足,
也晃的更加厉害。

  一道血痕从晃动的雪股缓缓流下,流过膝弯,流过小腿,流过纤秀的脚踝,
最后宛如一颗红泪,轻轻滴在地上。

  一边蹂躏着处子嫩穴,他一边伸手玩弄她娇躯其余各处。大抵是许久不曾有
机会如此尽兴,他下手颇重,娇嫩肌肤上被他一捏,便是一个略泛青紫的印子,
嫣红乳头被他搓掐几下,更加肿胀,仿佛连那小巧乳晕也能占得满满当当。

  不足一盏茶功夫,玄飞花已被折腾的满身大汗,亮晶晶的肌肤上布满了董剑
鸣留下的印痕。

  对这成果颇为满意,董剑鸣停下动作看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两声,撤腰抽了
出来。

  胀痛的体内骤然一空,玄飞花呻吟一声,抽泣着蜷在桌上,双腿并在一起,
肿如馒头的蜜丘被这一夹,又挤出一缕血丝,打横拖过臀尖,流在桌上。

  董剑鸣垂手蹭了些血,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两下,混着淡淡腥气的味道冲进
鼻中,让他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像是享受了片刻手上的味道,他抱起她翻转过来,犹如最初那时一样面朝下
按在桌上,跟着扳起她一条腿高高抬起,从臀后一举挺入。

  而重新挤入蜜穴中的玉茎,已经带上了丝丝缕缕的清凉内息。

  他运起功法的双手,也开始从背后轻柔的抚弄她饱经蹂躏的肌肤。

  渐渐地,能让疼痛都为之失色的酸麻快意从深处浮现出来,玄飞花迷惑的摇
着头,流淌在周身的情潮一波一波的涌出。

  稚嫩的腔管中,终于有了不同于血的滑腻蜜浆。

  「嗯……嗯嗯……别……别……」一直忍耐着没有开口求饶,当感到陌生的
燥意取代了疼痛,肌肤的厌恶转为渴盼时,玄飞花终于哀求道,「啊啊……不要
……这样……放、放开我……」

  但那冷热交替的奇妙搔弄反而更加快速,也更加准确,仿佛刚才的抚摸只是
为了判断关键的位置,带来阵阵酥麻的手掌开始盘旋在肋下和颈侧。

  她翘在桌边的臀部又开始了扭动,这次,却不是挣扎,而是穴心传来的钻心
狠痒,让腰肢不受控制的开始摆动,吞吸着戳在体内的坚硬肉棒。

  明知这情形不对,却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渴求,玄飞花心神愈发迷茫,直觉
周身肌肤越来越热,口中无比干渴,就连经脉中的内力被缓缓引到胯下,也浑然
不觉。

  约莫一刻功夫过后,董剑鸣稳住腰胯,任她自己扭腰摆臀,双手轻轻揉着她
凹陷腰眼,一阵强过一阵的内力源源不断的逼迫进去。

  腰后酸软如坠,汗津津的裸身上仿佛只剩下快活的感觉在跳跃,玄飞花一声
声娇啼起来,那颇为稚嫩的身子,竟不知死活的浮现出熟美少妇的媚态。

  就好像此前的疼痛,也成了此时甜美情潮的铺垫一般。

  运力闭住她酥胀蕊心,董剑鸣熟练的抄过她腋下握住双乳,亲吻着她小巧耳
珠,紧紧贴在背后,缓缓挺动。

  这动作虽然慢了下来,每一次进出,却都像扎在玄飞花的心尖儿,耳垂又酸
又痒,双乳翘麻难耐,偏偏胯下那口泉眼好似被塞子牢牢堵上,憋着那股畅快淋
漓的媚劲儿就是不给出路,直急得她恨不得开口哀求,求他还像方才那样恶狠狠
地捣上几下,越重越好。

  看她周身雪白肌肤都泛起了娇媚红潮,指间乳头也涨硬至极,在她耳垂轻轻
一舔,便引起一串战栗,董剑鸣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是坚持不住,
就只管安心上路,我保证,很快就给你送个伴儿,不叫你孤单寂寞。」

  玄飞花此时早已听不进任何话语,只是似哭非哭的呻吟不断,小巧圆臀不住
向后挺动,当中湿淋淋的蜜穴滋滋直响。

  董剑鸣长长吸了口气,将玉茎抽至最外,一声低喝:「破!」那根棒儿顿时
凝起一股寒气,带着隐隐吸力猛然插入深处。

  「呃、呃嗯——呀啊……啊啊啊——!」

  尖细高亢的淫靡叫喊声中,玄飞花的娇躯剧烈的痉挛起来,内力、阴元混着
泉涌般的淫汁,从大开的阴关中奔流而出。

  一道口涎从唇角垂下,她的双目渐渐失去了神采,茫然的看着不知何处的远
方。

  泛着细沫的浊浆从桌边滑落,一滴滴落在先前流下的血痕上,将泥土上的斑
点血迹一点点晕开。

  终于,模糊不见。

  乳硬助性:第八十九章

                (一)

  「不必白费功夫,那根簪子里的药,我已经倒干净了。」聂阳一掌拍在她屁
股上,讥诮道,「你身上已没有我没检查过的地方,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把头
发簪好,乖乖随我回去。」

  秦落蕊脸上一红,娇羞道:「那……那你看我的内痔还有的治么?」

                (二)

  戒备心起,聂阳侧身将秦落蕊让到后方,右掌前伸,沉声道:「阁下是谁?」

  那人楞了一下,跟着笑了起来,略显浮肿的眼皮下,漆黑的眼瞳盈满了温暖
之意,「你知道安利么?」

                (三)

  「你这也是个法子,传闻赵阳前辈生平最是怜香惜玉,不过,我怕有人不答
应。」慕容极笑道,圆圆的脸上腮肉跳动,在车内昏暗处看来,真是毫无PS痕
迹。

  「等等,毫无PS痕迹一般都是用来反讽的吧?」

  「那个……我觉得你NG的重点错了。」

                (四)

  聂阳一下马车,就听到月儿在屋中喜道:「哥,是你回来了么?」随着话音,
屋门哐啷一声被推开,月儿走出门来,却看到聂阳身边多了两个陌生男子,和一
个被卷在被单中塞住嘴巴的年轻少女,脸色顿时一红,道,「都什么时候了,你
还有心情开乱交趴踢?」

                (五)

  这泥地又湿又凉,踩在上面一阵恶心,她强忍着走到窗边,正要往外看,破
烂的木门吱嘎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她扭头一看,怒道:「龙影香,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影香道:「开门啊,英文是opendoor。这你还要我怎么解释?」

                (六)

  「聂阳?他又不是这次的主要目标,不过是顺带进行的一个任务而已,掌旗
最近是不是太过重视此人了?」玄飞花将真气运了两个周天,终于畅通无阻,她
盯着龙影香双手,留意着逆鳞所在。

  「你懂个屁,支线任务不做少拿多少奖励你懂吗?」

                (七)

  太极守御天下无双,就算是名满天下的孤烟掌在此项上也要甘拜下风,董剑
鸣双臂一张,足踏八卦,轻轻松松将她的胡乱招式卸力挡下,犹有余暇看着她出
招之时足踢腿扫,暴露出的曼妙风景。

  那一双修长玉腿尽处,竟有一根东西晃来荡去……

  玄飞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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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0章:折花掠影(下)

  奇经八脉都已找不到半点真气存在的证据,玄飞花闭起双目,低声抽泣着又
运了一遍心法,结果依然如故。

  重内轻外的她,丢了这一身内力之后,和寻常女子又有什么分别?

  浑身的肌肉又酸又疼,胯下股心更是肿痛难耐,明明已经没了那根东西进出,
却还是残留着仿佛被什么戳着的异样感觉。

  她费力的侧过身子,躺在湿漉漉的桌面上,不光是受伤的右臂无法动弹,四
肢百骸都虚弱不堪,连翻身坐起都极为困难。

  「你……到底是谁?为何……也会幽冥九转功?」就算死,也总要死个明白,
下去见了阎王,总不能连仇人姓氏名谁都说不上来。

  董剑鸣盘膝坐在床边,不理会各路真气在经脉中互异互斥的隐患,把玄飞花
的内力一股脑全部纳入,连炼化也懒得去做,只是强行收下。

  行功完毕,他才悠然走到玄飞花身边,伸手玩弄着她肿成菩提子般的乳尖,
道:「学了,自然就会。这也不是什么极难的心法,我为何会不得?至于我是谁
……」他低下头,突的一口吻住她嫣红双唇,辗转吸吮一番,才抬起头,盯着她
羞怒双眼道,「那并不重要,你将来做鬼多半是要缠着我的,那时你自然会知道。」

  玄飞花凄然一笑,颤声道:「我……我一身功力,已经被你拿得干干净净。
你为何还不杀我?」

  董剑鸣俯身压了过来,手掌轻柔的抚过她汗津津的清凉肌肤,一路挪到臀后,
握住仍在微微抽动的臀尖,一边搓揉,一边道:「你我无怨无仇,送你上路,总
要选个不那么残忍的法子。就让你像方才那样快活,一直快活到升天,如何?」

  玄飞花悲鸣一声,把脸扭到一边,不愿再看他略带疯狂的双目。

  「其实你应该明白的,你是聪明人。不这样死,这笔账怎么赖到聂阳头上呢?」
董剑鸣讥诮一笑,抚在她臀上的手掌滑入股间,将一条腿扳开架在肩上,挺腰一
凑,仍旧生龙活虎的阳根滋溜尽根而入。

  玄飞花呜嗯一声咬紧下唇,又痛又胀,又酸又麻,可说什么也不愿再叫出刚
才的淫浪之音,索性抬起左手死死按住了嘴巴。

  董剑鸣懒得去管她这最后的垂死挣扎,伸指在舌尖沾了些口水,往她光洁无
毛的蜜丘顶端轻轻一按,隔着一层嫩皮将软中带硬的娇小媚核压在指下,阳根往
里一耸,手指便转上一圈,菇头往后一蹭,便在那相思豆上左右拨弄两下。

  女子周身上下,再无一处能比这里更加敏锐,更不要说他还运起了九转邪功,
指尖忽凉忽热,揉在上面密密发颤,简直要颤飞了她的魂儿。

  「呜呜……嗯——嗯嗯……」左掌已几乎按不住满口的呻吟,玄飞花微摇螓
首,顷刻便被他逗弄的满面红潮,白皙裸躯透着浅浅桃红,本就残留着一腔淫蜜
的嫩穴更是新泉如涌,层层嫩肉一股脑往阳根上缠绕过去。

  他要的便是这种美妙滋味,滑腻紧窄的蜜户吮的他畅快无比,腰臀绷紧,配
合着手指的挑动渐渐加快撞击。

  他学来的这手法,本是为了对付洗翎园里那些身经百战的花魁,那些妖娆女
子对颠鸾倒凤比起梳妆打扮还要熟络,若不使些非常手段,采不到半点阴元不说,
还要被反吮了阳精入腹。

  对那些老练女子尚有奇效,更别说玄飞花这种稚嫩处子。

  刚刚才被夺了元红,阴关初绽,她那里禁得住这般逗弄,董剑鸣才大开大合
百下有余,她便一口咬住嘴边手指,呜咽着泄了身子。

  花心那团软肉抖了几抖,一股黏滑蜜浆迎头浇在龟首,董剑鸣畅快的轻哼两
声,被那仿佛陡然厚了半寸的嫩腔裹吸的通体酥麻。他乘胜追击,二指一转,捏
住当中膨肿阴核,另一手按住她晃动胯骨,把她汗湿粉臀牢牢定住,指肚一搓,
阳根便往里重重一戳。

  「呃!嗯!唔!啊!啊啊……啊啊啊——」每顶一下,玄飞花的身子便麻了
半截,紧紧咬着的小口也忍不住微微张开,羞耻的声声叫唤,愈发响亮。

  离龙影香约定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董剑鸣不愿这么早就让她丢了性命,
虽然手上轻挑慢捻不住逗弄,那一根怒涨肉龙却收起了所有功法,只是遵循着男
女情念,畅快淋漓的进进出出,尽情享用少女情潮汹涌中格外美妙的娇柔玉体。

  这将近两刻的时光对玄飞花来说无比的漫长,所有的知觉都渐渐麻痹,连被
折断的右臂也感觉不到疼痛,唯一清晰的只有身子里律动的那股酸胀欲裂的甜美。

  她一次次浮上天空,又一次次被剧烈的快感扯回现实,胸前的两点烧灼一样
的刺痛,可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双腿之间明明已经湿的好像尿了一片,却还有一
股又一股的汁液汩汩流出,压在下面的大腿好似被泡着一般。

  更让她难过的是,明明这男人强要了她的身子,强夺了她的功力,可在这一
浪接一浪的奇美高潮之下,她竟然连恨意也被冲刷的褪了颜色,扣着桌边的左手,
竟莫名想要抬起摸摸他的脸颊。

  她恼恨的闭上了眼睛,却闭不上不断发出羞耻呻吟的嘴唇,再又一阵无法克
制的高亢尖叫中,小腹深处的某个地方再一次密集的痉挛起来。

  满意的看着眉眼间盈足春意的玄飞花,董剑鸣抹了把汗,呼的吐了口气,将
玉茎深深埋入她的体内,放松了腰眼的肌肉后,蓄势已久的浓浊精浆猛烈的喷发
出来,一股股迸射进酥软如泥的蕊芯深处。

  被那喷射浇透了心尖儿,玄飞花啊的尖叫一声,夹紧了屁股又跟着泄了一次。
董剑鸣往后一撤,原本被堵在穴腔子里的东西一股脑流了出来,白花花的泄洪般
染了她一腿。

  雪白的大腿糊满了一片,仍在意犹未尽的轻轻抽搐。

  像是在纳闷为何还没死掉,玄飞花迷茫的看了他一眼,软绵绵的躺在桌上,
除了微微颤抖的脚尖和起伏的酥胸,再也没一处有力气动弹。

  「过了江之后,可是很久都不曾如此尽兴了。」董剑鸣略有不舍得捏了捏她
汗津津的乳肉,在她嫣红双唇上摸了一摸,转身坐到床边,喃喃自语道。

  玄飞花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听到了一线生机,可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开口,
反而闭起了双眼。

  若是让她做为这人的禁脔,屈辱的苟活,她宁愿就这么死在这儿。

  反正,从一开始领命前去诱杀那些江湖豪客的时候起,她就已经踩在了这个
死套之中,说不定,连诱杀的谋划,也不过是铺垫而已。

  周身浮现出激情后的酸痛,她不愿再去想那些复杂的难以明白的江湖事,她
只是想着秦妹,想着两人出师后碰上的种种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等待着最后
的一刻来临。

  那一刻并没让她等上太久,不到一盏茶功夫,董剑鸣便恢复了精神,把通体
酥软的她从桌上抱起,一把丢在了床上……

  「少喝点孟婆汤,下辈子记得,别再踏入江湖了。」

  裹挟着死亡寒气的极乐吞噬意识之前,玄飞花听到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董剑鸣低着头,赤裸的身躯紧紧的压着她仍然柔软的身体,两人的汗水汇合
在一起,从她渐渐苍白的肌肤上滑落下去。

  他趴了很久,直到身下的娇躯一点点失去了温度,才意犹未尽的起身,下床
穿好了衣服。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他微笑着走出了屋门。

  站在院中等了一会儿,龙影香如约出现,大概是为了保险起见,她换了一身
寻常农家少女的粗布衣裙,用花布包着头发。

  「等了很久么?董少爷?」龙影香的口气中有着一丝淡淡的鄙夷。

  董剑鸣眼帘半垂,目中神华尽敛,看起来略显呆滞,微笑道:「还好,我玩
的久了些,恐怕她身子都还热乎着呢。」

  龙影香不愿与他多说,点了点头便走进门内。董剑鸣随从般跟在她身后,顺
手关上了屋门。

  「嗯……不错,只要咱们的人稍微提醒一下,很容易认出这是因为幽冥九转
功脱阴而死,这条人命,肯定会算在聂阳头上。」她满意的摸了摸玄飞花的腕脉,
轻笑道,「明天傍晚时候,会有和聂阳十分相似的人往这边过来,能恰巧看到他
的人选也已经决定,虽然不知娘到底要做什么,但看来极为顺利。」

  董剑鸣依然面带恭敬地看着地面,道:「董凡那个畜生,咱们还不去找么?」

  龙影香轻轻哼了一声,道:「江上出了那么大的岔子,沿江追下去的人还没
有回信,咱们往哪儿去找?你不必着急,咱们能把这一桩办漂亮了,再去找董凡
那个叛贼,人手也充裕许多。」

  「说起来,你们还真是个乱七八糟的组织啊。之前你的情郎不是还说要查清
仇隋的真面目么?怎么现在又赶到这镇上帮忙?」董剑鸣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桌子
边缘的木纹,那里被玄飞花的淫汁浸的透湿,变了颜色。

  龙影香抽出那两柄蝶纹短剑,仔细的依照影返可能造成伤害的部位划上几道
血痕,随口答道:「不来这镇上,要怎么查清仇隋的真面目?既然我娘说了,那
照着去做就是。没看这两个来帮仇隋的丫头,已经是这个下场了么?」

  「他和你娘都是掌旗,你们这不是在内斗么?」董剑鸣依旧是一幅忠心耿耿
的口气,似是在真切的担忧他们。

  「他们上面的事,我不懂那么多。」龙影香低下头,检查了一遍玄飞花的尸
身,考虑着要不要再做些手脚,「如果不是继羽和我娘都在,我才没兴趣趟这混
水。」

  她有些警觉的回头望了董剑鸣一眼,「问这些做什么?」

  他双目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毕竟这姑娘是你们的同伴,受你们的命令杀
了她,我总会有些好奇吧。」

  龙影香谨慎的看了看他的双眼,盯了片刻,才轻轻吐了口气,道:「至少这
丫头一身修为连带十几年的阴元精气都归了你,对你总不是坏事。你将来要杀聂
阳,凭现在的内功还远远不够。」

  她一边说,一边把两柄蝶纹短剑一柄丢到桌边,一柄放在床上,又把从院内
拿进来的几片破碎衣料胡乱丢在屋内地上,来回看了一眼,再把凳子踢翻了一张。

  「嗯……这样看起来就没什么破绽了吧。」

  董剑鸣低声附和道:「的确。」

  「好,咱们也该走了。剩下的,就是让他们带人看到聂阳之后再来发现这里。」
龙影香大大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转身向门口走去。

  董剑鸣依旧跟在她身后,恭敬道:「龙姑娘,你说,单单玄飞花一个,会不
会还不够?」

  龙影香推开木门,随口道:「怎么,你还想再多栽赃几次么?来帮仇隋的人
里,适合的女子可没有几个。并非自己人的倒有不少,但想要不露痕迹的下手,
并不容易。毕竟如意楼的人已经到了四周,不能被他们轻易拿住把柄。」

  「其实,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董剑鸣眼中寒光一闪,太极柔劲贯通右臂,
缓缓举了起来。

  龙影香疑惑道:「你说的是?」

  开口之时,她微微侧了侧头,于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只无声无息劈下的
手掌,重重地砸在她颈侧的大血管上。

  眼前的一切化为黑暗之前,她惊恐的看到了董剑鸣没有一丝迷茫的、透着露
骨疯狂的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龙影香才费力的睁开了双目,眼前浮现的,是和玄飞花所在
的房间相差不远的破旧屋顶。

  可恶……她想要叫喊,唇舌之间却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紧紧塞住,连哼声也
只能从鼻腔里挤出。

  手……脚……全都动弹不得,这……这是怎么了?她努力让自己从混乱中清
醒过来,而随着记忆一起浮现在眼前的,是董剑鸣那张带着残酷微笑的面孔。

  看窗子投入的光线,此时已将近黄昏,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已足够他把她带
到任何地方。

  身上流窜着寒意,她动了动脖颈,喉咙的位置被一根绳子勒住,应该是与她
被捆紧的手连接在一起,稍一挣扎,便勒的喘不过气。

  那寒意并非仅仅是因为恐惧,也因为她身上可以称得上遮蔽的东西,仅仅剩
下胯下一条裹着草灰的汗巾而已。

  而神情悠闲的董剑鸣,正抱着手肘,仔细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两道麻绳一上一下环过龙影香嫩鸽般的淑乳,在背后将她双手紧紧绑住,绳
索连着脖颈,手臂垫在身后,胸膛别无选择的向上挺出,好似要把乳尖那两点嫣
红呈在空中似的。另有两道饶过她的膝弯,勾起她细长双腿,连在手臂肘弯,连
接的绳子不足半尺,令她一双白皙长腿只能曲起分在两侧,把胯下羞人之处彻底
暴露在外。

  这绑法,她在洗翎园中倒也见过,只是绝没想到,会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

  「呜!呜呜!嗯!」她惊怒交加的瞪着董剑鸣,与不久前玄飞花醒来时的神
态倒是颇为相似。

  「很生气吗?还是很吃惊?」董剑鸣坐在床边,身上的衣物已脱的一干二净,
壮硕的身躯压迫到十分逼近的位置,让龙影香的身躯都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温度,
「你是不是在想,你娘才走了这么短的时间,那什么见鬼的心经应该还有作用才
对?」

  她的确想不通,圆睁的双目死死的瞪着他。

  他把手臂缓缓伸到她眼前,包裹着跃动肌肉的皮肤上,竟布满了扭曲丑陋的
伤痕,「我不是洗翎园的婊子,我是师从武当的董家少爷。看到么,这些伤口,
都是我亲手一刀一刀割出来的,疼痛,才能让人清醒。疼痛,才能让我不像个傻
子一样被你们操控在手心。你以为我只想杀聂阳吗?姓白的,和你们母女两个,
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呜唔——」心底的恐惧汹涌而出,龙影香拼命扭动着身体,可被捆绑成这
副模样的她就算运足了真力,也只能象勾引男人的婊子一样在床上扭摆,根本挣
脱不开。

  玄飞花凄惨的死状顿时浮现在眼前,她惊恐的盯着董剑鸣,下意识的流露出
哀求的眼神。

  他低头捏着她的下巴,湿漉漉的舌头舔过她的脸颊,说话时,热气清楚地喷
在她的耳根,「现在是我最好的机会。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大事,既然你娘必定
要忙上一阵,白继羽也不得不带伤出击,你说,这是不是我对付你这废物的大好
机会?」

  他呵呵的笑着,缓缓道:「你猜,你们的人带着一群见证者赶来得时候,先
找到玄飞花,再找到你,那他们是不是只能把你的死算到聂阳头上呢?」

  冰凉的手指爬上她胸前因冷风而翘起的蓓蕾,按下,捏紧,他像一个温柔的
情人一样搂住她的头,低声道:「不了解内情的白继羽发疯后对上内功大进的聂
阳,不论谁胜谁败,我都一样的高兴。呵呵呵呵……」

  龙影香只觉浑身发冷,身子一扭挺肩撞了过去。

  这种攻击自然不会奏效,董剑鸣手指一掐,拧着她一边乳头向旁拽去,蓓蕾
疼痛欲碎,把她强行甩到一边。

  「你只管发你的疯,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你。」他低沉的笑了起来,从丢
在桌上的外衣里摸出一个小小瓷瓶,拔开塞子,叩了些碧绿色的软膏在掌心,口
中道,「洗翎园的药,对付你这样不听话的母狗,可是好用的很。」

  龙影香连连摇头,双脚拼命蹬着床板往后逃去,粗糙的麻绳深深勒入她的肌
肤,陷出一道道红痕。

  董剑鸣追到床上,一手按住她的脖颈,另一手把那带着淡淡香气的软膏抹在
柔软丰挺的玉乳顶端,这药渗的颇快,他左右各擦了几下,那层薄薄碧绿便隐没
到乳晕及周围肌肤之中,只留下清香扑鼻。

  「说起来,你这女人还真是让人晦气。」他侧目盯着她胯下的汗巾,嫌恶的
皱了皱眉,抬手给她扯下。

  汗巾上一块鲜红血迹,大半渗在裹进去的草木灰中。

  看这情形,应该是月事近末,癸水未尽之时。他应该是一早就已发现,才将
汗巾重新缠了回去。

  想到正值月事来潮,龙影香稍稍松了口气,带着一丝侥幸,期盼能逃过一劫。

  不料董剑鸣早已准备妥当,抓着她的双脚把她拖到床边,臀尖悬在床外,跟
着拎过木桶,舀了一勺清水,哗啦泼在她股间。那簇柔细乌毛登时被冲的湿淋淋
贴在蜜丘之上,紧闭在一起的两瓣柔唇沾染的血丝也被洗的干干净净。

  冷水一冲,白腻的大腿猛地一抽,细嫩的肌肤上随即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
瘩。

  「嗯嗯!呜嗯嗯——」没想到这种情形下依然不被放过,龙影香大感绝望,
羞怒交加的闷哼起来,可身子被五花大绑,就连合起双腿护住羞处也力所不及,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又倒出一坨软膏,把手伸向她的胯下。

  比冷水更加清凉的湿腻触感从紧闭的玉门之外传来,她浑身一个激灵,哀求
的看着董剑鸣,连连摇头。

  董剑鸣对她阴森一笑,手指扒开那胯下蜜唇,连那颗媚核,也从细嫩外皮里
剥了出来,跟着把手上的药膏,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涂抹在每一处褶皱嫩肉之上,
那露了一个粉莹莹尖头的花芽上,更是特地多抹了两把。剩下一团涂在指尖,一
股脑送进拢成一团的紧窄膣口中。

  指尖刺入一节,上下左右转了两圈,拔出时,手上已没了药膏,而是沾着一
丝猩红,他撤回手掌,将那丝红痕凑到鼻端嗅了嗅,冷笑道:「原来你这样自视
甚高的女人,这里也是臭的。」说罢,他把那血迹随手抹在龙影香人中附近。

  闻到自己厌恶至极的经血味道,她气得脑中一阵轰鸣,险些就此晕迷,背在
背后的双手连忙用力掐了一把掌心,靠刺痛清醒过来。

  脑中霎那间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想不出一个主意,董剑鸣上来就塞住她的嘴
巴,显然是断了她口舌之功,又将他绑成这副模样,就算偷袭也无从下手。

  她行动前提醒他小心提防玄飞花的地方,此时一股脑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当
真是欲哭无泪。

  「按说,白继羽和你共处一室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你这身子,怎么还是一副
青果儿模样,一点应有的风韵也见不到,难不成,那姓白的是个天阉?」董剑鸣
口气中满是恶毒的讥诮,他指尖明明已探到那处子证明,如此说道,自然只是为
了羞辱。

  龙影香气得浑身发抖,若是口中没有东西,只怕连血都要吐出来,她用力挣
了几挣,这次运上了真力,白嫩的臂膀随即被一道道麻绳勒成数段,凹印之中,
红的透出一片紫色淤血。

  董剑鸣对这几股麻绳颇有信心,抱肘坐在一旁只是看着。

  龙影香越是用力挣扎,那赤裸裸的身躯便扭动的愈发诱人,被麻绳禁锢的娇
美胴体不觉便浮现一片妖艳的色泽,让他颇有些后悔,应该往她胯下加上一道绳
索,挣扎起来前后研磨蜜户,必定更加有趣。

  他正想起身去拿绳子,就听她口中突然发出一串呜咽,白玉般的面颊骤然变
得嫣红如火,原本左右扭动想要挣开绳索的身子,猛然高高拱起,好似有根无形
的线扯住她的胯股,将她拉了起来一般。

  「啧,这可怪不得我,原本会慢慢生效,你偏要运功使力……是不是热的难
受,身上也痒的不行呢?」董剑鸣坐回床边,伸手轻轻搓着她已经完全凸起的奶
尖儿,那花蕾一被捏住,整个身子都跟着一阵颤抖。

  可……可恶……怎……怎能输给这种……这种东西……龙影香一头撞向床板,
脑后的钝痛却丝毫压抑不住身体由内而外迸发的火热情欲,仿佛无数根细柔的羽
毛搔弄着她的五脏六腑,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痒难耐,无一处不热烫如火,唯一
一处稍感好受的地方,偏偏却是被他捏在手中的乳头。

  董剑鸣慢条斯理的玩弄着手指间的充血花蕾,悠然道:「说起来,这药我也
不知道该用多少才好,怕白继羽尚未让你知道男女之乐,忍不住就多放了些。洗
翎园的那些弱女子用上一点便哭爹喊娘,龙小姐您武功高强,想必一定比她们厉
害的多吧。」

  已无力对他的冷嘲热讽做什么回应,龙影香全副心神都凝聚在灵台一线,苦
苦守着最后的清明。白嫩的股间再无精力压制,嫣红裂隙微微绽开,当中花芯不
住张缩,混着淡淡血水的黏滑淫蜜一股股流向外面。经过抽搐的会阴,将淡茶色
的臀眼也染的濡湿。

  「呵呵,好像尿了裤子一样,还真是不得了啊。」董剑鸣在她股间抹了一把,
反手涂在她脸上,笑道,「整日一副了不起的模样,还不是和婊子没什么分别。」

  「唔……呜啊!」口中的破碎衣料突然被扯去,龙影香尖叫一声,正要破口
大骂,却觉下身一涨,两根手指已挤入她体内一节,旋转搅动,彻骨的酥麻直沁
心肺,口中的怒斥霎时便成了细碎呻吟,一连串流泻出口,「咳……咳啊啊,嗯
……嗯嗯……停……停手……」

  「你被药傻了么?」董剑鸣冷笑道,手指在她体内一转,拇指从外侧压住膨
胀的秘核,恍如将她耻骨握在掌中一般,幽冥九转功随即发动,强烈的刺激从女
子最敏感处迅速蔓延开来,「这种时候我若会停手,又何必在你身上冒这么大险?」

  「啊啊……呀啊啊啊!」仿佛被雷霆击穿了脊背,龙影香的纤瘦腰肢猛然反
折,伴随着尖锐的悲鸣,蜜唇之间尿眼洞开,淡金色的水流倾泻而出。

  董剑鸣早已料到,将手掌一扯,握住她双脚向上一推,臀股高高举起,失禁
的水流尽数倒浇回去,将她大半个身子淋得透湿。

  淡淡的腥臊味道顿时充斥在狭小的屋中。

  董剑鸣捧腹哈哈大笑,前仰后合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盯着龙影香死灰
般的面色,狂笑道:「龙大小姐,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自己的尿臊
味儿好闻么?」

  「为……为什么……」茫然的望着董剑鸣因狂笑而扭曲的狰狞面孔,她艰难
的蠕动嘴唇,迷惑的问道。

  「为什么?」他敛去笑容,从桌上拿起一条马鞭,恨恨道,「你和你娘费尽
心思来图谋我家的产业,难不成,你觉得我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么?今天是你,
总有一天,我也要你娘落得这般下场!」

  话音刚落,刷的一声破风轻响,那马鞭重重抽在龙影香大腿,一道醒目血痕
立时浮现,高高肿起。

  她凄厉的惨叫一声,在床上挺了几下,火辣辣的剧痛混在媚药过量的药性中,
反倒让她蜜穴深处骤然绞紧,竟又挤了一股淫汁出来。

  「哈哈哈,荡妇!婊子!下贱的母狗!」董剑鸣左臂肌肉高高鼓起,上面的
纵横伤痕更显狰狞,他一边大笑,一边连连挥出手中马鞭。

  那赶车用的马鞭本就绞的极为粗糙,质料也极为坚硬,一鞭下去,便几乎皮
开肉绽,龙影香纵然自小习武,终究还是女儿家的身子,肌肤青葱水嫩,哪里禁
得住这等凶残的鞭打。

  三五鞭下去,已抽的她双目翻白,连惨叫也梗在喉中吐不出来,已经失禁的
下身更是被抽的又尿了小小一滩。被麻绳左右分开的大腿内侧,顷刻间便被纵横
交错的鞭痕占据。

  「饶……饶了我吧……」已经濒临崩溃的她,虚弱的吐出了求饶的句子,
「不要……再打了……」

  「还有最后一鞭,保证是你这样的婊子最喜欢的。」董剑鸣双目凶光乍现,
手臂高高举起,狠狠一鞭抽在她毫无遮掩的阴丘蜜户之上。

  「呃——呃啊!啊——啊啊啊——!」瞠目欲裂,龙影香身子猛然从床上弹
起,左右来回打滚,一双腿死命往中间夹去,连接在手肘上的两段麻绳终于抵受
不住,啪的一声从中断开。她纤细双腿顿时死死夹在一起,蜷着身子缩在床上,
膝弯上的麻绳深深陷入肉里,凹沟之中,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血珠。

  「先苦后甜,欲扬先抑,」董剑鸣讥诮笑道,抓住她散开的长发缠在手上,
猛地一拽,把她从床上拖了出来,面朝下甩在桌上,一双被勒的站立不住的长腿
软软垂在桌边,「为了不让你失身时候太过难受,我可是煞费苦心呐。」

  龙影香已快要昏死过去,哪里还有心思回答,面颊贴在粗糙桌面上,只是不
住喘息。

  「玄飞花就是在这种破桌子上丢了童贞,我送你下去陪她,总要一碗水端平。
你说,我是不是做事公平合理,是不是比你们更适合替天行道的美名?」他一边
讥笑,一边挤入她双腿之间站定,一手揉着她劲瘦臀肉,一手将她蕊心汩汩流出
的蜜汁涂在高昂阳根前端。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感觉到炽热的硬物一寸寸撑开
她红肿刺痛的阴门,龙影香泪流满面,喃喃诅咒道,「你……你一定……不得好
死……」

  「哈哈哈,」董剑鸣仰首大笑,单手拉住她背后双腕,骑马般向后一扯,腰
身一送,粗长阳具好似一把钝刀,恶狠狠刺入她身体最为柔软娇嫩之处,凄楚无
比的惨叫声中,他大笑道,「你做人做鬼,都一样放不过我,不得好死又如何?
只要你们这般人都不得好死,我情愿陪着!」

  他口中一字字说道,胯下凶器也一下下刺入抽出,分不清是月事所致还是破
瓜之血,白腻的臀肉中央进出的巨物十几个回合便染上一片血红。

  「呜啊!嗯……嗯啊啊……好……痛……」本就被鞭子抽的肿胀欲裂,董剑
鸣毫不停滞的侵入深处,更是让她痛的浑身发紧,可那过量媚药已经尽数起效,
粗暴的奸淫仍激起一波波恼人的欢愉,让她口中的呻吟半是痛苦半是娇媚,说不
出的羞耻难过。

  只在最初用了一下九转邪功,董剑鸣刺入龙影香体内之后,反倒将功力全部
收敛,只是拉着她背后手腕,骑在她臀后前后摇动。

  弄了半刻有余,痛楚似乎渐渐麻木,纤细的腰肢也本能的开始摇动,董剑鸣
眯起双眼,突然在她臀上扇了一掌,反而向后撤出。

  原本因那激烈的磨弄而大为纾解的淫欲陡然变成一片空虚,龙影香不觉啊的
叫了一声,语音满是失望,她旋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恼恨的咬紧下唇,强压下
几乎忍耐不住的哀求,把花瓣似的柔唇生生咬出一丝鲜血。

  「还不到你享受的时候,贱人。」董剑鸣哼了一声,双手用力掰开她夹紧的
臀肉,并不丰满的屁股扯开了当中的沟谷,白腻的肌肤在中央簇拢成一圈茶色的
纹路,收敛出一个狭小紧凑的肉涡。

  那臀眼被淫汁染透,昏黄阳光下,闪动着诱人光泽,大概是前面蜜穴空虚难
耐,会阴附近的肌肉不住抽动收缩,带的那后庭菊穴也不断开闭,恍若要将什么
东西吞吸进去。

  他唇角微勾,也不去帮她按揉放松,扶着滑溜溜的棒儿,将那尖头用力压入
紧绷绷的肛肉之中。

  这一下让龙影香始料不及,她慌忙回头,却只来的及喊出一个不字,就觉臀
后一阵胀痛欲裂,一根巨物猛然逆行深入进来,连肠子好似都被撑破一样。

  董剑鸣快活得喘着粗气,听着她苦闷的痛呼,毫不怜惜已经渗出血来的紧窄
后庭,把住她的腰侧,便大开大合的抽送起来。

  「继羽……救……我……」连那种羞耻的地方也被奸淫玩弄,龙影香的防线
终于一溃千里,失神的双目泪眼蒙胧,开始向不知身在何处的爱人呼救。

  「他被你娘耍得团团转,正不知在什么地方冒险拼命,哪里顾得上你。乖乖
的撅好屁股,伺候的小爷开心,说不定能饶你不死,留你个机会见情郎最后一面。」
董剑鸣喘息愈发急促,阳根在蠕动的谷道间抽动的极为畅快,凌辱龙影香更是让
他心中大感满足,低头看着被撑成圆洞不住渗出血丝的屁眼,他大笑着抱紧龙影
香的腰胯,发疯一样急速摇摆。

  肉体相击之声,一时间密如雨落。

  五脏六腑仿佛仿佛都被搅翻了个,龙影香不住的叫着白继羽的名字,在药性
的支配下,于这扭曲的痛楚中达到了极乐的巅峰。

  泄身的蜜户一阵紧缩,连带着饱胀的肠腔也猛然勒紧,董剑鸣快活的低吼着
最后耸动几下,跟着用力往深处一顶,一腔浓精激射而出,一滴不剩的灌入她伤
痕累累的后庭尽头。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满心的屈辱羞耻随着高潮的来临爆发,
龙影香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嘶哑的号哭起来。白继羽在她眼前闪动的模样一
个个碎裂到不见踪影,近乎麻痹的脑海只剩下鼻端挥之不去的腥臊和酥痒难耐的
喜悦。

  董剑鸣喘息着向后退开半步,却并未就此放过她,而是将手中马鞭到转过来,
握着那粗糙的把柄,一下戳进她尚未合拢的红肿屁眼里。

  伴着她的哭号,他悠然坐在桌上,反握着鞭柄拔出、插入、拔出、插入,单
调却兴致勃勃的玩弄着……

  等到董剑鸣运起幽冥九转功,开始抚弄那已经几乎不成人形的裸躯时,龙影
香已彻底失去了神智,所有的理性都被燃烧的欲念和剧烈的痛楚分割切碎,肉体
在媚药的支配下,仅剩下了追寻快乐的本能。

  只不过,她依然在喊着白继羽的名字,即使在董剑鸣的引导下用最淫贱的言
辞来哀求男子的亵玩,她仍不断的喊着同一个名字,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当作自
己的情郎,便是她最后的反抗。

  不堪一击的阴关被董剑鸣转眼间冲破,所有的一切都被她一直不曾放在眼里
的人尽情的掠夺,直到连生命的精元,也一点不剩的流逝。

  她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仍是那不知唤了多少遍的名字。

  「继羽……继……羽……」

  不知她是否有些后悔这一切没能交给心爱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她的双
眼依旧圆睁,不甘的望着已黑暗下来的窗外……

  只可惜白继羽不可能听到她的呼唤,他的人,此刻已在顺峰镇中。

  天道中一直都有人对仇隋心存疑窦,白继羽也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相传
与邢碎影有深仇大恨的龙十九调他过来时,他不曾有半点犹豫便改换到龙十九门
下。她也的确不曾让他失望,不仅几次调度设计极为妥善周到,还不动声色的帮
他除去了数名仇隋旗下党羽。还向他透露,他们有同样的疑虑,仇隋应该就是邢
碎影本人。

  可顺峰镇这一番风起云涌变幻莫测,到叫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此前对仇隋也是只闻其名,这次邢碎影之死若是货真价实,岂不是一直都
错怪了这个仇掌旗?

  身上的伤好了八成有余,他一接到任务,便将刀鞘缠上粗布裹好,一路往聂
家老宅而去。

  他并不想引人注目,但也不必刻意隐藏行迹。毕竟对整个江湖来说,他还只
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起小辈,镇上能叫出他名字的,怕是也不足十人。

  但认得他的刀的人,只怕不少。出刀之前,他并不愿让对方有过多提防。

  其实他并不明白为何要来做这种事,摸底探查这种朦胧的任务,并不是他所
擅长的。

  不过他还是领命而来,毕竟他与龙掌旗之间的关系除了上下级之外,还隔了
一个龙影香。

  其实仔细想想,这任务换了其他人来,也并不容易完成,聂家此刻高手云集,
虽然其中有几个天道同门,但按照规矩,他若是惹出什么乱子,其余人绝不会为
他贸然暴露身份。

  上头在谋划的事情一定非常要紧,否则宋贤这种身份的高手,按理说还是应
该固守在武当门人中扩张势力才对。

  他转念想到董剑鸣,忍不住猜测,莫非这武当元老,是为了清理门户而来?

  那样的话,说不定就有机会领教一下传闻中守御无双的武当太极了,他兴奋
地舔了舔嘴角,胸中热血蠢蠢欲动。

  若不是身份所限,此刻镇上这么多高手,真想一个个挑战过去,大打一场,
扬名立万,必定不在话下。

  听说北严侯府的高手接管了镇上的官衙,此刻衙役捕快都在他们的大营中听
候指示,已经擦黑的街上看不到什么巡逻的公门中人。没了那些爪牙庇佑,寻常
百姓也少了许多,平常热热闹闹的集市,此刻只剩下几个稀稀拉拉的小贩,饭馆
索性连灯笼也没挂出来。

  这种寂静,还真是让人不快。

  摸出几个铜板,在一家大胆开张的面摊上要了一碗清汤面,店家望着他紧握
刀柄的手,连连摆手不敢要钱,他啼笑皆非的慢慢将那碗面吃完,把铜板留在桌
上,起身离开。

  果然,哪里有这帮江湖人,哪里就不得平静。

  心底生出一股厌倦,他摩挲着手中的刀柄,让有些动摇的心绪稳定下来。

  踏入这条路,便不可能再有回头的机会。甚至,也不要有回头的想法。

  不坚定的人,只能挥出不坚定的刀,不坚定的刀,就只有死。

  「这里,本该是聂阳的家吧。」白继羽转头看着街对面门上新换的牌匾,那
大大的聂府二字显得格外刺眼,「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自己的家里鹊巢
鸠占,都不当回事么?」

  天还并未全黑,他打算再等一会儿。

  他并不习惯黑夜里的行动,眼前黑暗下来的时候,他就会想起他练刀的情景。

  可就像这次任务一样,他只有妥协。

  只有昏暗的月夜,才能把与人交手的概率降到最低。

  龙十九特地提醒过他,有个叫做慕青莲的人极为难缠,如非必要,切莫与他
交手,即使是晚上,也要远远躲开。

  这人颇为有名,他也有所耳闻,不过正因为有所耳闻,才觉得躲开实在困难
的很。

  静静等了小半个时辰,街上更加冷清,他紧了紧腰带,正要过去,却看见对
面巷中悄无声息的走出几人,看样子像是从偏门出来。

  他心中略感好奇,向后退开几步,隐入墙壁间的阴影之中。

  最先走出的是曾经见过一次的孙绝凡,不过没与她交过手,只是观望过,大
致估计的话,以现在并未完全痊愈的身体状况,应该也有六成胜算。他略一思索,
便明白孙绝凡在这里的目的多半与他一致,这女人与邢碎影也有着无法化解的仇
恨,如果调查的足够多,就不会那么轻易相信邢碎影已死。

  跟在后面的人,却是带着一个小厮的田义斌,他神情凝重,走出巷口时还左
顾右盼一番。

  那小厮身后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他闭着双目,走路却并无阻碍,好像
眼盲已久,如果所料不差,这应该就是那佛剑慕青莲。

  白继羽皱了皱眉,觉得颇为棘手,这几人任意一个,他也有自信全身而退,
但除了那小厮之外任意两个联手,他就有败无胜,三人一起动手,他恐怕连逃走
的机会也没有。

  既然如此,只能等他们离开后再做打算了。他屏住气息,悄悄往后又退了几
步。

  那四人却并未就此离开,而是站在巷口等了一阵。

  不久,街道另一端缓缓驶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数十丈外。

  那四人立刻往那边走去,慕青莲落在最后,神情肃穆,看上去像是在留意是
否有人盯梢。

  白继羽屏息凝神一动不动,慕青莲的面孔却仍是往他这边偏了一偏,让他背
后一紧,险些便向后撤走。

  慕青莲与孙绝凡上了第一辆马车,田义斌则带着小厮坐入第二辆,看那马车
宽敞程度,应该一辆就已足够。白继羽微微一笑,心道这仁庄庄主果然阔气。

  既然慕青莲坐进了第一辆马车,隔着两辆马车,他的耳力总不会如此神乎其
技,还能听到他的动静。

  比起不会长脚跑掉的聂家老宅,白继羽更加好奇这班人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田义斌和孙绝凡唯一的交集,便是聂阳。白继羽略一沉吟,耳朵远远听着马
车车轮滚动的声音,飞身翻上房顶,猫腰追去。

  马车很快便拐入小道之中,他小心的保持着距离,在房顶上纵跃腾挪,只要
距离稍近,就会觉得心底浮现一阵隐隐的不安,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小心的跳下
院墙,从另一侧快速抄了过去。

  不料那几人的布置也颇为谨慎,他才进入巷道,就看到远远地角落里藏着一
个身影,正监视着这边,不过他练出的夜眼帮了大忙,赶在那人发现之前,他便
又回到了墙上。

  探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远处屋顶上也蹲着一个身影,正在四处张望。

  这反而让他更加好奇,这么谨慎的赶去见面的人,八成便是聂阳。龙十九此
次多数布置都与聂阳有关,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管那是什么人,偷偷摸摸躲在阴影里,应该已经有了受伤的觉悟吧?白继
羽无奈一笑,闪身回到巷道中,蹲下用力一蹬,身形如箭激射而出。

  阴影中监视的那人不及反应,才要张口叫喊,就被他刀鞘重重顶在胸前,闷
哼一声软倒在地。

  他抬脚拨了几个破旧竹筐过来挡住倒下的那人,钻进巷中追了过去。

  追的越久,暗哨越多,白继羽已经无比谨慎,还是看漏了一人,幸好他应变
极快,赶在那人呼哨之前将手中的刀连鞘掷出,正砸在那人胸口。

  这一下不敢留力,下手颇重,那人多半受了内伤,他也无心再作掩饰,急忙
加快身法,跟上快要失去踪迹的马车。

  幸好入夜后镇上异常的安静,车轮声并不难分辨。他凝神辨明方向,握紧刀
柄追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可否请你不要再跟下去了?」

  一出巷口,便听到这么一声询问。白继羽心中一惊,拧身纵向相反一方,抬
眼看去,一辆马车停在街心,另一辆已不知所踪。

  停着的马车旁,站着一脸木然的孙绝凡,而马车后月光的阴影下,则站着脸
色苍白如玉的慕青莲。

  白继羽颇为不甘,扬声问道:「我离你们如此之远,为何你还能听到?」

  慕青莲微微扬眉,微笑道:「你若是也做过瞎子,便知道除了耳朵,还有很
多靠得住的感觉。」

  「哼,果然是难缠的家伙。」白继羽向后退开两步,冷笑道,「我若保证不
再追踪下去,你肯让我就此离开么?」

  慕青莲淡淡道:「为何不可,阁下若是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本就是好事
一桩。此刻这镇上,最不应有的,便是好奇。」

  白继羽又退开两步,看他所说不似作伪,不禁笑道:「在下白继羽,久仰慕
大侠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在下这种毛头小子,够不够资格向您
讨教两招?」

  慕青莲眉心微蹙,道:「你还是要跟踪过去么?」

  白继羽道:「不,我保证不追便是不追。这与我想要向你讨教的事毫不相干,
你当我想要扬名立万就是。毕竟这里现在藏身这么多高手,我可不想错过近在咫
尺的机会。」

  慕青莲扭头向着孙绝凡招了招手,孙绝凡点头上了马车,马车随即驶向远处。
慕青莲颇为无奈的吐了口气,将背后长剑取下,道:「我能感觉到,阁下的刀法,
似乎并不是可以点到即止的武功。」

  白继羽紧握刀柄,踏上数步,道:「我练刀本就不是为了吓唬人。你若担心,
我保证刀不出鞘便是。」

  慕青莲微微摇头,道:「连鞘出刀破风极难,那样我胜之不武。你只管照常
出手吧。只是不论输赢,我都希望你今后能尽量收敛这刀上的戾气,凶刀不祥,
祸人祸己。即便是当年名动天下的魔教教主……」

  白继羽面色一凛,飞身而上,「闲话少说,接招吧。」

  马车,已远远的消失在街道尽头。

  孙绝凡做回车内,略感担忧的问道:「这样让慕青莲去与那人交手,是否不
太合适?」

  车内原本就坐在那里的慕容极依旧顶着那张圆圆的商贾面容,他摇头道:
「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白继羽的刀法凶煞至极,以你我的武功想要全身而退并
不容易。慕青莲的武功对付他的刀法极为合适,这是唯一的对策。」

  他侧头看了一眼车窗,叹道:「坦白说,我对慕青莲也并未完全信任,仇隋
此刻已经极难对付,我不愿再多生枝节。」

  孙绝凡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他若赢了固然好,输了,对大局也不会有什
么影响是么?」

  慕容极道:「可以这么说吧。」他微微一笑,转头望着孙绝凡道,「比起聂
兄,我其实更不容易相信他人。」

  孙绝凡将掀开的布帘抬手放下,车厢内重又变成一片黑暗,「对聂阳,你也
并未完全相信么?」

  慕容极淡淡道:「我的任务是来帮他报仇,他只要信我就已经足够。」

  「你究竟还保留了多少?慕容极。」孙绝凡的声音带上了微妙的压迫感,仿
佛在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慕容极将另一边的布帘撩开,透入一道月光,轻笑道:「你也好聂阳也罢,
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帮他报仇之后,我们又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你们要做的事,到仇隋之死便能结束。我要做的事却还有很多。」

  远远传来金铁交击的响亮声音,慕容极探头向后望了一眼,放下了布帘。

  对话,到此结束。

  乳硬助性:第九十章

  作者外出取材……啊不是,作者滚落山崖……啊也不对。

  呃……总之这一章休刊。要怪就怪中秋假期吧……残念。

  第091章:龙潭初潜

  干净的白布一圈一圈的缠绕过紧绷的手臂,即便已经上过了上好的金创药,
包扎的地方还是渗出一片触目的猩红。

  慕青莲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不过他的双眼却闪动着略显兴奋的光芒。

  他盯着面前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忍不住点头赞叹道:「亲眼所见之后,那推
测果然变得更加合理。只是徒弟便有如此技巧,做师父的想必更加出神入化。」

  那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年轻人有些担心的望着慕青莲的手臂,开口却是聂阳的
语声,「连累幕兄受伤,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慕青莲重新闭起双目,摇头道:「这种挑战,本就是江湖人躲不开的责任。
聂兄弟不必愧疚。近年江湖的后起之秀令人刮目相看,我们这些人,怕是也到了
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依旧是仆妇打扮的云盼情疑惑道:「白继羽外伤极重,算日子,这会儿很难
痊愈,他那刀法还是这么厉害么?」

  月儿在旁愤愤道:「上午慕大哥也受了伤,还是内伤,不然一定不会输给那
个姓白的小子。」她和白继羽有宿怨在前,自然向着慕青莲说话。

  慕青莲微微一笑,只道:「我俩就算都没受伤,他那一刀也肯定让我十分为
难。想破他的刀法,必须要有杀心才行,我出手瞻前顾后,最多也就是勉力挡下,
要赢有些勉强。」他收起笑容,淡淡道,「连白继羽在内,江湖上已有三人在用
这门刀法。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这些事与你们也没有多大干系,就此揭过吧。」慕青莲动了一下包
扎好的右臂,问道,「田兄呢?」

  聂阳颇为无奈的说道:「田爷一看这易容,就猜出芊芊到了,现在两人还在
隔壁说话。恐怕一时半刻说不完。」

  慕容极一直站在窗边看着院内,此刻才开口问道:「刘悝还没回来么?」

  聂月儿点了点头,答道:「他托人捎口信给家里仆人,这几天不必等他,那
个程大人为了避免行动泄露,所有将要参与这次行动的公门中人,全部吃住在大
营,不得擅自离开。」

  慕容极思忖道:「按玉总管估计,北严侯府上的精锐高手,足足动用了大半
不止,那些看似骑兵的部下,并没几个真正的兵卒。按说这些武功平平的衙役捕
快应该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调这么多人过去,除了掩人耳目,只怕还另有打算。」

  「不管有什么打算,动手的时候只怕不会太久。」聂阳略显烦躁,沉声道,
「他们联合这批高手动手之日,想必就是仇隋行动之时,咱们要是不能提前猜透
他的目的,必定会让他得逞。」

  「最简单的猜测,仇隋要借这次大案告破壮大天风剑派声势,他本就是天道
中人,一旦崛起,便相当于为天道平添一支下属。」云盼情率先开口,但语气几
多犹疑,显然不太自信。

  慕容极接道:「若是这种思路,雇来鬼煞,很可能只是为了做戏,不仅能借
机铲除异己,还可将税银案的罪名嫁祸他人。」

  聂阳蹙眉道:「但要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总觉得他做了许多多余的事。」

  慕容极盯着他道:「那些事,恐怕都是为你们兄妹准备的。」

  云盼情附和道:「的确,聂大哥,他将实施这计划的地点选在顺峰镇引你过
来,不就是为了顺便了结你们之间的恩怨么。那他额外做些针对你们的布置,也
是合情合理。他一定猜到你要拿月儿做诱饵逼他动手,以他的性子,一定不会乖
乖上钩,多半会用什么手段,反去逼你现身。」她郑重其事的总结道,「所以,
你一定要沉得住气才行。如今他在明你在暗,咱们大可先专心对付龙十九,看他
一个人在台上,还怎么唱得下去。」

  聂阳略感疲惫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花可衣、龙十九,传闻中都是他的大
仇家,其实却都是他的心腹。与他有仇的人这么多,和这两人一样的,到底还有
几个?」

  「发现一个,便除掉一个。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孙绝凡平平说道,起身
向门口走去,「我在院子里等你们。恕我失陪。」

  花可衣之事,看来始终是孙绝凡心中的一个疙瘩。

  屋中静谧片刻,慕青莲再度开口道:「聂兄弟,你当真要冒险一试?」

  「不能接近他一次,我始终不会甘心。」他冷笑道,「只要月儿安全,我就
算以本来面目到他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他不会杀我这事,算是让我占了天
大的便宜。」

  云盼情担忧道:「可……那都是猜测啊,万一他其实和你没什么亲缘关系,
之前只是别有所图才放你一马呢?比如……比如他想靠你找出月儿才手下留情。
他现在知道月儿已经到了镇上,出手杀了你,月儿一定会愤而现身,你岂不是…
…岂不是危险的很。」

  聂阳略带不甘的说道:「不光是猜测,我……也多少有些感觉。他与我,必
定有一层血脉相关。」他在桌上捏紧了拳头,咬牙道,「只不过,不管他是我怎
样的亲人,我也决不会放过他。」

  月儿扁了扁嘴,在旁扶住他的胳膊,小声道:「哥,不要乱想。仇隋那班人
嘴里就没有几句实话,真是亲戚,就算看在自小对你的抚养之恩,也不能对我爹
娘下那种狠手。」

  眼前又闪过养父养母凄惨的死状,聂阳点了点头,长长吐了口气,沉声道:
「有些事……似乎只是差了一条线而已。」

  月儿皱眉劝道:「哥,别再瞎想了,当年的事经历过的人,你拢共也只审问
过花可衣一个,那女人的话十句里没有半句可信,以后再说吧。」

  不知为何,聂阳脑中突然闪过花可衣向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就是死在你们聂家人
的手上。」

  他一直只当是在说赢北周,毕竟结合赢北周暴毙的时间和那招让他无论如何
也不能释怀的浮生若尘,聂家动手的嫌疑并不算小。

  可此刻再回想这句,仇隋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明明……是他姐姐……

  莫非……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都从装扮下渗出来了,哪里不
舒服么?」月儿在旁察觉不对,抬手帮他擦着,还要小心不要蹭掉易容的部分。

  聂阳稳定了一下心神,强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突然有点
头晕。」

  云盼情与慕容极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疑惑,慕青莲在旁柔声道:「不论你
多想报仇,总要先保住命在。累的厉害的话,就去休息吧。田兄看来还要好一阵
子,过会儿再去叫你。免得你精神不佳,一去那边就漏了破绽。」

  聂阳甩了甩头,手放在额角轻轻揉着,微笑道:「没事了,等到了那边再休
息也无妨。」

  「那边除了仇隋,必定还有其他天道的高手,仇隋不肯杀你,那些人可未必
会放过影狼。」云盼情还是一副不愿让他涉险的样子,连声说道,连语调都不自
觉的拔高了几分。

  聂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道:「不必担心,现在这副样子,连我师父也
认不出我这不肖弟子,其他人哪儿来的火眼金睛。比起这,我更担心月儿,仇隋
早早就把她风狼的名号刻意散布出去,比起我,月儿要危险得多。」

  月儿立刻抢道:「所以我才说,留那个姓秦的替身在这儿,我换成丫鬟打扮,
和你一起潜回咱们家,有慕大哥和田爷帮忙,怎么会有危险。仇隋就算是个疯子,
他还能在众目睽睽下得手不成?」

  她看聂阳还在犹豫,接着又软语哀求道,「哥,我在这里等着,你在那边冒
险,咱们两不相见,不是白白为彼此担心么?而且这样一来盼情妹子和慕容大哥
还要费心看着我,岂不是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么?我和你一起去的话,咱们趁夜
把田姑娘和那个替身,连同你替掉的那个小厮一道送到玉总管那里,这边就再没
有后顾之忧了。不好么?」

  聂阳有些苦恼的看向慕容极,慕容极略一迟疑,向他点了点头,低声道:
「聂姑娘说的也有道理,那边有孙绝凡在,保护易容成丫鬟的她反倒比这边容易
一些。只是仇隋心思极为细腻,你们两个同去,被看破的可能可翻了不止一倍。」

  慕青莲一听月儿也要参与,面上登时浮现一股淡淡的担忧之色,但他默然半
晌,还是没有开口。

  聂阳也不好再推脱,只好道:「那既然田爷还要等上一阵,不如就劳烦慕兄
带孙前辈一起,回去找个合适的丫鬟过来。」

  慕容极抬手一伸,道:「我陪你们过去,还照方才的路线便是。」

  慕青莲微笑道:「这次希望莫要再横生枝节。再遇上那样的好手,我只怕没
有这次的好运。」

  慕容极淡淡道:「这次要是再有人跟踪,就由我出手。慕兄只管放心。」

  那两人出门叫上孙绝凡离开,屋内顿时空落了不少,云盼情看了一眼聂月儿,
笑道:「我去院里透透气,你们歇着。」

  只剩下兄妹二人,月儿顿时没了顾忌,单手撑着脸颊,直愣愣盯着聂阳面庞,
仔细端详。

  聂阳被看得有些发窘,忍不住扭开一些,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月儿笑眯眯道:「当然有,你脸上被芊芊弄上这么多东西,我不好好看着记
在心里,万一认错了哥哥,岂不难堪。」

  田芊芊在月儿面前举手投足都极为谨慎,言语间又颇为讨好,月儿提起她时,
口气也亲昵了许多。

  「认错哥哥有什么难堪,」聂阳微微一笑,缓缓道,「认错了自己,才是不
可救药。」

  「尽说些我听不懂的,」月儿抿了抿嘴,脸颊枕在他肩上蹭了一蹭,道,
「反正仇人不会认错,这就够了。呐,哥,说真的,我对行走江湖实在没什么兴
趣,报完仇后,你当真还要把姑父的名号发扬光大么?」

  「师命在身,不然,你要如何?」聂阳宠溺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

  「说实话,我师妹师弟都很厉害,要不是急着见你,我才不要背着风狼的名
头出来打打杀杀,哥,」她顿了顿,脸颊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咱们报完仇后,
就退出江湖,找个地方过普通人的日子好不好?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小镇,我不
再姓聂,也不再是你妹妹,那几个嫂子,我保管当她们是姐姐一样看待,咱们…
…咱们生几个娃娃,一家人热热闹闹平平凡凡的过日子,你说……」

  聂阳抬手打断她的话头,轻叹道:「别说了,眼前有这么多要紧的事,怎么
有心思想那么长远。」他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看得太远,便容易看漏了脚下。」

  「哥,」月儿扳过他的脸,撅起小嘴瞪着他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从刚
才起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要是这么不开心,大不了这仇咱不报了。你去叫上
芊芊,咱们这就回去,过江带上那几个嫂子,找个偏僻地方住下,开武馆,不行
给人当护院,怎么也不会饿死。」

  看他唇角微颤,目光隐隐透出些许愧疚之意,月儿又道:「你不必担心爹娘
怪你,将来我先死了,下去之后一切我都替你担着,若是你先走一步,我把孩子
安顿给姐姐们,转脸就下去找你,绝不叫你挨骂。」

  聂阳眼中犹疑之色渐渐褪去,他深深吸了口气,搂紧了月儿温热绵软的身子,
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胡思乱想罢了。我不会放过他的,不管……他有怎
样的理由也好。」

  两人相拥等了一会儿,门外咚咚响了两声,田芊芊开门走了进来,微笑道:
「听说月儿也要同去?」

  月儿点了点头,还没开口,旁边聂阳已道:「芊芊,田爷呢?」

  芊芊哧的轻笑一声,到桌边扭身坐下,道:「在院子里生闷气呢,光是胳膊
肘朝外拐这句话,就絮絮叨叨说了快有一百遍。不用理他。」她笑呵呵的转脸看
着月儿,「这样一幅花容月貌,要化成丫鬟模样,我还真不舍得下手。」

  月儿脸上一红,嗔道:「又拿我开玩笑,哥身边明明就数你最好看,可不要
来取笑我。」

  「好好,不说笑。你当真想清楚了?仇隋那边可不是什么安全地方,光靠易
容,远远谈不上保险。」田芊芊颇为伶俐,不再多开月儿的玩笑,转而说起正事。
心思倒也并不难猜,毕竟她与董诗诗相看两相厌,真要想得长远些,讨好月儿也
是一条出路。她父亲妻妾成群,自身又是庶出,心思自然与这些纯粹的江湖女子
大不相同。

  「这有什么好想的,让我躲在这边整天担心哥哥在仇隋身边有没有个三长两
短,没三天我就疯给你看。再说你们又要找顾不可又要找李玉虹,还想分人手保
护我,一个个都要去学三头六臂的本事了吧?」

  「行了,」聂阳压下她的话头,只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过会儿孙前辈
和慕兄会带合适的人选回来,你再帮忙易容一下。」

  「好吧,」田芊芊颇为幽怨的悄悄瞥了聂阳一眼,柔声道,「既然如此,那
我今晚过后,就去玉总管那边落脚,免得给你们添乱。他们带来的丫鬟,我也弄
成月儿的模样,万一秦落蕊一个不够用,就拿她顶上。」

  聂阳微微皱眉,道:「不成,那丫鬟你们好好安顿下来便是,决不可随意牵
连江湖以外的无辜百姓。」

  月儿张了张嘴,但没说话,似乎是想起了师父的训诫,不敢反驳。

  三人随意聊了一会儿,聂阳只是偶尔插上一句,大多并不开口,等了许久,
孙绝凡才带着一个丫鬟赶了回来。

  那丫鬟约莫十三四岁年纪,大概是粗笨活儿干得较多,身子倒是已长的很开,
布裤紧绷绷的裹着一双长腿,身量一眼望去,与月儿大体相若,胸前稍逊,也不
过是一条白布缠上便可解决。

  脸庞轮廓也十分合适,只是五官比起月儿粗笨许多,肤色也有些蜡黄。

  聂阳看向田芊芊,她心领神会,端详片刻,道:「还好,稍稍费些功夫,最
多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完成。」

  点了点头,聂阳向孙绝凡问道,「带她出来,会不会惹出乱子?那小厮毕竟
是田爷的亲随,这丫鬟呢?」

  孙绝凡还未答话,那丫鬟抢着道:「没事没事,大通房的丫头片子光我那屋
每天半夜就有好几个不在屋里睡觉的,仇老爷雇了这么多人,都不说请个管家,
哪儿有人留意我们啊。」

  好好的丫鬟半夜为何不在屋里睡觉?聂阳心中生疑,却没直接问出口,而是
仍看着孙绝凡。

  孙绝凡这才开口道:「这是聂家老仆的闺女,自小在这镇上长大,比起那些
新来的可靠许多,月儿若要去,适合的身份只有她了。」

  那丫鬟有些忐忑的看着屋里的众人,小声道:「说好的,五十两,你们可不
能诓我。」

  慕容极进屋关上房门,笑道:「五十两,绝无拖欠。只是允许你回去之前,
你必须呆在我们安排的地方。」

  那丫鬟嘻嘻一笑,道:「五十两,只要你们不把我买进窑子,啥地方我也肯
待着。在聂家干半年短工,才有三钱银子,签五年长契,也不过三两半,你们才
让我躲半个月,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还给五十两,简直就是活菩萨。」

  聂阳心中一动,沉声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多半是来的路上听说了要做的事,那丫鬟立刻答道:「我小名叫青丫,家里
姓李,李青这名字说只有出嫁时候才用,平常也没人这么叫。我从小许了人,那
人外号叫豆腐,镇上人就总管我叫小葱,那位小姐替了我,可别忘了这事,别人
叫你你不应,可就穿了帮了。」

  聂阳沉吟道:「李姑娘,令尊曾经在聂家做过工?」

  李青一怔,道:「是啊,聂少爷为人特别大方,我爹到了今年都还断不了念
着聂家的好,这不一听说仇老爷帮聂家找人,价都不还就把我送去了,少说亏了
一钱银子。」

  聂阳紧接着问道:「你爹当年是做什么的?」

  李青这次显得有些警觉,向后退了半步,谨慎道:「你……你怎么也问这个?
你是谁?」

  也?聂阳眉心紧皱,心道打探过聂家消息的人光董凡仇隋就已有两批,被人
这么问过也不奇怪。他略一踌躇,沉声道:「我是聂阳。聂清远的儿子。」

  李青眨了眨眼,跟着抬手捂住嘴巴,闷声惊道:「小……小少爷?你……你
躲在姑奶奶的婆家做什么?家里这么热闹,你怎么不回去啊?」

  「你知道我?」聂阳紧紧盯住她的双目,连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也不肯放过。

  「还不是我爹,一口一个小少爷、小小姐的,我想不知道也不成啊。本来他
提的不多,可自从来过一帮人又是给钱又是送东西的打听了一堆事儿后,我爹就
成天念念叨叨的。一会儿说聂少爷死的惨啊,一会儿说那帮人都不是好东西。我
估摸着,他八成是扯了谎,他这人老实了一辈子,只要骗人,就整夜整夜睡不好
觉。」这丫头声音清脆明快,叽叽喳喳说的颇快,到也不显罗嗦。

  看聂阳面色凝重,李青又道:「哎呀,这会儿可不能再叫小少爷了。少爷,
仇老爷人那么好,又是聂家出身,你怎么不去认亲啊?我爹那辈儿的不少人,都
还念着那时候聂家的好,见了你,准得高兴坏了。」

  聂阳摇了摇头,只是淡淡道:「我最近会去拜会令尊,还请李姑娘一会儿将
地址告知于我,有些当年的事,我想要亲口问一问。至于聂家,我这不是在准备
回去么。」他侧头对月儿使了个眼色,道,「这位姑娘替你的身份,就是为了暗
中保护我。其中的详细原因,你就不要知道了,江湖中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李青似乎是想起了上午门前那场恶斗,瑟缩了一下身子,转而道:「那……
少爷,咱们可得先说好,这……这五十两银子的事儿,你可不许告诉我爹。我打
算靠这银子跟豆腐一起开个小铺子呢,而且,让他知道我在聂家不干活偷懒,非
得给我顿打不可。」

  聂阳微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保证你不会有事。若是在你爹那里问到我想
知道的事,我到时再给你们家五十两银子。」

  李青顿时喜笑颜开,连忙行了个礼,道:「少爷您想知道的事儿,我爹怎么
可能不说。那我就先谢过了,果然聂家的老爷少爷都一样的大方,也不枉我爹整
日记挂着。」

  月儿颇为担忧的看了聂阳一眼,小声道:「哥,你……要去打听什么?」

  聂阳只是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也不会很快就去。要去,
也要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月儿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满心狐疑。

  拉拉杂杂各种事情办下来,一夜也并不算太久。等月儿也易容完毕之后,安
静的街道上已经传来清冷的三更梆鼓之声。

  有了来时白继羽的那一场恶斗,回程路上,慕青莲显得更加谨慎,神情一直
专注凝重。田义斌多半是和女儿谈的不甚愉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聂阳也是
心事重重,容着四人的马车上,只剩下李青一个还有心思挑挑话头,赞叹田芊芊
的那双巧手如何神奇,其余时候,便只剩下车轴叽叽嘎嘎的单调声响。

  慕容极带着另一架马车领在前面,想必是另有话要交代,他硬是让月儿坐在
了那边。

  还要趁夜把其余人送到外围玉总管手下,马车并未在聂宅门外停留太久,五
人下车后便即离开。

  照之前所商定的,已经是青丫模样的聂月儿交托给孙绝凡安置,聂阳则顶替
原本那个小厮卜阿四,随侍在田义斌隔壁。

  应该是江湖人士住下的太多,聂家原本供马车出入的侧门入夜也不会锁上,
只有两个临时雇的护院守在门内。那二人都认识田义斌,见他们回来,只是行了
一礼,并不多问。

  寻常的家宅庭院之中,充盈着非比寻常的沉重气氛。

  放眼望去的每一间屋子,里面住着的,都不是什么平凡人物。

  聂阳跟在田义斌身后,小心的看过去。

  已经是夜半中宵,可和上次聂阳来夜探之时相差无几,仍是有几间屋子亮着
灯光,也不知是有事在谈,还是习惯在明亮中睡觉。

  「田爷,李姑娘提起过的半夜丫鬟不见的事,你有没有什么头绪?」路过下
人居住的偏院时,聂阳低声问道。

  田义斌微微摇头,道:「也许是家就在镇上,天黑回去了。也许是趁着离了
父母,偷偷会情郎去了。这谁说的准。仇隋招待的十分周到,需要女子侍寝的,
附近郡城的青楼会专门提供,没人会向这些半大丫头下手。」

  聂阳嗯了一声,看孙绝凡带着月儿往那边走去。田芊芊的手段即便略逊于龙
十九,也称得上精妙绝伦,双肩和腰肢都垫了东西,月儿的背影这样看去,和方
才李青略显粗笨的身形一模一样。月儿恰好回头望了他一眼,那张脸也已经变成
了李青的模样,甚至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担忧。

  那……真的还是月儿么?

  他轻轻晃了晃头,甩掉这无稽的妄想,即使变了模样,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
又岂是旁人模仿的出。

  田义宾与慕青莲的房间并非客房,应该是招待亲眷所用的卧室,因此才有供
丫鬟休息的相通隔间,原本的小厮就睡在这里。进屋门前,同院的其他屋子开了
几扇窗,有人探头张望了一下,田义斌扬手笑着打了个招呼,慕青莲则抢先进屋,
并未理会他们。

  有慕青莲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睡着,聂阳躺在床上觉得着实安心不少,这世上
能暗算慕青莲的人实在不多,也让他自从到了镇上之后,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

  安眠的时间纵然短些,也好过在噩梦中挣扎十几个时辰。

  天蒙蒙亮的时候,聂阳睁眼醒来,身上的酒意已完全消去,那恼人的药性应
该也已清除干净。

  精神前所未有的好,甚至隐隐有些亢奋。一想到仇隋就在同一间院落之中,
他甚至觉得掌心已有些湿润。

  他一定就是邢碎影,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出手杀了他。聂阳反复在心里强调
着这个念头,好稳固被那张面孔所动摇的心绪。

  那小厮昨夜交代的事情并不难记,他起身后先去偏院打了桶冷水,顺路拎一
壶伙房烧好的开水,交给田爷洗漱,向前厅的大丫头要一袋上好的花茶,早晨的
事便算完了,之后只待田爷吩咐即可。

  田义斌知道这是聂阳,自然不会交代什么繁杂工作下来,反倒招呼他一起喝
茶,聂阳唯恐被人看穿,只是站在旁边伺候。

  知道他有些担心月儿的情形,田义斌喝完茶后,便带他出门望偏院走了一圈。

  丫鬟们起的更早,但一番收拾下来,总不如仆人小厮出门利索,此刻才三三
两两分工行动。

  月儿跟在两个小丫头身边,远远看去有说有笑,并没露出什么破绽,一路往
二进去了。

  「怎样,要不要去拜会一下仇掌门?」慕青莲信步走到田义斌身边,明里向
田义斌说道,实际自然是在问聂阳。

  聂阳压低声音,道:「如果方便,再好不过。」

  田义斌朗声笑道:「好,我这就去向仇掌门问个晨安。」

  院中有天风剑派弟子经过,立刻拱手道:「田爷,慕兄,掌门就在正厅。」

  慕青莲摸了摸右臂的伤处,领在最前。

  终于……要真正站在他面前了。聂阳尽力不着痕迹的深深呼吸几次,努力松
弛下有些过头的兴奋心情,恭敬谨慎的跟在最后。

  虽不能与大富大贵的人家相比,聂家的宅院在这小镇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豪
阔。可见混迹江湖的人,总是比寻常百姓要宽裕的多。

  过去路上,三人与宋贤擦肩而过。

  这瘦小老者看起来弱不禁风,内功却当真深不可测,昨日与赵阳硬碰硬一场
下来,毫发无伤的仅有他一人而已。虽说占了赵阳连战数场的便宜,但也不能小
觑。

  而且此人基本可以断定是天道中人,若是动起手来,九成九会是仇隋的助力。

  如何对付他,也算是一道难题。

  正厅屋门正对着影壁,此刻大大敞开,亮出屋内情景。赵万钧与净空大师都
已入座,还未到门前,三人就已听到赵万钧略显嘶哑的嗓音远远传来。

  「让我说,赵阳多半与这起大案脱不了干系。狼魂高手如云,又有如意楼这
个靠山,做下这案子的实力绰绰有余。如意楼如此庞大的组织,对金银消耗也必
定十分巨大,这地方离如意楼传闻中的总堂所在如此接近,多半就是他们设下的
诱饵!」

  净空大师颇为不以为然,缓缓道:「赵施主,推测是推测,没有证据,还是
不要乱下结论的好。你动了嗔念,还是先静下心来,再重新考虑吧。」

  他们走到门前时,坐在当中的仇隋恰好开口,温文尔雅的声音微笑道:「赵
大哥虽说心中有气,这猜测到也不是没有道理。七星门覆灭,才轮到鬼煞在江南
崛起,照理说,他们算是欠了如意楼一个人情。净空大师,这么大的案子,又有
这么多高手赶来,光是为了银子,你觉得他们肯在山上等死么?」

  田义斌在门外哈哈笑着大步迈入,道:「这可说不好,这些杀手本就是拿钱
办事,舍生忘死,只要得出的够多,让他们在哪儿等死都不是没有可能。」

  「田爷说的也有理。」仇隋抿了口茶,笑道,「不过现在这案子由谁犯下都
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早日击败山上的敌人,将被劫走的税银夺回来。将这场
风波彻底平息。」

  赵万钧恨恨道:「可若真的是如意楼背后指使,赵阳这次现身就绝对不是什
么好事。莫要忘记,这人上次在江南出现,带走了多少高手性命!咱们攻山之时,
背后受到此人钳制,还不知要葬送多少性命。」

  慕青莲微微皱眉,道:「赵大侠的意思,莫不是我们应该在行动之前,先去
将赵阳擒下?接着,再跟如意楼大打一场,分个胜负?」

  赵万钧听出他语气中的讥刺之一,面上一红便要发作,抬眼看到他手肘上的
绷带,转而奇道:「咦,慕兄,你……你怎么一夜过去,又添了外伤?」

  慕青莲在田义斌身边坐下,淡淡道:「昨夜我和田爷出门办事,遇到一个来
历不明的高手,我吃了点亏。不打紧。」

  净空大师白眉微皱,沉声道:「这小小的镇子,也不知藏了多少高人。那天
在街上,贫僧看到焦枯竹焦施主,身上煞气之重,令人心惊。」

  仇隋点头道:「那些人不知为何而来,尽是这次行动的变数。不过所幸北严
侯府的高手已经赶到,想必这两天就会制定出详细的行动计划。到时夺回税银,
也算是替武林在朝野之中争了一口气。此次所为乃是江湖大义,宵小之辈若想来
横生枝节,必定遭万人唾弃,大家不必多虑。」

  聂阳站在田义斌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不语,也不能抬眼特意去看仇隋,
只是静静听着。

  但此处离仇隋实在是太近,近到若是他手上有柄剑在,便一定会出手的程度。
他在田义斌的椅背后紧紧握住了拳头,才让露在他人眼前的部分不流露出异样的
情绪。

  「程副统领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慕青莲一直是不温不火的语调,连发问
也没有多少疑惑之意。

  与他一起待的久了,大多会有些怀疑,那些关于他曾是杀人无算的冷血杀手
的传闻,究竟有几分可信。

  但屋中最为气定神闲的人,还是仇隋,「仍是昨日下午的消息,今天的还没
动静。不过这事急不得,这么多日子已经等了过来,又何必在乎这一天两天。」
他这份闲逸颇有感染力,赵万钧的紧绷情绪稍微放松下来,连聂阳的紧张感也跟
着消除了几分。

  看来仇隋作为一派掌门的风范,已初露峥嵘。

  「田爷,这次行动,你还未说明到底是否加入,眼看便到了动手的时候,在
下觉得还是再向你确认一下的好。」仇隋的目光扫过聂阳,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
留,而是直接落在田义斌身上。

  聂阳略略松了口气,用余光打量着仇隋。

  他的面色依然十分苍白,仿佛终日不曾好好休息,眼中也能看到清晰的如网
血丝。

  那双眼温润祥和,实在看不出半点属于邢碎影的痕迹。

  田义斌长长叹了口气,笑道:「我原本是不服老的,可昨夜见到慕兄受伤,
对手只是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才发现我们这些前浪,还是乖乖死在沙滩上的好。
仇掌门,我就在山下掠阵吧。」

  这一听便是借口,仇隋却并未多问,而是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
勉强。仁庄那么多张嘴,毕竟不能离了田爷。慕兄受伤颇重,若是到时侯未能痊
愈,依在下之见,就也不要上山了。」

  慕青莲点了点头,道:「遵从仇掌门安排。」

  「只是一个小小的鬼煞,咱们聚集了如此多的高手,再加上北严侯府的精兵
强将,人手已是绰绰有余,两位也不必挂怀,只管好好休息便是。」仇隋起身向
外走去,道,「保险起见,我会去再询问一边,不愿上山的,到时就都交给田爷
你来调配,作为接应。」

  田义斌拱手笑道:「好,就让老夫腆着老脸再管一回事。」

  赵万钧盯着慕青莲的伤口,颇为在意的问道:「慕兄,你说的那个年轻人这
么厉害么?你受的内伤也并不算重啊,怎么会伤了你,还吓到了田爷。」

  慕青莲微微张目看了田义斌一眼,只说了十个字:「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

  不仅是赵万钧,连净空大师的脸色也变了,早已见过白继羽武功的田义斌只
是微微一笑,端起茶杯一举,聂阳提壶帮他满上。

  「竟然已有三人……」净空大师沉声道,「这魔刀,为何还能流传于世?」

  慕青莲笑道:「大师将来遇到他们,不妨好好问问。我是不想再遇到这刀法
了。」

  赵万钧愤愤在桌上捶了一拳,怒道:「炎狼、魔刀,这镇上到底还要来多少
怪物?」

  田义斌叹道:「你不如问,这镇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怪物不曾现形。」

  慕青莲在旁道:「去镇上转转,总好过坐在这里。」他说着站起身来,问道,
「赵兄,净空大师,可有兴致同去?」

  看那二人都摇了摇头,田义斌笑着站起抱拳,道:「那恕田某少陪了。」

  到了门外并无他人处,田义斌才向聂阳问道:「怎样,看出什么没有?」

  聂阳叹了口气,摇头道:「看不出任何破绽,我在想,是不是我以本来面目
现身的话,他才会有所行动。」

  慕青莲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急,那种情非得已的手段,还是等到最后
关头再用。」

  「说是出来转转,还真不知道去哪儿。」田义斌左右张望一下,笑道,「慕
兄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慕青莲略一犹豫,道:「要是聂兄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咱们不妨去看看赵
阳。」

  「哦?为何?」

  慕青莲望了一眼聂阳,道:「那位赵雨净赵姑娘,不是也知道很多事么?」

  赵阳是在慕容极选的地方落脚,并不难找。

  比起聂阳刚到镇上的时候,江湖人已经少了许多,到了客栈,还不是用餐的
时候,饭厅里也没什么人,倒是有一桌二人相对而坐,正在豪饮不休,桌边地上,
已放了三个空酒坛子。

  说是对饮,倒也不甚恰当,赵雨净只不过是端着酒杯,勉强抿上一口,而背
对着他们的阔背汉子,却是一碗一碗仰头鲸吞。

  田义斌笑道:「这赵阳莫非是转了性?跟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却一碗一碗的
喝酒。」

  慕青莲也跟着笑道:「江湖传言中,我可是在女子闺房之中,也从不睁眼的。
再说他既然认这姑娘做了侄女,多半也不方便下手。」

  他二人调侃的事情,聂阳自然知道。赵阳既好酒,也好色,但传言他寻欢之
时绝不喝酒,喝酒之后也绝不求欢,说是与他年轻时一次酒后乱性有关。

  那他在这里大口喝酒,自然就是对赵雨净并无杂念。

  这话音虽不算大,却也足以让赵阳听到,他一抹嘴角,也不回头,笑道:
「假瞎子,你来找我作甚?想来找回场子,也等养好伤吧。另一个说话的,是田
爷么?」

  田义斌哈哈一笑,大步上前,「你好毒的耳朵,一别五年,我嗓子莫非就没
变过?」

  赵阳哼了一声,笑道:「你这鬼鸭子一样的怪嗓子,谁忘得掉。来,坐下喝
酒。」他双目一扫,奇道,「你好大的气派,出来闯江湖还带着小厮?」

  田义斌看聂阳并不想露出身份,便坐下仰头干了一碗,道:「我早过了闯荡
江湖的年纪,这次来也是为了私事。身边跟着一个手脚麻利的,总归舒服一些。
来,慕兄,你也坐。」

  慕青莲微微一笑,要了一壶热茶,道:「在下不擅饮酒,还请赵兄恕罪。」

  「少一张嘴,还省了我的银子,有什么不好。」赵阳呵呵一笑,看着慕青莲
右臂伤处,奇道,「你这假瞎子不是很少与人动手的么,怎么和我较量才一天,
就又受了外伤?」

  慕青莲不愿多言,便简略交代了两句,搪塞过去。

  赵阳并没把那刀法放在心上,一笑而过,跟着突然反手抓住慕青莲腕脉,面
上泛起一片红光。

  聂阳心中一惊,但看慕青莲毫无躲避反抗之意,也只好沉下心来看着。

  约莫一盏茶功夫,赵阳松手端碗仰脖喝尽,笑道:「成了,你那刀伤我没办
法,我这焚心诀造的孽,这就两清了。」

  慕青莲干了杯茶,道:「昨日本就是我挑战在先,还是要多谢赵兄。」

  赵阳一摆手,与田义斌斗起酒来,两个海碗交错不休,顷刻便又是两坛见底。

  聂阳在旁站着,偷偷看了赵雨净几眼。她气色极为差劲,双目迷离无神,仿
佛还未从昨日仇隋所说的话中脱离出来。

  若是发现不了仇隋的破绽,真的认为邢碎影已死的话,我也会变成这副样子
么?聂阳心中暗暗说道,突然觉得不论是赵雨净还是自己都着实可怜得很,一生
的念想,就这样全数绑缚在彻骨的仇恨之上。

  一切事了的那天,他真的能如月儿所希望的那样,平平常常的生活下去么?

  「好,还是有人一起喝的痛快,这丫头酒量太差,脉象又极为不稳,我喝了
一早晨闷酒,烦得要死。」赵阳呼的出了一口长气,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腹,话
锋一转,道,「说吧,有什么事?是找我,还是找我那便宜侄女?」

  田义斌打了一个酒嗝,压低声音道:「我们是为了仇隋的事情而来。这位赵
姑娘知道的事情,可能对我们有些帮助。」

  慕青莲怕说不清楚惹出纠缠,直截了当道:「这么说吧,我们怀疑,仇隋杀
死的邢碎影,只不过是个替身。」

  赵雨净双目一动,这才浮现些亮光出来,她颤声道:「你……你是说……」

  田义斌点头道:「虽然还只是猜测,但我们相信,你之前所见到的邢碎影,
应该就是现在的仇隋所易容,而他杀掉的,就是早早准备好的替罪羔羊。为的就
是最后金蝉脱壳,摇身一变洗清所有的旧债。」

  赵阳眉头扬起,问道:「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并不轻巧,要有易容高
手帮忙和深沉心机不说,这么多年的布局,光是这份耐心就极为可怕。」

  赵雨净也面露迷茫之色,小声道:「我……我昨晚也曾想过这种可能,可…
…可实在是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

  田义斌叹了口气,将他们的推测尽量简略的讲述一遍,细节处慕青莲在旁补
充,一些旁证也都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赵阳耐心听完,忍不住赞道:「你们说的若都是事实,那这仇隋倒当真是个
人才,只可惜心胸不够广阔,为了私怨荒废半生,实在有些不知轻重。」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说罢,他还特意看了赵雨净一眼,而听在聂阳耳中,更
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跟着一拍后脑,大笑道:「不过这话由我来说真是毫无底气,哈哈哈。」

  这笑声虽然依旧豪迈,却也隐隐含着一股苦涩之意,想来对当年狼魂报仇雪
恨之时做下的事,多少有些悔恨。

  赵雨净低头望着膝上紧握双手,开口道:「既然如此,我知道的事……便都
告诉你们好了。不过,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处。我……始终像个傻子一样,被
他刷的团团转,到最后,竟连他是生是死,都猜不出……」

  田义斌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柔声道:「一切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能
隐瞒一时,绝隐瞒不了一世。」

  赵雨净点了点头,开始从头讲起。

  仇隋第一次入谷袭击的事,聂阳也只是听过一个大概,此刻听她细细道来,
心中颇有身临其境之感,忍不住咬紧牙关,双颊的肌肉微微跳动。

  「他将葛凤直接杀死,恐怕为的就是不叫她言语之间露出破绽,让你们怀疑
他仇隋的身份。」慕青莲听到半途,忍不住低声道,「也可能,他当年在仇家,
就与养父母结下了什么旧仇。」

  赵雨净继续讲述下去,跟着便是嫂子葛婉玉被他任意玩弄奸淫,哥哥也被他
弄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她将的时候条理颇为清楚,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如此
悲痛愤恨之事,提起来也没见有多么伤心,连眼泪也没有落下一滴,那干枯双眸,
仿佛已变成两口无水深井。

  而到最后,她说起了聂清漪。赵阳神色一凛,面上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许多,
聂阳也不禁仔细听去,不愿漏掉一字。他也隐约知道,赵雨净对那时发生的事,
多少有些隐瞒,此刻看她倒像是要一吐为快。

  「聂清漪主动去找的仇隋?」赵阳听到此处,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看赵雨净点了点头,他颇为疑惑的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的对话赵雨净大多没有听到,只是似乎听到她管仇隋叫了赢什么的名字。

  赢隋这个本名已不是什么惊人秘密,在场众人倒也不太惊讶。

  但紧接着,赵雨净的话却让他们都小小吃了一惊,聂阳更是惊讶的微微张口,
险些便忍不住问出口来。

  「她最后要我带口信给聂阳,说……让他不要报仇。她说所有的恩怨都由她
一人而起,她去找仇隋,就是为了两不相欠,她还让聂阳带着家眷,去董家好好
生活。」她迟疑一下,接着道,「只是我报仇心切,不愿将这些告诉聂阳。想必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此事。」

  田义斌听到此处,忍不住侧头望了聂阳一眼,另一首在背后偷偷扯了他一下,
提醒他莫要失态。

  慕青莲沉吟片刻,苦笑道:「如此说来,先不论仇隋究竟是不是邢碎影,至
少某些事情已经很明确了。」

  田义斌点头道:「不错,仇隋便是赢隋,赢隋就是赢北周的儿子,而赢家与
聂家,有解不开的血仇。聂清漪的话,未必便是真相,她一力承下所有仇恨,多
半是为了保护什么。」

  慕青莲接道:「也并不难猜,邢碎影下手最为很辣的一次,便是聂清远夫妻
的惨案,聂清漪不管是为了保护聂家的声誉还是为了保护聂阳、聂月儿兄妹,都
有可能这么做。」

  赵阳此刻才缓缓道:「我想不通。赢聂两家最有可能的血仇,无非便是赢北
周暴毙。可偏巧那事我知道,赢北周的确是因病死在聂家。告诉我这事的人绝对
信得过。」

  「哦?」慕青莲问道,「赵兄是什么缘由知道这陈年旧事的?」

  赵阳道:「聂清远与杜远冉比剑的时候,我有个兄弟眼界极广,认出他苦练
的那门绝招并非聂家剑法祖传,而是新近加进去的。只是聂清远战败,便不好再
当面说破,于是暗地里调查了一番,才发现赢北周因病暴毙在聂家,临死前留了
一套剑法,那绝招,就是出自那门剑法。这毕竟是聂家的家事,也就没再深挖。
你此时说起,我才想起还有这事。」

  聂阳垂下头,掌心和腋下已尽是汗水。

  果然……那一招浮生若尘,其实本是赢家的剑法。他能这么顺畅的施展出来,
也是得益于……那不愿承认的甥舅关系吧。

  不行,已经决定了不能再想的,聂阳唯恐思路会顺着这个方向蔓延下去,连
忙用指甲掐了一下掌心,稍稍冷静了几分。

  可事情却不是他不愿想,便不会有人再提。

  慕青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变冷的茶水,跟着缓缓道:「之后的事,我
们却推测出了一些。比如,赢北周死后,遗下的并不只是赢隋一个儿子。还有个
更年长些的女儿。」

  他张开双眼,目光在聂阳的脸上一扫而过,沉声道:「赢北周死后,赢隋送
往仇家做养子,一切都有据可查,连仇隋本人也亲口承认,并以此作为聂家对他
的恩惠。」他勒住话头,一字字道,「而从我参与到此事起,先后听过多人详谈
此中经过,却没有一人提起过这个女儿的下落。」

  桌畔默然片刻,慕青莲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也许,我们是时候问一问
仇隋,他为何也不肯提起这个姐姐了。」

  聂阳抬手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他想开口,让他们不要再查这条线,要查,
也一定等到报仇之后,可他双唇蠕动,却像挂上了千斤巨石,怎么也发不出声。

  那绑在他身上,将他高高吊在半空的纤细绳索,仿佛已被搁在了锋利的刀锋
上。

  而下面,则是一片虚无的深渊……

  乳硬助性:第九十一章

                (一)

  聂阳被看得有些发窘,忍不住扭开一些,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月儿笑眯眯道:「当然有,你脸上被芊芊弄上这么多东西,『我是大傻瓜』
『我好色又下流』『不是主角我早该死了』,啧啧……你一定欠了她很多钱。」

  「……田!芊!芊!」

                (二)

  「这有什么好想的,让我躲在这边整天担心哥哥在仇隋身边有没有个三长两
短,没三天我就疯给你看。再说你们又要找顾不可又要找李玉虹,还想分人手保
护我,一个个都要去学忍法影分身了吧?」

  「呃……」

                (三)

  照之前所商定的,已经是青丫模样的聂月儿交托给孙绝凡安置,聂阳则顶替
原本那个小厮卜阿四,随侍在田义斌隔壁。

  「卜阿四?田爷,你原本是姓穆的?」

  「……」

  「给我告诉那个编剧,最近少看英超!」

                (四)

  净空大师白眉微皱,沉声道:「这小小的镇子,也不知藏了多少高人。那天
在街上,贫僧看到焦枯竹焦施主,身上傻气之重,令人心惊。」

  「看来是练功走火入魔,伤了脑子。」

                (五)

  赵万钧愤愤在桌上捶了一拳,怒道:「炎狼、魔刀、狼人、吸血鬼,这镇上
到底还要来多少怪物?」

  「喂……能拍暮光之城了。」

                (六)

  「好,还是有人一起喝的痛快,这丫头酒量太差,脉象又极为不稳,我喝了
一早晨闷酒,烦得要死。」赵阳呼的出了一口长气,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腹,话
锋一转,道,「说吧,有什么事?是找我,还是找我那便宜侄女?」

  「便宜?」旁边一人双眼一亮,抢着问道,「多少钱?」

                (七)

  而到最后,她说起了聂清漪。赵阳神色一凛,面上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许多,
聂阳也不禁仔细听去,不愿漏掉一字。他也隐约知道,赵雨净对那时发生的事,
多少有些隐瞒,此刻看她倒像是要一吐为快。

  「呕呜……」于是她就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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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2章:血光之灾

  冷汗已几乎从面上的伪装下渗流出来,聂阳垂在腹前的双手已握的发白,混
合着烦闷的不安让他快要忍耐不住。

  仇隋的姐姐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在仇隋死前,聂阳都不想
知道。

  有些事能令他坚定,有些事也能令他动摇。他能预感到,那个开始昭显自己
存在的女子,绝对属于后者。

  但桌边坐着的几人,却还是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趣。毕竟基本排除掉赢北周的
原因后,赢聂两家的秘密,九成就要落在这个神秘的女子身上。

  不行……不要再说了……面具下的脸一定已十分苍白,聂阳踌躇着抬起手,
实在不行,就在此处亮明身份好了。

  他现在不想知道当年的恩怨,他只想杀了仇隋。他不在乎等仇隋死后再知道
一切,即便会因此而后悔,他也在所不惜。

  他不能允许自己人生的线,绷断在这样一个迫近目标的时刻。

  就在他打断众人的谈话前,另一个声音代他实现了这个目的。

  那是个有些紧张,带着浓重南乡口音的男声:「请问,哪位是赵阳赵大爷?」

  赵阳左眉一扬,长身而起,转头看着旅店门口进来的瘦小农夫,道:「是我,
什么事?」

  那农夫拿着草帽扇着脸上的汗水,陪笑道:「有人给了我五两银子,叫我半
个时辰内务必把那两箱东西送到这儿,紧赶慢赶,驴子都快抽了筋,好不容易没
延误了,赵大爷您赶紧来收一下吧。」

  那农夫身子虽然精壮,但步履虚浮双目无神,确实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应该
只是拿人钱财帮人送货。

  这种手段江湖再常见不过,送来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田义斌与慕青莲
同时站起,跟着赵阳走向门口。

  聂阳心底松了口气,跟在田义斌身后,悄悄打量了赵雨净一眼,她精神似乎
稍稍好些,想来是不知不觉间,仇人的死活已和她的性命牢牢捆在一起,形影相
随。

  外面停着一辆驴车,车板极小,上面却驮着两口大木箱子,要不是几道麻绳
交错固定,根本无法启程。那两口箱子两头顶出车板数寸,这农夫无处可坐,多
半是一路小跑跟来,难怪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就是这两口箱子?」赵阳走近驴车,鼻翼忽的一抽,浓眉跟着拧起几分。

  他本就长的粗犷,眉头一皱,让那农夫顿时有些惶恐,连忙过去把绳子解开,
一连声道:「对对,就是这两口箱子,我这就给赵大爷卸下来。只是……只是我
实在搬不动,要送进去的话,还得劳驾赵大爷找个人搭把手。」

  慕青莲沉声道:「不必,你卸在这里,就快快走吧。」

  察觉到两人的语调都有些异样,聂阳也连忙走近几步,才一靠近,就发觉因
由所在。

  想必是那农夫一路跟着跑来已经习惯,才并未察觉,这两口箱子里,正散出
淡淡的血腥气。

  赵阳不愿惊到这老实农夫,知道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绳子一开,便一手一个
将箱子托到门边地下,随手摸出一块碎银,催他走人。

  看了看周围并没多少百姓走动,赵阳双手一张,让众人往后退开几步。他将
箱子开口朝向另一侧石墙,站在数步外一记劈空掌力砸去,将箱盖铰链从后砸开,
跟着又是一掌,箱盖咔嚓一声倒在一边。

  他如法炮制,将另一口箱子也打开,这才远远站定,探头望去。

  没有火药,也没有暗器,看箱口的空气,也不似有毒。

  他们这才凑近围了过去,看那两口箱子中究竟放着什么。

  「咦?」赵阳一眼扫过,奇道,「这是什么人在发疯?花五两银子送两个我
不认得的死人来做什么?莫非觉得赵某是三岁娃娃,凭这便要把我吓跑不成?」

  聂阳凑近目光一垂,便觉胸中一阵滞闷,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之意从舌根泛开
满嘴。

  这两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王凝山,另一个,却是慕容极已经令人去找的顾不可。

  把这两人送来给赵阳,不如说是间接送给慕容极看。

  聂阳握紧双拳,压低声音把这二人的名字告诉了田义斌,田义斌与顾不可似
乎曾是旧识,闻言面色微变,俯下身去一把把箱中尸身提了出来。

  那尸体面目略显浮肿,但不难认出身份,看他面目扭曲惊愕,也不知死前到
底受了怎样的惊吓。按说以顾不可的武功定力,不应有如此神情才对。

  「果然是顾不可。」田义斌喃喃说道,仔细看着尸身周遭。听到这名字,慕
青莲的神情也是一变,凝神看了过来。

  尸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一触肌肤,尚有余温,肿胀的面目略微发黑,紫
色的舌头探出唇外,显然是中毒身亡。

  慕青莲微微摇头道:「看样子,他多半是死在自己人手上。他想向如意楼传
达的,必定是什么要紧的讯息。只是我还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他宁愿背叛
天道。」

  「进箱子里的时候,他还没有死。至少,还没死透。」赵阳在一旁看着箱子
内壁,突然开口道。

  箱子内壁上,清晰地留着顾不可用已然紫黑的毒血留下的字迹。

  想必是他强闭住一口真气封在心脉,才留下这么一条线索。只可惜,全无用
处,留下的几个字中,第一个杀字虽然写的歪七扭八,倒是并不难认,可第二个
字却只能认出半边,是个歪歪扭扭的单人旁,至于右边那血糊糊的一团,只怕是
神仙也分辨不出,第三个字只写了两笔,一点一横,仅此而已,不过位置偏高,
应该是某个字的上部。

  若是有人这样也能猜出顾不可要说什么,只怕连顾不可肚子里的蛔虫都要甘
拜下风。

  王凝山的尸体倒是已经死透很久,提出来时四肢都已僵硬。他面上仿佛仍凝
结着死前那一刻的怒气,一双眼睛几乎瞪出眶来,牙根尽是血丝,那怒火中烧的
感觉,仿佛能传达到此刻看见尸身的人心中一般。

  他周身大大小小也不知留下了多少伤口,伤处并不很深,切口却极为怪异,
倾斜的角度与寻常剑法略有不同。

  聂阳不必仔细去看,也能轻易的辨认出来,那正是聂家剑法的绝招,浮生若
尘。

  尸体胸前的衣服被割开,胸膛上被划出一行血字,顺天者死。这一手目的倒
是十分明确,昔年狼魂与天道斗得最为激烈之时,天道被诛杀的高手便经常会被
在尸身上留下这样的字迹,王凝山的尸体被处理成如此模样,必定此前已经让他
人过目过,既可以给王凝山扣上天道的帽子,又把杀人者的嫌疑引到了聂阳身上。

  到时只要再把李玉虹处理妥当,凝玉庄的报复,必定会直指聂阳而来,说不
定,连此前任凝风夫妻的旧帐也会一并清算。

  这熟悉的套路,是仇隋的手法。

  赵阳蹲下伸手一拧,将王凝山手指齐根掰断,从中扯出一块巴掌大的绸布,
布边连着一根绳子,他低头看了看,冷笑道:「哼,到死手里还攥着块肚兜。」

  聂阳思忖片刻,觉得不能再对赵阳继续隐瞒身份,毕竟若是能得到这位前辈
助力,外围的许多事情便都有所依托。

  他凑近田义斌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田义斌先是一怔,跟着看了一眼王凝山,点头道:「好吧,我来说。」

  守着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在旅店门前,自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田义斌打个
招呼,四人两两抬起箱子,往楼上走去。

  不愿让血腥气污了卧房,赵阳丢下银子又专门开了一间上房,赵雨净不知他
们几个要做什么,只是茫茫然跟着走了上来。

  不愿让赵雨净知道聂阳方才就在,田义斌借口他们要仔细研究这两具尸体,
把她哄回了自己房间休息。确信再无他人,这才由他开口,将话头挑起说开。

  揭破聂阳身份之时,赵阳并未太过惊讶,只是拍了拍聂阳肩头,微笑道:
「原来你就是小杜的侄儿。」

  毕竟外围的事主要是与天道有关,对自身的事情聂阳也就说的比较简略,加
上近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人讲述,也已熟练许多,片刻就已经把大致的来龙去脉
陈述清楚。

  当年追杀邢碎影的发起者是上代狼魂中位居第三的前如意楼主风绝尘,纵然
她不愿旁人插手,赵阳也不可能闻所未闻,一些消息两相印证之下,反倒让他也
起了兴致,冷笑道:「如此说来,仇不平倒真是找了一个好弟弟,天风剑派由此
人执掌,才算是与当年一脉相承。」

  想必是回忆起与六大剑派争斗的那些时日,赵阳的语气也略显讥诮。

  但既是旧事,他自然不会再提,转而向聂阳询问这两具尸体的详情。

  无奈聂阳所知也是极少,和盘托出之后,也只是提供了一些猜测的基础罢了。

  慕青莲原本不太相信顾不可会加入天道,他与顾不可有位共同的好友,以他
间接了解,顾不可与天道理应相看两相厌才对。直到说起原因可能与王落梅有关,
慕青莲才略显释然,轻叹道:「这倒像是他这样的人会做的事。可惜,可惜……」

  赵阳屈指轻敲桌面,沉吟道:「按说他误会你杀死王落梅,以他这份情愫,
本该对你恨之入骨,怎么这次反而主动托你帮忙联络呢?」

  慕青莲接道:「除非他急着要说的那件事,足以让他暂时放下私仇。」

  如果慕青莲所言非虚,那对于顾不可来说,背叛天道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情,而能忍下对聂阳的恨意,反倒说明了他想说的话十分要紧。

  聂阳颇为悔恨的咬牙道:「当时我若是不急着离开,多听他说上两句就好了。」

  赵阳哈哈一笑,道:「这种废话还是少说,你又不能当真回到那天,何必徒
增烦恼。有这心思,不如多看看眼下,想想将来。」他侧目望着箱中顾不可的尸
体,道,「既然假瞎子对这家伙颇为了解,那总算可以开始猜上一猜。」

  田义斌点头道:「此事必定是与当下的税银案紧密相关,谋划的,也必定是
天道中人,恐怕幕后主使,十有八九便是仇隋。」

  赵阳轻笑道:「这仇掌门倒当真忙得很,税银案由他明暗两头主持,还要借
这机会收拾自家仇人,同时重新立起天风剑派的门户,几摊子事捏在手上,还要
计划一桩足以让顾不可冒险叛逃去如意楼的阴谋,你说这人,莫非长了八个脑袋?」

  慕青莲摇头道:「先不论主使是谁,关键还是先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事。我对顾不可的了解可能不如田爷清楚,他仁庄中江湖情报极为广博,不妨先
让他说说看,顾不可的经历中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田义斌皱眉道:「我最早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名。混迹在我爹好心收留
的一些流浪少年之中,他那时又黑又瘦,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我之所以记住他,
也是因为他离开庄上之前,特地找到我爹,留下一张写着顾字的纸片,信誓旦旦
说他将来一定会扬名立万,到时候必定会来报答什么的。」

  仁庄人来人往,田义斌这类事情想来也经历过不少,他一边仔细回想,一边
缓缓道:「他再来时,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剑客。那时,他才说他叫顾不可。在
庄上盘桓了一些时日后,突然不辞而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了,他剑法有成
再次来访的时候,龙十九已经在庄上住下。」

  「那关于顾不可个人,仁庄有什么了解?」慕青莲在旁问道。

  「我没有特意留意过,回去查一下的话,应该有一些记录。」田义斌记性虽
好,也不可能记得住江湖上如此多的人物个个生平,就连皇城五年一度的风云天
骄榜由多人收集江湖消息,仍间或沦为笑料,他自然不愿随口说些无从考证的传
言。

  赵阳却毫不在意,道:「不碍事,就算是小道消息,可信不可信的都好,你
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假瞎子不是绕着弯子也知道他么,多少能判断出大致真假。
之后咱们来猜他的想法,总算也有个依据。」

  说话的都是前辈,聂阳不好插言,也想不出有什么可说,便只是听着。

  田义斌只得叹了口气,道:「这种流言,也没什么真凭实据。你们权且一听。
他据说是将门之后,先祖一家满门,都间接死于北严侯手中。父债子偿,当时的
小侯爷,现下的北严侯,自然就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与侯爷关系极好,时
常来往走动,他那时混入仁庄,九成是为了报仇。」

  他顿了一顿,神色颇有几分不解道:「不过这传言未必可靠,毕竟直到最后
他武功大成,我和侯爷也都不曾再遇到过他。可能这次税银遭劫,也和这血仇脱
不了干系。」

  慕青莲略带无奈的微微一笑,道:「我那朋友也提过,此人生平一大憾事便
是家仇未报,也不想去报。至于个中原因,当时只是闲谈提及,我也并未细问。」

  「若这传言属实,倒也并不难猜,」赵阳颇为玩味的看向顾不可尸身,缓缓
道,「此人既是将门之后,自然懂得何谓家国平安。侯爷虽然年纪不大,统率谋
略却皆是上等,北防重地他接手十余年间,与北蛮大大小小三十余战,未尝一败,
那帮野人闻风丧胆,这顾不可要是为了一己私怨刺杀这样一位朝廷栋梁,以后还
有什么颜面行走江湖。受人怂恿去劫了这笔税银,想必就是因他非要泄了这口吞
不下的恶气而已。」

  他把眼一抬,接道:「这么一想,这倒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田义斌点头道:「的确,他第一次到我庄里,就没对我露出过好脸,最后一
次见面时,倒是对我和善了许多,如果不是……唉,我还道能和他交个朋友。」

  赵阳盯着那凌乱笔画,沉声道:「说不定,他已经把你当作了至交好友。他
这种人,心里的事,嘴上未必会说。你瞧他留下的这东西,像不像是要写杀仁庄
三个字?他说不定是为了警告你,有人要杀仁庄庄主。」

  聂阳皱眉,谨慎道:「要是个仁字,右面那半边,也写得太用力了……」

  「天道难道想要对我动手?」田义斌先是一怔,跟着苦笑道,「这么说倒也
不是没有可能,龙十九在我那里待了这么久,我家中那些五湖四海的宾客,不知
道已经混了多少他们的人。」

  慕青莲缓缓道:「难怪田爷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跟着上山,想必已经有所察觉
了吧。」

  田义斌呵呵笑道:「我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但托多年刀口过活的福,总
不至于有人算计我,我也浑然不觉像块木头。更何况这可不是天道第一次打我的
主意了。头一次向我下手之时,要不是小星兄弟恰好在我庄上混口粥喝,仁庄那
时就要糟糕。龙十九突然发难这次,倒是托了聂兄弟的福。」

  聂阳连忙微微摇头,道:「不敢当,这是我份内之事。」

  赵阳拿起酒碗仰头喝下,哈的吐了一口大气,道:「暂且先当作这样,那帮
杂碎要借这次大案的机会再向田爷下手,顾不可念在旧情份上,冒险想要通知与
田爷关系不错的如意楼,结果死了。那你们两个在田爷身边,一定要格外小心。
聂阳,你家的宅子现下可不姓聂,一定不能大意。这几天他们就得动手,狐狸尾
巴藏不久了。宅子里的事,就全靠你们三个了。」

  「那……」聂阳想到此行本是要拜托赵阳在外围行动,开口正要说话,却被
赵阳抬手打断。

  「姓玉的既然靠不住,总还有我在。有人巴巴的花银子给老子送两个死人来
寻晦气,我要是还整天在这边喝酒,岂不是要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他反手将
酒碗扣在桌上,冷笑道,「外面的事,就只管交给我来,那会点变脸本事就不知
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娘们,我非揪出她来剥光打一顿屁股不可。她手下那些孝子贤
孙,我一个个拧断了脖子戳进她屁眼里。」

  「我把那便宜侄女送走,之后就行动。」赵阳起身走向门口,扭头道,「聂
阳,你和她要不要说话?还是我帮你带个话?」

  聂阳略一踌躇,摇了摇头,道:「不必,我没话要对她说。」知道赵雨净隐
瞒聂清漪遗言,他心中怎能不留下一个疙瘩,此刻又是紧要关头,哪里还有闲心
去与她闲聊。

  赵阳微微一笑,拍了拍胸口道:「男人还是要胸怀广阔一些,那好,改日再
叙,少陪了。」

  他说走就走,话音未落,已大步离开。

  听赵阳敲门叫出赵雨净就此离去,聂阳三人也不愿久留,将两具尸身装回箱
内,从后窗送出寻了个僻静处安置妥当后,时辰已近晌午。

  挖坑埋箱,折腾了一身泥土,三人又找了家小酒铺,草草打理一番,吃喝一
顿。

  即将饭毕时,街中马蹄疾响,数名精干骑手一晃而过,直奔聂家而去,匆匆
打量一眼,好像是程副统领带来的侯府高手。

  他们不敢怠慢,连忙赶回聂宅,不料行至半途,便看到那几名骑手策马返回,
仇隋也骑着一匹好马紧随其后,他在马上看到三人,还百忙之中拱了拱手道:
「在下去营地那边与程统领见面,田爷慕兄还请自便。」

  回到宅院,正碰上赵万钧,他愤愤道:「北严侯手下好大的架子,非要带仇
掌门去那边详谈,留下咱们一帮人在这边什么也不知道,跟防贼一样防着,凭什
么还要咱们给他卖力?」

  慕青莲柔声道:「赵兄,此处人员繁杂耳目众多,程统领能有所防备,说明
他行事谨慎小心,对咱们不是坏事。再说你们的行动本就是仇掌门一手负责,由
他前去并没什么不妥。对咱们江湖人,这只是一场义举,对他们官府人,这却关
系到此后的大好前程,赵兄还是大人大量不要计较的好。」

  赵万钧撇了撇嘴,总算收下了满腹牢骚,毕竟他只是面子有些挂不住,也并
不是动了真怒。

  仇隋不在,聂阳倒是松了口气。心中记挂着月儿,他便借着换热水的功夫去
后面看了一眼。

  月儿此刻是青丫模样,到不必担心会被哪个粗犷豪客看中陪房,周围尽是些
新进丫头,也不必担心说走了嘴,看她们一边说笑,一边把各屋的被褥拿到院中
晾晒,聂阳心中这才安定下来。

  院子另一头一个大丫鬟正在训诫几个面生的年轻姑娘,想必是又招了些人,
他不禁留心几分,暗暗生疑,这宅院虽大,却也不必这般不断招人,他心中寻思,
要找机会让月儿打探打探,这来来去去的丫头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机会不难创造,田义斌喝了几口清茶,便带着聂阳往后进走去,看到丫头们
忙前忙后的样子,装作过意不去,随手一指道:「我这边没事了,你去帮帮他们。
看一个个身子单薄的,哪儿有力气搬这么多东西。」

  聂阳应了一声,立刻便跑去帮忙收拾。月儿心领神会,几趟出入,便找到个
机会,脆生生的笑道:「这位小哥,翠姐叫我去抬几张旧桌子方便院子里摆酒,
来帮个忙呗?」

  「好嘞。」聂阳装模作样的应了一声,颠颠跟在月儿身后。

  即便身边已没旁人,两人也不敢太过怠慢,一边认真应付交代的差事,一边
压低声音交谈。

  先确认了彼此都平安无事,这才双双宽下心来,转入正题。

  聂阳这边的消息月儿并不太感兴趣,简单应了几声,表示知道,也并没追问。
她那边从丫头们嘴里套出的话,有趣倒是有趣,可尽是些流言蜚语家长里短,和
年轻姑娘情窦初开时常见的白日绮梦。

  提到最多的,自然是那温文尔雅样貌俊秀的仇隋仇掌门,得着机会能去仇隋
身边一趟,但凡胆子够大模样不差的丫头,都会拼着哪怕误了时辰也要找面镜子
匆匆梳妆一番。

  若不是那叫翠姐的大丫鬟看管的紧,只怕少不得有人青天白日投怀送抱。

  白天管的严实,入夜却截然相反。翠姐已经成婚,自然并不住在聂宅,晚膳
事宜安排停当,她就回家打理自家儿女夫君去了,没人看管的年轻丫头们,每晚
总有几个偷偷溜出去的,也正是托了这个的福,月儿替换青丫深夜返回住处才压
根无人理会。

  想必是多少被主子们知道了些,前前后后也打发走了不少丫头,说是给了加
倍的工钱,所以也没人闹事,只是一茬茬收韭菜似的招人,反正仇掌门财大气粗,
工钱比别家高了三成有余,连还在喂奶的小妇人都湿着胸脯跑来应征,总不会缺
人用。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沉吟片刻,聂阳忍不住叮嘱道,「你还是多
留心些的好,也别刻意打探那些走了的丫鬟,现在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保护好
自己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月儿嘻嘻一笑,点头道:「是是是,我的好哥哥,月儿一定谨遵教诲。你只
管放心办正事吧。」

  办正事……时下这一团乱麻般的局势,哪有什么正事可做,聂阳唯有回以一
个苦笑,将五六个凳子摞好,双手抱起,往院中搬去。

  仇隋这一去竟一直耽搁到天色擦黑,赵万钧一副没了魂的样子,隔上半个时
辰,就忍不住使唤个天风剑派的弟子前去打探,一下午过去,足足叫去了四人。

  宋贤与净空大师在正厅下了两个时辰的棋,聂阳不通棋道,对那黑白方寸之
争全无兴趣,幸好田义斌也不是沉得住气观棋不语之人,看他们下了一阵,便带
着聂阳四下走动,借着探视招呼的机会,把宅子里其他值得留意的人大致向聂阳
介绍了一番。

  崆峒断空子聂阳曾经见过,此人颇为倨傲寡言,田义斌和他也没什么交情,
便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按慕青莲的说法,此人在崆峒派同辈高手中剑法已算得
上数一数二,若是仇隋的帮手,便一定要格外小心。

  此前聂阳前来窥视时看到的那一老一少,也在留心之列,老者姓单名敬诚,
与昔年名震西南四州的锦绣乾坤剑师出同门,不过继承下来的并非剑法而是拳脚
功夫,那少年是他的关门弟子,对外不说姓名,只叫他痴儿。

  住下的江湖女子除去孙绝凡还有五人,值得在意的却只有一个而已。那女子
年逾不惑,容貌颇为硬朗,身形比起男子还要高大几分,面上隐约可见数道伤疤,
说话中气十足洪亮浑厚,令人颇为怀疑投胎时是否出了些岔子。她名号叫做未亡
夜叉鲁英虹,二十五岁前便死了三任夫君,此后守寡至今,十余年间为三位亡夫
报仇雪恨,只是为人十分低调,平日几乎不曾离开卫州半步,名头并不响亮。

  剩下一个最值得小心留意的,便是天风剑派副掌门林鹤鸣,论年纪他比仇隋
大上不少,算辈分可以说是仇不平的小师叔,据说年纪轻轻剑法就已出类拔萃,
当年对仇不平继任掌门便颇为不服,此次毫无异议心甘情愿奉仇隋为掌门,其中
必有蹊跷。

  这五人田义斌特意点出,或是因为与仇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因为极有
可能已是天道中人,他们很可能就是这次天道行动的关键,至于其他住客,并没
什么值得一提的人物。

  「算一算这些值得怀疑的人,除掉那个痴儿还是个娃娃,剩下的人里,随便
两人联手杀我,我怕是都只有逃命的份。若里面有一个是宋老头或那个断空子,
我想逃命还真不太容易。」田义斌回到房中刚一坐下,便苦笑道,「要不是有慕
兄弟在,我还真想早早打道回府。」

  慕青莲抚摸着胳膊上的伤处,唇角浮现一丝微笑,也看不出是讥诮还是苦笑,
平淡道:「若不是感觉此间事情关系重大,我倒真想陪你一起回仁庄去。」

  「哦?慕兄弟,你也怕了?」田义斌随口说道,并无半分讥刺之意,反倒颇
有自嘲之感。

  慕青莲却微微点了点头:「久未杀人,也打算绝不再杀人的人,总会有些畏
惧血光之灾。」

  「谁的血光之灾?」聂阳关好门后,忍不住低声问道。

  慕青莲微睁双目,缓缓道:「我若是感觉的出,也就谈不上畏惧了。也许是
田爷,也许是我,也许是你,也许是镇上的每一个江湖人。无论如何,总不会是
什么好事。」

  聂阳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保持着恭敬站在田义斌身旁的姿势,冷笑道:「有
这么多江湖人在的地方,何时发生过什么好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慕青莲淡淡道,「也许,只是我杞人忧天罢了。」

  三人闲聊几句,已是红日斜挂,暮色漫天,才要说起仇隋为何去了如此之久,
就听门外一阵噼噼啪啪的慌乱脚步由远及近,一个身量小巧的丫鬟竟不顾礼数的
推门闯了进来,面色苍白满脸细汗,气喘吁吁结结巴巴道,「田……田老爷,快
……快去前面,厅里……仇老爷回、回来了。」

  田义斌不由得起身笑道:「他回来就回来,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那丫鬟仿佛被吓的不轻,抖抖嗦嗦的摇了摇头,道:「不……不光仇老爷回
来了,还、还有人送来、送来两口棺材……里面、里面是死人!两个死人!」

  屋中三人面色顿时都是微微一变,田义斌立刻挥了挥手,道:「你去叫其他
人吧,我马上就去。」

  那丫鬟跌跌撞撞跑去下一间屋,聂阳立刻低声道:「莫非咱们埋下的尸体被
人掘出来了?」

  慕青莲起身拍了拍聂阳肩膀,道:「应该不是,陷害你,不必再费事把箱子
换成两口棺材。」

  田义斌眯起双眼,向门外走去,「不管死的是谁,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走出屋门的一刹那,聂阳陡然觉得一阵心悸。他往旁侧看去,狭
长院落远远地另一端,青丫模样的月儿正端着木盆收拾着晾干的被单,混在几个
叽叽喳喳的丫头之中,并没什么特别。他吁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胸口,加快脚步
跟在田义斌身后,走向前厅。

  比起早晨来时的清静无人,此刻前厅已是另外一副情景,两侧的座椅尽数坐
满,只剩下一边的上首留着两个座位,特意留给姗姗来迟的田、慕二人。聂阳平
心静气,小心走到二人背后站定,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站住,只用余光打量近在咫
尺的仇隋。

  仇隋的目光,正专注的落在那两口棺材上。

  棺材是便宜的薄皮糙木,多半就是在镇上匆匆花了几钱银子临时买来,将就
一用。

  看田、慕两人进来坐好,仇隋长身而起,向棺材那边走了两步,抬手道:
「人都到齐了,开棺吧。」

  田义斌侧头问身边坐着的赵万钧:「赵兄,这是怎么回事?」

  赵万钧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和仇掌门前后脚进来,是在四周村子警戒的
天风弟子找到的,据说死的是两个女人,因为尸首颇为不雅,便临时买了两口棺
材。仇掌门把咱们都叫来,也方便认一下尸体。」

  话音未落,嘎吱一声,第一口棺材的板盖已被撬在一边。众人顿时齐齐站起,
往棺材周围围拢过去。

  棺材内是一具赤身裸体的年轻女尸,身形娇小面颊圆润,看起来颇有几分稚
气,两柄蝶纹匕首一左一右戳在两侧微隆嫩乳上,刺入小半,想必是死后才把匕
首插上,伤口并未流出多少血来。尸身肤色极为苍白,以致有些发灰,股间一片
狼藉,蜜唇外翻,干涸血丝随处可见,雪白的大腿内侧尽是浊液残痕。

  一个踮脚探头看见的年轻人在外围倒抽了口气,惊道:「这……这不是乌煞
双蝶里那个姓玄的吗?莫非……另一个在那口棺材里?」

  不知被谁请来的焦枯竹沉着脸挤到棺材旁边,一扯衣袖,附身在女尸肋骨四
周按了一圈,掌心压上小腹,运起内力探了一探,接着双手交替捏出,把四肢脖
颈摁了一遍,起身道:「奇怪,这两把匕首是死后插上的,除了右胳膊,没什么
其他外伤,脏腑也都没受内创,且又不是中毒……」

  他盯着女子胯下看了一阵,突然哼了一声,弯腰二指一戳,抵在女尸脐下二
寸有余之处,面上红光骤盛,一闪而没,收手回胸,才道:「这女子阴关被破,
九成九是被采阴补阳的淫贼活活奸死的。」

  一旁的宋贤面色微变,左右横了一眼,突然往后退了半步,不再言语。田义
斌与慕青莲对望一眼,眼底均浮现一抹担忧之色。聂阳暗暗咬牙,心道果然不出
所料,玄飞花这弃子被当作嫁祸手段,如此用上,若不是秦落蕊未死,这一桩罪
名只怕再无翻案之机。

  仇隋望着玄飞花的尸身,面露沉痛之色,喃喃道:「邢碎影已死,这顺峰镇
周遭,应该没有其他会这种邪门功夫的高手才对。」

  似乎是怕聂阳按捺不住,田义斌悄悄回手在他腿上拍了一拍。

  果不其然,断空子冷冷道:「怎么没有。据我崆峒门人所说,这宅子主家的
后人聂阳,就会和邢碎影一样的邪门功夫。」

  仇隋微笑道:「你说的是影狼聂阳?可他此刻就在镇上么?咱们之中可有人
见过?」

  这时,靠近门边的地方一个男子声音接道:「他就在镇上,到了好几天了。
这乌煞双蝶那天也和我们一起,我们几个一道往游仙峰走了一遭,见识了一下鬼
煞的手段,要不是聂少侠功夫不错,我们几个都要折在山上。我觉得……这事应
该不是他所作所为。」

  断空子冷笑道:「连自己家宅都不敢回来,缩头缩尾谁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说不是他,那倒是说说看,镇上还有什么人会这种采补邪功?」

  宋贤眼帘低垂,一路退回到座位坐下,闭口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仇隋抬手截下话头,道:「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擅自断定是谁所为,等到聂
少侠现身,再仔细求证便是。来,看看这口棺材是什么人。」

  旁边有人喃喃道:「能是谁,多半是丧门蝶另一个姓秦的呗。」

  两个天风弟子抄起撬棍,咯噔两下,便把破板掀到一旁。众人平移两步,顿
时便有一人道:「咦?不是姓秦的,这……这是谁?」

  「龙……影香?」这次认出来的,却是田义斌,他着着实实的露出一脸讶然,
惊道,「怎么会是她?」

  不止田义斌,聂阳也着实吓了一跳,连忙从层叠肩膀缝隙间看了进去。

  那尸身四肢周遭布满大大小小的细碎伤口,每一处都是在死后割开,只是皮
肉翻卷,露出暗褐色的凝血死肉,那双丰盈玉乳,竟被齐根削去,仅剩下两个碗
口大的暗红创口,两把短剑从锁骨上方插入,斜下穿出,被割下的两团乳肉便戳
挂在那里,仿佛一双酥胸长错了位置。

  尽管尸体被折腾得惨不忍睹,那张脸却没有半分伤到,就像生怕别人认不出
尸体身份一样。明明即将死亡,那张灰败容颜却和方才的玄飞花一样,透着一股
似痛非痛的愉悦之情。再看下身,一般模样的狼籍不堪,连后庭娇花也是一片血
肉模糊,不消说,定是同一个人下的手。

  带来棺材的弟子颤声道:「这、这位姑娘也是在同一处找到的。想必……是
一起遭了毒手。」

  焦枯竹查验一番,点头道:「应该是同一人干的,致死之处,一样是脱阴而
亡。」

  聂阳双拳紧握,掌心满是冷汗,千头万绪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一起。

  龙影香是龙十九和仇隋的女儿,自然不会是他们的人下的毒手,那……那还
有谁会做出这种事情?聂阳百思不得其解,虽说董剑鸣的名字也在心中一闪而过,
但他还当董剑鸣正被龙十九操纵,虎毒不食子,自然不信会是他动的手。

  心念一动,聂阳微微侧目,往仇隋那边看去,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

  没想到仇隋面上竟毫无任何变化,连方才对玄飞花尸体露出的沉痛之色也消
失不见,一时间唯一能看出的神情,竟只有用一个「无」字形容。

  田义斌和慕青莲也目不转睛看着仇隋,想必都认定这是个绝佳的观察机会,
能抓到一点疏漏,至少能印证他们的猜测,也是好的。

  一阵七嘴八舌的感叹之后,有人问道:「龙影香……这可是国姓啊,她到底
什么来头?」

  田义斌略一犹豫,沉声道:「她是我门客龙十九的私生女,随了母姓,算起
来,可以说是半个隐龙山庄的人。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死在这边。」

  一个屋内伺候的丫鬟低着头走出门口,跟着撒腿便往大门外跑去,也不知要
赶着通知谁。屋内几双眼睛看着,却无人前去阻止。

  从龙影香这名字被点出的时候起,就有几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异样。

  但不包括仇隋,他面无表情的望着棺材中的尸体,半晌后,唇角竟好似挤出
一丝微笑,跟着又连忙收起,无声无息的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时,五官
才仿佛一下放松下来一样,组合出一幅沉痛万分的神情,惋惜道:「如此年轻的
女子,竟惨遭如此毒手,真是令人心寒。待此间事了,咱们一定要集众人之力,
将这穷凶极恶的淫贼诛灭正法。」

  他话锋一转,摆手道:「凶手一时尚无头绪,咱们过后再谈,来人,你们先
把这两口棺材抬下去,明日找个地方好生安葬。当前最要紧的事还是游仙峰上的
六百万两税银,程统领的计划,就由在下来转告大家。」

  龙影香入天道时曾换姓为李,武功也并不十分出众,在江湖上更不要说什么
名气,几乎没什么人认得。玄飞花知道的人虽然多些,但乌煞双蝶名声平平,口
碑在正道中又极差,这么两具尸体,自然激不起什么惊天波澜。

  江湖上每日不知要死多少人,除了他们的至亲好友,又能有多少人会被这种
死亡触动。

  所以,棺材抬下之后,这件事的讨论,便就此结束。只给众人留下一个模糊
的印象,这残忍万分的手段,很可能是影狼聂阳所为。

  对于天道来说,这无疑是最佳的结果。

  若是有很多证据一起指向聂阳,反而会因过于巧合惹来旁人猜测是否嫁祸,
而仅仅是这么个印象的话,怀疑便会如毒草一样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最终结出
流言之果,传扬成无边污名。

  可这当真是一场嫁祸么?聂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玄飞花的死他早已料中,
可平白添上一个龙影香,还死的如此凄惨,顿时便将他所有的思路堵得严严实实,
一片混乱。

  为今之计,只有更加谨慎小心,千万莫要在镇上暴露出身份才好。

  仇隋坐回座位,端起茶杯润了润喉,便开口将话题引回到税银大案上来。他
一举一动无不寻常普通,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就在聂阳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猜测有误,龙影香其实与仇隋并无瓜葛的时
候,他猛然注意到,仇隋放在桌上的茶杯,杯盖上竟延伸出一道裂纹,直达盖沿。

  这崭新的茶杯,断不会出现如此瑕疵,只可能是方才仇隋拂去漂浮茶梗之时,
收力不住所致。

  他那双手,恐怕此刻仍凝满了蓄势待发的真力。

  程统领对这里的江湖人并不完全信任,因此托仇隋带回来的指令,也让人颇
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让仇隋把能调动的高手分成四组,两组白昼,两组黑夜,守住游仙峰山前
山后两处,不必上山,也不许其他人上山,但凡有人从山上下来,格杀勿论。

  原本已做好速战速决的心理准备,群豪一听这安排,就连最蠢钝的人也想的
明白,这竟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鬼煞耗死在山上。谁也不知道鬼煞诸人在山上藏匿
了多少食粮,加上山泉野果,真这样围困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更何况,行军打仗那一套,直接拿来对付武林高手,显然不同,诺大个山峰,
几个轻功高手来去起落不过是一霎间的事,单凭这里几十个高手哪里照看的住,
要是布置得太过分散,保不准还要被鬼煞暗下杀手。

  这决定一说出口,厅中立刻便议论纷纷,反驳之声此起彼伏,连净空大师也
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程统领这么安排,可能也有他的道理。咱们先姑且照他说的去做,要是三
五日不见任何成效,在下再去与他交涉,实在不行,咱们再杀上山去,依江湖路
数解决。这样可好?」仇隋等众人喧闹一阵,才缓缓开口,「咱们本就是来帮忙
的,总不好太过任性,失了名门正派的气度。」

  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仇隋轻轻出了口气,正要开口商议分组之事,就听屋后院落中骤然传来一声
短促惨叫,第一声未落,第二声紧接着响起。

  正厅并没有对着后院的窗户,众人面色都是一变,起身各展所能,纷纷向后
抢去。

  最先一人还未踏出门口,第三声惨叫便响了起来。

  聂阳不敢施展轻功,只好大步跑在最后,仇隋出门时还在他身前不远,飞身
一纵,就已抄到最前,这一下轻功身形飘逸迅疾如风,被越过的人中还有一个忍
不住喝了生彩。

  绕到院中后,聂阳装作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喘了几口,才直起身子看去。

  战斗已经结束。

  院中本是四个抬着棺材要放到荒弃偏院去的天风弟子,因为一时没找到门锁
的钥匙,便在那里等着。

  而此刻,他们中已有三个倒在地上。

  一刀断喉。

  剩下那人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吓的面如土色,倒在地上双眼发直,裤裆湿
了一片,骚臭扑鼻。

  两口棺材一口被踢翻在地,玄飞花赤裸尸身倒在外面,另一口棺盖被劈成四
片,四散落在地上,棺材内空空如也。

  但龙影香的尸体并未不翼而飞。所有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披散的长发,
垂落在一个少年的肩头。

  那少年用腰带将龙影香的尸身牢牢绑在身后,手中握着漆黑的刀柄,站在后
排卧房的屋顶,俯视着院中诸人。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两颗自晚年冰窟取出的黑色宝石,寒气四溢。纵然
隔着如此之远,仍有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院中的其他人,这少年也许并不算有名。

  但对于田义斌、慕青莲和聂阳,却绝对不会忘记。

  田义斌一看到是他,唯恐旁人枉死,忙提气朗声道:「白继羽!你来做什么!」

  慕青莲也半是提醒般说道:「这把魔刀,竟在这时来了。」

  赵万钧闻言顿时一惊,失声道:「这就是那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

  「不错,正是此人。」慕青莲微微点头,抚摸着受伤右臂,向后退了两步。

  原本已有两三人拔出兵器在手,听到后面他们的对话,脚下登时收住步子,
互相打量起来。

  仇隋微微皱眉,上前两步,拱手道:「这位白兄弟,在下的弟子与阁下无怨
无仇,这位龙姑娘的死,与在场诸位也没有半点干系,你出手如此狠辣,是否有
些太过冲动了?」

  白继羽的目光好似两根锐利冰锥,冷冷扫过院中每一个人,最后重新落在仇
隋身上,一字字道:「我只问你,小香是谁杀的。」

  仇隋眉心锁得更紧,朗声道:「一切都还只是推论,并无明确实证,在下也
无可奉告。」

  「呸。」白继羽盯着他道,「少给我装蒜!说,是谁下的手!」

  仇隋依旧平淡道:「在下确实不知。只知道她与这位玄姑娘一样,都是死于
采阴补阳的邪门功法。」

  白继羽深吸口气,咬牙道:「我一定会仔细调查清楚,你们最好不要做得太
过分,若是叫我查出和你们有关,我必要让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虎毒不食
子,我呸!你们这群疯子!」

  仇隋身后,已有人低声商量出手。

  但他们才说了两句,已有两个身影出现在白继羽身后不远,手中拿着长剑,
猫腰躬身,无声无息的靠近他背后。

  赵万钧上前几步,扬声开口,打算引住白继羽的注意力,好方便后面两人下
手,「白少侠,你……」

  他只来得及说到这里。

  他嘴里的第五个字还没出口,屋顶上的白继羽脚下已动。

  就如背后长着眼睛一样,白继羽双脚一蹬,人逆着屋瓦斜坡滑后丈余,眨眼
间就已到了那两人身后。

  紧接着,便是院中众人也能清楚听到的一声锵。

  灰蒙蒙的刀光只是一闪,便回到了鞘中,逼人的杀气猛然一现,便消失不见。

  「不管是谁,想要拿小香的死做什么文章的话,就先问问我这把刀。」他一
字字说完,扭身纵离。

  而直到他的身影落在另一重房檐上,这边屋顶上的两人才晃了一晃,噗通倒
下,骨碌碌滚下屋顶,摔在半空的脖颈骤然喷出一股红箭,化作漫天血光。

  没人去追,只因仇隋横展双臂,拦住了身后诸人。

  几个声音同时低声叹道:「好快的刀!」

  聂阳安静的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但血腥味还是如影随形的飘散过来,挥之
不去。

  他皱了皱眉,这味道,何时变得如此好闻了呢……

  乳硬助性:第九十二章

                (一)

  慕青莲沉声道:「不必,你卸在这里,就快快走吧。」

  察觉到两人的语调都有些异样,聂阳也连忙走近几步,才一靠近,就发觉因
由所在。

  想必是那农夫一路跟着跑来已经习惯,才并未察觉,这两口箱子里,正散出
淡淡的栗子花味。

  「妈蛋,难道是两箱纸巾?」

                (二)

  他们这才凑近围了过去,看那两口箱子中究竟放着什么。

  「咦?」赵阳一眼扫过,奇道,「这是什么人竟如此了解我的兴趣?竟然这
么讨好我?」

  「等等……这里面……死人……男人……」

                (三)

  「进箱子里的时候,他还没有死。至少,还没死透。」赵阳在一旁看着箱子
内壁,突然开口道。

  箱子内壁上,清晰地留着顾不可用已然紫黑的毒血留下的字迹。

  「操,没WIFI。」

                (四)

  他周身大大小小也不知留下了多少伤口,伤处并不很深,切口却极为怪异,
倾斜的角度与寻常剑法略有不同。

  赵阳端详一阵,沉吟道:「这刀工,像是松鼠桂鱼……」

                (五)

  赵阳轻笑道:「这仇掌门倒当真忙得很,税银案由他明暗两头主持,还要借
这机会收拾自家仇人,同时重新立起天风剑派的门户,几摊子事捏在手上,还要
计划一桩足以让顾不可冒险叛逃去如意楼的阴谋,你说这人,莫非长了八个脑袋?」

  「还别说,他以前有个外号叫做八歧大蛇。」

  「……」

                (六)

  那女子年逾不惑,容貌颇为硬朗,身形比起男子还要高大几分,面上隐约可
见数道伤疤,说话中气十足洪亮浑厚,令人颇为怀疑投胎时是否出了些岔子。她
名号叫做华英雌,二十五岁前便死了三任夫君,此后守寡至今。

  「我猜,是这人名字没取好。」

                (七)

  没想到仇隋面上竟毫无任何变化,连方才对玄飞花尸体露出的沉痛之色也消
失不见,一时间唯一能看出的神情,竟只有用一个「囧」字形容。

  囧丁乙……

                (八)

  聂阳安静的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但血腥味还是如影随形的飘散过来,挥之
不去。

  他皱了皱眉,这味道,何时变得如此好闻了呢……

  好像就是从被爱德华咬了一口之后吧。

  第093章:刀残中宵

  院中的诸人来的时候各展神通,一个个迅如疾风,返回的时候却一个个步履
沉重,仿佛肩上扛着千斤巨石一般。

  即便仇隋说了句此时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好似阻拦了大家追击,可实际上
站在最前的那几人心中都明镜一样清楚,他们并没人真的想追过去。

  赵万钧无疑已将慕青莲昨夜的遭遇转述众人,只要不是太过鲁钝之辈,都知
道方才那连取五条人命扬长而去的少年,就是那套凶煞刀法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
式的第三个主人,白继羽。

  自忖功夫不能远胜慕青莲的,都不会肯去以身试刀。

  才要到行动的时候,就栽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跟头,为此次计划蒙上一层
挥之不去的阴影。

  「刚才……刚才那一刀就是传说中的……魔刀吗?」人群中还是有人忍不住
低声问道。

  田义斌在旁苦笑道:「不是,那只是随手一招罢了。那两个想从背后偷袭的
鼠辈,也只配受那么一刀。」答完那人,田义斌若有所思的低声道,「没想到,
这小子的武功竟然又有进境,简直像是只要和高手交手一次,就能更上一层楼一
样。」

  慕青莲也低声赞叹道:「盛怒之下杀气依然收放自如,对天地人魔如意连环
八式这样依托杀气的刀法来说,至少已是融会贯通的境界。如此看来,昨晚那一
刀,他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知道这两人是在提醒自己白继羽武功不可小觑,一定要留意这个要命的威胁,
聂阳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论天赋资质,他的确不如白继羽,若不是幽冥九转功强
纳了大量内力,又有清风烟雨楼之行谢烟雨的指点迷津,与那把魔刀交手几乎毫
无胜算。

  而即使是如今功力大进今非昔比,他仍不敢说有十足把握赢下那死气逼人又
奇诡狠辣的刀法。

  除非……那一招浮生若尘能发挥出它本应有的威力。

  一想到那本蕴含着犀利后手的绝招,聂阳的心中便一阵细微的刺痛,连幼年
父亲聂清远留在他心中那温暖的笑容,也随之扭曲起来。

  不管怎样,我都会为你报仇的……默默在心底重复着这样的呢喃,借以坚定
心志,聂阳深深吸了口气,跟在田义斌身后,重新踏入气氛凝重了许多的正厅之
中。

  纵然心底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聂阳仍不得不承认,仇隋的确比他想象的还
要厉害得多,再次就座后,他轻描淡写的几句闲谈,顺势提起了几桩鬼煞做下的
刺杀案件,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白继羽那柄魔刀上拉回,一番看似分析游仙峰
上敌情的论述,暗中提点了在场众人,比起白继羽,鬼煞诸人才是更加要命的对
手。

  他们未必会和白继羽一较高下,却九成要和鬼煞的人决一死战,这个事实被
点透后,在场各人的心思自然又转回到程统领安排的任务上。

  孤山绝峰,易守难攻,程定在北严侯帐下统兵本就以稳固著称,有诸多高手
助阵,又背靠顺峰镇,人和地利占尽,人手补给应有尽有,既然顾忌山中有不少
百姓祖辈坟冢不能放火烧山,围山断粮自然成了上上之选。

  知道这些兵将久经沙场令行禁止,不会轻易为了迁就武林人士的性子随意朝
令夕改,厅内群豪即便多有怨言,在仇隋好言好语之下也不好发作,只得纷纷表
示听命。

  之后便是分组结队的协商,尽管暗潮汹涌,让聂阳颇觉此间诸人关系复杂,
但仇隋掌控全局的情况下,最终结果倒也无人反对。

  田义斌和慕青莲依旧焦不离孟,被分在后山断崖下的夜岗。两人早上才刚刚
答应只在山下照应,此刻也不好推脱,只得接下。

  慕青莲身上有伤,夜里又较为凶险,同一组的高手比白昼多了一些,不知是
否特意安排,聂阳记下的熟面孔里,断空子、焦枯竹与宋贤三人都被分了过来。
田义斌一番推拒之后,此组事宜交由宋贤负责。

  仇隋同为夜岗,带着人数较多的另一组巡查山前,单敬诚师徒、净空大师和
那夜叉寡妇都在同处。

  白天的两组人马,赵万钧和林鹤鸣分别负责,程统领在白天似乎有所布置,
并没要求多少高手在场,比起夜里两组,人手显得单薄不少。

  今夜就要开始行动,日夜两组人马以子午二时为界交接,布置完毕,不久就
要开始值守的众人纷纷回房争取时间稍微休息片刻。宋贤与田义斌他们约定了集
合的地方,便留在正厅与仇隋继续商议今晚的具体安排。

  回房路上,田义斌半开玩笑般道:「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在山下喝几
天夜风的时候。鬼山上净是些坟头,可别把我也埋进去才好。」

  一道的旁人立刻陪笑道:「那怎么会,田爷武功高强,那帮鬼鬼祟祟的刺客,
怎么伤的到您。」

  田义斌哈哈一笑,摆手道:「老了,老了,江湖始终是年轻人的天下,我还
是多多留神小心吧。」

  昨晚本就未能睡上太久,今宵又必定是一夜无眠,田慕二人一回卧房,就脱
去外袍,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聂阳一边帮他们收拾外衣,一边小声问道:「今晚我还要不要跟去?」

  田义斌打了个呵欠,摇了摇头,「小厮平时整天跟着也就罢了,他们只当我
过惯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到了那种地方还要你跟在身边,必定有人起疑。」

  「你留下也不是什么坏事,」慕青莲在旁道,「仇隋要跟着我们一起行动,
府上精英少了十之七八,你和月儿想要探查什么,也方便安全的多。明日午时才
会交接,时间足够充分。」

  聂阳皱眉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们,游仙峰前后有多少他们的人咱们心中
根本没底,山上的鬼煞八九不离十也是天道背地雇来,万一真要向田爷出手,岂
不是凶多吉少?」

  田义斌坐到床边,一边蹬脱脚上的靴子,一边笑道:「这次出来在龙十九手
上吃了个闷亏,再怎么我也不会冒险了。你尽管放心,情况一有不对,我马上腆
着这张老脸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芊芊的外孙还没见着,我可不舍得死。」

  慕青莲拍了拍聂阳肩头,道:「若真是田爷都无法逃脱的情形,多你一个,
也是无济于事。白白多伤一人性命罢了。」

  既然如此,聂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回到外间小厮板床上,闭目养神,调
息修养。

  经脉中的内息仍有些许古怪,多半与上次中的药性脱不开干系,龙十九何等
人物,岂会让他一坛好酒就将药力解除的干干净净。再说酒中下的药是否会通过
花可衣间接影响到他仍是未知之数,让他连行功运气都不得不加倍小心。

  运功三个周天之后,经脉渐渐通畅,他这才略感安心,全神贯注运功消化体
内积存的各异真气。他已意识到强运那些未能彻底纳归己用的内力很容易导致邪
功发作,大敌当前,能多转化一分也是好的。

  唯恐被人识破,他也不敢盘膝打坐,只是靠坐在床柱上,摆出趁着主人睡觉
打盹偷闲的架势,多少会影响一点效率,不得不额外多投入几分专注。

  不知不觉,便已是夜寂中宵,田、慕二人推门叮嘱几句,与院中等着的其他
人结伴往游仙峰而去。

  聂阳起身从窗缝往外望去,宋贤果然领在最前,一边迈步,一边低声交代着
安排布置。

  今夜起,游仙峰上的鬼煞众人,似乎便没那么容易下山了,花可衣说不定还
在山上,依程统领的命令,她武功已失,想要下山简直必死无疑。

  按之前的推测,龙十九偶尔也会上山,应该是与鬼煞的首领碰面,要是运气
好些把她也堵在山上,聂阳心里至少也会安定八分。

  担心仇隋在宅院里留有什么暗线,聂阳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取出黑衣黑巾
换上,闩好房门,从后窗小心观察一阵,摸到墙外。

  大多房间人去屋空,聂阳仍不敢大意,小心的闪到对面墙根阴影之中,沿墙
猫腰快步走入角落。

  仆役丫鬟所住的偏院与那间被荒弃的偏院遥遥相对,不过毕竟都是通铺,院
落也大上许多,男女卧房之间,特地用一道上锁小门隔开,平时出入买菜的后门
在丫鬟卧房那半边,隔门的钥匙又在丫鬟卧房之中,入夜后想要自由活动的话,
丫鬟比起仆役护院都要方便的多。

  月儿白天已经告诉了他,她就在隔门内第一间,屋里头一共能住八个,不过
昨晚只睡了三人。

  下人住所,自然没有护院巡夜,离卧房客房距离不近,那帮江湖中人想来也
不会留心这边,聂阳稍感安心,在院墙外稍稍观察两眼,就地一纵翻上墙头,隔
门内的半边院子空无一人,卧室也只有另一头的一间还亮着微光。

  贴着墙轻轻落在角落,他凑到半开窗缝外往里一望,大通铺上整整齐齐躺着
四个姑娘,都只用一层被单罩着身子,亵衣短裤外露着半臂小腿,天气闷热,盖
的谈不上严实,简直是春光毕露。

  他皱了皱眉,那些丫鬟头朝这边,看起来毫无区别,这要怎么分辨哪个是月
儿?

  弯腰拾了一颗土块扣在指间,他小心的将手伸进窗内,哧的一声弹向床边,
土块咔哒撞在床沿,发不出不轻不重一声响动。

  床上四人两个毫无反应,两个翻了个身,翻身两人中的一个揉了揉眼,抬脸
往这边看了过来,聂阳看的真切,正是月儿,连忙又挑起一枚土块,哧的一声弹
出,正中月儿枕下。

  月儿晃了晃头,略略醒了醒神,抬起身子抓过被单挡在身前,凝神细望。

  聂阳连忙扯下面巾,向她招了招手,看她点了点头心领神会,才重新带好面
巾返身蹲回暗影之中,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屋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月儿从中闪出,把门缓缓带上,四下
张望了一圈,走到聂阳身边,低声道:「哥,什么事?」

  聂阳拉住她走到另一头的墙角,远远离开卧房,才道:「仇隋负责夜岗,直
到明天午时之前都不会回来,这里的高手去了七七八八,正是调查的好机会。」

  月儿双眼顿时一亮,「好啊,我要不要也去找件夜行衣?这身丫鬟行头太扎
眼了。」

  「不,你最好留在这边,比起我,你暴露身份的代价太大。我来找你是来问
问情况,你这边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事情吗?还有,仇隋住在哪一间屋?」

  听到不能跟随行动,月儿神色顿时便显得有些黯然,只是隔着易容,并不那
么明显,她仔细想了想,先把仇隋的住处告诉了聂阳,跟着道:「我这边哪有什
么可查,都是些年轻丫鬟,里面有几个还一身风尘味,明显是来犒劳那些粗人的,
入夜也不在通铺睡觉,保不准在谁屋里呢。」

  聂阳微微点头,追问道:「你仔细想想,丫鬟里有没有什么其他异常之处?」

  「嗯……今天新来的丫鬟里有一个人好像总是在留意我,弄得我一直绷着神,
烦死了。」月儿摸了摸脸颊,似乎还不太适应面皮外这一层伪装,「其他没什么
了。大丫鬟一撤,这边没了领头羊,轰的一下就散了,剩在这儿睡觉的都是些老
实巴交的小女孩,能有什么问题。」

  「你能乔装,别人自然也能,总之不要懈怠,一定要小心防范。你回去吧,
别惊动别人,我去仇隋屋里看看。」聂阳摸了摸月儿头发,抱了抱她权作安慰。

  月儿回房后,他又把这偏院来回看了一遍,后门的门锁只是虚虚挂着,不知
多少人从这里偷偷离开,天色将亮再偷偷折返,隔门倒是锁的很严实,可见真正
陪寝的女婢通常在该睡下前就已离开。

  仇隋的卧室在最内一进的东首第二间,被书房与内院饭厅东西夹在中间,曾
经是聂清远夫妇的住所。一想到仇隋就堂而皇之睡在当年养父母起居之处,聂阳
心中就一阵愤懑,不觉握紧了双拳。

  这一列卧房毕竟都是聂家内宅,除了仇隋,只有林鹤鸣也住在此处,睡在一
处闲置卧室里,那里是聂清漪出嫁前的闺房,聂清漪婚后,便改做他夫妇回家探
亲留宿的卧室,虽然林鹤鸣应该仍在屋内,但房间位于西端,聂阳只要不把仇隋
住处的家什摆设打砸劈拆,怎么也不会惊动到他。

  到了门前,并没看到门锁,聂阳心中一颤,横身贴在墙外,打起十二分精神
听着屋内动静,足足听了一盏茶功夫,却什么也听不到。他这才用衣袖垫住手掌,
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

  屋门应手而开,莫非仇隋真的把这里当作了自己家宅,才会毫不设防?还是
说他已专注于仇掌门的身份,坦坦荡荡没有什么见不得人?

  进到屋里,关好房门之后,四下漆黑一片,屋外那颗老树枝繁叶茂,将月光
挡的所剩无几,只能勉强分辨屋内家具轮廓而已。聂阳屏住呼吸走进内室,里外
踏了一遍,并无人捷足先登,四下陈设也未见异常之处。

  外室的供桌上坐着一台香炉,他担心又被暗算,上前将三根香头一并掐断,
按进香灰之中,再将所垫衣袖上的灰迹仔细拍净。

  既然是日常起居之所,总不至于所有物件上都涂了毒药只等着对手不知何时
才来的探访,他隔窗张望两眼,确认院中无人,这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拢住光亮,
晃燃了随身带着的火折。

  橱柜里仅有几套换洗的青布衣袍,床上也没有暗格,一番探查,倒真像是一
个作风简朴身无长物的一派掌门风范。

  内室有扇小门,打开后就是隔壁书房,既然来了,聂阳自然不会客气,带着
火折闪身入内,自书架开始仔细看过去。

  毕竟是新换上的家具摆设,书架上几乎没什么东西,中层放着一套笔墨砚台,
显然并未用过。

  书桌上的笔架被当作镇纸,压了一叠纸张在下,他把火折凑近看了看,只是
些近日的记录,内容也只包括了天风剑派弟子,简直再寻常不过。

  寻常的甚至有些异常。

  就像这屋子的主人一早便知道一定会有人进来偷看,而特地准备了这样的布
置似的。

  不敢拿动纸张的位置,聂阳就那么用笔架压着草草翻看了几张,和最上那张
并没什么不同。

  仇隋真的打算就此专心做他的天风掌门了么?

  不对,这书房里还有什么异样之处,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错过了,他掌
好火折,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还是那些东西,并无错漏,这次他连书架上那几本撑门面的四书五经都翻开
瞧了一眼,字里行间也没有密帐之类,到显得他过分多疑。

  准备放弃的时候,聂阳突然心中一动,退开两步,举起火折把书房内周遭再
次巡视了一遍。

  没有。

  一本也没有。

  这里是聂家的书房,聂清远夫妇北上那次只是为了先行一步,只带了基本的
行李,家宅中的其余东西全部留在原处,连老夫人也因为不愿舟车劳顿暂未出发。

  那么,聂家原本那些记录的书册呢?

  即便只是南宫家庇荫的旁支之一,聂家总算也是武林世家之列,与家族相关
的记录文书怎会一册也见不到。

  只有一个可能,仇隋早已把那些书册藏匿起来。

  但目的呢?

  仇隋对聂家的了解甚至还在聂家兄妹之上,即使有什么不明之处需要调查,
也不至于将所有聂家文书收拾的干干净净。

  以此刻的情景来看,倒像是仇隋在刻意隐瞒聂家的什么历史,不愿让他人看
到一样。而且,这个「他人」,很可能就是聂阳。

  我聂家的事,为何要由你来隐瞒?聂阳紧锁眉心,重新翻了一遍书房,想要
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这明显已经重新装潢过的房间,根本找不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些全新的摆设,仿佛连聂阳的记忆也一并抹消的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既然找不到什么,这里也不宜久留,不如再往有可能是天道成员的人的房间
里去探查一下。他照原路退到仇隋卧房,小心的退到门外,重新遁入墙边的阴影
之中。

  今夜不在的其他人中,天道嫌疑最重的应该是那位武当长老宋贤。一来有殷
亭晓的前车之鉴,宋贤与殷亭晓师出一系,怎可能毫不知情?二来赵阳前来寻衅
的时候,他也表现得太过积极。

  若是连武当长老也与天道有了瓜葛,不管是对狼魂还是如意楼来说,都绝对
不会是个好消息。

  白天聂阳倒是记下了宋贤的房间,不必再去询问月儿。

  但他才潜回前院,就突然想到一事,登时心中一惊,赶忙又向最里院落猫腰
奔去。

  掐灭的三个香头,要是不及时重新点上的话,以仇隋的能力,简直等于在他
房中挂了几个大字写上有人到此一游。

  一时想的事情太多,竟然犯下这样的错误。

  心急火燎的冲到拱门外,聂阳已经探出大半的头硬生生在半空顿住,双掌在
地上一按,止住前冲之势,侧身躲入墙后。

  只因院中已不再是空无一人。

  本该已经睡下,为明日白天的值守养精蓄锐的副掌门林鹤鸣,竟穿戴整齐的
站在仇隋的卧房门外。

  虽说是背对着聂阳的方向,但那身形装束,应该不会认错。再说这时候这院
中也只有他一人可能在此而已。

  这位天风剑派副掌门已年过五旬,体力也许会有所衰退,内力却只会愈发浑
厚精纯,聂阳略一踌躇,便决定隐在门外小心张望,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果然,林鹤鸣在屋门外缓缓转身,双目将院内每一个角落均扫视了一遍,没
有丝毫遗漏,跟着抬手一推,悄无声息的退入仇隋房中,屋门关好后,窗棂中旋
即亮起一线微光,显然也是点起了火折。

  没想到等着来窥探仇隋起居之处的人竟不止一个,聂阳微感惊讶,缩起身子
藏得更加隐蔽,静静等待。

  反正他对自己的耳力颇有自信,总不会让林鹤鸣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约莫半刻功夫过去,林鹤鸣还未出来,身后不远处却又传来一串极轻脚步声,
聂阳暗道一声不好,探头一看林鹤鸣还在屋内,把心一横,纵身闪入拱门内,蜷
曲四肢缩入墙边花丛之后,眯起双眼融入那一片阴影之中。

  才刚藏好,三个佩剑青年已匆匆走了进来,一眼看去,似乎都是天风弟子,
只是为了优先招待贵客,都让他们住在镇内其他地方才对,看他们行色匆匆,显
然是有事临时赶来。

  那三人径直走到亮着微光的屋外,最先那个压低声音道:「师父,我们到了。」

  屋内的微光一闪熄灭,跟着房门打开,林鹤鸣闪身出来,一边将屋门关好,
一边道:「怎么样,查到了么?」

  另一名青年低声道:「跟到了,张师弟守在那边盯着,那小丫头没什么功夫,
人倒是精得很,好几次过拐角差点让她看见。」

  「师父,您这边查到什么没有?」第三人低声问道。

  林鹤鸣摇了摇头,道:「我想他也不会蠢到把那些东西摆在明面上。走,先
往那边去一趟。」

  那三人正要转身,林鹤鸣又道:「不要惊动其他人,免得多生枝节。」说罢
率先纵身而起,稳稳翻上房檐,不动片瓦。

  三个徒弟也纷纷跃上屋顶,单看轻功,应算是天风弟子中的好手,比起先前
见到的那些乌合之众强了不知多少。

  仇隋新掌大局,会被旧有弟子排斥理所当然,可看情形,林鹤鸣一系却好似
另有所图,聂阳眼见他们飞快从另一边跃下,心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身形一展
飞快冲到仇隋屋中,晃燃火折把三炷香一并点燃,关好屋门确认没有再留下其余
破绽之后,提气急纵而起,在旁侧院墙上借力一点,无声无息的趴伏在屋顶之上。

  这也只是堪堪赶及,双目急扫,总算是捕捉到长巷尽处那一闪而没的飞扬衣
角,他连忙展开身法,落入巷中追了过去。

  有林鹤鸣这么一位高手在,聂阳断然不能追得太近,只有在数十丈外远远跟
着,稍一松懈,就会不知所踪,幸好那三位弟子轻功远不如他,总算被他咬住了
尾巴。

  七折八绕,竟一直跟到了小镇另一角,几乎快要出镇的近郊农户所在。近来
江湖人士数目激增,不少人图个隐秘方便,也会寄宿在寻常民家,林鹤鸣大半夜
如此费心劳力,自然不会是来寻普通农民晦气。

  他们说的那个张师弟就躲在一棵树后,正望着一家竹篱围起的小院。

  看他们师徒五人汇合一处,聂阳左右打量一番,闪身隐入路边杂草丛中,忍
着蚊虫叮咬,缓缓从另一侧摸了过去。

  到能勉强听到他们话音之处,就不敢靠得更近,他伏低身子,将面巾提了一
提,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不会错,傍晚那丫头去报信时撞了三师兄一下,不然那姓白的小子不可能
来的这么快。」

  「师父,姓白的肯定就在里面,我刚才还听到他的声音,好像在问一个姓龙
的人在哪儿。听起来怒气冲冲的。」

  「咱们要不要多通知点人啊?那……那毕竟是传闻中的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
式。」

  「不用担心,师父一定已经胸有成竹。仇掌门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头
来还是要靠咱们师父才行。」

  他们原来是来追踪白继羽的?聂阳分神一想,也对,天风剑派这次在众目睽
睽下吃了个闷亏,林鹤鸣身为副掌门,要来找回场子也是理所当然。

  可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不少蹊跷之处。

  若是要让白继羽给个交代,理应选在更加公开的场合,而不是深更半夜农户
门前。若真是为了天风剑派的名声,也不该选在仇隋往游仙峰值岗的当下,再怎
么说,布告天下的天风掌门,仍是仇隋。

  正自思忖,忽听林鹤鸣低声道:「都躲到树后,有人!」,聂阳顿时心中一
惊,还道是行迹败露,抬头看去,却不见那几人过来,反而都隐在树后,向远处
田埂看去。

  低垂夜幕中,数个劲装汉子大步走来,最前一人手里拿着一枝镶边小旗,只
是离得太远,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

  聂阳略一衡量,往田地一侧靠了一靠,小心移动到白继羽藏身的农户附近,
躲在沟渠内露出半边脑袋,仔细看向来人。

  来的汉子倒都是生面孔,没有一个认得,单看步履身形,除了领头那个拿着
小旗的中年男子,其余武功只能说是不错而已,打斗起来,未必会是林鹤鸣弟子
的对手。

  离那农户近了,聂阳才听到屋内有个声音哭哭啼啼道:「白公子,奴婢……
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只是好心给你传个口信,也算对得起龙小姐给奴婢的恩惠,
其他的事,奴婢一点也不晓得啊。」

  看来这丫鬟是龙影香花银子收买的内应,看到龙影香的尸体,连忙跑去通知
与龙影香关系亲密的白继羽。

  那班丫鬟之中,果然不知藏着多少古怪,明日见了月儿,该叫她好好留意一
下。

  手执小旗的中年男子离院门数丈便远远站住,手中令旗左右一挥,其余数人
立刻散开将农户正面围住,跟着,他上前两步,朗声道:「白兄弟,是我,余桐。
龙掌旗有事要向你交待。」

  余桐?聂阳连忙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遍,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不过江
湖之大藏龙卧虎,名气并不等于实力,敢在这种时候来找白继羽的,总不会是什
么善茬。

  屋内沉默片刻,响起白继羽有些疲惫的声音,「你走吧,我不为难你。别再
回去了,银子总抵不过命。」话音落处,院内的简陋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哭肿
了双眼的丫鬟抽噎着走了出来,一边抹眼擦泪,一边往外走去。

  看到门外这些人,她下意识的躲了一躲,小心翼翼从他们身边走过。

  余桐侧目看她一眼,向旁边一个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心领神会,反手从
腰后摸出一柄匕首,向着那丫鬟背影大步走去。

  那丫鬟浑然不觉,只是因为害怕加快了脚步。

  聂阳微皱眉头,从地上摸了一块石头扣在掌中,目光扫去,那边树后林鹤鸣
也握紧了腰间剑柄,蓄势待发。

  「谁动她,我就要谁的命。」屋内骤然传出一声冷哼,跟着嗖的一声,一道
寒光破窗而出,电光火石刺入那汉子拿匕首的手腕之中,只听一声惨呼,鲜血横
流。

  看他握着手腕的指缝里透出暗器大半,竟只是一根发簪。

  「若不是她,我连小香的尸身也见不到。你们想要灭口,先问问我手里的刀。」
随着掷地有声的字字话语,白继羽从屋内缓缓走出。

  月色朦胧,眉目间看的并不清楚,聂阳更是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一步步走出
围篱。

  可任谁都能看的出,这少年此刻已疲惫到了极点,仿佛不管谁在他身后推上
一把,他就会轰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只有那把刀还在,缠着白布的刀柄依旧斜挂在他的腰间,刀柄上,握着一只
因用力而发白的手。

  只要有这把刀,这只手,他就不会倒下。

  余桐并不算大的双眼死死的锁住白继羽握刀的手,他是来说话的,他不想话
未说完,就已成了一个死人。他抬起手,摆了摆,放过了那个丫鬟。

  一个五十两银子收买的下人,有的是灭口的机会,他不想为此激怒面前的少
年。

  「龙掌旗听说你在找他,便特地命我们来向你做个交代。」余桐口中说道,
手里的令旗微微一晃,挡在胸前。

  「说。」白继羽走到竹篱门边,抬手将竹门打开,走到泥土小路上,距离余
桐,不过一丈。

  余桐盯着他的刀,微微一笑,向后退开半步,将令旗插入腰间,拱手道,
「白兄弟,龙掌旗让我们告诉你,龙姑娘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一点没有半分作假,
龙姑娘的死,没有人会比龙掌旗更伤心。」

  白继羽哼了一声,冷冷道:「伤心也有很多种。有些人不管怎么伤心,该算
计的事情,也一件不会落下。」

  「白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余桐看他又向前走了半步,忙不迭又向后
退了半步,始终与他间隔一丈有余,不敢寸近。

  看来以余桐对自己武功的估计,一丈之内,便难以躲开白继羽的出手一刀。

  「你们都告诉我是聂阳下的手,证据呢?」白继羽咬牙问道,紧绷的双肩微
微发抖,像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迸发的怒意。

  旁边一个青年扬声道:「我和罗大哥两个人都看到他在那边出现过,白兄,
你是想说我们两个都瞎了么?孔雀郡里我至少见了聂阳三次,背影也许会认错,
脸我也会认不清楚么?」

  余桐沉声道:「白兄弟,实不相瞒,龙掌旗已经把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了。
龙姑娘这次确实是个意外。玄、秦二人不光行迹已经败露,此前也多有劣迹,经
两位掌旗商议,准备用她们姐妹当作诱饵,逼迫聂阳现身。龙姑娘自告奋勇,独
自揽下这个任务,我们自然也不敢干预。谁知道……最后竟会是秦落蕊下落不明,
玄飞花和龙姑娘香消玉殒呐。」

  「龙掌旗是这么说的?」白继羽的口气似乎有所缓和,但话音中的杀意却愈
发浓厚。

  「白兄弟,那是龙掌旗的亲生骨肉,你连她也信不过么?」余桐依旧一副苦
口婆心的架势,但一双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那柄刀。

  「亲生骨肉?」白继羽讥诮道,「除了她龙十九,天下还有哪个娘亲,知道
自己女儿遇害,不先想着报仇雪恨,却忙着把女儿惨不忍睹的尸体送去给满屋子
的大男人看?只为了一个影狼聂阳?」

  余桐皱眉道:「龙掌旗如此做,不也是报仇雪恨的手段么?那影狼聂阳,不
多久便要臭名远扬,比起一刀杀了他,不是更好?」

  「董剑鸣呢?」白继羽突然问道,「小香死的那天,董剑鸣在哪儿?现在他
又在哪儿?说!」

  余桐一怔,嗫嚅道:「这……龙掌旗未曾交代,属下也确实不知。不过这两
天似乎没人见到过董少爷。」他不敢扭开头,仍盯着白继羽握刀的手道,「小罗,
你一直在洗翎园的人那边,董少爷这两天人呢?」

  那被叫到的青年立刻大声答道:「龙掌旗说有个任务交代他去办,起码要十
几天才能回来。」

  「什么时候走的?」白继羽追问道。

  「前……前天正午……」

  余桐接过话头,道:「白兄弟,龙掌旗知道你心中怒极,唯恐你疑心我们利
用龙姑娘的死,才特地派我们过来解释。只是这败坏狼魂声誉的大好机会,咱们
绝不能错过,你要是一刀杀了聂阳,反倒遂了他们的愿。听大哥一句,继续按龙
掌旗的指示办事吧。你傍晚擅自行动,恐怕已经激起了仇隋的戒心,要是再继续
贸然自主,恐怕会坏了咱们的大事。别忘了,揭穿仇隋的真面目,为咱们天道除
掉包藏祸心之人,才是咱们此行的目的啊。」

  白继羽的态度似乎稍有软化,他握刀的手掌轻轻松开,转而扶在刀鞘上,口
气也缓和了许多,「余大哥,不是我信不过龙掌旗。而是这次任务从一开始就存
在许多蹊跷之处。一定有人在幕后阴谋算计着什么,你我恐怕都被人利用而不自
知,还在傻傻的替人卖命。」

  「白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余桐面色微变,慌忙答道。

  「余大哥,咱们此行,名义上是辅佐支援仇隋的行动,实际上是为了调查仇
隋对天道所隐瞒的秘密,对么?」

  「是。」

  「自从上头密令龙掌旗接手负责之后,咱们看起来行动好像是顺利了很多,
也诛杀了不少叛徒,可你是否发现,随着那些人的死,仇隋的真正身份反而更加
神秘,连一点蛛丝马迹也寻找不到。税银大案的布局马上到了紧要关头,咱们岂
不是真成了赶来帮忙的?」

  余桐勉强笑了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找不到蛛丝马迹,也许说明
仇隋并没向上头隐瞒什么,毕竟最早的线报也没有附上任何证据。查他的人不止
咱们一支,这么多人都没找出什么,也许是上头多心了吧。」

  「可你有没有发现,自仇隋布局以来,先后牺牲的这些人里,他那边的人简
直像是送上门来,而咱们的人,却都死得不明不白,远的不说,就说李萧,你与
他交情非浅,你当真信他是死在聂阳手上么?这短短一个半月,仇隋从令使到舵
主,从舵主到掌旗,你仔细想想,每一步,反倒是咱们为他扫清了障碍。现下他
独自掌管一支,与龙掌旗平起平坐,你还当真以为能揭穿他么?咱们一步步走到
如此田地,真的只是因为仇隋算无遗策心机深沉么?」白继羽说道,脚下向前连
踏数步。

  显然他所说皆是事实,余桐无从反驳,眉心紧锁道:「你的意思是……龙掌
旗她……」

  「我听龙掌旗的,不过是敬她为小香高堂,未来总归是一家人。她与仇隋之
间有什么瓜葛,我本也不想深究。可如今小香惨死,她不仅刻意隐瞒许多事情,
还大张旗鼓把小香的尸身送到仇隋身边。这种人,我为何还要供她驱策?余大哥,
你做了这么多年令使,其中的异样之处,当真看不出么?」

  「仇隋毕竟是龙掌旗一手引入天道,他这次又恰好帮龙掌旗杀了邢碎影报了
大仇,可能难免有些徇私之处,不过咱们在江南连番受挫,中南四州一时间的确
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仇隋纵有私心,终归是个人才,白兄弟,你还是不要太过执
着的好。找不到真凭实据,咱们扳不倒他。」余桐沉吟道,「既然你对两位掌旗
颇有成见,那不如这样,我帮你去讨个特事特办的许可,你答应不要坏了这次的
大事,我们也不过问你私下的追查。如何?」

  白继羽冷冷道:「连这次的大事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会不会坏
事?」

  「此次事关重大,详情唯有两位掌旗知道。连在镇上的四位舵主,也都一无
所知。」余桐踌躇道,「不过龙掌旗倒是有所交代,咱们的人大多身份隐秘,为
免误伤,最终行动之前,任何人不许向聂家大宅中住下的江湖人出手。想必暂时
你也依照这个规矩行事即可,傍晚你擅自格杀的那几人,龙掌旗念你过于激动心
神失常,帮你瞒下,下不为例。」

  「不在那里住着的人,你们就不能管我,是么?」白继羽垂目一笑,问道。

  余桐一直与他保持着一丈距离,听他如此说道,忍不住又向后退了半步,道:
「不错,龙掌旗一向爱才,白兄弟一直受她器重,但凡力所能及,她一定会设法
遂你心意。」

  「好!」白继羽突然昂首说道,一字出口,刀鞘上扶着的手掌猛然一抬紧握
刀柄,双膝微屈身形一闪,霎时间便欺近数尺!

  余桐面色大变,双臂一震,一对袖锏顺势落入掌中,一上一下眨眼间将身前
空门护的水泄不通,一副早有防备的架势。

  两把袖锏无锋无刃,长短不过一尺有余,用来抢攻可谓险极,但若是专注于
守御,却灵便迅捷不惧敌方兵刃锋利,恍若一面无形盾牌横亘身前,滴水不漏。

  龙十九选定此人前来,显然费了一番心思,即便不可能击败白继羽,却也不
至于话说不完便殒命当场。

  不料白继羽竟只是虚晃一招,左足一蹬,雄腰急拧,骤然折向方才开口的小
罗。

  周遭诸人本以为白继羽要向余桐出手,纷纷情急出手,小罗也一边拔剑一边
俯身欲冲。

  他的剑不过才拔出数寸,白继羽的人已在他的眼前。

  余桐此时再欲攻其必救已然不及,就见小罗左右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一声,倒
飞出去,旋即啪的一声脆响,灰黑色的刀柄重重砸在小罗握剑的手腕之上,他痛
呼一声撒开手掌,长剑还未滑入鞘中,白继羽便已顺势闪到他的身后,二指一分
捏住他喉头,冷冷道:「要命的,就给我说实话。你可不是住在聂家的人。」

  这一串动作白继羽必定早已在心中谋划完备,出手一气呵成,余桐手下诸人
武功本就大大不如,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惊魂甫定,小罗的命已捏在白继羽掌
中。

  从加入天道起,白继羽便从未有过因自己人而手下留情的记录,余桐连忙喝
住众人,急道:「白兄弟,有话好说!」

  小罗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没了半分血色的双唇连连打颤,抖抖嗦嗦问道:
「白……白大哥,你……你有话只管问,别……别吓小弟。」

  「董剑鸣到底去干什么了?」白继羽语气森寒冰冷,任谁也能听的出小罗只
要稍有差池,那两根手指就会毫不犹豫的捏合。

  小罗面露为难之色,颤声道:「我……我……」

  「龙十九为了控制他,每次对他施展五罗媚颜心经的间隔不会超过五天,怎
么会让他单独去出十几天的任务?」白继羽不耐烦道,「既然你毫无诚意,那黄
泉路上就去怪让你撒谎的那人去吧。」

  察觉到喉头压力陡然变大,小罗脸上顿时一片煞白,惊叫道:「我说!白大
哥饶命!」

  「他在哪儿?」略略松开手指,白继羽再次问道。

  「董……董剑鸣他前……」

  小罗只来得及回答到此,锃的一声轻响,突然从人群中传来。

  白继羽面色一变,连忙从喉头收手,顺势在肩头一扯,想把小罗拉向一边。

  但那暗器来势实在太快,他手背躲开已是极限,才捏住小罗肩头衣料,便听
一声闷哼,那细小暗器已钉入小罗喉间。

  「呜……呜唔……呜呜——」小罗惊恐的按住自己的脖颈,但口中已发不出
清晰的声音。白继羽一松开手,他便僵硬的倒在地上,一瞬间连四肢都已麻痹。

  这既是灭口,也是警告。

  另外几个自孔雀郡跟来的年轻人顿时都变得面色惨白,互相交换着眼色向后
退去。

  余桐把手中的逆鳞放回胸前,道:「龙掌旗有令,董少爷的任务是绝对机密,
凡有透漏者,杀无赦。」他口气转为缓和,柔声接道,「白兄弟,龙掌旗交代的
十分周全,镇上的事情一旦结束,她就让你见到想见的任何人。在此之前,还请
白兄弟委屈一阵。」

  白继羽低头望着脚下小罗已经停止抽搐的尸体,唇角泛起一丝微笑,「龙十
九是想说,我若是想找元凶报仇雪恨,就得先按她的意思行动,对么?」他口中
对龙十九已无半分敬意,称呼也换成了直呼姓名。

  余桐额上已流下一片冷汗,龙十九的确对他交代的十分详细,还特地交给他
一枚逆鳞以防万一,可她却独独没说,若是白继羽不肯答应,又该如何?

  按天道的规矩,不从上令,杀无赦。

  可先不论这人能不能杀,他们一起来的这些人一拥而上,杀不杀得了才是要
紧问题。

  而且,比起杀不杀他,现下更要紧的问题,显然是先不要被杀。

  朴素的青铜吞口中,闪耀着寒光的刀刃一寸寸拉长,紧握着刀柄的手掌依旧
稳如磐石,只是手背上凸起了一条条青龙般的筋脉。

  余桐的眼睛不自觉地眯起,一直紧盯着那只手、那把刀的他,自然知道即将
发生什么。

  他守得住,不代表其他人可以。

  先机一失,万劫不复。

  于是他抬起手,做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决定。

  「白继羽抗命不遵!动手!」

  余桐一生中犯过不知多少错误,当他挥起袖锏冲上去,灰蒙蒙的刀光漫天扑
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命令将是其中最后一个……

  聂阳注视着篱笆外的战斗,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为了救人而捡起的石块硌痛
了掌心,仍浑然不觉。

  他情不自禁的在脑海中将自己带入到双方的位置。

  若是我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应该如何?若是我面对这样可怕的刀法又该如何?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把每一招每一式记在心中,掌心渐渐渗满了冷汗。

  按余桐的预计,他可以靠手中袖锏暂时封住白继羽的刀路,其余人散开围住,
暗器兵刃一起招呼。靠这种法子,他围杀过数个成名高手,因此他自信有六成把
握得手。

  余桐两把袖锏一上一下,带着阴柔缠劲封向白继羽半出刀鞘的兵刃,其余人
也呼喝着圆形散开,伸手入怀去掏随身暗器。

  所有的顺利到此为止。

  一股寒意猛然掠过心头,余桐的视线不禁第一次离开了白继羽的手,看向了
他的双眼。

  那是一双布满了血丝,红网包裹着黑色玄冰一样的眼睛,浓郁到恍若有形有
质的杀气,一刹那迸发出来。

  紧接着,余桐就感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左胸传来,冰冷的触感从心尖瞬间
扩散到四肢百骸,他垂下视线,想要看一眼那把刀,但他只看到了喷溅而出的猩
红血浆。

  耳边传来刀锋砍断颈骨的刺耳声响,他噗通倒在肮脏的泥土中,从此再也听
不到其他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刀法,而是用刀的人。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参与这次行动的人都见识过白继羽的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心中想的都是
绝不能让那把魔刀出鞘。却不曾想怀中的暗器还没发出,包括余桐在内已有三人
倒下。

  一刀一人,一个心脏,两个脖子。

  一个和白继羽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捏着怀里的暗器,颤抖的胳膊却怎么也使不
上力,恐惧让他崩溃的尖叫起来,但才一开口,冰凉的感觉带着血的味道便贴着
他的舌面刺了进去。

  飞起的视线不断的旋转,最后看到的是白森森的一圈牙齿中仍在颤抖的舌头,
和漫天喷洒的猩红血雾。

  跟着是第五个、第六个。那把刀就像是神魔附体,只要找到目标,便能霎那
间出现在那人的要害之上。

  围攻的众人在死亡的恐惧中陷入了近乎癫狂的状态,他们疯了一样的冲向中
央,毫无章法的兵器被全身的潜力推动,狂乱的斩向白继羽的身上。

  除了最初对付余桐的那一刀,白继羽根本没有用任何刀法,他重复的只不过
是所有刀法中最简单的几个动作,斩、突、扫、劈,就像那套被称为魔刀的刀法,
已在他手中返朴归真,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

  明明是最简单的动作,却偏偏没有一人能够躲开。

  躲不开,却不意味着没有办法。

  疯狂浮现在每一个人的眼底。

  白继羽一刀斩进一人肋下,那人惨呼一声,身体竟逆着刀锋一转,让原本收
势的刀刃破体而过,深紫色的肠子一股脑缠在刀上,将残躯重量尽数压在刀上。

  多人围攻之下,白继羽根本没有变招的余暇,身形一转,刀刃连着一段肠子
狠狠砍入另一人颈窝。

  那人咬紧牙关,拼死夹住肩头肌肉,竟把刀锋硬生生锁在断开的琵琶骨内。

  白继羽低喝一声,双手握刀,不退反进,已缠满了血肉的刀刃破开那人躯体,
一路自斜下斩出。

  两条性命换来的这弹指良机,别人自然不会错过,白继羽脚下丝毫不敢停顿,
刀劲一松便向旁侧滑开数尺,即便如此,肩后仍一阵热辣,被剑锋拖出一条数寸
伤口。

  连点穴止血的功夫也没有,他顺势反手一刀,刺入身侧那人腹中,不愿再被
对手搏命拖住,他旋即一转刀柄,将那人肚腹搅了个稀里糊涂。

  只可惜不要命的人才最为可怕,那人垂死之中仍紧紧握住了他的刀锋,抽刀
之时,指骨不仅发出刺耳的声音,也稍稍减缓了收刀的速度。

  于是另一把刀,成功砍在了白继羽的背后。

  若是他前纵的稍微慢些,此刻就已被开膛破肚。

  这血肉横飞的搏命一战,并没有持续太久。

  白继羽看向身前最后一个对手。

  那人身边已没有可以用命帮他的同伴,而白继羽仍未倒下,他的刀,也依然
握在手中。

  沸腾的血液冷了下来,冷的让他浑身发抖。

  双膝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一下跪在了地上,突然扯着自己的头发,哭
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帮你找董剑鸣!我帮你找龙十九!不要杀我!」

  白继羽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哭泣、嘶号、倒下、抽搐、呕吐、失禁,接着
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刀,猛然砍下。

  满地的脏腑血肉间,终于只剩下了白继羽一人。

  他站起来,腰背挺得笔直。拿起衣服上最后一块没被血液浸透的地方,他缓
缓擦净了手上的刀刃。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围篱尽头农户的院墙旁,聂阳藏身的地方,一字字道:
「阁下莫非觉得还不到现身的时候么?」

  乳硬助性:第九十三章

                (一)

  田义斌在旁苦笑道:「不是,那只是随手一招罢了。那两个想从背后偷袭的
鼠辈,也只配受那么一刀。」答完那人,田义斌若有所思的低声道,「没想到,
这小子的武功竟然又有进境,简直像是只要和高手交手一次,就能更上一层楼一
样。」

  慕青莲也低声赞叹道:「在这么下去,他的头发就该变黄发光了。」

                (二)

  他皱了皱眉,那些丫鬟头朝这边,看起来毫无区别,这要怎么分辨哪个是月
儿?

  他想了想,捉了一只老鼠放进屋内,那老鼠沿着墙边一路溜去,到了一双绣
鞋边突然吱的惨叫一声,晕厥过去。

  「嗯,看来那个是月儿。」

                (三)

  毕竟是新换上的家具摆设,书架上几乎没什么东西,中层放着几个手办,围
着一个尚未涂装的高达。

  「那个……导演,虽说赞助的有万代(Bandai)……」

                (四)

  准备放弃的时候,聂阳突然心中一动,退开两步,举起火折把书房内周遭再
次巡视了一遍。

  没有。

  一本也没有。

  这里是聂家的书房,聂清远夫妇北上那次只是为了先行一步,只带了基本的
行李,家宅中的其余东西全部留在原处,连老夫人也因为不愿舟车劳顿暂未出发。

  那么,聂清远的那些花花公子呢?

                (五)

  低垂夜幕中,数个劲装汉子大步走来,最前一人手里拿着一枝小旗,只是离
得太远,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

  聂阳略一衡量,心道,「莫非是植物大战僵尸在拍真人版?」

                (六)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围篱尽头农户的院墙旁,聂阳藏身的地方,一字字道:
「阁下莫非觉得还不到献身的时候么?」

  「呃……白兄,你……你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嘛……」

  「等等……你脸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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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4章:拨草屠蛇

  聂阳暗暗苦笑一声,从藏身处直起身子,伸了伸蜷的发麻的腿脚,哑着嗓子
道:「白兄,你是何时发现的?」

  白继羽周身杀气尽敛,若不是那一身泼墨般的血色和随处可见的伤痕,丝毫
看不出这个少年刚刚才经历了那样一场厮杀,「你要是不捡那块石头,我发现不
了你。」

  略一抬手,聂阳将那石块远远弹出,叹道:「原来如此。」石块径直飞出十
余丈远,啪的一下打在林鹤鸣藏身的那棵树上,提醒他们并非无人知道。

  「你是谁,来做什么?」盯着他面上黑巾,白继羽冷冷问道,腰间的刀鞘微
微一转,将刀柄移至身前。

  林鹤鸣就在不远处,聂阳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五指大张平举双手,
诚恳道:「抱歉,在下姓名暂时不能如实相告,还请白兄相信,在下绝无向你动
手的意思。」

  不管是出于何种考量,现在都是拉拢白继羽的最好机会,这少年看来就要与
天道彻底决裂,以他的武功,不论对什么人都会是不错的助益。

  只是现下正是白继羽前所未有的盛怒之时,聂阳身份极为敏感,稍有不慎,
反而会惹上这名强敌。

  「是么?那太遗憾了,要是想杀我,今晚可是最好的机会。」白继羽漠然扫
视了一遍身前目所能及的各处伤口,抬手擦去唇角一丝红痕,突然转头望向一边,
扬声道,「他不想杀我,那你们呢?」

  聂阳顺着白继羽视线望去,险些哑然失笑。

  林鹤鸣与那四个弟子躲在树后藏得本来颇为严实,这种距离下也断然听不到
呼吸声响,只不过他们却没注意月移星斜,树影渐渐转了方向,将树后人的半边
轮廓拖得无比狭长,映在泥土地上,虽不显眼,却也看得清清楚楚。

  林鹤鸣轻叹口气,率领弟子从树后走出,大步走近,朗声道:「在下天风剑
派副掌门,林鹤鸣,傍晚已与白公子有一面之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不记得。」白继羽道,「院子里那么多张脸,我记不住。」

  林鹤鸣挥手示意弟子后退几步,在离白继羽两丈有余处站定,沉声道:「敝
派横死于阁下之手的几名弟子,想来阁下也是不记得了?」

  白继羽眼中一股戾气一闪而过,他哈哈一笑,指着身边横七竖八的尸身道:
「这样躺了一地的人,我记他们作甚?你还想我每年清明为他们烧些元宝香烛么?」

  「在下虽年齿已长,武功渐不如前,但也不能任凭门下弟子横遭他人毒手。
本想领教一下阁下的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却被人捷足先登,实在可惜。」林
鹤鸣望着白继羽周身大小伤口,缓缓说道。

  「没什么可惜。」白继羽冷笑道,「你来找我又不是为了比武较技,我受了
伤,对你总不是坏事。三更半夜,除了这位藏头缩尾的仁兄,也再无他人,你来
杀了我,再把他灭了口,你那几个弟子,总不会四处宣告自家师傅乘人之危吧?」

  林鹤鸣沉声道:「武林道义在心不在识,在行不在言,一如人间诸恶,莫非
不为人知,天道不彰,便能奉为善行么?在下身为天风剑派副掌门,绝不会做出
有辱六大剑派残名之举。阁下今日有伤在身,算阁下的运气。他日若有机会,相
见于安然无恙之际,在下定当向你讨回这个公道。」

  聂阳狐疑的望向这位副掌门,他本已做好帮白继羽出手的打算,颇有些意外
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毕竟不论怎样的名门正派,数名弟子惨遭毒手后遇上凶手有
伤在身,纵然遇上罕见情况不便当场格杀,也会将其擒下日后公开处理。

  这林鹤鸣的回答,若不是极为迂腐,便是别有考量。

  白继羽讥诮道:「怎么,你怕旁边这位仁兄帮我出手不成?你大可放心,我
生平最厌恶的便是与人合力对敌,他与我非亲非故,要是擅自帮我,我保不准还
会给他一刀。你愿意单打独斗,我奉陪,你要和弟子一起动手,我也绝不倚仗他
人。将来我毫发无伤的时候,可未必会想起你这么个惹人厌的老头。」

  他看出林鹤鸣并无一战之意,反而出言挑衅,好似体内流淌的凶性杀意尚未
满足,仍在择人而噬。

  林鹤鸣仍不着恼,长剑挂在背后也全无取下之意,稳稳站在原地道:「阁下
记性不好无妨,敝派的事,在下总不会忘,山水有相逢,还望阁下保重性命,届
时再一分高下。」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弟子颇为不解,互望一眼,却不敢多言。

  「反正,你今夜是无论如何不敢跟我动手了?」白继羽握住刀柄,往林鹤鸣
的方向走了两步,背后诺大的空门,竟就这样让给了聂阳。

  白继羽绝不可能如此信任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以他感觉之敏锐,这反倒
更像是在诱人出手,聂阳微微皱眉,看着他宽阔的脊背,往后退开两步,保持着
既不会威胁白继羽后心,林鹤鸣出手也来得及帮忙的距离。

  不料林鹤鸣竟真的说走就走,好像他费了这一番功夫就只是为了躲在树后看
一场屠杀似的,对白继羽的无礼挑衅,他拱了拱手道:「你说不敢,那便是不敢。
后会有期。」说罢,双手一横,带着弟子往后退去,一直退出数十丈远,才转身
远离,快步走入泥土小路尽头沉厚的夜幕之中。

  白继羽一直看着林鹤鸣等人消失不见,才哧的冷笑一声,转身面对着聂阳道:
「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现在肯摘掉面罩了么?」

  知道易容仍在,聂阳并未迟疑,抬手便将黑巾扯下颈间,道:「既然已没有
旁人,在下的身份也不需要对白兄隐瞒,我就是……」

  白继羽抬手打断道:「不必,你不用告诉我你其实是谁。我也不用知道,你
刚才不想杀我,我现在也不想杀你,这就够了。」他侧眼望了聂阳一眼,淡淡道,
「傍晚在院子里,你一直站在田义斌身后,既然你算是他的小厮,我喊你一声田
兄,也就是了。」

  「……好,」聂阳只得点头道,「那白兄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从内衬里扯下一块布条,白继羽将手臂伤口牢牢缠住,跟着蹲下身去,翻开
余桐尸体,在他怀中摸索道:「这地方不能呆了,要先找个地方落脚才好。把这
儿弄成这样,真对不住这家人。」

  掏出一张银票,几块散碎银子,他接着笑道:「这姓余的堂堂一个令使,身
上竟只有这么点银子,也不知够不够赔这家人的晦气。」

  看他笑容满含苦涩,聂阳不禁问道:「龙姑娘的尸身……」

  「埋了。」白继羽轻声道,「本来还留了一根簪子,刚才救人心切,也叫我
用了。也好,总是看着遗物,也没什么意思。」

  他慢慢站起,踩着脚下尸身往干净些的路面走去,缓缓道:「她这人性子不
好,容易得罪人,若不是这死法特别,我还真不容易猜出是谁下的手。」

  「你是说……你刚才提到的董剑鸣?」既然白继羽不愿聂阳表露身份,他也
就装作不认识此人一样随口问道,其实心中却略感焦灼。

  董剑鸣的确有些走火入魔,可看在董家姐妹和当初对董浩然的承诺份上,聂
阳还是想尽力保他一命,叫董家不至于断了香火。

  但这条命,着实难保得很。

  龙十九为他掩饰,只不过是为了集中力量先解决聂阳这边,一旦大功告成,
天道部下必定会在她指挥下全力展开猎杀。

  仇隋此刻忙于税银大案无暇分身,日后若得空闲,单看他傍晚头一次怒意流
露险些坏了平日伪装的模样,就知道绝不会手下留情。

  白继羽更不用说,他与龙影香一起从天道底层艰难爬起,那时龙影香尚未认
母,两人都是孤苦无依颇有些同病相怜,日渐亲密起来的感情本就沉厚绵长,董
剑鸣只要被他发现,两人便只能有一个活在世上。

  要是再算上很可能会顺便清理门户的宋贤,聂阳就算三头六臂,也难以如愿。

  「并不一定是他。」白继羽沉声道,「小香的死法,这镇上共有三人能够做
到。只不过,其中一人一直留在聂宅出入皆有记录,又是我们这次来此的目标人
物,绝不会是他。」

  「至于剩下两人,是董剑鸣下手的可能,至少九成。」白继羽冷笑道,「最
后那人,本就是这次陷害的目标,龙十九很可能顺便把此事算在他头上,想用小
香之死嫁祸,我自然不会遂了她的心愿。」

  他回头看了聂阳一眼,若有所指道:「不过要是我瞎了眼判断有误,天涯海
角,我也不会放过那人。」

  聂阳不知有什么可说,只得轻轻叹了口气,道:「白兄节哀顺便。你有伤在
身,此地不宜久留,你要去何处落脚,不妨让在下送你一程。」

  白继羽怔怔望着小路尽头,半晌才道:「也好,你看来也是天道的对头。跟
我来吧。」

  也?

  聂阳心中顿时一喜,白继羽怎么说也是龙十九一系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如果
他铁心倒戈,龙十九和仇隋的辛苦谋划必定大受影响。

  通往远处村庄的小路曲折难行,风弄残云,顷刻间,高悬枝头的银盘已被遮
住大半,周围的一切都被暗幕笼罩,连近在一步之遥前方的白继羽的背影,聂阳
也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而已。

  黑暗中的静谧,只会助长疑心和猜忌,聂阳略一思索,开口问道:「白兄,
我其实是尾随林鹤鸣他们而来。林副掌门在旁边观望了这么久,为何最后只是草
草说了两句,就匆忙离去了呢?」

  白继羽冷哼一声,道:「我原本还在纳闷,田兄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想通了。」

  「哦?」

  「林鹤鸣要是一开始就在树后,那一切反而解释的通。」白继羽一边迈着步
子,一边随着脚下的节奏缓缓讲述,既像是说给身后的聂阳,又像是说给自己,
「他听到我与天道的关系绝无修复可能,那对于他来说,我便是潜在的助力。」

  「咦?他难道……」

  白继羽点了点头,道:「林鹤鸣虽是天风剑派副掌门,却并非天道中人。昔
年六大剑派被逐一击破,分崩离析之际,属于那一代天道的元老或死或伤,残留
下的余党,对天道当年的行事手段多少都会有些怨气。仇家先辈当年仰仗天道同
僚相助才夺得掌门之位,林鹤鸣便是当年的败北之人。这次仇隋重建天风剑派,
并非无人对他起疑,更不是万众归心。只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林鹤鸣发现有几
人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之后,便改口支持掌门即位,自己也顺势捞了一个副掌门
的位子。你想想,这样的人,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弟子的贱命,折断我这把对付
天道的好刀么?」

  「原来如此……」聂阳喃喃应道,心想仇隋身边看来不光并非全无破绽,反
而暗潮涌动十分凶险。

  「所以他才没有动手,说不定,要是有人想趁机杀我,他还会找个借口出手
救我一命。和你的想法,只怕是不谋而合。」白继羽随口说道,轻描淡写的点破
了对聂阳并未太过戒备的原因,跟着冷笑道,「无妨,刀在我手上,我只杀我想
杀的人,至于你们谁会因此得利,与我无关。」

  「白兄,你在天道也算有些时日。这天道,究竟是个怎样的组织?」聂阳犹
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父对他说起过的,毕竟是上代天道,按如意楼的说法,这一代的天道已与
那时截然不同,他很好奇,身在其中的白继羽,在决心脱离之后,会对它有何等
评价。

  白继羽却并未立刻回答,半晌后,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聂阳一愣,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你看这根狗尾草,」白继羽弯腰在路边扯了一根谷莠子举在手里,破云月
光并不很亮,不过两人相距极近,也不难看的清楚,「我不过是这无数根毛须中
某一根上的一小段,龙十九和仇隋,则是毛须根部果实中的某两颗,而所有这些
毛须和果实加起来,便是天道的外围。中央那根主茎,才是天道真正的精英与核
心,仇隋如果这次办事得力,以天风剑派掌门的身份,十有八九可以晋升到那个
地位,至于龙十九,在与隐龙山庄决裂的情况下,这辈子恐怕只能呆在果子的位
置。」

  他顿住话头,沉默片刻,又道:「其实这些,你直接问如意楼的人也差不多
少,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他们连毛剥掉了天道不少果子,多半已经看到了主茎。」
他将手中毛茸茸的穗子丢掉,缓缓道,「天道此次死灰复燃,人力财力都无比雄
厚,与如意楼争斗同时,还在渗透操控着不知多少门派势力,这些年在江南连连
受挫,这次行动又紧邻如意楼重地,一条号令下去,仍能迅速招来两三支人马,
即便和武林史上如青龙会、大风堂、天尊这样的组织比较起来,也丝毫不会逊色。」

  停下脚步,白继羽指着周围田埂上一株狗尾草,道:「所以这一根穗子,绝
不是天道的全部,龙十九也曾有所猜测,我觉得,她猜的应该不错。这条穗子的
根,才是天道的灵魂,它供给了整条穗子的养分,却把自己埋在泥土中,深藏不
露,就算是穗子上的我们,也根本不可能看到泥土里是什么样子。」

  他继续往前走去,自嘲般笑道:「你说,我怎么告诉你,这究竟是个怎样的
组织?我最多也只是了解,我是这株狗尾草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

  聂阳长长出了口气,只觉周围的月光,仿佛又暗淡了几分。

  白继羽轻笑道:「没什么好叹气的。只要那穗子还连在根上,总有一天,会
有人把它挖到地上,晾在光天化日下。我已经成了叛徒,若是有机会,我也一定
会一把火点上去,把那满穗子的硬毛,烧掉多少算多少。」

  「能不能冒昧问一句,聂宅中住下的那些高手,到底有多少天道中人?」聂
阳默然片刻,又问道。

  白继羽思忖道:「傍晚我扫的那一眼看过去,并没有我认得出的。你应该知
道,天道这一根根毛须彼此之间并无联系,除了一起行动的自己人,即使是紧邻
的几支人马,互相了解也十分有限。就算我要向天道下手,也要先调查清楚,才
能不杀错人。我听龙十九说过,这次事关重大,天道还派来了一位负责暗中监督
的巡查,而那人是谁,连龙十九和仇隋都不知道,否则他们也不至于需要处处小
心谨慎。田兄,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否则你一番心血,岂不是前功尽
弃。」

  聂阳心中一颤,暗想白继羽多半已经猜到他的身份,索性直接问道:「白兄,
那当初不净和尚他们,又是为何死在你手上?殷亭晓到底是不是天道中人?」

  白继羽并未立刻回答,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数十步后,他才沉声道:「那次与
月狼交手之后,我也是突然收到密令,才向那些人下手灭口。事后我才知道,那
次的令使,就是仇隋。那些人大半都与他同支,若是不死,包括不净和尚在内,
此刻恐怕都已经到了镇上。我猜,应该是那些人活着会对这次行动有所妨害,才
会被仇隋借机除掉。」

  「那……殷亭晓呢?」殷亭晓的身份事关慕容极对聂阳的诚实与否,他自然
格外关心。

  可惜白继羽只是道:「殷亭晓和不净和尚关系虽好,地位却大不一样。不净
和尚武功虽好,名义上却不过是少林一个外围弟子,在天道内毫无实职,我都是
恰好和他一起行动,才知道他的身份。殷亭晓贵为武当掌门嫡系师弟,几乎等同
半个副手,就算他真的入了天道,至少也是直升舵主,怎么会轻易叫我知道身份。」

  「如此看来,宋贤恐怕就更难知情了?」

  「天道最重视的不是武功,而是地位,宋贤是上代武当仅存的一位元老,掌
门张雷霄都要尊他一声师叔,这等人物真要投入天道,至少也是掌旗之尊,要是
能助力渗透武当,轻易便可以成为被果子毛须包在中央的主茎人物,那些人里,
最差也是调动一方的尊主。我保证,除非那些人亲口承认,否则就算天天在我眼
前晃荡,我也一个都指认不出。」

  他回头望了聂阳一眼,淡淡道:「以他的地位,单单只是怀疑而拿不出证据,
最好不要向他下手。他杀了你,不过是诛杀一个偷袭他的恶徒,你杀了他,却要
面对武当乃至整个武林正道的追缉。不要小看那种压力,不管是天道还是如意楼,
都绝不会愿意正面面对那种情况。」他接着笑了笑,握着腰间的刀道:「当然,
你若也是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天不怕地不怕,那江湖上倒也没什么人杀不得。」

  「白兄,」聂阳忍不住道,「你……会不会考虑与如意楼合作?」

  白继羽哈哈一笑,道:「不可能。如意楼的买卖我可交易不起。我要是平头
百姓还好,不是付些散碎银子,就是请一桌粗茶淡饭,保不准痛哭流涕说几句谢
谢,就算成交。可惜我是江湖人,江湖人想要如意楼帮忙如意,他们要什么,我
就得给什么。这种赔本生意,我死也不会做。」

  听出他口气中隐含的倔强,聂阳只得暗自苦笑,不再劝说。

  又走出一阵,白继羽低声道:「田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人并不
太在意江湖中所谓的是非善恶,这一帮帮的人,在我眼中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抛开这些的话,如意楼与天道,其实并没什么不同。也许对你来说如意楼主是可
以信赖的兄弟,可对外人来说他其实也是深埋在泥土中的根。我既然脱离了这样
一个组织,自然不想再进到相差无几的束缚之中。」

  「我明白了。白兄若是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告知在下,在下并非如意楼门
下,不算是交易。」聂阳深吸口气,缓缓说道。

  白继羽摆了摆手,淡淡道:「我这样的人,还是莫要考虑太远的好。昨天我
还想不到,会这样和你一前一后赶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我又要和你刀
剑相向。你毕竟不可能做一辈子田家小厮,不是么。」

  聂阳正要开口,白继羽在前面突然把手一扬,低声道:「嘘,到了。」

  他皱眉向前望去,小路直接消失在田地间的缝隙尽头,一片开阔土地上,四
处长满了杂草,连铺路的石板也掩盖无踪,朦胧月色下,隐约可以看到几处农舍。

  聂阳心中一直暗自估计着方位距离,如果这里是一处天道的落脚点的话,那
离玉总管布下的围哨简直是比邻而居,可谓兵行险招。

  一到这里,白继羽之前走路时的放松顿时尽数收敛,脊背紧绷,猫腰俯身,
轻轻一窜,已无声无息的纵出数丈,顺着不会拨到杂草的空地快步绕到一件农舍
后。

  四下观察一番,聂阳小心的跟了上去,他内功比白继羽浑厚许多,施展轻功
也颇有优势,两个起落,已追到白继羽身后。

  「你在这里等我。」白继羽压低声音交代一句,悄悄摸到土砖垒就的陈旧院
墙外,翻身跃了进去。

  几间农舍都是黑漆漆一片,聂阳挪到那院墙外,侧耳听向里面。

  比起方才白继羽血战的农户墙外沟渠,这边杂草丛生四下尽是污泥,虫鸣之
声嘈杂纷乱,令人难以静心。聂阳全神贯注,也只是仿佛听到一声闷哼。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白继羽道:「田兄,来吧,已经没事了。」

  院中三间屋子都房门紧闭,倒是地窖的盖子掀在一边,四尺见方的窖口透出
昏黄光线。

  跟着白继羽下到地窖中,里面仰面倒着一具尸体,喉头一点淤青,口鼻流血,
显然是被白继羽用刀鞘一招顶碎了喉骨。

  「随便坐。」像是在自家招呼客人一样,白继羽随口说着,往床边那口箱子
走去,从里面翻出一卷纱布,一瓶金疮药,坐下收拾起身上外伤。

  「白兄接下来有何打算?就这样一个暗桩一个暗桩的拔掉么?」不敢碰这里
的东西,聂阳端坐在凳子上,开口问道。

  白继羽摇头道:「怎么可能,先不说我知道的只有几处,到了明天,我叛出
的消息传遍天道,所有与我有过联系的暗哨必定会紧急转移,我受着外伤,可没
那精力熬上一夜对付这些小喽啰。」他拍了拍硬板床上的枕头,接着道,「我来
这里,不过是要找个暂且安全的落脚之处,养精蓄锐。」

  「那……白兄是要我帮忙守卫一晚?」这是拉拢白继羽的绝好机会,浪费一
夜护在这里,对聂阳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不是美人在侧,我睡不安稳,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吧。」白继羽
将纱布扯断掖好,起身走到那张破旧方桌边,扯过一张发黄旧纸,手指在胳膊伤
口上用力一按,沾了些鲜血,一字字写了起来,「看在你一路送我过来的份上,
我送你一份答礼。不过我也不保证没有任何风险。」

  聂阳起身走过去,奇道:「是什么?」

  「我知道的另外几处藏身地点,和洗翎园那批人的落脚处。你喜欢去查那个,
就去查那个。这几个地方没什么高手坐镇,余桐刚才也已经死在我的刀下,风险
并不太大,当作回礼,恰好合适。」白继羽匆匆写好,将指尖血迹擦净,重新按
住伤处,冷笑道,「也不必瞒你,你今晚要是能端掉这几个暗哨,对我来说也是
好事一桩。龙十九人手不足,起码一时半刻也没富裕来对付我。」

  聂阳将黑巾重新蒙好,接过纸张把上面的绘图说明一并记在心里,顺峰镇周
围他虽然并不太熟,但这张纸上的地点,却还可以找到。

  「那好,这些地方,就由我来代劳吧。」

  听白继羽简单说明几句,聂阳离开地窖,将盖子放好,心中总算放下一块大
石,轻松许多。

  从看到龙影香的尸身开始,他就一直担心白继羽的怒火会尽数针对他而来,
这少年不仅刀法精绝,更给他一种野兽般的感觉,心底隐约的恐惧让他觉得白继
羽某种意义上比起仇隋还要危险。

  今夜之后,这个大麻烦,就该轮到龙十九和董剑鸣去操心了。

  一想到那个小舅子,聂阳的额角就一阵抽痛。

  若当真保不下他,就只好想办法安抚伤心的董家姐妹了。做好最坏的打算,
聂阳快步离开,向离这里最近的第一个目标赶去。

  此时离天明还早,余桐等人死讯多半还未传开,正是这帮人最松懈的时候。

  既然是龙十九的帮手,未来很可能也会是仇隋的助益,杀一个算一个,他绝
不嫌多。

  没想到,第一处目标,就让他扑了个空。

  倒不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只是还在那里的人,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就算是消息传得如此之快,明明撤走即可,为何要杀的干干净净?心中生疑,
聂阳藏身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并无伏兵在侧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死尸旁边,
蹲下身仔细检查。

  稍一检视,他心头顿时一宽,看那胸膛上殷红鲜亮的突起掌印,便知道既不
是杀人灭口也不是飞来横祸,而是赵阳发现了这处隐匿据点,出手清剿。

  上代狼魂之中风、炎、血、独四人下手最为无情,惹上的血债也是最多,只
要身份确无可疑,这种连泄密都不够资格的喽罗,在赵阳手下自然毫无生机。

  这一处隐秘性并不很强,看陈设和驻留的人手,多半是用作联络传讯,剩下
三个地方则隐秘许多,就算是赵阳,也一定没那么容易查到。

  略一思忖,聂阳从一具尸体上卸下长剑别在腰间,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

  第二处龙十九应该曾居住过,樟木箱中整整齐齐的摞着几张尚未完工的人皮
面具,还有几套备用的易容工具。

  只是看守这些东西而已,屋中的两人毫无紧张感可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酒臭扑鼻。

  聂阳手起剑落,那两人便醉醺醺的见了阎王。

  既然东西在这儿,龙十九说不定还会来取,他把地点仔细记在心里,天亮后
就设法告诉玉总管和赵阳,看看能不能堵住这个难缠的女人。

  余下两处一处比一处靠近顺峰镇,按顺序剿杀过去,倒是方便折返。怕今晚
就有人过来,他把两具尸体小心的藏到床下,染血的被单也卷成一团丢到屋后,
这才匆匆离开。

  洗翎园那批人的落脚处就在镇上,其中还混杂着不少于天道并无瓜葛的护院,
今夜并不方便下手,只是剩下两处地方,时间还很充裕,他大可以小心谨慎的慢
慢行动。

  不料下一处却更加省力,那里原本应该是余桐他们驻守,那些人尽数战死后,
诺大的荒宅里就剩下一个睡也不敢睡借酒壮胆的看门人,聂阳将他擒下还没审问,
就把他吓得屎尿齐流,腥臭难闻。

  一剑结果了那人走出门外,费得时间还不如这一路赶来所耗,倒真是顺利的
有些出乎意料,他默默辨认了一下方向,向今晚最后一个目标赶去。

  那是位于三岔道口一家扯着黄旗的酒肆,供过往旅人打尖住店,因为离顺峰
镇极近,客房只有二层两间,老板是个独眼瘸子,平日事务尽是老板娘一手操持,
按白继羽的提醒,酒肆里除了这对蒙在鼓里的中年夫妇,其余已尽是天道中人,
尤其是那个看上去呆呆傻傻先天不足的小二,实际早已被七寸钉冯断易容替换,
最应小心注意。

  冯断这名字聂阳此前并未听过,但白继羽最后这样说道:「田兄,你不需要
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只需要记住,要么别和他碰面,碰面的话,就要让他变成一
个死人,越快越好。」

  他并不是无条件的相信白继羽,但这一句,他没有不信的理由。

  而且,白继羽怀疑,冯断多半是鬼煞的人。三岔道口中的一条走出不远,就
分出可以曲折绕至游仙峰后崖的羊肠小道,鬼煞与天道间的不少讯息,恐怕就是
经由那个酒肆来回传递。

  对这样一个地方,聂阳当然要慎重行事。

  至少,也要先杀了那个冯断。有赵阳在镇上寻找,龙十九势必要匿藏一阵,
一旦杀了冯断,鬼煞与山下的联络就又被切断一条,这样的话,即使围山的高手
中有人心怀异心,也势必能让鬼煞大乱阵脚几日。

  看月头,应该已是四更过半,聂阳从酒肆侧面的土坡下方探头看去,二层木
楼果然是一片漆黑。

  平顺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急促的呼吸,他拨开长草,提前把长剑拔出握在手
上,剑鞘丢在一边,猫腰一步步摸向小楼。

  离墙边还有不足两丈时,酒肆后墙正对的那个小山包上突然有点微光一晃而
现,他心中一凛,猛然向前扑出数尺,趴在绵密野草之中,从草叶缝隙向那边看
去。

  那昏暗光点似乎是在山包的稀疏林地间穿行,时隐时现,走的也并不很快,
大半天才晃悠着走下坡地。

  小小的光点越晃越大,聂阳渐渐看清,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做着更夫
打扮,更鼓却背在背上,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却攥着不知什么,放在眼前把玩。

  走到更近处,连那青年脸上神情也看得清清楚楚,面色赤红,神情带着三分
羞愧七分迷醉,好像明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不舍得承认一样。

  本以为那手里攥的只是一块白布,聂阳还想是不是那户人家小姐的绣帕,可
离近之后才看清,那分明是一条女子贴身的短小亵裤,可没有哪家的姑娘,会拿
这种东西送人。

  那青年抬眼看见快到酒肆后门,这才恍然醒觉,面红耳赤的把手上亵裤折好
收进怀中,取下背上更鼓,似乎是怕神色不对令同伴起疑,就这么在屋后空地上
绕起了圈子。

  心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那青年绕着圈子走到背对位置,聂阳双臂一按,
将长剑留在原地飞身而起,凌空扑击那青年后颈。

  不料对手武功竟也不弱,一听到身后衣袂带风的微弱声响,歪头侧身一躲,
掌中更鼓顺势反撩聂阳外肘。

  这反应虽已算是极快,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避开颈后要害,肩头
仍结结实实中了一掌,更鼓抬起半途,人已被打得斜退数步。

  一招失手,眼看那青年张嘴便要呼救,聂阳不敢再手下留情,双臂一振,十
成幽冥掌力澎湃而出,直逼对方腹下气海。

  寻常修炼方法自然没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可以相抗,那青年身形不稳无从躲避,
不得不双臂一垂封在身前,强行接下,顿时内息翻涌胸腹间如惊涛拍岸,下盘一
晃倒飞而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聂阳上前一步接住灯笼更鼓,纵身抄住那青年夹在腋下,不敢久留,一边熄
掉灯笼,一边飞奔到来时经过的一处土坑中。

  刚下到坑底,那青年已悠悠醒转,肩头一抖便要运劲发难,却听咔嚓一声轻
响,顿时痛哼一声险些再晕过去,原来是方才双臂硬接聂阳的掌力,臂骨断裂未
觉,此刻用力之下,竟从裂开处断掉。

  「深更半夜,兄弟这是从哪儿回来啊?」故意逼出粗哑刺耳的声音,聂阳冷
笑问道。

  「哼,与你何干?」那青年痛的冷汗直流,脸色煞白,却并没见有多害怕,
反而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劲头。

  聂阳心中接连动了几个念头,最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沉声道:「哼,你身
为天道门人,手持女子亵裤神情猥琐,让本门颜面何存?我身为巡查,莫非还管
你不得?」

  「巡……巡查?」那青年楞了一下,跟着冷汗垂流更急,结结巴巴道,「我
……我不是……没、没有……」

  「没有?」聂阳伸手一摸,从他怀中掏出那件亵裤,微黄布料上隐隐散发一
阵淡淡腥臊,显然是哪个妇人不久前还贴合胯下之物,「难不成你想对本巡查说,
这件亵裤是你才脱下来的?」

  「我……我……」

  「淫亵良家女子,我就算现在把你毙了,也没人能说一句不是。」聂阳厉声
说道,手掌一握,阴寒内劲已透骨而入。

  那青年强忍痛楚道:「我……我真的、真的没做过,听……听我解释。」

  聂阳撤回内力,不肯给他时间思考其中蹊跷,逼问道:「说,胆敢有半分隐
瞒,我禀明上头,让你们龙、仇两位掌旗也吃不了兜着走!」

  两位掌旗的身份仍是江湖秘密,寻常人怎会知道,那青年顿时不敢再有怀疑,
小声道:「属下……属下只是一时按捺不住,偷偷……偷偷捡了这件衣服回来而
已。」

  「这是谁的衣服?」

  「我、我不知道,那女的是谁,我们几个都不知道,我每次去也是喂完吃喝
就走。这事对……对自己人也是秘密,仇掌旗特别叮嘱过,不、不能让他人知道,
所以我们才都选在半夜行事,没想到……这也会遇上尊使。这……这真与属下无
关,尊使若是不信,我可以和仇掌旗当面对质。」那青年虽对仇隋十分忌惮,可
对聂阳假冒的巡查身份更加恐惧,看神情不似作伪。

  聂阳微微皱眉,猜不出仇隋背着天道又在玩什么把戏,但既然是他如此小心
藏起的女子,必定有什么要紧用处,砸了他的如意算盘,总不是坏事。

  于是他把那青年细细盘问一番,便将目标从冯断换到了那个神秘女子的身上。
如果所料不差,那女子此刻确实比起冯断更为紧要,即使念在江湖道义,也该先
去救她一把。

  「醒来后,记得转告仇隋,他暗地里做下的那些事,本巡查已经调查的七七
八八,叫他洗干净脖子,等着上头处理吧!」特地留下这句扰乱心神的话,聂阳
一掌劈在那青年颈侧,跟着解下他腰带将他手脚绑在一处,嘴里塞上破布,身边
不到天明便看不清楚的地方留下一块可以磨断绑缚的大块碎石,才起身往正对着
酒肆后墙的那个山包走去。

  如果那青年所言不虚,那边负责看守的都是些初出江湖的楞头小子,对天道
可以称得上忠心耿耿,尽管对囚禁一个心智失常的女子颇有非议,但仍都尽忠职
守,日夜换岗,不敢有半点懈怠。

  那些人里并没有什么一流高手,因为那女子几乎没有独立行动的能力,只要
有人定期喂吃喂喝接屎接尿,倒没什么其他麻烦。

  「那女人平时必须塞着嘴,一解开,就光说些糊里糊涂的话,要不就一直喊
一个姓聂的人名。」那青年说到这句的时候,聂阳才真正下定决心先去找这个女
子。

  若是将来某一天仇隋觉得时机成熟,让这女子被他人找到,带到众人面前,
可以预见会是怎样的结果。

  背后一阵冷嗖嗖的感觉,聂阳脸颊的肌肉用力咬紧,纷乱的线头纠缠在一起,
让他愈发不明白仇隋到底打算做什么。为何他与龙十九的行动既有契合之处,又
有一种非常莫名的矛盾感。

  那女子如果真是他心中猜想的那位,那今日傍晚龙十九以女儿尸身栽赃他的
时候,毫无疑问正是把这张牌用上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隐藏身份的他根本毫
无辩白的余地,这疯癫女子与两具裸尸相互印证,再加上王凝山与顾不可的尸体,
聂阳这名字几日内就将远扬四海。

  而且,是以最让狼魂感到羞耻的方式。

  翻过山包后,约莫七里之外,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山缝,斜倚山壁的树木枝繁
叶茂,铺于污泥的荒草茂密如毡,即便是进山的猎户樵夫,也不愿涉足这种一望
便满地毒虫的山间窄隙。

  但这里距游仙峰后崖不过一里出头,仇隋要是想藏一个对他有用的人,还真
是绝佳的场所。

  聂阳四下张望一遍,斜枝密叶将本就微弱的月光遮去七七八八,黑暗难行,
尤其各处均是枯枝灌木,即便有一身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想要悄无声息的潜进
去简直难如登天。

  抬头看看,山峰到两丈余高之处便骤然闭拢似合非合,仅留一线微光,想从
岩壁攀入避开树木,也是痴心妄想。

  没想到这五尺宽的一道山缝,竟把聂阳难在原处动弹不得。

  看来想悄悄动手已是不能,他考虑片刻,迈开步子大步走到山缝旁边,左右
双足踢出,故意拨弄出不小响动,跟着逼紧嗓子哎呀痛呼一声。听到山缝深处传
来簌簌轻响,他立刻闪身贴着崖壁屏息站定。

  出来那人倒是十分谨慎,远远问了句:「李兄弟,是你折回来了?」

  聂阳颤声道:「我……我被蛇咬了,快……快来救我……」

  这声音满含恐惧,又是刻意模仿那青年音调,那人一时间自然分不真切,匆
匆应了声便拨开长草树枝提着灯笼走来,叫嚷道:「你这混小子,刚才喂完饭,
是不是偷偷把人家姑娘失心疯脱掉的亵裤捡走了?」

  聂阳不敢多做回答,只是哎哟哎哟痛哼了两声。

  「哼,你这就是乱起色心的报应。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怎么能对个被人逼疯
的姑娘动歪念头呢,下次再犯,蛇就该咬你的命根子了!」话音越来越近,说到
最后,一根木杖把掩盖着山缝的草木一股脑压到一边,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
探头出来,问道,「人呢?怎么把灯笼也掉了?在哪儿呢?可别引了山火,里面
的都得跟着烧死。」

  出来这人口吻颇为正直,聂阳微一犹豫,缓缓推掌出去,力道收了三成。

  掌势极缓无声无息,一触肩后,才猛然发力,阴寒内劲骤然震入那人经脉,
唯恐一招难以奏效,聂阳顺势又是一掌砸在那人后颈,来人比起那姓李青年武功
略弱,连哼也没哼出一声,便旋身软倒。

  聂阳连忙接住灯笼木杖,往那人颈侧又补了一杖,若是没人救治,至少也要
昏厥一天一夜。

  平顺了一下紧张的气息,聂阳把黑巾扯下藏进怀里,灯笼前伸,挥杖拨开草
木踏入山缝之中。灯笼光线闪动不定,他身上也是一袭黑衣,即便还有人守在里
面,一眼看来也没那么容易分辨,只要能争取到一怔的机会,他就可以全力出手,
不给对方叫醒他人的机会。

  山缝内里愈发崎岖曲折,转过两个拐角之后,聂阳才看到那个枯藤垂帘的隐
蔽山洞,不过一丈高低,八尺宽窄,单看入口,不像是能容下这么多人的地方。

  他走近几步,正要探头去看枯藤遮掩的洞口内部,忽觉浑身一寒,颈后泛起
一层细密疙瘩,耳边同时传来极轻的破风之声。

  不及细想,他双足一蹬,拔地而起,身形凌空急转,就见一柄毒蛇般的薄窄
剑锋几乎擦着他的靴底刺过。

  出手的是一个满面杀气的俊秀少年,乌黑眼瞳中没有半分犹豫,剑锋一转,
霎时斜斩聂阳凌空双膝。

  这是杀过人的剑,只比过武的剑,不会有这么迅捷准确的判断,更不会有如
此浓烈的杀气。

  只可惜,那少年应变虽属一流,武功和经验仍与聂阳有不小差距。转身同时,
聂阳手中木杖已后发先至,蕴满阴劲的杖头正中少年变招后的剑脊。

  那本就是一柄杀人的快剑,如何禁得住这沉重一击。

  剑刃啪的一声从中断开,聂阳借力侧移,将灯笼向上抛起,腾出左手一掌往
少年肩头压下。

  那少年也不呼喊同伴,眼中凶悍之气乍起,右手撒剑成掌,直直迎上。

  噗的一声闷响,聂阳双足踏地,稳如泰山,那少年却连退两步,脊背结结实
实撞上山壁,唔的一声,紧闭双唇间泌出一线猩红。

  抬手接住落下的灯笼,聂阳顺势一杖点出,毫不犹豫击碎了那少年喉头。

  慈悲,是这江湖中决计不能滥用的奢侈品。他刚才已放过了两人,那已足够
转达仇隋今夜发生的一切。

  在洞口用木杖仔细探了一遍,聂阳小心的踏入山洞之中,风罩中的蜡烛即将
燃尽,看到洞内转角隐隐透着微光,他索性将灯笼放在洞口处熄灭,贴着洞壁向
里挪动。

  转角之后,内里反到比外面大些,四壁见不到斧凿痕迹,是个半间卧房大小
的天然石室。地上铺着茅草,头脚相对躺着两人,好梦正酣,另一端却分出两岔,
都是一人宽的窄洞,也不知连着哪里,凝神细听,似乎能听到憋闷的唔唔声响,
也不知是穿洞风音,还是苦楚人声。

  他屏息走进洞内,并指为剑,两招戳下,那两个犹在熟睡的看守自此长眠。

  这地方显然经过一番准备,石壁凿好了灯座,燃着两盏油灯照明,竹筐盛着
一些备用的干粮,装着清水的皮袋叠放在角落。

  救走人后,干脆就一把火把这里的东西烧个干干净净,聂阳嫌恶的皱了皱眉,
取下一盏油灯托在手上,往漆黑一片的另外两个通道走去。

  左手边的那个通道隐隐散来一股霉味,还夹着缕缕臭气,保不准是夜香所在。

  右手边的通道刚一凑近,方才听到的闷声呻吟就变得清晰许多,聂阳将油灯
举在身前,另一手蓄足内力把木杖横在胸侧,一步步迈了进去。

  尽头的天然石室比外头那间略微小些,四下颇为潮湿,石壁爬了不少苔痕,
几块石头垒成一个矮几,上面放着几件粗布衣裳和一个木盆,里面的半盆水上浮
着一条布巾。

  剩下的大半空间,都留给了一张简陋矮床,说是床,其实不过是几块木板草
草拼起,上面垫着茅草,铺着一张破旧床单。

  那断断续续的闷哼声,便是从这床上传出。

  床头床尾对着的石壁各凿出两个凹坑,每个凹坑中嵌着一枚铁环,粗糙的麻
绳自铁环中穿过,伸向床板,结结实实的绑住了一双细嫩皓腕和一对纤巧足踝。
下手捆绑的人倒颇为体贴,害怕麻绳粗糙伤及肌肤,麻绳内侧还各自垫了一块布
巾。

  被绑住四肢的女子只得摊开在床板上,腰肢不断扭动挺起,手脚不断试图蜷
起,一双膝盖努力并向中央,好似挣扎,却又有些异样。她身上衣衫倒还算完好,
只是穿的极为别扭,倒像是被人强行套上,脚上的布袜也被蹬掉在床尾,露着两
只白嫩秀美的赤足。

  这丰美的少妇身段并不太陌生,只是凌乱长发盖住了大半面庞,聂阳也不敢
直接断定。

  把油灯放在矮几上,他先用木杖敲了敲床边石壁,回音厚实,并无空间在后。

  那女子听到声响,身子猛的一弹,跟着口中唔唔嗯嗯的声音也骤然变响,要
不是那团破布被一条绳子结结实实勒在她口中,多半就要尖叫出来。

  她向着聂阳的方向扭过头,黑发散落,露出白净秀美的一张面容,可那双数
日前还秋水盈波的妩媚双瞳,竟变得空空洞洞茫然无措,失却了光芒。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那张赤红娇颜却没有半点回应,仍是不断颤
动着想要听到什么。

  忍不住解开那条绳子,掏出塞在唇内的那团破布,他颤声道:「王夫人,你
……」

  才说了这四字,就被她口中一连声的叫嚷打断:「聂兄弟,聂郎,好人,亲
哥哥,来啊,快来啊,人家好难受,快、快要受不住了,你行行好,行行好吧,
啊啊……好痒……好热……好痒……呀啊啊啊——聂阳……聂阳!再来弄我啊!
不……不要把我丢在这儿……不要……」

  那语声柔媚淫浪,幽怨如泣嘶哑似号,既是苦苦哀求,又隐含一丝无助恨意,
憋在口中的一串话喊出,神态更显癫狂,无神双目中眼白浮满血丝,仿佛急切要
将什么东西吞进口中一样大开的红唇之间,清亮津唾婴孩般垂下。

  聂阳呆若木鸡的蹲在床边,尽管这女子的身份境况他猜的并无差错,却绝没
想到,之前与他同闯游仙峰时还艳若桃李意气风发的李玉虹,竟成了一个如此痴
傻疯癫的瞎子!

  乳硬助性:第九十四章

                (一)

  聂阳暗暗苦笑一声,从藏身处直起身子,伸了伸蜷的发麻的腿脚,哑着嗓子
道:「白兄,你是何时发现的?」

  「不过是看了一眼小地图而已。」

                (二)

  林鹤鸣就在不远处,聂阳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五指大张平举双手,
诚恳道:「抱歉,在下姓名暂时不能如实相告,还请白兄相信,在下绝无向你动
手的意思。」

  「少来,上次那个叫聂风的也这么说。」

                (三)

  白继羽眼中一股戾气一闪而过,他哈哈一笑,指着身边横七竖八的尸身道:
「这样躺了一地的人,我记他们作甚?你还想下次他们换个行头演别的配角被我
看见害我笑场不成?」

                (四)

  知道易容仍在,聂阳并未迟疑,抬手便将黑巾扯下颈间,道:「既然已没有
旁人,在下的身份也不需要对白兄隐瞒,我就是……」

  白继羽抬手打断道:「不必,你不用告诉我你其实是天线宝宝,就给我留个
惊喜好了。」

                (五)

  董剑鸣的确有些走火入魔,可看在董家姐妹和当初对董浩然的承诺份上,聂
阳还是想尽力保他一命,叫董家不至于断了香火。

  但这条命,着实难保得很。

  「先找保险公司再找精子银行,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六)

  「你看这根狗尾草。」白继羽弯腰在路边扯了一下,什么也没扯起来,他脸
红了红,又扯了一下,还是没扯动,双手一起上,仍没扯下。

  他转身指着天上,道:「你看那个月亮……」

                (七)

  忍不住解开那条绳子,掏出塞在唇内的那团破布,他颤声道:「王夫人,你
……你走错片场了。」

  「啥,这儿不是天龙八部?」

  第095章:长虹贯玉

  「王夫人?王夫人!」聂阳见李玉虹狂态愈发痴浓,连唤数声,回应仍只是
不断地淫声浪语,不得不一指戳出,想要闭住她胸前穴道。

  他方才始终未曾用上本音,换句话说,来的男子不管是谁,李玉虹也都是这
副模样。

  好似她的意识中,仅剩下向「聂阳」求欢这一件事而已,而这「聂阳」,却
是任谁皆可。

  这可真叫他大为头痛。

  闭住气脉后,李玉虹声音虽然顿住,只剩下呜呜嗯嗯的低沉哼声,可转眼间
脸色便涨的异常紫红,面颊下的纤细血脉竟都突了起来,秀美面目登时变得十分
狰狞。

  聂阳面色大变,连忙运力探入她经脉之中,这才发现,她的意识虽然疯癫痴
狂,一身内力却在不断运行奔走,行功恍如失控,不管是点穴、闭气还是截脉,
都足以叫她须臾间走火入魔,内功尽丧。

  不得已,他又伸出双手,按在方才运劲闭气之处,前后左右揉散开来。

  他不擅点穴,用的本就是重手闭气的法子,点下去时只要照着膻中气海之间
运力击下,将内息尽数闭在上下两端,一时半刻一样周身无力重则晕迷。可若要
迅速解开,却不得不从膻中两侧催动内力灌入被封闭的脉络,强行冲开。

  若是男子倒也罢了,对着李玉虹这样丰腴娇媚的少妇,双手运力下去,不论
如何躲避,也闪不开那双绵软丰弹的酥乳,手掌一揉,凝脂白玉便随之扁圆变幻,
这等撩人,险些就让他忘了还要救命。

  来回揉了十余下,总算是听她嘤咛一声,续上了气息,他连忙撒手后撤,粗
喘着擦了擦额上汗水,强定心神。

  「弟弟……好人……快来弄姐姐吧……总是晾着姐姐,姐姐都要疯了……嗯
……啊啊啊……来呀……来呀,刚才揉的好舒服,快、快来再揉啊,姐姐的胸口
好涨……」才缓过气来,李玉虹便又是一连声的软语央求,好似魂魄被人抽去,
只剩了一腔淫火撑着这副皮囊。

  聂阳不愿被她语声扰乱心神,只好抬手又将她嘴巴塞上,闭目定神片刻,才
勉强冷静下来,再次出手探入她经脉之中。

  她体内内息流转虽有异样之处,但能感觉到应该是她平日勤加修炼的内功,
并没有邪功外力干扰的迹象,倒是这内功颇为古怪,流转循环之间,仿佛缺了半
扇,白白在她体内周而复始,没有半点实际收益。

  他皱眉细想,凝玉庄一向以夫妇双修闻名,莫非,这就是他们自由修习的那
门凝玉功?因为仅有女子一人,所以才残缺一半,孤行无果。

  这一转念间,猜测便被验证,他强行送入李玉虹体内探路的一丝真气才一进
入对方周天之中,就如不慎陷入一股粘稠漩涡,转瞬间便被牵扯吸入,纳进自身
经脉。

  大概是渠道不对,并非经由双修之故,李玉虹体内真气经此干扰,竟骤然加
快了几分,拱在半空的纤细腰肢用力挺了两下,双手一阵乱扽,竟把那粗糙麻绳
扯得噼啪作响。

  他这才发觉,李玉虹的内力最大的异常之处。

  那天在游仙峰上飞纵而起的她,内力绝不可能有现在这般醇厚。那一股股奔
走到仿佛成为激流的强劲内功,少说也比当日所见翻了不止一倍。

  不知为何,眼前突然闪过王凝山愤怒到扭曲的脸庞,他心中一颤,咬牙又将
一股内力探了进去。

  果不其然,鼓荡在李玉虹四肢百骸间的内息之中,还隐隐透着并未被完全抹
消的阳刚之气。

  莫非……王凝山的一身功力,此刻竟已到了李玉虹身上么?

  仇隋……你到底在这夫妻身上试验了什么?聂阳有些惊恐的收回手,舌根泛
起一阵苦涩。

  若说凝玉庄这与天道如意楼狼魂都没什么干系的偏远势力能与仇隋有什么瓜
葛的话,无疑就是那后患无穷的幽冥九转功。

  至少有七分可能,仇隋其实也一直为九转邪功所苦,才会这次顺便向凝玉庄
的弟子下手,想从他们的双修内功中尝试找到解决自身隐患的方法。

  这么看来,仇隋并非是不想用李玉虹这枚棋子,而是不能用。

  他一定还没从李玉虹身上真正找到想要的结果,才不得不把她暂时藏在此处,
严加看管。

  可转念一想,祁玉琳落在他手上可不止一天两天,岂会直到现在仍未找到头
绪?

  聂阳越想越是迷茫,只好暂且猜测,祁玉琳和李玉虹被仇隋用来试做了不同
用途,效果却都不理想。

  不论如何,还是要先把人救出去再做打算。看李玉虹这副样子,多半被龙十
九施了什么非常手段,少不得还要麻烦田芊芊设法破解。

  带着这样一个累赘,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挥霍。

  他甩了甩头,伸手去解李玉虹腕上的绳索。

  不料运足内力一扯,那麻绳竟然纹丝未动,他心中暗惊,凑过去仔细一摸,
才发现麻绳中竟然绞着六七股牛筋,当中还有一根极细银线,防备的着实异常,
难怪绳索隔着垫布陷入肉中,仍没能挣断。

  心中一阵烦躁,他起身走到外间,从那两具尸体上摸出一把匕首,小心的贴
着李玉虹手腕伸入,运力挑断。

  生怕她会扯出嘴里堵物,聂阳一边探身准备断开另一手的绑缚,一边准备随
时抓住她得以解放的左腕。

  哪知道比起被塞着的嘴巴,李玉虹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就见她被勒麻的手掌原地动了一动,细白的手指迅速的屈伸了几次,紧接着
手臂骤然向下伸去,腰肢向半空一挺,竟已单手将下裳褪到了雪股半途,白莹莹
的一丘丰臀霎时便裸露眼前。

  聂阳一怔,手中匕首运力割着绳子,还未及反应,面颊便随着看到的景象浮
现一阵热辣。

  那一只纤柔手掌已牢牢扣住股心,掌下压着几缕萋萋芳草,食中二指恍如那
一片草丛中被野兔啃咬的两管嫩葱,不住前后晃动,不管哪一根手指压下,都能
听到李玉虹被塞住的小口中溢出一股醉人的呜咽。

  口唇一阵燥意涌动,聂阳不敢再多耽搁,狠狠割断另一手上麻绳,转去李玉
虹脚边。

  她右手脱缚之后,仍不去掏嘴里,而是直直钻入半敞酥胸的衣襟之中,也不
知是捏住了红玉乳珠,还是拢住了粉白丰丘,衣衫之下起伏不休,捏揉的快活无
比。

  聂阳不敢看她,只是牢牢抓住她挣动脚掌,免得匕首探入之时错手伤及肌肤。

  她那赤足滑嫩细软,带着一股撩人热度,落在他掌中极不安分,好似一尾出
水活鱼,不住扭来挺去。

  费了一番力气,他运上七分真力,才算是把她腿脚牢牢按住,挑断剩下两股
麻绳。

  担心她马上做出什么失控举动,聂阳一帮她脱缚,便立刻向后退开数步,也
顺便再次平复一下胸腹间鼓荡的懊燥之气。

  李玉虹仍没空去理会嘴里塞着的那团破布,双脚刚一自由,便立刻屈膝抬腿,
一对裸足左右交蹭,竟把大腿上半褪下来的衣裳麻利的蹬到一边,还恼恨无比的
在上面踏了两脚。

  油灯昏暗,那丰腴滑嫩的赤裸下体却是白腻耀眼。

  李玉虹双手一上一下,粉颈涨得青筋微凸,就那么侧躺着不住玩弄自身羞耻
之处。似乎嫌这仍不凉爽,横在胸前的右掌一撑,上衣顺势分开,内里也不见兜
儿敝体,肉滚滚白馥馥的一对奶儿被五根手指搓扁揉圆,淫靡非常。

  莫非是中了什么厉害淫药?

  聂阳瞥了一眼旁边的木盆,盆中清水多半是用来帮她擦洗身子,并未浊脏,
他吐了口气,抄起木盆走回她身边,劈头盖脸浇了下去。

  洞中阴冷潮湿,盆中清水自然也是阴凉刺骨,溅在聂阳身上,都激得他一阵
哆嗦,更不要说眼前近乎全裸的李玉虹。

  凉水倾盆而下,她呜的一声缩成一团,周身红潮仿佛退却少许,夹在股心的
手掌也停住动作,只剩下小巧鼻翼飞快的连连翕张。

  「王夫人,王夫人?你好些了么?」聂阳试探着叫了两句,抓着她衣襟将她
双乳盖住,打量着该如何把她抱起带走。

  大抵是冰凉水流稍稍复苏了她些许神智,她缓缓抬起手,把口中布团扯了出
来,细若蚊鸣般问道:「是……谁……」

  聂阳皱眉道:「王夫人,我是来救你的。你稍微忍耐一下,我这就找人帮你。」
看她情况似乎好些,他连忙拿过被她脱到一边的长裙胡乱往她腿上一缠,权作下
手之处,跟着低低道了声得罪,双手一分,已把她横抱在怀中。

  「谁……谁都好……救我……救救我……」李玉虹刚被抱起,口中的哀求便
又透出一股淫乱娇媚之意,寻常女子被打横抱起,为了稳住身子总会双手搂住对
方,她却不管不顾,被水浇的冰凉的双手摸摸索索,突然便爬进聂阳领口之中,
按着他胸前结实肌肉,连声道,「好兄弟,快……快救救姐姐……」

  聂阳暗道一声糟糕,没曾想她并非单单是淫火攻心,而是连脑中意识也仅剩
下求欢索淫,保不准除了这男欢女乐之事,她就只记得聂阳这么个名字而已。

  他只得回手去拉她手腕,这样一来,却把她头颈抱得更紧,嗅到他身上男子
体味,她竟如饿虎寻到肥羊,修长脖颈一扭一伸,一张还沾着水珠的狼狈面容便
死死贴在他胸前。

  聂阳衣襟本就已被她扯松,胸口顿时与她肌肤相贴。她扭动面颊,在他胸前
来回蹭了两下,急急喘了两声,一口便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的也不很重,只是用牙齿将他肌肉挤成一团,丰唇内嘬牢牢吸住,
里头那根舌头,却像尝到什么美味一样,拼了命的舔来舔去。

  酥痒如麻,聂阳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旋即发现情形不对,只得抛却怜香惜
玉之心,撒手一抛,便要把她丢回原处。

  哪知李玉虹武功仍在,身手依旧矫捷,他才向外一甩,她便双手一抱,纤腰
一拧,反倒死死挂在他的身上,火热娇躯将一盆凉水都蒸成细密香汗,紧实修长
的玉腿紧紧贴着他的肚腹上下磨蹭。

  「王夫人!」聂阳情急,只得心中道了声得罪,回手一掌砍在她颈侧,想将
她打昏带走。

  倒不是他突然变了正人君子,也并非李玉虹姿色不足撩不起他激昂情欲,而
是一来此地危机四伏实在不宜久留,二来王凝山才方离世,对这新寡文君又怎能
完全不讲江湖道义,再则,从方才种种推测,仇隋只是在她身上害死了王凝山,
却并未亲自下手施功,里面八成有什么隐患,不然王凝山与她自幼一起练功成婚
便开始双修,怎会不明不白丢了一身内力。

  这一掌下去,他足足运了四成劲道,甚至想要豁着让她受些内伤,也好过如
此痴缠不放,无法救人。

  李玉虹闷哼一声,身子吃痛,向旁歪了一歪,却没有半点要晕厥过去的迹象。

  聂阳转念一想,她体内此刻凝聚着夫妻二人的凝玉功,奔流不息循环往复,
周身经脉都在极度活跃之下,想要不成重伤将其打昏,着实并不容易。

  正踌躇间,李玉虹再度攀附上来,她双目不能见物,贴着他的身子只能靠双
手不断摸索,不过目标却极其鲜明,顺着腰腹向下一探,转手便要去解他裤上腰
带。

  「你……」聂阳向后一缩,想要怒斥两句,却发觉对这失去理智的妇人,斥
骂又有何用?

  她双手紧紧抓着聂阳裤带,被他扽的跟向前冲,一头扎进他小腹中央,口中
呜呜咿咿已经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偏偏聂阳一身夜行打扮,裤腰系的十分结实,她第一下便抽死了活扣,此刻
在结上一通乱摸,又如何解得开。

  聂阳略觉气恼,垂手扯住她后领,硬要把她拽开。

  心底燥意已是一阵强过一阵,他不敢再任凭李玉虹胡闹下去。

  李玉虹此刻内力也是不弱,双臂死死扯在聂阳裤带上,他这一拽,竟没拽动
分毫。

  聂阳暗骂一声,右臂贯足内力,又是向后一拽。

  李玉虹双手却顺势向后一折,将光滑粉嫩的身子直接从上衣中脱了出来,让
他手上拿着一件粗布衣服,满臂力道愣愣挥了个空。

  她毫不在意身上已一丝不挂,反而连双手后折的间隙也不肯浪费,低头一口
咬住聂阳裤带,双手紧跟着揪住两边,牙齿来回扯动,撕咬不休。

  也不知是布料太过结实还是她用力方法不对,这一番凶狠扯咬,只不过咬进
嘴里几缕布条线头,她昂着头,口中紧紧咬着那几根丝线,无神双眼之中骤然水
波上涌,先是苦闷的呜咽两声,跟着珠泪连连滑落,竟伤心至极的抽泣起来。

  「王……王夫人……」聂阳又惊又怒,看到即便如此仍不肯松开他裤带的双
手,和那一张转眼间已布满泪痕的狼狈面容,不仅由心底升起一股莫可名状的同
情,「你……你当真如此难过么?」

  仿佛已听不懂聂阳在问什么,李玉虹一边闷声低泣,一边不死心的凑近他胯
下,双手抓着他的裤腰,想就这么硬扯下去。

  一步踏出……兴许……就是万劫不复……

  可又能如何?他怎么允许这样一个极为有用的棋子继续留在仇隋手中,把她
带走她却又是这副模样,想要掩人耳目根本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只好铤而走险了。

  他反手将匕首插入腰侧,轻轻一挑,已经被扯到绷紧至极的布条顿时裂开。

  黑色的扎脚布裤立刻便被李玉虹双手并用扯至膝弯,她抽动鼻子嗅了两下,
顺着男子胯下的汗腥体臭抬起头来,手掌顺着双腿一路摸索上行,定准了尚未胀
起的阳根所在,呜的一声喜悦娇哼,便匆匆凑了过去。

  聂阳握着匕首向后退开两步,靠在石壁上站定,抬手擦了擦汗,测头望着那
条狭窄洞缝,提防有人闯入。

  李玉虹才管不得这许多,到了嘴边的男子器物向后逃走,急得她撒娇般喊了
一声,手脚并用爬追而来。

  聂阳横下心来随她去做,暗暗运起幽冥九转功,打算速速把这难缠少妇整治
的瘫软如泥,再带她逃走。

  这种诡异环境,他胯下那根阳物自然也全无斗志,软软蜷垂在卷曲毛发下。
李玉虹却如获至宝,双手托着皱巴巴的春袋,一条嫩滑灵巧的丁香小舌卖力伸出
唇外,将那条肉虫舔上吮下,推左拨右,鼻尖一路拱到聂阳腹股沟壑之间,舌腹
托起一颗肉丸,嘶溜溜把玩挑弄。

  「嗯嗯……」聂阳轻轻哼了一声,滑溜溜的舌头蹭过的每一处,都浮现一阵
酸中带麻的酥痒。

  卷起的小舌贪婪的嘬着略微膨胀的根部,仿佛对其中流淌的热血无比饥渴。

  拨开碍事的衣襟,聂阳低头看着埋首股间的李玉虹,异样的潮红仍盘旋在她
裸露出的每一寸肌肤上,明明才被凉水浇了个透,却像是刚从热水桶里捞出的虾
子。

  数日前,她还是个巧笑倩兮的明媚少妇,爱意流转眸间,如今,却赤身裸体
野犬一样不知羞耻的趴跪在陌生男子胯下,啧啧有声的品尝着不文之物,那阳物
胀大几分,便教她欢喜的浑身打颤。

  九转功行,情欲高炽,聂阳终于也忍耐不住,将匕首丢到一边,弯腰抚过她
犹带湿气的光洁双肩,穿过腋窝兜手一握,攥住了那两团丰腴雪乳,嫣红奶尖儿
早已勃发如豆,硌在掌心软中带硬,好似一个初春芽苞。

  他往芽苞上一捏,前后一搓,就觉裹在阳根周遭的湿滑小口骤然紧了一紧,
那呜呜嗯嗯的哼声也跟着快了几分。

  没那闲功夫在这阴湿山洞里轻挑满捻,他在李玉虹酥胸上揉了几揉,便将早
已备好的真气蓄在掌心,轻轻一罩,专往那敏感丘顶催动过去。

  她本就已淫情满溢,一腔春蜜早将雪股内侧染的一片黏滑,又哪里禁得住这
如万千细针轻刺的翘麻彻骨。

  内力沁润乳肉不过一霎,她就哽噎般长吟出口,赤裸娇躯猛地一弹,一阵密
密痉挛,好似丢了一回。

  说是好似,只因聂阳也没见过到了泄身之时,仍死死吮着阳物在口,周身肌
肉抽搐,舒畅的双眼翻白,嘴巴里仍不忘卖力含舔吸嘬的奇女子。

  阳根终究在她口中高高昂起,怒茎硬涨变长,她那一张小嘴吞含不住,偏偏
还不舍得撒开,叫龟首几乎戳进紧小喉眼,噎的她一阵呛咳,涕泪交加。

  看来也不需再做什么准备,聂阳四下望了一眼,想看看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这狭小石室,自然也只剩那张简陋床铺可用。

  他低低叹了口气,正想弯腰抱起她,她却嘶噜一声把湿淋淋的阳根吐出口外,
转身站了起来。

  仿佛怕这来之不易的男人突然消失,她人刚转过身去,左手就紧紧抓住了聂
阳左臂,跟着纤腰一弯,丰臀高高撅起,右手飞快的摸到那根阳具握在掌中。

  聂阳还未及反应,圆润肥美的屁股便向后一挺,噗滋一声轻响,粗大火热的
肉棒直挺挺被她吸入体内,好似被那张流满馋涎的红嫩蜜户一口吞下。

  「啊、嗯啊啊……」这一下入的她快活无比,抓着聂阳胳膊的手掌狠狠捏紧,
畅快的叫出声来。

  她双腿本就修长,纵然身量比聂阳低些,腰线却反而持平,紧紧抓着他手臂
勉强保住平衡,她脚跟微踮,紧接着前后摇动起来,圆鼓鼓的臀丘贴着他紧绷下
腹,像颗烂熟的蜜桃滚上压下,桃谷之间,茅草之外,一根巨柱剩下半截在外,
其余大半吞吐进出,咕唧之声大作。

  仿佛觉得这样仍不尽兴,李玉虹另一手紧紧捏住半边屁股,用力向旁拉开,
扯的雪臀大张,连那围着几根卷曲乌毛的微褐后窍都看得清清楚楚。

  菊穴都扯的大开变形,她仍浑然不觉羞耻,反而连声叫道:「深……深些,
呜呜……还要……还要……进来,再进来呀啊啊……亲哥哥,弄、弄死我吧……」

  那桃源洞中洪水滔天,又并非十分紧致,加上她花径生的颇浅,聂阳还未动
作,硬梆梆的菇头就已一下一下砸在她穴心子上,除非破关而入,否则如何再进
得去。

  可她就是非要尽根而入,扭着水蛇般的白腰,一边嘶嘶呼痛,一边硬是把臀
尖往聂阳胯上压去,顶的实在难受,就稍稍往外抽出一截,趁着肉棱刮得嫩管儿
一阵爽利,再狠狠往后挺回,连压带磨,生生往内凹进几分。

  明明应该钝痛难忍,她却仍欢喜的连连高呼,一头乌发左摇右甩,口角垂下
晶亮津唾,一直流到汗津津的颈窝。看她如此,聂阳也只好压下心中不忍,将腰
向前送出,帮她动的更加顺畅。

  虽然不若平时身边那几个青春少女紧致动人,但李玉虹的浅浅媚穴却别有一
番销魂,满腔爱蜜让他进出极为滑顺,尽头那团肥美穴心恰恰丰弹软嫩,龙首一
撞上去,周遭膣肉便猛地吮上一口,玉门关处先是一紧,跟着由外而内迅速收束
进去,好似一圈肉筋,环着棒身从头到尾勒了一遭。

  再加上那两瓣丰腴无骨却又紧凑弹手的曼妙美臀,初遇时隐在裙中并未得见,
如今赤裸裸一次次耸在他身上,快活的啪啪有声。让他一时间心神激荡,也忘了
蓄势待发的幽冥九转功,只是站在那里让她博命似的套来弄去,舒服的脊后发麻。

  李玉虹这般前后摇晃一阵,终究还是没把整条阳根吞进肚中,反而被插的汁
水四溢一片狼藉,娇喘咻咻香汗横流,腰后那颗肥美蜜桃晃得渐渐慢了,一直费
力挺直的双膝也阵阵发软,冷不丁小小泄了一次,美的险些软倒在地,连忙双手
撑住膝盖,仍旧勉强向后摆去。

  简直是把站在身后的聂阳当作一根硬邦邦热乎乎的角先生。

  可惜这角先生却不是个玉石脑袋,他被那肥美穴肉裹的阴火攻心,终于忍不
住双手一伸,揽住她快要无力扭动的津津蛇腰,挺身一送,威猛无比的贯了她一
个通透。

  「嗯呜——呀啊啊啊……」她身子一软,向前扑倒,勉强双手撑着地面,仍
让屁股高高昂起,一边婉转娇啼,一边不再前后摇晃,转而分腿沉腰,一门心思
迎合向他。

  满腔情欲化作腰背劲道,尽数鼓荡向前,他微分双腿稍稍沉下身子,动作愈
发剧烈,龟首好似一颗膨大软塞,把满腔淫津堵在缝中,噗滋噗滋砸向被泡的酥
软如泥的蕊芯。

  「啊!啊啊!好快活!要飞、飞起来……呀啊!好美……美、美死我了……
呜——!」一串淫声浪语骤然收于细长媚吟之中,她双膝一软,两瓣桃臀紧紧夹
住,润红娇躯仿佛挂在了肉棒上,抖抖嗦嗦又丢了一次。

  这次泄的颇为厉害,胯下那一片乌毛尽被染湿,滴滴答答向下垂流,要不是
清澈无味,聂阳真要以为她是快活的尿了一泡。

  他暂且停下动作,打算略喘口气,盘算着不必用到九转邪功,多半也能让她
纾解欲情,单纯的男女交欢风险自然小的多,至于心中那份愧疚,此刻也不是多
想的时候。

  反正就算不是他来,仇隋也不可能白白把李玉虹弄成这样在高抬贵手,王凝
山头上的那顶白帽子,难免要染的绿中透亮。

  「好人……我、我还要……别……别停。」不过一闪念的功夫,李玉虹又忍
不住晃起了高高撅着的屁股,明明手脚无力连身子都快要支撑不住,却仍勉强把
雪臀耸到最高,咕叽咕叽再行吞吐。

  这短暂的休息,她并未有任何好转,但这星点冷静的间隙,聂阳却发觉到一
丝异样之处。静止下的阳根满满地塞着她的蜜户,龟首自然也抵着她的花心,仅
仅是抵着未动,却能感觉到那一团软滑嫩肉中隐隐透出一股吸力。

  抽送之时感觉尚不分明,他还道是她嫩穴夹吸得力,让那头儿有了被嘬吮之
感,此刻方才明白,竟是她体内的双修功法,正在急切的渴盼阴阳互济。

  再动起来时,穴内吸力更加明显,柔和内力也催动到会阴方圆,嫩肌内吮,
裹的他尾骨阵阵发麻,换做寻常男子,不几下便要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聂阳连忙收摄心神,小心的将九转邪功回撤几分,暂且不与她的凝玉功有任
何碰触,只是盘旋在丹田一带,压制住阳精涌动。

  李玉虹自身并未察觉什么,一门心思仍在体内进进出出的粗大肉棒上,凝玉
功的流转运行仿佛不过是本能催动,与她心神毫无关系,聂阳才把动作稳住,她
便急匆匆要哭出来般叫道:「不要……快些,再快些呀,好痒……人家里面要痒
死了,狠狠弄我,狠狠弄我,弄死我吧!」

  嘴里叫的虽然响亮,她四肢却早已绵软无力,聂阳向前狠狠一顶,坚硬肉锤
唧的一声撞将上来,让她手脚顿时一酥,心尖酸软欲化,哎哟一声往前扑倒。

  她唯恐就此摔趴,硬生生抬手挪脚往前爬了半步,总算是挺住了汗津津的屁
股,仍让那根销魂恩物直挺挺连在臀后。

  聂阳喷了口粗浊鼻息,跟上半步,腰杆用力一打,紧绷小腹结结实实拍在李
玉虹臀尖。

  「啊啊……啊!」她淫叫一声,又往前挪了数寸。

  仿佛一追一逃,不过十余回合,李玉虹又被聂阳逼到了那被当作床铺的木板
旁边。她抬手摸索着爬了上去,口中一边哀哀浪哼,双手一边攀住墙壁,颤巍巍
支起了上身。

  这一路挪来,她约莫又丢了一次,泄的双膝不住内合,修长的双腿仿佛被抽
了骨头,软绵绵左摇右晃。

  四肢愈发无力,那嫩如羊脂的玉门蜜户却劲道渐强,不光比起初时紧窄数倍,
收口荷包一样紧嘬着阳物根底,穴心子那肥美肉团,也不知不觉好似凹了一个肉
涡下去,一下一下吸着马眼,将命根子上散发的丝丝热气一股脑卷吞下肚。

  聂阳把她一路压到墙边无路可逃,才双手一抄握住她胸前丰乳,架她弓腰半
站,只把雪白的屁股往后撅出,继续任他前后抽动。

  这姿势男子极为省力,肉滚滚的臀丘挡在中间,棒儿纵长也不得不撤至外围,
紫硬肉棱进进出出,尽往肿胀阴门内外招呼。

  那嫩缝入口本就比内里敏感,又少了吸力渐长的花芯作梗,聂阳振奋精神捏
住她红翘奶头,雄腰疾振,噼噼啪啪百十下密集送出,直弄的她蛤口阴津狂喷,
翻眸长声尖叫,满面通红似笑非笑如泣如号的大丢特丢了一回。

  「呜……好……好快活……要、要死了似的……亲亲好哥哥,你……你弄得
人家好美……美死了……」娇喘吁吁的趴在石壁上,她伸出手指在聂阳指缝间拨
弄着自己乳头,一身嫩肌都已在间或痉挛,换做寻常女子,显然已是不堪雨露的
征兆,她却仍馋涎半垂,扭摆腰肢道,「还要……好人,人家还要……来嘛,来
呀,嗯嗯……求你啦,接、接着弄弄人家,弄弄人家的穴眼嘛……」

  仅凭经验感觉,李玉虹前前后后大大小小泄了至少六七次,再怎么淫欲焚心,
总不至于半点好转也没有,聂阳紧锁眉心,缓缓抽送着暗自思忖,莫非……是和
那憋在体内周转不休的半套凝玉功有关?

  事关九转邪功,李玉虹又已是花心酥软阴关半敞的虚弱模样,再加上仇隋未
曾下手的未知缘由,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抚着她软弹酥胸,贴在她背后先浅
浅抽送缓解她连声催促。

  肌肤相贴,隔着一层薄汗,两人连彼此的心脉颤动都可清晰感受,这样的亲
密姿态,总算让一直狂态毕露的李玉虹稍微安静下来,不再连声媚呼,只是咬着
下唇急促轻喘,不断向后拱耸腰臀磨蹭他的腰腹。

  动作虽缓,蜜径中的夹吸之力却不弱反强,尤其是那两瓣屁股微微转动向上
一挺,便有数道细嫩褶皱裹着龟首蠕动一番。

  聂阳轻轻啃咬着她肩窝肌肤,心中暗暗着急,鱼水之欢女子先天便有持久之
能,李玉虹又一身异象,若只是寻常交媾,恐怕他到了精尽人亡之际,她也仍是
这副模样。

  既然如此,只得送佛送到西了。

  李玉虹内力已经尽数凝聚在会阴左近,淫欲也炽热如火,到省了他撩拨挑逗
的事前功夫。他抱起她往那破床板上一放,举起她双腿顺势一转,不等她开口催
促,双膝抵住坚硬板面挤进她双股之间便是一顶,肉菇将回流淫汁拌着她急躁娇
呼一并堵了回去。

  阳天阴地,本就是男女最常态的模样,聂阳一边挺腰强攻,一边抬手脱去碍
事上衣,伏身搂紧她汗滑油润的赤裸娇躯,胸乳相抵,肚腹紧贴,耻毛交错,腿
股纠结,只剩下紧绷臀肌运力前耸,凹出两个内陷「酒窝」。

  李玉虹被这疾风暴雨般的攻势摆弄的娇颤连连,头十余下便戳的她花心一跳,
滋滋喷了股黏浆出来,后面这一连串玉杵捣珠,更是直直把她一溜烟送到了九天
之上,呀啊尖叫一声,死死搂住聂阳雄躯,婴孩般咂住男子乳头,一双长腿紧紧
夹住他腰杆,恨不得将他勒死在腿间似的。

  一直狂抽猛送了两三百下,聂阳抬身低头,看她周身都已是一片酥红,嵌着
小巧肚脐的细白腹部,恍若吞了一尾活鱼,不住波浪起伏,一双美乳涨圆如球,
翘立其上的奶豆殷红胜血,一腔阴元简直是箭在弦上紧绷欲断。

  从未想过不靠九转邪功仍能让女子变成这副模样,聂阳暗暗叹了口气,愈发
紧致不输处子的细嫩贝肉几乎要吸出他的阳精,他定了定神,终究还是催动了幽
冥九转功,小心谨慎的送往布满内息的肿胀玉门之中。

  饥渴的漩涡仿佛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浸满蜜汁的两片嫩唇畅美无比
的一个激灵,紧紧抱住了埋入其中的龟首。

  双手撑在她腋下,他小心的缓缓往深处挺进,凝成细丝的阴寒真气缓缓外放,
缠贴上蠕动的腔肉。

  「嗯……哈啊……哈啊……」也许是一直本能等待的就是这一时刻,李玉虹
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只是不断的缓缓娇喘,双腿用力勾在聂阳腰后,无神的
眸子紧张的望着昏黑的洞顶。

  「王夫人,对不住了……」他轻声说道,向前一压,阳根滋的一声,碾开最
后一段嫩管,用力顶在肥美穴心中央,准备已久的内力凝成一把冰凿,直挺挺贯
穿进去。

  「啊——!」李玉虹昂首尖叫,被压在床板上的扁圆臀肉用力挺了两下,双
手骤然伸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咿咿呀呀的哭喊着凌空乱
抓起来。

  聂阳硬下心肠,稍稍往后一抽,跟着又是一顶。

  早已在数次情潮汹涌中软弱不堪的阴关怎禁得住这样重重两击,耳边就听她
一声苦楚呻吟,一股温热柔和的真气顿时被他强吸过来。

  但这一吸,却好似从一大团蓬松棉花外侧扯了一把,不过堪堪扯下一块,牵
丝带缕。

  聂阳一怔,旋即发觉自己破关而入的那股内力犹如冰投春江,一霎那便消失
的无影无踪,融入李玉虹的流转内息之中。

  两厢交换,反倒是聂阳亏了几分。

  这……便是对上凝玉功的结果么?

  他稳住心神,此刻两人经脉相通犹如一体,可不敢有半分差池。

  急速循环的凝玉功吸力本就在缓缓增强,而聂阳的九转邪功才一侵入,那吸
力就陡然猛增数倍,就像个远远望去不过尺余深浅的浅潭水涡,一脚踏入才发觉
竟是深达数丈的陷阱。

  两股内力拉扯之间,彼此互有损耗,仿佛构成了一条循环通路,聂阳吸来一
道,便有一道被凝玉功卷入,转瞬消融。

  时间推移,李玉虹体内吸力仍在不断增强,好似若是没有另一半凝玉功前来
补足,就会无穷无尽的增长下去一般。

  聂阳只得跟着加强功力,两人之间的内力流转愈发猛烈,不过须臾,就连他
自身的全部真气也跟着奔流循环,渐渐被凝玉功牵引成一个巨大周天,将两个赤
裸男女练成一个内力之环。

  对这种情况聂阳全无经验,只得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维持住阴脉中的采吸之
力,不求采来李玉虹内力,只盼保住自身无损。

  周天运转愈发快速,顷刻间,李玉虹的内力已在聂阳经脉中兜了一圈,聂阳
的一身真气,也在她身子中游转了大半。

  他这才发现,李玉虹的内力竟和桃花神功练出的真气极为相似,不过威力却
远远胜出,就像是桃花功画出的无睛之龙,由她点上了灵动双眸。

  莫非这桃花功,也和凝玉庄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男一女身躯交叠鱼水相容,却僵持在场纹丝不动,这诡异景象,如今却在
这山洞中持续上演。

  原本通体晕红香汗淋漓的李玉虹,此刻却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丰润双唇中还
流泻出娇媚婉转的低沉呻吟,一身肌肤重又变得雪白粉嫩,痉挛抽搐的各处也不
再动弹,只有顺滑柔韧的腰肢还间或扭动一下。

  聂阳头上的汗却越出越多,一身紧绷肌肉也跟着泛起潮红,额上汗滴顺着脸
颊流下,从下巴坠落,滴滴落在身下李玉虹起伏双乳之上。

  全神贯注维持着吸力与李玉虹相抗,聂阳甚至无心留意这循环将近一个大周
天的真气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幽冥九转功终究不过是邪练功法的采补之术,效用如何比得过专精双修之道
的凝玉功,尽管聂阳竭力抗衡,流转之间,内力不断丝丝流向对方,如此下去,
反倒成了聂阳在为她灌输内力过去。

  「不……不要……」李玉虹口唇蠕动,满含凄楚的哀声说道,「不要……再
……这样了……」

  聂阳隐约猜到,王凝山死前,恐怕就落入了和他近似的境地,才让她于神志
不清中发出了本能的哀鸣。

  但那终究不过是湮灭的神智短暂的回光返照而已,聂阳向后挣了一挣,那双
长腿却死死缠在他腰后,雪臀高抬,紧紧贴着两人交合之处。

  不得已……只好用上非常手段了。

  大仇未报,绝不能让一身功力葬送在这样一个地方,他缓缓举起右掌,分出
一股真力凝聚掌心,九转邪功恰恰方便催动幽冥掌力,一招印在她紧实小腹中央。

  只要能让这运转之流断上一霎,他就来得及把九转邪功撤回,免得卷在其中
损失更多。

  即便内功运转之时强行打断很可能害的李玉虹走火入魔,如今他也顾不得那
许多了。

  反正她现下也与废人没有多大分别。

  李玉虹的内力比刚才更加浑厚几分,聂阳也不敢手下留情,凡能调动的内力,
十成十往她肚腹按下,这一掌下去阴寒彻骨,顿时便断开李玉虹脏腑中的奔腾经
脉。

  「呜——呀啊啊啊!啊啊啊——!」本已平静下来的李玉虹中掌之后先是一
僵,紧接着浑身一颤,突的高声惨叫起来。

  凄厉哭嚎声中,漩涡一般的凝玉功骤然停滞,跟着便好似一条旋转环链被从
中切断,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道。

  两人拉扯角力之时,一方突然浑身无力,会发生什么?

  聂阳倾注在李玉虹身上的功力已是前所未有的强,换做寻常女子,只怕是连
奇经八脉也会牵引的移了位置,而此刻与之相抗良久的凝玉功骤然失效,仅靠李
玉虹那早被破开的阴关,那里还有半点抵抗之力。

  甚至来不及强行收功,李玉虹的惨叫声顷刻便变得暗哑无力,成了呵呵的抽
搐气息。构成原本漩涡的所有内力,一刹那便被聂阳采吸的干干净净,一身精元
也是丝毫不剩,尽数收纳。

  缠在他身后的修美双腿软绵绵的垂落下来,平平瘫落在地。

  聂阳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冒着气血逆流之险硬生生停下邪功,向后撤出,有
些慌乱的看着李玉虹一动不动的身子。

  白生生的大腿根部,那两瓣红肿蜜贝中央,好似被凿开的一洞泉眼,蛋清般
的浆液汩汩流出,源源不断。她白里透红的肌肤,迅速的暗淡下去,高耸胸膛的
起伏,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王、王夫人……」浑身剧烈的战栗起来,眼前的世界甚至都有些旋转,聂
阳伸出手,颤抖着按在李玉虹丹田上,一股内力强行灌入。

  空空荡荡。

  就像一口大气吹进了满是洞眼的口袋,什么也存留不住。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不甘心的双手并用,又是数道内力输送过去。

  空空荡荡。

  竹篮,终究打不起水。

  他一把抓起李玉红的手腕,最能反映脏腑之能的腕脉之中,唯有油尽灯枯四
字。

  「不……可能……」脑中一阵眩晕,他双手搂起李玉虹,贴着她耳边道,
「王夫人!醒醒!你……你醒醒!」

  所有心神被控或是神志不清之人,将死之际多少总会回光返照片刻。

  可李玉虹勉力睁开无神双眼后,口中却仍是娇声说道:「好人……人家……
还……还要……」

  只怕没有哪名女子,会愿意在人生的最后,留下这样一句遗言。

  眼中一阵酸涩,聂阳低下头去,紧紧抱住李玉虹彻底瘫软的身子,颤声道:
「不要死……你……不能死,给我活过来……活过来!」

  脱阳失阴,就算是扁鹊复生华佗再世,也救不回这条命来。

  聂阳搂得更紧,似乎想要从哪柔软的身子里压榨出一丝生机。

  但柔软的酥胸下,已再听不到半点动静。

  温香渐冷,软玉渐僵,他终于还是松开手,任那方才还在他身下娇喘扭动的
身子滚落在冰凉的木板上。

  经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是桃花功的内力全部被李玉虹炼化成凝
玉功的真气,那些难以化为己用的异种内力也被凝玉功融合大半,连他辛苦练就
的内力也被转化小半,竟成了他体内最强的一股。

  大概炼化者是李玉虹的缘故,内力仍为阴性,运用起来并没什么滞涩之感。
只是他胸腹间一直弥漫着一股烦闷,也不知是经脉中的内力愈发互不相融,还是
凝玉功的这番凝炼对他的幽冥九转功造成了什么未知影响。

  他却无心理会这些,确认李玉虹已死后,他的精神就变得有些恍惚,周围的
一切都仿佛有些不尽不实,就连手边的石壁,也要摸在上面再三确认,才能稳住
摇晃的身体。

  有多久未曾这样了?

  是从第一次杀人后扶着一棵老树呕吐的昏天黑地之后么?他有些记不清了,
硬要回想,便觉得头痛欲裂。

  终究……还是有人香消玉殒在幽冥九转功上……

  就这样……死在自己身下……

  「啊——!」胸中的苦闷爆发成一声愤懑的怒吼,他一拳捶上石壁,砸的石
屑飞溅,碎石四下崩落。

  如果还有时间,他真想就这样赤身裸体的跑出山洞,狂奔在清凉的夜风中,
什么也不去想,一直奔跑到天涯海角。

  可惜,他不能。

  他静静地穿好了夜行衣,把割断的腰带从新接好,捡起匕首默默的走到了李
玉虹的尸身旁边,蹲下来用旁边的衣物仔细的把她的下身擦拭干净,照原样为她
兜上。

  趁着血液未凝,不容易被看出破绽,他举起匕首,一把插入到高耸的左乳之
下,接着抹了些血迹在她嘴角,默默端详了片刻,跪在她尸身前,缓缓磕了一个
响头,伏地良久,才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他未曾想过这一夜的探查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侧目东望,云海微光,既
无心,也无力再去做些什么,只有找到来路,趁着天色仍暗,匆匆摸回聂宅。

  宅中的下人已有活多的起身就着井水洗漱收拾,不过他们并无武功,都被聂
阳轻松躲过。

  一回到房中,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沉重的酸痛顺着肌肉的纹理上下蔓延,
他活动了一下肩背,颓丧的躺回床上,胸中的苦闷愈发鲜明,已到了需要费力压
制才能顺畅呼吸的地步,他试着运用了一下那些本属于凝玉功的内力,虽然并无
不妥,却从心底感到阵阵不安,只好草草罢手。

  虽说李玉虹逝世对仇隋的计划必定是个打击,聂阳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夺来的不仅是内力,他就烦闷欲呕。

  他反复想要说服自己,杀人就是杀人,用刀用剑用采补功法,并没什么不同。
可心底却始终无法认同,他甚至不敢回想养母垂死时凄楚的面容。

  原本以为的小小一步,竟真的踏入到万丈深渊之内……

  仇隋他们要到正午才能回来,还有一上午时间,聂阳本打算好好休息一场,
缓解身上的异常。可天才发亮,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并没其他人在旁,门外的人也就懒得再隐藏本来的嗓音,清脆的叫嚷进来,
「喂,田爷家的小哥,再不起来,太阳就晒屁股了。芳姑叫我来收拾这间,你赶
紧穿衣服,我可要进去啦。」

  聂阳连忙翻身下床,抚着胸口把烦闷之感略略顺了一顺,快步过去把门打开。

  「那我可进来了,小哥帮帮忙搭把手,可慢出去哈。」月儿一边高声说给别
人听着,一边闪身进来,随手带好了门,低声道,「怎么样,哥,你没什么事吧?
怎么脸色这么差……没睡好么?」

  聂阳摇了摇头,倒了一杯凉茶一口灌下,满口苦涩道:「还好,怎么这么早
便来了?」

  月儿抿了抿嘴,望着他道:「哥,你……昨晚遇上什么事了?怎么感觉你好
不对劲。」

  聂阳避开她探寻目光,把头扭向一旁,毕竟这妹妹对他的心思极为敏锐,保
不准便猜出什么,「没事,昨夜查来查去,有些累了。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可千万注意身体,哥你要是躺下了,我可斗不过邢碎影那淫
贼。」

  月儿似不经意的一句,却让聂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强打精神,道: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好好躺下休息。」

  「嗯,」月儿点了点头,笑道,「这宅子里正午前都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好
好睡就是了。」

  「好,」聂阳随口敷衍道,「那我就放心睡了。」

  月儿转身正要出门,又回过头道:「对了,我来本来是有事要告诉你,看你
气色不好,差点忘了说了。」

  「什么事?」聂阳皱紧眉心,托着胀痛额头勉强问道。

  「我今早和其他丫头闲聊的时候,打听到一个奇怪的消息。」月儿认真的说
道,「其实大丫头,哦,对,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芳姑,她每天早早离开,并不
是直接回家。」

  「哦?」聂阳稍稍起了点兴趣,扬眉问道,「她去干什么了?」

  月儿笑眯眯的说道,「虽说丫头们都没看到她去哪儿,但有人看到她手里提
的东西。那东西可是怪异得很。说出来,只怕你也和我一样,想破头都猜不出她
到底要去哪儿,要做啥。」

  「是什么?」

  「是一叠纸钱。」

  「纸钱?」聂阳忍着头疼,问道,「她……每天都拿着一叠纸钱?」

  月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丫头们见了至少七八次,每次都是一叠纸
钱拿在手上,至于怀里是不是还揣着什么,就不好说了。」

  「拿的要是纸钱,去做什么,倒是并不难猜。」聂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淡
淡道。

  月儿的笑容渐渐隐去,蹙眉道:「哥,你的意思是……」

  聂阳点了点头,权作默认。

  月儿扁了扁嘴,急匆匆道:「哥,她……她可是每次都宅子外头转圈,转着
转着就不见了的!你……你的意思难道是?」

  聂阳沉声缓缓道:「那就是说,她每天傍晚都带着一叠纸钱,在这宅子里的
某处祭拜某个孤魂野鬼。」

  那个鬼字一说出口,两人竟都感到一丝寒意掠过心头。

  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乳硬助性:第九十五章

                (一)

  仇隋……你到底在这夫妻身上试验了什么?

  转基因?新疫苗?还是都市传说?

                (二)

  生怕她会扯出嘴里堵物,聂阳一边探身准备断开另一手的绑缚,一边准备随
时抓住她得以解放的左腕。

  哪知道比起被塞着的嘴巴,李玉虹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她冲着导演的方向,端端正正的比了个中指,跟着掏出嘴里的布团骂道:
「谁他妈提议的用袜子?不知道我是汗脚吗?」

                (三)

  黑色的扎脚布裤立刻便被李玉虹双手并用扯至膝弯,她抽动鼻子嗅了两下,
顺着男子胯下的汗腥体臭抬起头来,手掌顺着双腿一路摸索上行,定准了尚未胀
起的阳根所在,呜的一声喜悦娇哼,便匆匆凑了过去,一口咬下……

  「……哎呀,饿死老娘了。还是吃这个补身体。」

                (四)

  空空荡荡。

  竹篮,终究打不起水。

  他一把抓起李玉红的手腕,最能反映脏腑之能的腕脉之中,唯有一曲将军令
……

  「唐……唐伯虎?」

                (五)

  如果还有时间,他真想就这样赤身裸体的跑出山洞,狂奔在清凉的夜风中,
什么也不去想,一直奔跑到天涯海角。

  可惜,他不能。

  上次在孔雀郡外的裸奔,他已经上了官府的黑名单。

                (六)

  月儿笑眯眯的说道,「虽说丫头们都没看到她去哪儿,但有人看到她手里提
的东西。那东西可是怪异得很。说出来,只怕你也和我一样,想破头都猜不出她
到底要去哪儿,要做啥。」

  「是什么?」

  「是一件水手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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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6章:直钩击水

  一身武功的聂月儿,却从心底害怕那些神鬼精怪,被聂阳的说法吓了一跳,
没再多待便匆匆离去。

  方才与月儿站的近了,丝丝少女幽香探进鼻中,令聂阳胸腹间的苦闷愈发鲜
明,他勉力定下心神,试探着又将幽冥九转功运了几遍,凝玉功的内力虽然醇厚,
但质性柔和绵软,虽少了许多异种真气相斥之苦,威力却也稍逊一筹。

  自从自断阳脉之后,他所修炼的内功便一直是幽冥九转功,一来和幽冥掌师
出同源相性极佳,二来真气阴寒激烈威力极强。错手害死李玉虹后,虽然凭空多
了将近三四十年修为在身,却让他经脉内存蓄的各色内力几乎全化作了凝玉功,
强行用幽冥九转功催动,便觉得胸口烦闷难当,几欲作呕。

  他对凝玉功一窍不通,这一股真气此后毫无增加的可能,他只得强打精神,
试着靠九转邪功去炼化这些令他头疼的「飞来横财」。

  按以往的经验,除了桃花功的内力转化起来进境略快,其余各种内力都不那
么容易拆解融合,真正被他迅速纳为己用的,仅有凌绝世那一身同源真气而已。

  因此对这凝玉功,他本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想着哪怕能磨下一丝一毫,天长
日久,总有融会贯通的一天。

  他静心理气,勉强试了一遭。

  不料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喜人,这些内力与桃花功有几分相似,炼化的速度却
比桃花功那毫无用处的虚废真气更加迅速。

  这些杂七杂八的内力经过李玉虹的一番转化,竟好似在陡峭群山之中挥舞着
开天辟地巨斧,生生砸开一条捷径。

  莫非……这就是仇隋原本的打算?他想靠修习凝玉功的女子,化解身上异种
真气互斥之苦?

  聂阳停功细细思忖,心道八九不离十就是如此,至于这打算是抓到祁玉琳之
后才有的还是开始便谋划在内,则无从知晓。

  他又试着运功一阵后,才发觉这凝玉功只传给夫妇二人还不仅仅因为双修法
门的缘故,这修炼出的内力,也颇有几分古怪。

  内力每被炼化一分,往往便等同于实战中运用了十分,特性自然也被放大的
极为鲜明。

  凝玉功的真气,竟对男女情欲有极为明显的牵引。

  不论是运功过久还是潜心修炼,都轻易便可导致欲火焚身。

  若不是多了一个双修的法门用以宣泄,这门功夫只怕要沦落到某本皇宫流出
的秘典一般的下场——欲练此功,引刀自宫。

  聂阳不过才炼化了一刻功夫,便觉得周身燥热无比,连手背也浮现异样赤红,
胯下那根阳物更是高高竖起,几乎顶破裤子直冲天际,换一个阳顶天的雅号。

  他连忙散功调息,暂且住手。

  看来若要吞下这送进口中的肥肉,他还非得找个风平浪静的时候,带上几个
女眷,一边练功一边阴阳调和才行。

  颇为自嘲的笑着,他苦涩的想,生平最大的仇人便是个淫贼,不想着报仇的
路上,他却也越来越像个淫贼,现下他这种情形,若无相交女子在侧,简直寸步
难行。

  胸中的郁结,令他真想仰天长啸一声,恣意大醉一场,再嚎啕大哭一番。

  此刻四下无人,他暂且不敢行功炼化经脉里的凝玉功,只得调息打坐,让幽
冥九转功周天往复,一边练功,一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心里还记挂着田、慕二人,未到午时,一夜未眠的聂阳便悠悠醒转,精神略
微好些,身上也轻了不少,总算是聊胜于无。

  看日头,快是夜岗诸人回来的时候,他匆匆抹了把脸,整理好身上的小厮打
扮,快手快脚把屋内收拾了一通,立在门外候着。

  天道对田义斌下手的可能并不算小,因此尽管知道玉总管已经在周围严阵以
待,聂阳依旧十分忐忑。

  直到他远远看到慕青莲温和平静的微笑。

  慕青莲的笑容,仿佛拥有一种能令人安定下来的力量,田义斌跟在他身边的
时候,似乎也比平时文雅了不少。

  这两人虽然平安无事,却能看出一夜不眠不休还是十分疲惫。田义斌半壶热
茶下肚,哈的吐了一口大气,抹了抹嘴,笑道:「果然不服老不行,当年夜袭七
鹰寨,我们兄弟几个从半夜杀到天亮,从天亮追杀剩余的狗贼到天色擦黑,下山
后连澡都没洗,喝酒喝了一夜,也没觉得有多累人。现在到好,只是喝了一夜凉
风,就连肩膀都酸了,眼皮一个劲儿往下坠。嘿,他娘的。」

  帮田义斌续了半壶热水,聂阳不愿担搁他们休息,草草问了几句当夜情形。

  也不知鬼煞是不是得了风声,这一夜值守风平浪静毫无波澜,埋伏的地方相
互都能照应,也多少防范了一点内鬼报信的可能。

  聂阳最关心的,自然还是仇隋的行动。

  田、慕二人并未与仇隋同组,不过仇隋肩负着四下串联巡防的使命,一夜下
来也见了他六七次,直到白日视野辽阔,才不见他来回奔走,着实是辛苦无比。

  慕青莲虽罕有开目见物之时,感觉却比常人敏锐数倍不止,他略微沉吟片刻,
缓缓道:「昨晚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

  田义斌好奇的挑了挑眉,「嗯?怎么说?」

  慕青莲迟疑道:「我也拿不准,只是感觉而已。」他似乎不太愿意单凭感觉
判断什么,不过犹豫一番后,还是道,「仇隋与咱们一道出发的时候,心境就颇
为不平,浑不似平时的他。我本觉得一夜下来,他应该能平复少许,不想方才听
他说话,隐隐怒气竟更加明显,好像连杀气都快被激了出来。田兄,你我到此也
算有些时日了,我着实不曾见仇掌门像今日这么异样过。」

  莫非仇隋百忙之中还偷闲去了一趟那个山洞,发现那几具尸体后怒意勃发,
连上龙影香的份,一并涌上心头不成?

  聂阳不愿提起李玉虹一事,也就不再多言,只叫他们两个好好休息,免得被
折腾的疲惫不堪更容易遭人暗算。

  不久,仇隋便遣人把酒菜面点送到各人房中,让他们匆匆吃喝一番,倒头便
睡。

  聂阳毕竟年轻,又休息了将近两个时辰,自然不必干等在屋内。

  昨晚得到的情报,总要尽快通知出去才好。以他小厮身份,出门容易得很,
随便借了个由头,偷偷跟月儿打了个招呼叮嘱她小心,半刻之后,他就已坐在慕
容极面前。

  见面的地方已是玉总管羽翼之下,众人都放心不少,大抵是发现月儿那个小
醋坛子不在,田芊芊也去了易容,亮出如花笑靥亲昵的陪坐在他身旁。

  除了云盼情,想见的人倒是都在,聂阳不愿浪费时间,知道云盼情有事在身,
也就不再多问,一股脑把昨夜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只在李玉虹身亡的地方
草草带过,但看他愧疚黯然的神色,但凡不是无可救药的蠢材,也明白发生了什
么。

  田芊芊对她师父的本事了然于胸,思前想后,也断定镇上再没别人有这种本
事,只是依她所说,这种不为控制只为摧毁心智的毒辣法子不仅对心神损耗极大,
得到的好处也极为有限,龙十九应该有多年未曾用过,其中想必有什么缘由。

  毕竟按猜测中仇隋的需要,用五罗媚颜心经操控人心激发自然情欲才是更理
想的法子。

  龙十九这般操作,简直如同为仇隋架了一座冰桥,湿滑难行,还摇摇欲坠。

  至于剩下的知道地点还未及清理的天道据点,赵阳微微一笑记在心里,其他
人也就不再多问。

  对李玉虹的死,赵阳这位前辈显然颇有微词,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警告聂阳
叫他答应一旦大仇得报,便立刻废了这身邪门功夫,免得贻害世人。

  「武功可以再练,人这一辈子,可没得重活。」赵阳最先起身离去,他喝干
了壶里最后一口酒,留下这么一句,闪身出门。

  田芊芊心底到觉得聂阳这门邪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现下显然不是出言支
持的时候,只好柔声道:「聂大哥,这也不是你成心有意,就别一直装在心里了。
王夫人心神已经被我师父毁的干干净净,下半生纵然活着,也不过是个只懂得向
男人求欢的痴傻淫娃,要我说,还不如死了的好。」

  唯恐被人注意到异样,聂阳不敢在这边久留,临走前绕到赵雨净屋外,隔窗
看了一眼,心中既有几分恼怒,也有几分悲悯。

  这一绕路,到叫他远远见到了玉总管一面。

  并没人向他介绍,他也并未上前寒暄,只是远远看了那么一眼。

  只是一眼,就足以断定那女子的身份。

  锐利如刀的森黑双眸,俊美如玉的英气面容,除了昔年名动天下的女神捕,
又还能是谁。

  玉总管只是望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权作招呼,口中仍忙着交代事务,视线一
转便又回到面前那几个劲装汉子身上。

  聂阳无声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她昔年的嫉恶如仇还剩下几分,若是八成仍在,
一旦知道李玉虹的事情,恐怕又是个会记在账上的。

  报仇之后,欠下的帐一笔笔慢慢还掉,说不定倒能成了他此后人生的目标。

  没有目标的人生,才是最可怕的。

  回去之前,他拐到茶坊要了一包上好毛尖,圆了出门时的由头,这才慢慢往
聂家大宅那边溜达过去。

  出门干活的小厮若是不偷懒,才会惹人起疑。

  那帮武林中人大都还在休息,聂阳一路走回卧房,也只见到孙绝凡一张熟面
孔,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并未彼此招呼。

  拒绝了帮忙的要求,孙绝凡的时间和聂阳一样富裕,应该也在趁着仇隋他们
轮流值守的机会尽力调查着什么。

  两人都把仇隋性命看作毕生心愿,虽有合作,关系却谈不上紧密,能托她照
料月儿,聂阳已经十分知足,也不奢求她会主动讲出什么情报秘闻。

  只是看她死气沉沉的双眸难得有了星点神采,看样子,必定是发现了什么。

  聂阳回到房中,田、慕两人仍在休息,慕青莲感觉过于敏锐,白日里反而难
以睡沉,索性盘膝闭目打坐,不若田义斌,大字躺开在宽阔床板上,好梦正酣。

  心想今晚多半还要彻夜行动,也只有趁这时候多歇片刻,他回到外间,不敢
摆出运功的架势,只是斜斜倚在床头,好似偷懒打盹一样靠着,闭目调息。

  这一下,竟从午后一直歇到了申初,暖洋洋的日光热烘烘的烤在脸颊,才让
他挪了挪位置,清醒过来,他稍稍晃了晃头,脑袋里好似灌了一腔浆糊,沉重滞
胀,身上虽然轻快了不少,胸腹却依旧烦闷难当。

  他捏了捏拳,挥了挥掌,一个多时辰的调息并未见到什么成效,凝玉功依旧
粘稠如粥,催运之间令人心焦。

  子夜仇隋才会出发,聂阳一时想不出该做什么,正想着再休息一会儿,就听
到门外一串矫健步点迅速由远及近。

  啪啪啪,一阵急促拍门声后,外面传来天风弟子清亮的叫声,「田爷,慕大
侠,仇掌门有事邀大家一同商议。如果方便,请速到前厅落座。」

  大概是知道慕青莲在内,那弟子并未重复,匆匆往别的屋子去了,就听那弟
子声音一路喊过去,越去越远。

  这种时候,会是什么事?聂阳心头不解,看向从内室走出的慕青莲,也是一
般的略感疑惑。唯有田义斌,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伸了伸腰,笑道:
「管他什么事,去了就知道。走。」

  原本只当是仇隋临时有新的安排要传达给夜岗诸人,可走到院中,聂阳才发
现往前厅去的人可着实不少。

  不光孙绝凡、焦枯竹这些不参加围山的武林高手,连负责各院杂役的仆人丫
鬟也都纷纷往那边走去。

  到了前厅,江湖中人各寻座位坐下,座椅之后则密密麻麻站满了下人。聂阳
满腹疑窦,和月儿遥遥相对交换了一个眼色,示意多加小心后,安静的站在了田
义斌的座椅背后。

  左右两边的仆役气息粗重虚浮,并不似埋下的伏兵,聂阳谨慎的打量了一下
周遭,总算暗暗吁了口气,略感自嘲,明明是回了自己的家,却变得愈发草木皆
兵疑神疑鬼。

  作为召集者,仇隋却迟迟没有出现,上首的两张椅子,孤零零坐着闭目垂眉
的宋贤。

  仆役这边尚且能安静候着,另一边那帮新进门的丫鬟可还没把规矩学的十足
十,一看这阵仗,便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连带着几个江湖豪客也侧头探身,低声询问,嗡嗡嗡嗡嘈杂不断,把诺大一
个前厅,弄得好似一个晨午菜场。

  旁边一个青年剑客也忍不住探身过来,低声问道:「田爷,您猜会是什么事
啊?大家晚上还有任务在身,这会儿匆匆把咱们召集一处,莫非……鬼山那边出
了什么岔子?」

  田义斌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回来就一觉睡到有人叫门,能知道什么?不
过鬼山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正午交班的时候我仔细打量过,程副统领虽然
没什么高深武功,他身边带的那些亲随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慕青莲也跟着微笑道:「的确,来的虽是燕骑营的副统领,带的却不是冲锋
陷阵的骑兵。要是今天见的那五六十人都是北严侯府招揽的高手,咱们厅里这些
人一起动手,都未必能讨了好去。更何况是鬼煞那些下九流的刺客。」

  他两人言下之意,谁也不信仇隋招人前来是为了鬼煞之事。

  田义斌抬手向聂阳要茶,趁机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两下,权作提醒。

  聂阳应了声是,提壶将茶杯续满。

  仇隋谋划之事,如果不是为了鬼山上的六百万两银子,那多半就是为了聂家
兄妹。

  他想必早就应该猜到聂家兄妹已经到了附近,很可能已经潜入聂宅,但他选
在此时发难的话,多少还是有些令人惊讶。

  本以为会耐心等到税银大案尘埃落定,聂阳心中思忖不住,如堕五里雾中,
满目迷茫。

  「叨扰诸位休息,当真对不住,在下鲁莽,先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还请
多多包涵。」随着略带疲惫的清亮声音,仇隋大步踏入厅中,双目如电环视一遭,
微笑道,「宅院中的各路人马,除了尚在游仙峰下辛苦值守的武林同道,应该都
在这里了吧?」

  负责伺候的仆役丫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仇隋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淡淡道:「都到了就好。」

  聂阳小心的盯着仇隋,发觉慕青莲所言果然不差,与平时谈笑自若温文尔雅
的神情相比,现下的仇隋面上好似带了一张无形面具,微笑仍是那个微笑,却让
人感觉不到丝毫亲切,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杀气。

  列座的罕有迟钝之人,几个城府较浅的年轻人,已经无法克制的流露出戒备
的神情。

  就连田义斌,也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的看着仇隋一步步走到座位上坐下。

  仇隋今日果然显得十分反常,落座之后,先是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之后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就那么端着茶杯,愣愣的发起呆来。

  宋贤在旁等了片刻,仍不见他开口说话,白眉微扬,抬眼侧目道:「仇掌门,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仇隋一怔,旋即发现自己失态,连忙挤出一个微笑,将茶杯放回桌上,清了
清嗓子,扬声道:「其实,也并非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与游仙峰上的税银大
案,应该也没有什么干系。只不过,和今天在场的诸位,多少也算有些瓜葛。」

  「我们都是为了税银大案而来,和那案子没什么干系,怎么会和我们有瓜葛?」

  「怎么?莫非是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前来坏事么?」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

  仇隋摇了摇头,微笑道:「大家都住在此处,按江湖道义,也算是受了聂家
的恩惠,那要是聂家的事,大家莫非也要置身事外么?」

  昨日才见了那两具女尸的惨状,今日又提起聂家,在座诸人自然便想到了聂
阳,霎时间又都沉默下来。

  慕青莲微微皱眉,朗声道:「仇掌门,难不成,是和聂阳有关?」

  仇隋不置可否,转而道:「既然大家同住在此,也算是和聂家有缘。在下更
不必说,若没有当年聂家前辈将我送往仇家,便没有今日的仇隋,更不会再有如
今的天风剑派。聂氏一门与南宫、仇两家世代交好,算是昔年江湖上的名门正道,
即便是这一代的聂阳误入狼魂,也不可能坏了聂家近百年的名望。」

  虽说江湖上论资排辈,聂家门楣至多算是三流,但此刻大家都在聂宅屋檐之
下,自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有人立刻便道:「仇掌门只管开口,都是江湖同道,
聂家若是有什么事,只要我们兄弟几个做得到,绝无二话。」

  也有老成持重之人淡淡道:「仇掌门,到底是什么事,你总要先说出来吧。」

  仇隋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列位可能有人不太清楚聂家后人的情况,容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

  「长子聂阳,影狼杜远冉的关门弟子,去年初方踏足江湖,一直醉心报仇,
名声并不响亮,直到今年幽冥九歌走镖一事,才渐为众人所知。」仇隋拿出两张
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张,垂目念道,「说来惭愧,算起来我也是他家的长辈,却还
要靠别人帮忙搜集情报。」

  「另外一女,名叫聂月儿,风狼沈离秋弟子,并未正式出师,只是为找聂阳
私自踏入江湖。此女之前五六年一直随着沈离秋学艺,风狼的手段诸位想必也十
分清楚,因此关于这个聂月儿,我们近乎一无所知。」

  一听到风狼名号,厅中数人顿时变了颜色,鲁英虹更是一拍扶手,怒目圆睁,
险些窜将起来。

  聂阳暗暗叫苦,也不知这看上去娇花弱柳的风狼前辈,当年到底是怎么惹下
了这么多血仇。

  仇隋将手上纸张放到一边,接着道:「这就是聂家后人大致的情形。兄妹两
个俱投狼魂门下,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当年聂清远夫妇惨死,聂清漪嫁给影狼为
妻,这个结果实属理所当然。」

  众人不知道他讲出这些意欲何为,便只是静静听着,等他继续。

  他迟疑一下,又叹了口气,却道:「想必有不少人知道,在下与聂家颇有渊
源,家父赢北周,突发疾病客死异乡,全赖聂家祖辈不吝料理后事,家母产子时
崩血而亡,所幸聂家长辈将我这孤儿托付给仇家悉心照料,才有了今日的仇隋。」
他顿了一顿,一字字道,「因此,聂家后人有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管。他们若是
做出什么令列祖列宗蒙羞之事,我这个长辈,又怎能视而不见?」

  聂阳心中登时一颤,慌忙往对面的月儿那边看去,果不其然,月儿也察觉到
仇隋意有所指,易容过的脸庞绷的死紧,惹的旁边那个黄脸丫头一直偷偷看她。

  田义斌眉头微皱,冷不丁扬声道:「仇掌门,容我说两句。」

  「田爷请讲。」

  「我长话短说,不瞒各位,聂阳与我在孔雀郡就已相识,小女田芊芊,与他
也在那里结缘,聂阳算起来,也可以说是我田家未来女婿。我田某人阅人无数,
聂家小子虽说因家仇而有些偏激执拗,可本性并不坏,我不认为他会做出什么有
辱先祖的恶行。仇掌门还请调查清楚才好。」

  慕青莲跟着道:「当年狼魂与正道中人虽有不合,行事也不按常理,但并不
是作奸犯科的险恶之辈,只是理念与大家略有不同。这重身份,仇掌门不必格外
强调。」

  宋贤白眉微颤,沉声道:「不错,当年吾辈与狼魂纵然斗得你死我活,互相
也能称得上敬佩二字,凭聂家的名望地位,单是入了狼魂,可绝谈不上辱没家门。」
他这话语意极为鲜明,言下之意,聂家兄妹能得到狼魂称号,反而是光宗耀祖的
事。

  武当、少林与狼魂旧债不可谓不多,身为武当长老的宋贤说出这话,自然再
也没人可用狼魂身份发难。

  只不过,仇隋要说的显然并非此事。

  他用杯盖轻轻拨了拨茶梗,缓缓道:「诸位所言甚是,天风剑派也并非没有
受过狼魂的恩惠,但……」他说了一个但字,接着顿住话头,沉默片刻,才道,
「此事不仅有辱聂家先祖,对狼魂的名声,恐怕也颇为不妙。我请大家前来,正
是想将这谣言扼杀于未发。」

  「谣言?」田义斌扬声追问。

  仇隋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方才已经说过,聂月儿私自离开师门,就是为
了来找聂阳。聂家对我有恩,在下早已遣出多人仔细调查这兄妹二人的动向,可
不曾想,他们却回给我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下不希望事情在确实认定之前转为流
言蜚语,索性将所有人召集过来,听一下大家的意见,也请所有人暂且保密。以
后找到聂阳,再一起讨个说法。」

  田义斌眉心紧锁,慕青莲也面露难色,聂阳心中惴惴,只觉胸腔子中越跳越
快,几乎跃出喉咙。

  仇隋环视一圈,语气沉重,一字字缓缓道:「据说,聂月儿与聂阳出则同行,
住则同寝,早已亲密无间,逾越了兄妹之距,在下怀疑,他们恐怕已做出有逆伦
常之事。」

  宋贤白眉一挑,双目睁开,其余诸人也大都吃了一惊,唯有田义斌和慕青莲
面色并未有太大变化。

  鲁英虹铁青着脸开口道:「仇掌门,你说的事关系女子名节,可要千万慎重
啊。」

  仇隋淡淡道:「这种大逆不道的乱伦,岂能无端指责污蔑。在下说是怀疑,
已是看在聂家前辈的份上,说的极为委婉了。」

  断空子在旁冷冷道:「若是直截了当些,就是他们已经做下苟且之事了吧?」

  仇隋抬手抿了口茶,不置可否。

  「田施主,你……可知道此事?」净空大师满面凝重,向这里唯一承认与聂
阳相识的田义斌问道。

  田义斌不知如何开口,慕青莲在旁叹了口气,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
在下与聂阳也算相识,此事未必无因。仇掌门当真要深究么?」

  田义斌面色微红,道:「他们兄妹相依为命,感情极好也是常情,更何况…
…」他话要出口,旋即觉得不对,便生生吞了下去。

  不料孙绝凡长身而起,接道:「更何况他二人又不是血亲。」

  这话一出,厅内又是骚声四起。

  孙绝凡盯着仇隋,平平说道:「聂阳本就是聂家养子,其亲生父母下落不明
无人知晓。他兄妹二人即便有违伦常,也不过是犯了哪些死板呆子的忌讳,江湖
中人不拘小节,既无血缘,又何必斤斤计较。」

  田义斌也只得开口道:「聂阳若真的已与月儿两情相悦,自然不能再传续聂
家香火,将来找他们之后,帮聂阳找到生身父母,认祖归宗,再将月儿嫁过去便
是。」

  聂家子女如何嫁娶和这帮江湖人可谓毫无关系,一听到聂阳并非聂家亲子,
厅中大半都泄了口气。

  慕青莲勉强微笑道:「虽是一段孽缘,所幸仍有挽救余地,将来聂月儿出嫁
之时,还请仇掌门莫要忘了发张帖子,也让在下讨杯喜酒。」

  眼见厅中气氛渐渐缓和下来,仇隋的神情却纹丝未动,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
结果。

  「如果真能如此,在下倒是不介意拿出银子,为这两个小辈操办一场婚礼,
在下并无子嗣,说不定这一生,也只有这一个坐于高堂的机会。」仇隋缓缓道,
「只可惜,这绝不可能。」

  鲁英虹皱眉道:「仇掌门,兄妹婚配的确大逆不道,但若是聂阳认祖归宗,
此事也并非毫无转圜余地,将来他们夫妇选出一子过为聂姓,也不教聂家断了香
火。这是他们的家事,你又何苦非要让大家断个清楚明白呢?」

  宋贤也道:「仇兄弟,大家此刻皆在聂家屋檐之下,定能为此事做个见证,
这解决之道,你莫非还有什么异议?」

  仇隋把茶杯慢慢放到桌上,斩钉截铁道:「有。你们说的解决方法,在下早
早便已想过。」

  「在下方才便说了,为了报聂家的恩情,他们兄妹的事我一早就已在调查。
聂月儿师父太过棘手,聂阳却并不难打探。他是养子一事,在下比你们知道的要
早的多。所以刚知道他们兄妹苟且之时,在下也做了和你们一样的打算,第一时
间便差人明察暗访,去寻找聂阳的亲生父母。」仇隋黯然垂首,道,「在下本以
为此次水银大案发于顺峰镇,正是天赐良机,解决了当务之急,顺便寻到他们兄
妹,帮聂阳认祖归宗,再替他们操办了婚事,也算是告慰聂家先祖在天之灵。可
惜,可惜,可惜……」

  听他连说三个可惜,厅内众人的好奇心又被吊起,纷纷疑惑的望向首座。

  慕青莲面色微变,突道:「莫非……仇掌门已经找到了聂阳的亲生父母?」

  仇隋微微颔首,满面阴沉道:「不错。」

  这二字说的并不响亮,却如一道惊雷轰然劈进聂阳耳中。

  仇隋一直反复强调,他与聂阳有杀父之仇,聂阳父母的身份,他必然一清二
楚。

  只是聂阳从未想过能从仇人口中听到真切答案,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合
被道破。

  可转念一想,仇隋必定是有所图谋,就算说了,也未必是真的。

  会巴巴赶来这里的江湖人,大都热衷这种江湖逸闻,立刻便有人催促道:
「仇掌门,聂阳的亲生父母是谁?快说啊。」

  已有明白人从此事和聂家兄妹之间情事的关系隐约猜出什么,纷纷露出不敢
相信的神情,狐疑的望着仇隋。

  聂阳担心的看了一眼月儿,担心她暴起发难,这才注意到,月儿其实早已按
捺不住,只不过被刚才偷偷瞄他的那个丫头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仇隋也不卖关子,叹了口气,朗声道:「事关父母亲缘,干系重大,在下也
不好单凭两片嘴皮信口开河,幸好,此事并非无据可查。」

  他拍了拍手,高声道:「刘师侄,辛苦你了。」

  应声走进厅中的,是天风剑派的一个年轻女弟子,她与另一个少妇扶着一名
老汉,径直走到厅中。

  众人都在聂宅住了好一阵子,也都认得出,站在老汉另一侧的,正是宅院中
临时担当起总管之责的大丫鬟,芳姑。

  仇隋摆了摆手,让自家弟子下去接着守在门口,「芳姑,大家不会为难你,
但你也千万不要隐瞒什么,你所隐瞒的,对聂家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们自以为是
的包庇,只会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芳姑只不过是一个平常百姓,被这么多持刀弄剑的人围在当中,浑身抖的跟
筛糠一样,结结巴巴的答道:「仇……仇老爷,奴婢……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这里住着许多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在下自然不会疏于周遭的防范,芳姑,
天风剑派有二十余名弟子分为三批轮流巡守,你觉得,你每天做下的事,能瞒得
过我们么?」仇隋也不去看她,垂目望着手中茶杯,淡淡问道。

  「奴婢……奴婢……」芳姑低下头,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佝偻老者,一边摇头,
一边道,「奴婢只是……只是替聂家的主子烧纸上香,绝……绝没有别的意思啊。」

  「聂家的祠堂,几时搬到那荒无人烟的上锁别院去了?」仇隋冷冷道,「聂
家的列祖列宗都供奉在后进佛堂,你自从到了此处,每日傍晚都在那荒废院落里
偷偷摸摸祭拜,进的还是别人都打不开的上锁房屋,你还想隐瞒么?」

  芳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梆梆磕了两个响头,带着哭腔道:「奴婢那时真的
不知道啊,奴婢……奴婢也是今天你们问起爹爹,才第一次知道拜祭的是谁。奴
婢绝没说谎,爹爹教我每天去那里拜祭,只是告诉我那里是个凶宅,如果不每日
供奉,住进生人,那冤死的女鬼便会出来追魂索命。奴婢也是为了各位主子,才
……才偷偷烧纸焚香的。」

  那老者也不做声,只是不住摇头,那操劳了一辈子的瘦小身子仿佛已到了油
尽灯枯的时候,浑浊的双眼无神的望着地面。

  仇隋端起茶杯润了润喉,柔声道:「你现下既然知道,就说出来吧。告诉大
家,你拜祭的是谁?」

  芳姑低下头,碎发垂下,把她的脸庞圈在中间,「奴婢……奴婢拜祭的是…
…是少爷的娘亲。」

  「你说的少爷,指的是谁。」仇隋抬手比了一下,立刻便有两个弟子把厅门
关上。

  在座诸人大多猜出即将有一桩名门丑闻公诸于世,一个个全神贯注听着对话。

  聂阳的双拳紧紧握住,指甲嵌入肉中,血丝顺着指甲缓缓流下。

  「是……是聂老爷的公子,聂……阳。」芳姑的声音愈发细小,到最后几若
蚊鸣,幸亏在场都是武林高手,才能听得真真切切。

  「等等!你是说,聂阳的娘亲,就死在聂家大宅中?」田义斌忍不住开口问
道。

  旁边的慕青莲神色也变得分外凝重,追问道:「这些事情你是从何得知?当
真属实?」

  芳姑胆怯的看了他们一眼,泪眼婆娑的说道:「这……这都是爹爹讲给我的,
他以前嘴巴严的很,什么也不肯说,后来发了痴,说话颠三倒四,时清醒时不清
醒,就说走了嘴。我这次重新回宅子做工,爹爹恰好醒了阵神,才仔细叮嘱我要
对……对那可怜人好生拜祭。免得她心中怨气深重,祸害生灵。」

  我……娘亲……怨气深重?聂阳瞠目结舌,直想冲上前去,把前因后果好好
的问个清楚明白。可一想到暴露身份的后果,便只得强行忍下,一时间气血淤塞,
憋的他脑胀脸热,幸亏易容仍在,才不至于被人看破。

  「这位姑娘,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千万要说清楚。到底……到底当年发生了
什么事?」田义斌不待仇隋开口,已抢先替身后的聂阳追问。

  芳姑抽抽噎噎的擦了擦眼,小声道:「爹爹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痴痴傻傻,
我……我也只是东拼西凑,这里面……详详细细的事儿,我可说不明白。」

  慕青莲柔声道:「你只管说你知道的,既不要编造,也不要缺漏。」

  被慕青莲的声音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芳姑瑟缩着抬起头,开口说道:「那
……那姑娘,约莫十来岁的时候来的聂家,很讨老夫人喜欢,老夫人一直把她收
在身边。老爷……老爷那时候还小,整天缠着老夫人。本来……老夫人想做主,
把那姑娘许给老爷,先做填房丫头,娶妻后直接升成侧室。」

  「可后来,也不知怎么,老爷子大发了一顿脾气,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姑娘长到十六七岁时侯,出落的跟朵花一样,老夫人想着既然不能留在
家里,也就别耽误了人家,便寻摸着……想帮她找个婆家。可姑娘不愿意走,此
后老夫人那么多年,有了感情,说她没爹没娘,就把老夫人当作亲娘看待,不嫁
人,也哪儿都不去。」

  「老爷子病死后,老爷便出去闯荡江湖,一个月也不见回来一回。老夫人身
子骨不好,小姐又不禁用,家里的事,几乎全托给了那姑娘。」

  「有次老爷在外面受了伤,不得不回家休养,待了差不多四五个月。身子才
好了一点,就又去闯荡那什么江湖去了,总吵吵着说要闯出一番名号,才对的起
……聂家的,什么什么剑法。」

  「老爷那次才走,姑娘就陪着老夫人搬去了别院。家里的大事,全交给小姐
做主。有天晚上,我爹爹起夜,听到小姐哭哭啼啼的和谁大吵了一架,第二天,
小姐就也去那什么江湖上闯荡了。家里的事,只能交给我爹爹和另一个老总管。」

  「如此过了七八个月,老爷突然回来了。喜气洋洋的说认识了一个红颜知己,
下次回家,便要带给家人认识认识。他说的,就是后来的夫人。」

  「爹爹那阵子做事不小心,摔伤了腰,就回家养了两个月病。再去上工的时
候,家里的情形,就变得有些诡异。老爷整天魂不守舍,也不再说去江湖闯荡,
老夫人阴沉着脸,时不时喝斥老爷两句。而那个姑娘,再也没出现过。家里……
从那时多了个养子,认了老爷做爹,起了大名,叫做聂阳。」

  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后背有些发冷,缩了缩脖子,才接着说道:「那姑娘
心肠又好,模样又俊,当年家里的下人都挺喜欢她,爹爹……他也不例外。他忍
不住四下打听,可谁都不肯告诉他。后来还是他把一个发小灌了个大醉,才听到
了那姑娘的去处。」

  「原来,老爷这次回来差不多半个多月的时候,那姑娘不知为什么,在别院
最里间的厢房,悬了三尺白绫,上了吊。」

  「据那个发小说,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最近常来找姑娘玩的野小子,他
在约好的地方等姑娘没等到,就偷偷钻狗洞进了院子,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姑娘
穿着大红的嫁衣,大红的绣鞋离地好几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野小子好像也
被吓得不轻,之后就再没来过。」

  「爹爹说,那种死法,心里必定藏了不知道多少怨气,死后必定化为厉鬼。
他怕出事,就隔三差五偷偷去那间屋子上柱香,烧点纸。院子后来锁了,他就偷
偷配了钥匙,一年到头,总不忘了供奉。」

  「兴许是爹爹的诚信奏了效,后来夫人进了门,家里一直都平安无事,夫人
对小少爷也十分亲切,就是肚皮迟迟没有动静,拖了好久,才生下了小小姐。」

  「后来爹爹的旧伤发作,恰好聂家打算举家北上,就辞了宅子里的活,领了
银子回家休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断了供奉,厉鬼发作,没多久,爹爹就听说……老爷
夫人……双双丢了性命。」

  「奴婢……奴婢知道的,就是这些,奴婢绝没说谎,也……也绝没隐瞒。真
的。」

  仇隋长长出了口气,问道:「你再想想,你爹爹休息的那段时间,是否真的
没人送小孩来聂家当作养子?」

  芳姑急道:「不可能,绝不可能。顺峰镇就这么大点地方,聂家又是名门大
户,收养孩儿这事,怎么会弄得这么偷偷摸摸。而且那时老爷还未婚娶,怎么也
不至于急匆匆收养一个孩儿。听我爹爹说,聂阳出现的时候,根本还是个没断奶
的乳娃,谁家的娘会舍得把自个的孩子这么小就送到别家啊。再说,要……要真
是收养,为什么一直到夫人过门,办了大礼,才由老夫人出面,办了一个收养的
仪式?那根本……根本就是糊弄夫人和小姐而已。只是老妇人特意叮嘱过,才没
人多嘴多舌罢了。后来老人莫名其妙一批批换掉,反倒是别人都以为不知情的爹
爹,被留到了最后,成了家里的总管。真以为小少爷是养子的,就是从那时候开
始成了多数。老夫人和老爷都不再提起,我爹爹自然不会多嘴。」

  她啰嗦了半天,最终斩钉截铁道:「所以奴婢敢断定,聂阳少爷,肯定是那
姑娘的亲生儿子!」

  聂阳强撑着听到此处,终于脑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眼前一片昏眩,勉力握
紧椅背,才没有倒下。

  田义斌焦急道:「那姑娘……那姑娘怎么称呼?」

  芳姑为难的歪着头道:「这……这真说不好,我爹爹痴呆后说话总是不太清
楚,含含糊糊的,我也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听起来,好象爹爹都喊她兰姑娘。
也不知道是姓蓝,还是叫兰。」

  仇隋将茶杯中的残浆仰首饮尽,缓缓道:「这下,诸位应该清楚,在下为何
说你们的提议,绝对不行了吧?」

  一个愣头愣脑的青年小声道:「说不定……说不定是哪个下人干的好事……」

  旁边立刻有人拍了他一巴掌,道:「去,真是那样,聂家堂堂一个武林世家,
为何要收来做养子。直接叫他们成婚不就结了。」

  鲁英虹面色铁青,沉声道:「若果真如此,这兄妹俩……倒当真是犯下了无
可挽回的逆伦大错。」

  字字句句,像一把把千斤重锤,交错连绵砸在聂阳顶门,眼前一片金星乱冒,
一股热流逼到喉间,让他用尽全身力气出了一身大汗,才强行压住,没有歇斯底
里的怒吼出来。

  但克制住的,仅有他一个而已。

  就听对面骤然传来咔嚓一声,一张上好的梨花椅背竟被一双纤纤玉手生生拧
碎,跟着,那双手向后一收,手肘重重顶在身后紧紧搂着她的丫鬟腹间。

  那丫鬟吃痛后退,她抬手一揭,也顾不得嫩面一阵生疼,被怒气冲红的双眼
死死盯住了厅中的父女二人,被咬破的樱唇中冒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我便
是聂月儿!你的胡言乱语,我一个字也不信!」

  月儿身前的椅子上坐着的是单敬诚,椅背方碎,他便灵猴般向旁一窜,闪到
痴儿身前。

  喝声出口,月儿抬脚一踢,破烂椅子直飞出去,让开一条通路,话音落处,
她已纵身冲出,纤纤五指屈钩成爪,毫不留情一招直取芳姑咽喉。

  顺峰镇的武林高手十之七八都在此处,又怎会容她暴起伤人。

  那张椅子飞起之时,已有四人起身纵出,两把长剑出鞘,七人将暗器扣在手
中,数人一起喝道:「住手!」

  盛怒之下,聂月儿又岂会停手,出手一招被一把长剑毫发之间逼开,她毫不
迟疑娇躯急拧,左掌拍向芳姑天灵,右手回探腰间。

  最快的那把剑正是崆峒断空子,那一柄窄细长剑迅捷凌厉,也不去理会月儿
掌势,顺势一转刺向她胸前。

  月儿自然不肯和芳姑换命,秀足后踏,展开狼影幻踪,斜斜溜出数尺,右手
一扯一抖,百炼精钢的软剑霎时铺开一片匹练,杀气流泻,凝成透骨寒风。

  「今天就让我领教一下风狼的寒天吹雪!」断空子双目一亮,抬足将芳姑踢
到一边,那抖抖嗦嗦的老者也被旁人拉开,厅中空地转眼便只剩下月儿与他两人
数尺相对。

  「呸!闪开,本姑娘没空和你纠缠,把那骗子交出来!我今日定要把她碎尸
万段!」月儿怒极,秀美面目竟透出一片狰狞,她软剑一挥,杀气随着剑风吹起,
眨眼便到了断空子身前。

  「好剑法!」断空子于毫厘之间险险避过,不退反进,手中窄剑准确无比的
刺入月儿剑招仅有的几处破绽之一,自下而上斜挑她细嫩喉头。

  高手相争本就是一招半式,断空子剑势更急,自然信心十足能将她逼迫变招。

  哪知道月儿视若无睹,硬生生向前挤入半步,软剑曲卷如鞭,啪嘞一声轻响,
竟硬是缠住了断空子左肩。

  就听一声闷哼,噗呲喷开漫天血雨,断空子面色惨白,弃剑后撤,蹬蹬连退
七八步,才勉强站定。

  他所退之处,留下一条猩红血线。

  他的左臂留在了地上,五指捏着剑诀,伸出的二指犹在抽动。

  而他的剑,则留在了月儿身上。

  那细长的剑锋,从她左肩锁骨下直穿而过,透背而出,剑脊血槽喷出一片殷
红,转眼便染红了她身上半边布衣。

  「聂姑娘!有话好说!」

  「你冷静些,个中缘由咱们可以慢慢调查!」

  「也许有什么出入,你先冷静下来,一切都还可以商量。」

  几位于心不忍的江湖人开口劝道,唯恐这厅堂化作血流成河的修罗场。

  再怎么说,这也是聂家的大宅,难道真要在这里杀了聂家的后人不成?

  月儿恍若未闻,她耳中此刻好似已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眼中也看不到别的
情景,她只是死死盯着芳姑,盯着这个编造出一片谎言来毁灭她幸福的可恶女人。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月儿凄厉的尖叫一声,反手将那柄窄剑拔了出来,一把丢在地上,挥剑冲出,
奔向芳姑。

  断空子那一脚用力并不轻,芳姑也被踢出了很远,恰落在宋贤身前。

  而在宋贤身边一桌之隔,便是仇隋。

  月儿看不到仇隋,看不到宋贤,她赤红的双眼之中只看得到芳姑一人。

  但有人看得见。

  一声怒喝霹雳般传进她耳中,那也是她此刻唯一愿意听到,也唯一愿意听从
的声音。

  「月儿!走!逃啊!快点逃啊!」

  哥……泪水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空荡荡的躯壳霎时又有了一丝灵魂,月
儿顿下步子,委屈的抿紧嘴唇,回头看向聂阳的方向。

  似乎有暗器的破空之声传来,但她偏不想理,她只想再看看哥哥,再听听哥
哥的声音。

  膝弯、肩肘、腰侧同时传来数点刺痛,跟着便是一片麻痒。

  原来……中了暗器么?

  「逃啊!给我逃啊!你再不走!我就死在这里!」

  撕心裂肺的怒吼撞进她一片浓雾的心田。

  不行,哥哥不能死。

  就算……就算真的是兄妹,我……也想要和哥哥在一起,哥……绝对不能死
……

  逃,哥说要逃,好,那就逃!这些骗子,我迟早还能杀个干净!

  中了暗器后反而钉在原地的月儿终于抬起了脚,飞快的向门口跑去。

  「不能走!」几个年轻剑客站了起来,门口的天风弟子也纷纷拔出了兵器。

  「不要伤她性命!」仇隋高声下令,几个人影立刻离座,纵身追去。

  一道森寒剑气破空而至,横拦半途,那几人被逼住身形,不得不出招还击,
与聂阳斗在一起。

  「谁敢拦她!我要谁的命!」聂阳一声怒喝,影返劲道缠住一把袭来长剑,
猛然一带,剑锋破空而去,噗的一声将拦在门口的一个天风弟子肚腹贯了个对穿。

  月儿满腔杀气仍在,软剑翻飞,寒天吹雪虽弱了几分,却也远非门口几个三
流弟子抵挡的住,单敬诚本想起身出手,一眼瞥到田义斌虎目怒瞪,又讪讪坐了
回去。

  一条血路转眼便杀了出来,只留下几个非死即伤的年轻男女。

  眼看月儿就要逃出门去,终于又有人按捺不住,离座出手。

  只听呛啷一声,却是方才紧紧抓着月儿的那个丫头反手抽出了旁边一人长剑,
踏云逐月般飞身闪出,青光乍现,剑气徐来竟如春风拂面无孔不入。

  「都给我留下!」一声娇叱,剑意汹涌而出。

  每个人都认出了这套剑法。不认得这套剑法的人,还有什么脸面坐在这里。

  ——清风十三式!

  乳硬助性:第九十六章

                (一)

  「编剧,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次的标题是什么意思?」

  「啊?不是很好懂吗?里面既包含了昔年姜太公的典故,又暗合了当今网络
流行风潮,简直是古典与现代的完美融合啊。我特意观察过一段时间微博,这个
词真的很流行呢。」

  「嗯……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给我改改。」

  「呃……我觉得真的挺好的啊。」

  「总之,叫直钩钓鱼不行。」

  「哦,那……」

  「炸鱼更不行。再啰嗦就把你的名字改成七个字。」

  「……」

                (二)

  凝玉功的真气,竟对男女情欲有极为明显的牵引。

  不论是运功过久还是潜心修炼,都轻易便可导致欲火焚身。

  聂阳苦思良久,突然大彻大悟,明白了这门功夫的真正用途。

  第二天,他开了一家成人用品网店。

                (三)

  龙十九这般操作,简直如同星际四线克隆魔兽十字围杀Dota红血一收五!

  「你确定她的名字叫龙十九而不是APM一千九?」

                (四)

  锐利如刀的森黑双眸,俊美如玉的英气面容,除了昔年名动天下的女神捕,
又还能是谁。

  「权志龙!还能是权志龙!」

  「明明是允浩!允浩呀啊啊啊!」

  「是我家金希澈!你们这群异端!」

  ……

  「妈蛋!来人啊,把这帮走错地方的叉出去。……哦,把刚才喊裴勇俊和安
在旭的那个留下。」

                (五)

  仇隋环视一圈,语气沉重,一字字缓缓道:「据说,聂月儿与聂阳出则同行,
住则同寝,早已亲密无间,逾越了兄妹之距,在下怀疑,他们恐怕已做出有逆伦
常之事。」

  宋贤白眉一挑,双目睁开,其余诸人也大都吃了一惊,唯有田义斌和慕青莲
面色并未有太大变化。

  鲁英虹铁青着脸开口道:「仇掌门,没图你说个JB。」

                (六)

  不料孙绝凡长身而起,接道:「更何况他二人又不是血亲。」

  这话一出,厅内一片索然无味之声。

                (七)

  应声走进厅中的,是天风剑派的一个年轻女弟子,她与另一个少妇扶着一名
老汉,径直走到厅中。

  众人都在聂宅住了好一阵子,也都认得出,那老汉正是名叫德田重男的东瀛
猛者。

  于是在座的男性,一起解开了裤带。

                (八)

  「逃啊!给我逃啊!你再不走!我就死在这里!」

  撕心裂肺的怒吼撞进她一片浓雾的心田。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冷静点,来的不是使徒……」

  第097章:阴晴圆缺

  跑。

  既然哥哥说了,那就跑。

  混乱的思绪已容不下其他的念头,聂月儿挥舞着手中软剑,跌跌撞撞的杀出
了聂家正厅。

  身后追来的人似乎被谁挡了一下,她也无心留意,她只记得要跑。远远地跑。

  离开那个充满谎言的地方,离开那些可耻可恨的骗子。

  左肩已经没了知觉,半边身子也渐渐发冷,她咬着牙,擦干了眼底的泪,努
力想要看清逃亡的路。

  「风狼!往哪里走!」背后传来一声恨意满盈的怒喝,想必又是师父曾经的
仇家吧,她深吸口气,右掌握紧,勉强聚起意识分辨身后风声。

  名门正派的暗器不淬剧毒,但有几枚附了麻药,纵使效力不强,也让月儿膝
肘发软,阵阵刺痒。这般境况下,她再怎么调动心神,也只能勉强察觉到两道劲
风正疾扫向她下盘。

  绝不能回头,回头的话,就再也走不脱了。

  她猛地向前纵出两步,离宅院大门又近了数尺。

  身后叮的一响,劲风如影而至。

  她奋力蹬了一下地面,却觉得原本轻盈的身子此刻重如磐石,非但没有跃起,
反而踉跄数步险些栽到。

  可那两道风没有伤到她。

  背后传来一声怒斥,跟着便是打斗的响动。

  好像是孙绝凡的声音,在催她快走。

  不用你催,哥哥让我跑,我就决不会停。月儿咬牙站直,口中满是咸腥血味。

  不该选软剑的,想拿它撑一下,都使不上力。她绕过影壁,靠墙喘了两口,
将软剑夹在腋下,抬手止住了左肩血口。

  目眩稍缓,双脚也有了点力气,她奋力凝住胸中一口真气,提剑跑了出去。

  街上冷冷清清,行人稀稀落落,小贩货郎也不见几个,连街角原本三两成堆
的乞丐,此刻也只剩下个半大小子傻呵呵的望着这边。

  该去哪里?

  她迷迷蒙蒙的左右望了一圈,她从不愿向人求救,可此刻哥哥正在里面与人
性命相搏,谁,谁来救救他?

  赵阳,对,还有玉总管。她像是看到了浮木的汪洋溺者,尽全力向认定的方
向跑去。

  看样子,早已有人知道她会逃往这个方向。才过了两个街口,她就看到了两
个年轻剑客径直向她走来。

  他们眼中没有杀气,并不是来杀她的。但对她来说,抓住与死,也并没太大
分别。

  「聂姑娘,请留步。」其中一个还颇为有礼,持剑起手,亮了一个切磋的架
式。

  「滚开!」月儿杏目圆睁,怒喝声中,软剑挥出。

  那两人面色微变,旋即错步后移,一左一右出招接下。

  止血之后她精神略好了几分,体力却一时半刻难以恢复,重伤之下,寒天吹
雪至多不过残余一成威力,不见寒风凛冽,反而更似微风抚面。

  来人剑法一阴一阳,彼此配合颇为默契,好似两仪合击,威力大增。

  此消彼长,月儿勉力攻出的剑招尽数被对方轻易格下,寻不到半点空隙,那
些原本在她眼中算是破绽的地方,剑锋还未杀到,便已消失不见。

  不能败。

  哥哥还在等人去救。

  绝对,不能败!

  二十余招一过,月儿后继乏力,剑势更无半点威胁。那两人互望一眼,双剑
凌空交击,陡然转守为攻,横剪她膝上寸许。

  她等的便是此刻,牙关骤合,一口咬在舌尖之上,激痛瞬间流遍全身,驱走
满身疲累昏沉,旋即右足一蹬,左腿弓步前移,竟硬生生将纤细小腿的那条胫骨,
卡入双剑间如利剪之口那处。

  与此同时,她凝在胸中的真气尽数倾入右臂,抚面微风,霎时间转为彻骨寒
意,吹向那两人颈间。

  不能……再与人交手了。

  拖着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月儿躲着任何可疑的面孔,一步步走向镇外。血
不知何时止住,她并未出手,她的手上,已只剩下握剑的力气,也许,血就要流
干了吧。

  温热的风穿过林间,吹在她的脸上,她却只觉得冷。

  左腿已经开始麻木,若不是她此刻没有单脚跳着去找救兵的力气,她真想一
剑将它砍断。

  不知道会不会还有追击的人,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光是一路拖来的血痕,
就已足以让这世上再没有更容易的追踪。

  她挪到路边,靠在一棵树上歇了一会儿,只一小会儿,顺了顺气息,便又继
续前行。

  哥哥的那声怒吼还回荡在耳边,鞭子一样抽着她,让她不断地挪动着双脚。
迈出一步,拖上来,再迈出一步,再拖上来。

  胫骨好像是裂了,撑地的时候,已经麻木的左腿传来锉刀打磨一样的痛。

  幸好有这些痛,她顿了顿左腿,让那疼痛更加剧烈鲜明,唯有这样,她才不
会倒下。

  远远地,她看到了三岔道口的酒肆,看到一面随风微动的黄色布旗。她皱了
皱眉,原本走的并不是这个方向,为了躲开可疑的人,绕了绕去好像走偏了。

  酒肆里好像会有不少人,能不能找个人去帮忙送信?她摸了摸渐渐失去知觉
的左腿,眼皮沉重的随时想要垂下。

  无论如何,她也再走不动了。

  对不起,哥,月儿……尽力了……她委屈的抿了抿嘴,握着软剑的右掌仿佛
已经僵硬,连想要撒开也做不到。

  希望这样一身是血带着兵器进去,不至于吓跑能帮忙的人。她昏昏沉沉的想
着,走向那间酒肆。

  一个憨憨傻傻弓腰驼背的小二,嘿嘿呆笑着蹲在门外。

  他背后那扇破败的木门,好似一张缺了半边牙齿的大嘴,晃荡着,狞笑了起
来。

  聂阳绝不会让月儿走进那家酒肆。

  只可惜这一幕,他看不到。

  他布满血丝的眼里,看到的只剩下一把把飞舞的兵器。

  遥遥毙了拦在月儿面前的天风弟子后,加入战局的人便瞬间多了起来,原本
开阔的空地,霎时被纵横交错的刀光剑影充斥。

  列座之人自恃身份,大多不肯贸然出手,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却见不得同
门枉死。

  幸好只是些年轻人,虽然人多,聂阳仍能勉强应付下来,云盼情娇叱出手之
后,身后更是压力大减。

  他知道此刻厅中并非尽是天道中人,月儿一出大厅,眼见孙绝凡纵身前去帮
忙,他便转攻为守,只是拖住能顾及的对手,让他们无暇追出门去,并不再重手
急攻,免得真杀出太多人命,惹来群情激奋。

  眼见面前攻来的年轻弟子面带鄙夷,聂阳反手一招幽冥掌将他长剑震飞,怒
道:「我聂家家事,不劳各位费心!等大仇得报,我一定会为这大错给你们一个
交代!」

  鲁英虹脸上的伤疤几乎拧成一团,她起身喝道:「邢碎影已死!你聂家还有
什么大仇!你犯下这种丑事,色欲熏心,不向列祖列宗下跪道歉不算,还护着妹
妹撒泼逃窜!好不要脸!」

  聂阳本已心神大乱,被鲁英虹厉声喝骂,直觉胸中一滞,一股热血轰的一下
直冲顶门,怒道:「我家的事,不必你这多事的寡妇操心!」

  够资格坐在这厅中椅子上的人里,论脾气只怕没人比鲁英虹更糟,再加上不
知廉耻之事恰恰便是鲁英虹最爱管的闲事,就听她沉声道:「好,我就来领教领
教聂少侠的功夫,顺便教教你什么叫天理伦常!」

  「江湖上的天理伦常,还不就是你们一群高手抱着团说了算,且不说不知者
不罪,就算聂大哥有错,交给聂家长辈处理就是,凭什么要你们插手!」云盼情
虽仍是丫头打扮,本来面目在这帮人面前也不算有名,可她手中已有小成的清风
十三式已代表了足够的分量。

  仇隋淡淡道:「在下不才,也算是聂家长辈,无奈聂姑娘性子急躁,欲图暴
起伤人,大家总不能先让她放倒几人泄泄怒气,再好声好气劝她吧?」

  满心怒火涌上喉头,聂阳双掌齐出,左右二人被他影返牵扯,登时飞出数尺,
摔在就座诸人脚下,他一手指向仇隋,不愿再管什么证据,大吼道:「邢碎影!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此生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旁人闻言都是一惊,纷纷侧目望向仇隋。可仇隋却好像一时呆在了那里,一
手端着茶杯,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聂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断空子不知何时不见,林鹤鸣、赵万钧负责白昼围山,与仇隋关系最近的三
人均不在场,倒是净空大师白眉微皱,喝住了出手众人,朗声道:「聂施主,你
这话从何说起?」

  聂阳环视一圈,云盼情娇喘吁吁的站在他身旁不远,手中长剑犹在滴血,田
义斌眉心紧锁,显然并不赞同,慕青莲叹了口气,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无奈,胸腹中鼓荡的苦闷烦躁,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双拳紧握,望着
仇隋,大声的说了出来。

  曾经发生过的,和他正在猜测的,他都长话短说的讲了出来。

  他说完的时候,孙绝凡也踏进了门内,直截了当说道:「怀疑仇隋的,加我
一个。」

  仇隋低下头,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他并未回答任何一句指责,仿佛回
答任何一句,都是对他身份的侮辱。

  这已是最好的回答。

  一众天风弟子忍不住大声的喝骂起来,鲁英虹也怒道:「姓聂的,你自己大
错特错,不知悔改也就罢了,对仇掌门污蔑造谣,东拉西扯转移视线,好下作的
手段!和你这种人,讲什么江湖道义也是白费!清风烟雨楼的女娃,给我闪开!」

  话音落处,鲁英虹双掌一拍,身后座椅应声碎裂,她高壮身躯斜纵而出,径
直掠过云盼情身侧。

  她对云盼情毫不设防,云盼情反而不好出手,只得跺了跺脚,护在外围,以
防有人夹击。

  田义斌起身出掌,将鲁英虹凌空拦下,沉声道:「鲁女侠,稍安勿躁!无凭
无据的事情,我不好信口开河,但龙十九,的的确确就在这镇上,她早已背叛仁
庄,偷偷入了天道。」

  「那又如何?」鲁英虹怒道,「田老爷子,大家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
龙十九擅长易容,龙十九入了天道,仇掌门有可能是天道中人,那死了的淫贼,
便成了被龙十九易容的仇隋了么!」

  慕青莲面带苦笑,缓缓道:「虽然无凭无据,但这事的确并非绝无可能。」

  净空大师摇了摇头,道:「慕施主,『并非绝无可能』六个字,也太过草率
了。」

  「枉……枉你们一个个号称武林名宿,都被蒙蔽的好象三岁娃娃!都是蠢材!
无可救药的蠢材!」胸中的激荡终于还是爆发出来,聂阳双目赤红,只觉周身每
一个毛孔都在叫嚣,说不出的烦躁之意让他再也无法压抑任何情绪,一字字骂将
出来,骂的无比畅快。

  「助纣为虐的蠢材!死不足惜!」骂声未落,聂阳一声大喝,幽冥掌催起十
二分劲道,劈面向鲁英虹砸去!

  田义斌轻叹一声,侧身滑向云盼情身侧,站定掠阵。

  鲁英虹一掌迎上,喝道:「自以为是的狂徒!别以为有未来泰山在旁,就可
以胡言乱语!」

  田义斌与聂阳有一层亲口承认的翁婿关系,自然被旁人划入聂阳那边,投来
的一众视线,大多带着不解惋惜之意,让田义斌只有皱眉苦笑,无话可说。

  嘭嘭一串闷响,空地中的两人顷刻便已交了七掌,没有花巧,没有虚招,一
掌掌尽是针锋相对。

  聂阳内劲阴柔,幽冥掌又是阴性掌法中的上乘武功,招招出手阴寒沁体。

  鲁英虹一介女流,练得却是大开大合志刚至阳的一十六路大开碑手,内力催
动掌心赤红,带起劲风灼热如炭。

  一男一女,武功却是逆转阴阳,到真是略显奇怪。

  内力根基虽远不如鲁英虹扎实,脱胎换骨后的凝玉内功也使不出八成威力,
但聂阳体内内息终究是浑厚无比,九转邪功存下的累积修为,远胜鲁英虹不止一
截。

  二人一掌掌对击二十余招后,聂阳只是被震得经脉发麻,鲁英虹却已面色赤
红,点滴汗水顺着面上疤痕淌下。

  明明对手掌力不及自己,可招招下去,不见他受半点内伤,反倒将攻去的真
气耗得干干净净,鲁英虹心思虽然并不敏锐,转念间也已想到关键所在,双掌齐
出,借着一震之力纵身后跃,怒道:「你这无耻之辈到底靠那邪功抢了多少女人
的内力!你这一甲子都不止的修为,可别说是你没日没夜练出来的!」

  经这一提,众人才恍然想起,聂阳不仅身负乱伦无道的逆行,还背着九转邪
功害人性命的嫌疑。

  仇隋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在下虽是聂阳亲族长辈,此事却
也不能姑息。只是那些凶案证据并不明了,大家还请不要伤他性命,把他擒下关
在这里,将来仔细调查清楚,也算对聂家世代英名有个交代。」他句尾一挑,向
田义斌道,「田老爷子,碍于翁婿之情,在下也不好勉强你出手相助。你若是想
帮聂阳,还是去找到证据证明他切实无辜,才算对得起江湖道义,免得大家同室
操戈,不是么?」

  田义斌面颊肌肉微微抽动,并未答话,只是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毕竟,他的肩上不仅顶着自己的脑袋,也扛着仁庄威震江湖的名号。

  「聂大哥根本没用幽冥九转功做过坏事!我从旗门镇一路跟着他,我可以证
明!」云盼情按捺不住,反手揭掉面上易容,满含怒气的话音清脆响亮。

  「这位可是清风烟雨楼的云盼情云姑娘?」仇隋双目微抬,彬彬有礼的问道。

  云盼情怒道:「你装的好像!孔雀郡外你那一掌险些要了我的命,现在换了
本来面目,便不认了么!」

  慕青莲又皱起眉头,显然觉得云盼情此刻所言大大不妙。

  仇隋微微一笑,朗声道:「原来云姑娘也对在下颇有误会。也罢,此事必定
还有蹊跷之处,不过你看聂阳现下神志失常,已不能耐心解释,还让我们先把他
制住,等他清醒些再做计较。在下对尊师神往已久,此间事毕,一定登门拜访,
将所有误会一并解开。」

  云盼情手中无凭无据,只觉胸中气血翻腾,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勉力镇定
心神,摇头道:「聂大哥不用你们管,这里头有多少天道中人等着在算计他,以
为我不知道么!你们要真是为他好,就让我把他带走,凶案也好,他们兄妹的事
情也好,将来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真把自己当作清风烟雨楼了么!」鲁英虹生平最恨之
事几乎被聂阳占了个全,方才交手又没占到半点便宜,说什么也不肯放他离开,
登时便道,「他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如此多的正道高手在场,还能让他不明不白
的丢了性命么!你这是瞧不起我们不成?」

  「废话那么多,小姑娘要为情郎出头,一并拿下关到一起就是,到时候郎情
妾意,说不定过后还要给咱们备份谢媒大礼。」焦枯竹一心要从聂阳身上谋图薛
怜性命,在旁阴恻恻道,「说也奇怪,这小子不过是眉清目秀而已,竟然一身的
上品桃花,田爷的千金甘愿下嫁,自个的妹妹非要委身,这丫头明知如此,还肯
在这儿替他搏命。等抓住这小子,可要好好问问,这是调了碗什么迷魂汤。」

  这夹枪带棒的几句,轻描淡写便把云盼情所作所为定为受情所困。

  云盼情又羞又怒,偏偏还无法反驳,只得一跺秀足,怒道:「你们这帮人好
不讲理!有本事的,就把我们一起拿下好了!」

  仇隋淡淡道:「云姑娘此刻不太冷静,大家尽量不要伤到她,免得让谢楼主
难做。田爷,刀剑无眼,你不妨先回房休息吧。」

  谈话间,聂阳一直站在原地垂头不语,只是紧握的双拳不住地颤抖,似是在
苦苦压抑着什么。田义斌一直盯着聂阳,此刻听到仇隋显然准备动手的话,只是
向后又默默退了两步,仍不离开。

  慕青莲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田义斌身边,闭目不语。

  云盼情知道激战将至,一个箭步冲到聂阳身边,关切道:「聂大哥,你没事
吧?你振作点,咱们一起冲出去。月儿姐姐受了伤,你不去找她怎么行!」

  月儿……对,仇隋绝不会就这么放过月儿的,还不能……不能再这里倒下。
聂阳缓缓抬起头,苦苦压制住狂暴之气后,他面上少了几分狰狞,却多了几分扭
曲。

  云盼情的提醒,让他仅存的神智清楚的明白了这时候他最该做的是什么。

  不是公道,不是真相,更不是去杀仇隋。

  而是逃走,去保护危在旦夕的月儿!

  「好,咱们走!」聂阳运力在云盼情背后一推,她借力挥剑飞起,聂阳紧随
其后,快步冲向厅门。

  「做梦!」一声冷哼,焦枯竹瘦削干瘪的身影一闪拦在云盼情面前,枯瘦十
指夹带数股阴风直取她纤细腰肢。

  鲁英虹本就未曾退下,紧接着再度出手,双掌一错让过云盼情劈向聂阳面门。

  单敬诚眼前一亮,双腿一蜷蹬上椅面,从侧面直扑聂阳肩颈。

  几乎同时,武功较差的年轻人们冲向厅门,要把这唯一的出口层层封住。

  孙绝凡面无表情站在门槛内侧,双掌一分,咔嚓一声,将门轴劈的粉碎,亮
明了力保聂阳退路的态度。

  碎裂声中,云盼情气沉双腿,剑风横引,极为巧妙的拦住焦枯竹十指来势。
本想顺势削断他指尖凶器般的细长指甲,不料那指甲黑中透亮,也不知是用什么
药水泡过,叮叮格挡在剑刃锋锐之处,竟丝毫无损。

  另一边聂阳一掌接下鲁英虹,一掌化去单敬诚拳劲,两股真气左右交加,迫
的他倒退两步,生生踏裂足下两块青砖才算稳住身形。

  单敬诚拳法轻灵迅捷,双足连踏,绕往聂阳侧后连连出招,鲁英虹掌风雄浑,
手起臂落恍如开碑裂石,沉重无比的压向聂阳面门。

  聂阳低喝一声,顾不得走火入魔的风险,强行用幽冥九转功运转体内凝玉真
气,双腕一转左右伸出,强要用影返手法借力打力。

  只是这影返练到登峰造极,论起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仍比不上玄门正宗的太
极神功,鲁英虹盛怒之下,掌力更重三分,聂阳腕骨一震,竟仅是引偏了半尺不
足,掌风擦过面门,令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单敬诚的拳劲倒是被他擒个正着,可他掌心黏劲才一吐出,就觉对方手臂霎
时好似被抽掉了筋骨,连星点真力也没能借为己用。

  聂阳微微一怔,两个对手却毫不停滞,鲁英虹拧腰旋身单掌横斩聂阳腰间,
单敬诚足不点地瞬间连出五拳,瘦削拳头仿佛一化为五,将聂阳后心上下左右一
并笼罩。

  一快一慢,一钝一灵,聂阳应接不暇,只得展开狼影幻踪,蹭着鲁英虹掌沿
斜身向前躲去,单敬诚的拳力虽然不及,却将整个背后空门亮在那边一列座椅之
前。

  幸好两名高手前后夹击已经颇为过火,剩下诸人自持身份也好,另有图谋也
罢,并未乘隙出手偷袭。反倒是云盼情心急如焚,强催三道剑气逼开焦枯竹搜魂
十指,连退三步与聂阳后背相抵,低喘道:「聂大哥,不能久战,咱们耗不起。」

  焦枯竹本就不愿与清风烟雨楼结怨,此刻得了空暇,立刻闪身抢到鲁英虹身
边,哑声道:「单老头,那女娃你去对付,这匹疯了的小狼,我有大用。」

  单敬诚不轻不重冷笑一声,一拳挥向聂阳胸口,道:「小老儿才不去自找晦
气。姓谢的你惹不起,难道我就惹得起?」

  他口中一串说着,手上也跟着连连出拳,浑不见拳法应有的厚重霸气,九虚
一实,看的人眼花缭乱。

  云盼情正要转身帮聂阳迎敌,旁边椅上那被单敬诚唤作痴儿的少年突的站起,
愣愣的望着云盼情,突然嘿嘿一笑,右拳呼的一声向前击出。

  也未见痴儿使出什么身法,那一拳却眨眼便到了云盼情鼻尖。

  她心头一惊,不肯让开聂阳背后空门,斜斜一侧,左肩硬受下这一拳同时,
掌中长剑化作万缕清风,顷刻吹过痴儿周身各处。

  这少年面色呆滞,双拳也不似单敬诚轻灵快捷,剑锋嗤嗤划开他衣衫皮肉,
他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呼的又是同样一拳砸向云盼情鼻梁。

  好似他习武以来,就学了这样一拳而已。

  云盼情这次早有准备,一见他沉肩上步,剑风顿时凝往剑尖,直卷对手咽喉
要害。

  没人会觉得清风十三式有多快,但所有死在谢家剑下的人,都不知道那阵风
是何时吹走了他们的灵魂。

  没想到,痴儿的一拳竟也是如此。

  莫名其妙,那一拳就击中了自信可以在最后一刻闪过的云盼情,狠狠的砸在
她已受了伤的左肩上。

  幸好云盼情的剑,也刺透了他的锁骨。

  并非是有意闪躲,仅仅是他出拳的时候,身体会本能的跟着移动而已。

  剑客的直觉让云盼情明白,面前的这个痴儿,比他师父着实可怕的多。

  身后拳剑互伤之际,聂阳也被身前三个高手完全压制。焦枯竹、单敬诚和那
夜叉一样的鲁英虹,若不是初次联手颇为生疏给了聂阳影返施展的余地,他们早
已让聂家的血,流在聂家的土地上。

  云盼情盯着痴儿右拳不敢回身帮忙,聂阳苦苦支撑,眼看就要被鲁英虹一掌
接一掌的大开碑手逼离云盼情背后时,门口一声冷哼,一股更加阴寒几分的幽冥
掌力汹涌袭来,鲁英虹只得侧身还了一掌。

  得了这稍纵即逝的空隙,聂阳一声怒啸,一招破冥通天破开单敬诚密集拳网,
右肋硬吃下焦枯竹一爪,逼得单敬诚不得不与他硬碰一招。

  一声闷响,单敬诚踉跄后退两步,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闷亏,聂阳却也被震得
气血翻涌,勉强闪向一旁,靠着影返卸力,仍被焦枯竹追击得手,胸前衣衫开裂,
平添两处爪痕。

  孙绝凡清理门口那些年轻人得心应手,与鲁英虹对上却略占下风,她经过一
次武功全失,内力比起鲁英虹逊色不止一筹,三掌过后便知道不可硬拼,只得摆
开幽冥掌的简单招式,小心应付。

  云盼情没了护住聂阳背心的压力,双足交踏离开原地,步法配合之下,清风
十三式寒光暴起,痴儿若还是傻乎乎一拳挥来,定叫他那条右臂有来无回。

  偏偏痴儿一步踏上,仍是那平平一拳,呼的一声砸进那要命的剑风之中。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云盼情微微蹙眉,最后关头收回七成力道。不料青蒙蒙
的一个影子一闪,痴儿的左拳,竟鬼魅般轰上了她的右肋!

  云盼情一声闷哼斜飞数步,重重摔在单敬诚留下的空椅子上,恨恨望去,痴
儿站在原地,呆愣愣复述口诀般道:「右拳打不中的时候,便出左拳。」

  这呆呆的小子,左拳比右拳竟然快了十倍不止!

  这还是左边的锁骨被刺,血流不止的情形下。

  若不是一看便知道脑筋不好,这少年在江湖上至少也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孙绝凡节节败退,转眼也退到了痴儿附近,她扭头见他右肩一沉,心知不妙,
双膝一弯拔地而起,凌空与鲁英虹连对两掌,飞跃而过,翻身站定。

  果然,孙绝凡才一纵身,痴儿的拳头便已经到了她方才所在之处。

  只不过,现在站在那里的,却是收足不住的鲁英虹。

  鲁英虹全副精神都放在纵身而起的孙绝凡身上,并未想到这拳力惊人的少年
竟然会完全不懂收势。就听咔嚓一声,惨呼乍起,鲁英虹右肩肩胛,已被那一拳
打得碎裂开来。

  孙绝凡乘虚而入,幽冥掌无声无息印在鲁英虹肋下,将她高壮身躯一掌击飞,
如断线纸鸢,直直飞向门口,落进满地痛呼不起的年轻弟子之中。

  单敬诚正与焦枯竹左右夹攻,余光瞥见方才一幕,面色顿时一变,双拳虚晃
闪身从聂阳身边掠过,急冲到痴儿身边,双掌牢牢按住他肩膀,沉声喝道:「莫
慌!不是你的错!」

  哪知道鲁英虹急怒攻心,强撑起身开口便骂:「姓单的!你从哪里找来这么
个呆子徒弟!打起架来不分敌我的么!」

  痴儿面颊一颤,脸上登时变得苍白没有血色,双肩瞬间绷紧,锁骨被刺出的
伤口噗的喷出一股血箭。

  单敬诚暗叫一声不好,一个鹞子翻身抢到鲁英虹身前,双臂一张叫道:「不
要急!他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痴儿一呆,面色稍稍和缓,他颤了颤嘴唇,还未开口,灰影一闪,孙绝凡已
欺至他身后,一招幽冥掌,便将他送到单敬诚身边作伴去了。

  陡然少了两名强敌,云盼情压下肋侧骨裂般的剧痛,快步赶向聂阳身畔,一
剑罩住了焦枯竹漫天飞舞的利爪。

  仇恨化成的动力的确难以想象,焦枯竹前半生苦心钻研医术,武功只是他用
以了解内伤外患的手段,杏林盟惨案之后,他竟脱胎换骨,练出了一身阴狠毒辣
的一流功夫。

  只可惜,聂阳的动力,与焦枯竹并无太大不同。刚一落入单打独斗的境地,
焦枯竹便被聂阳一股股隐含掌风逼住,只能仗着指甲坚硬锋锐,勉强维持胸前关
口不失。

  此刻剑气并击,就算是弱了许多的清风十三式,他也抵挡不住,焦黄面皮上,
已急得落下汗来。眼见孙绝凡将单敬诚拦在数步之外,他心下顿时怯了,枯骨搜
魂手威由心生,他本就对聂阳并无恨意,此刻气势一减,缩手缩脚,几招间便被
聂、云二人攻的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两旁又有几人按捺不住,起身助拳,无奈功夫略逊,云盼情缠住焦枯竹十余
招的功夫,便都被聂阳幽冥掌打伤退回。

  经脉之中内息奔腾,幽冥九转功好似一根纤细金线,缠着凝玉真气强行为聂
阳所用,时间推移,他这强运的功法也愈发熟练,影返威力终于达到颠峰,幽冥
掌力一招比一招阴寒彻骨,返身一掌逼得焦枯竹硬接,竟将他震飞丈余,踉跄退
到仇隋身前。

  唇畔泛起一丝莫名笑意,仇隋拍了拍焦枯竹肩膀,柔声道:「焦兄,你且退
下休息片刻。在下也算聂家半个家长,此时怎好只让各位帮忙。」

  单敬诚才刚占到上风,就被云盼情帮手迫回,孙绝凡扭头叫道:「聂阳,走!」

  此刻无疑是逃走的最佳时机,净空大师与宋贤都稳坐原处好似没有出手的打
算,站定观战的田义斌与慕青莲反倒令不少人碍于情面不好出手,到门口的通途,
只不过有一群躺在地上呻吟的伤者而已。

  但聂阳没有走。

  他反而转过了身,紧紧握住了拳。

  只因,仇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缓缓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剑鞘。

  仇隋已站起。

  聂月儿却已快要倒下。

  从镇中逃出来已经几乎费光了她最后一丝体力。

  即使内力仍在,失血过多的身体却再也没能力压榨空虚的经脉。

  离那酒肆还有七八丈远,她怎么也迈不开步,只好扶着身边的那棵歪脖老树,
站定在原地,低头喘息起来。

  头昏,脖子的力气仿佛也变得不够,真想就这么坐下来,靠着树干沉沉睡上
一觉。月儿咬了咬嘴唇,可痛楚也已无法带给她更多力气,受了重伤的身体,显
然已经到了极限。

  她抬起眼,看着不远处门边傻呵呵的看着她的那个小二,犹豫了一下,还是
向他招了招手。

  那小二嘿嘿笑了笑,抬起胳膊用套袖蹭了蹭鼻涕,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好像左腿还有些不灵光。

  月儿摸了摸袖袋,里面还有几个铜板,只是叫他帮忙请个酒肆里的客人过来,
应该足够了吧。

  小二走近。他看着她身上的血,仿佛才发现这其实不是衣衫原本的颜色一样,
啊的惊叫了一声,粗布裤档瞬间湿了一片,战战兢兢的转身就要跑。

  月儿连忙叫道:「小哥,别走。我……我有事请你帮忙。」

  小二斜着眼瞄了她两下,抖着手指着她的软剑,结结巴巴说道:「你……你
把那个……丢……丢了。」

  月儿握了握拳,手腕确实提不起力,留着这把兵器也已毫无用处。她叹了口
气,勉强把软剑丢到一边。左手每次动弹都会牵扯伤口,她便换了右手拿着那几
枚铜板,亮在掌心,道:「你帮我个忙,这些铜板,便都是你的。」

  那小二歪着脖子走近两步,嘴角拖着一道口水,哼哧哼哧喘了两下,含糊不
清道:「你……你也忒小气了,人、人家出手,都、都是成块的碎银子,这……
这么几个铜板,也、也拿得出手。」

  月儿一阵气闷,偏偏还要求这呆子帮忙,发作不得,只好软言好语道:「小
哥,我身上正好没什么银子,不过我朋友有。等他们来帮忙,一定补给你一锭大
大的元宝。」

  小二呆头呆脑的抓过她掌心铜板,拿出一枚放在嘴里傻乎乎的咬了一口,呲
牙咧嘴的弹了弹腮,露着一口黄牙,凑近道:「当真没银子了?」

  闻到一股蒜臭,月儿忍不住皱眉把脸扭到一边,忍着怒气道:「没了,但我
答应给你的,绝不会少你。」

  若不是此刻她周身疲软无力出手,早一掌把这贪婪小二放倒在地。

  「不信。让我搜搜看。」小二翻白瞪她一眼,突的伸出双手,一手摸向她腰
带内侧暗兜,一手掏向她襟内口袋。

  就算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女子,这行为也无礼至极,月儿羞怒交加,聚起一口
残气一掌拍向他额头,「无耻!」

  小二左手一抬,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月儿就觉掌心一痛,好像被蜜蜂蛰了
一口,她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腕看一眼伤处,一股麻痹便沿着手臂急速攀升,
一眨眼的功夫,竟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那小二仍是一脸呆样,双臂却上下来回动了起来,两只手掌动作极快,比江
湖上的寻常高手也毫不逊色。

  随着那小二双手所及,月儿双膝、腰侧、肩头、肋下皆被同样刺中,不过三
五次呼吸之间,她自脖颈往下,就已没有一处还能由她支配。

  「你、你是什么人!」月儿牙关紧咬,心中恼恨自己麻痹大意,无奈四顾无
人,只得高声问道,盼着能从酒肆中引出他人。

  果然,一个面目憨厚的中年女子不明所以的走了出来,远远喊道:「木头,
你干嘛呢?树下是谁?」

  那小二也不回头,右手一甩,一道乌光直飞过去,钉入那妇人眉心。那妇人
双目圆瞪,血痕从鼻梁两侧流下,连惊叫也没发出一声,便软软倒毙。

  「等我解决了碍手碍脚的杂碎,便来好好搜你的身。」小如绿豆的一双眼睛
陡然放出淫邪光芒,那小二身形一转,身材虽仍十分矮小,驼背却已挺得笔直,
双臂一展,便已飞纵到酒肆门口,闪身入内。

  就听酒肆里响起两声凄厉惨叫,紧接着,那小二又出现在门口,将套袖随手
扯下,一边挽起衣袖,一边向月儿走来。

  「你到底是谁?」月儿死死盯着他,咬牙问道,「天道么?」

  那小二皱了皱鼻子,讥诮道:「我可不想沾上一身伪君子的臭味,一手拿钱,
一手办事才叫痛快。啧啧,名门正道的小妞别的惹人讨厌,还好长相大多不错。」
他抬手捏住月儿脸颊,称斤掂两一样搓了一搓,「拿了那么多银子,还道是有多
难对付,原来不过是块送进嘴里的肥肉。」

  「是仇隋派你来的?」月儿怒瞪着他,喘息着问道。

  那小二抿了抿嘴,手掌一滑,已摸在她颈窝旁侧,他身量颇低,这样摸着也
要抬起手臂,「谁肯给钱,就是谁派来的。别的我从不多问,更不多说。」

  粗糙的掌纹蹭过汗津津的颈窝肌肤,让她头皮一阵发麻,说不出的恶心,看
他目光已经在自己胸口打转,霎时间万念俱灰,一松下颌,便要往舌根咬下。

  小二抬指一点,戳在她人迎穴上寸许,又是一股刺痛传来,叫她连咬合之力
也瞬间丧失,「你可莫慌着寻死,让你痛痛快快见了阎王,我可要少拿三成银子
不止。」

  「按说,我是该把你弄到山上,让兄弟们都乐呵乐呵,大家都痛快,我也能
多拿银子,何乐不为。」他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欣赏着月儿绝望愤怒的不甘神情,
双手缓缓解开她领口盘扣,淫笑道,「无奈山下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带着你这么
个大姑娘,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溜不上去。只好将就将就,往其他镇子找家
窑子,先把你安置了再说。」

  他往月儿高耸酥胸上淫笑着捏了一把,轻轻一扯,腰带跟着松脱,布裙连着
里衬掉在地上,露出一双染了些许血迹,仍白嫩修长的美腿。他双目放光,盯着
那两条高过他肚脐的长腿看个不休,口中道:「送到那边,也是拿银子办事。你
刚才说要给我银子,却只给了几个铜板,干脆就让你提前开张做笔买卖,当作还
了我的帐,如何?」

  月儿急火攻心,几欲晕去,偏偏口中也中了那毒,连骂也骂不出来,憋的满
面通红,连原本封住的伤口都破了一股血丝出来。

  小二微微弯腰,双手陶醉的抚摸着月儿玉润柔滑的腿股肌肤,赞叹道:「当
真不错,这双腿这么有劲,到时候废了你的功夫,盘在客人腰上,夹起来不知该
有多快活,骑你一次,起码也值五十两。你方才说要给我一锭元宝,还真是恰恰
刚好,那我就老实不客气的笑纳了。」

  月儿靠在树上僵如枯木,可周身感觉却是清清楚楚,那一双脏手摸来摸去,
好似十条爬虫,恶心出一层鸡皮疙瘩,摸了一阵,他脖子一歪,竟一嘴咬在她大
腿肌肉之上,牙关紧合,滑溜溜的舌头前舔后蹭,染出一片粘糊糊的口水。

  怒气几乎冲破天灵,月儿闷声哼叫,却连吐口唾沫在那小二头上也办不到。

  那小二红着双眼撒开嘴巴,满意的看着玉腿上留下的赤色牙印,兴奋如狂,
歪头又是一口,咬在另一条腿上。

  牙咬舌舔,又痛又痒,到了第四口,他那大头终于还是挤进了月儿双腿之间,
啊呜咬在粉白细嫩的雪股内侧,离那兜着汗巾的私密桃源不过数寸。

  一身血脉仿佛霎时被抽得干干净净,月儿心头一片空茫,两眼望着灰蒙蒙的
无边苍穹,怔怔落下泪来。

  若是失身于此,今后还有什么脸再见哥哥?今后还有什么活在世上的必要?
可听这人的意思,却是要她连死也做不到,恐怕多半是要毁去她的容貌,断了她
反抗的能力,卖进娼寮妓馆,从此千人骑万人跨,变成淫贱无耻的婊子。

  小二的嘴又咬在了另一边的同样位置,这次舔的滋啧作响,显然已到了亢奋
无比的时候。

  她缓缓闭上眼睛,最后在心里念了一遍哥哥的名字。

  当身体被这人玷污的那一刻,以后,请当作这世上已没有聂月儿这个人吧。

  就在她这样祈求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你是冯断?」

  她满怀希望的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更让她绝望的身影。

  那杏黄长衫只剩下一边衣袖,断开的地方,犹能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中那段
森森骨节,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冷漠,原本掉在厅中的窄细长剑,斜斜别在他的腰
带上。

  「断空子,你来做什么?」冯断不满的嘟囔一句,依依不舍的在月儿大腿上
拧了一把,这才整了整腰带,站直身子,「我这边暂时不接新买卖,这可是你们
老大说的。」

  「我来找她。」断空子冷冷的盯着月儿近乎赤裸的下身,目光中闪动着异样
的火焰,「为了这条胳膊。」

  冯断盯着他的断臂,笑道:「你竟被这丫头砍了一条手臂,你们崆峒派的剑
法,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也不理会他的讥笑,断空子一步步走到月儿身畔,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我
崆峒派剑法的确不够精妙,但砍下一条胳膊,也已足够。」

  冯断皱眉道:「她已经伤成这样,你再弄残了她,只怕会要了她的命。我虽
然说过活要奸人,死要奸尸,可那只是玩笑,当不得真。」

  断空子没再回话,只是缓缓将长剑抽出,紧紧握在手中,指节都捏得发白,
泛起死鱼般的色泽。

  「好好好……这年头主顾最大,不过你们老大怪罪起来,你可得说清楚,这
条手臂,不是我要看的,到时候没有客人愿意干她,可不能怪我。」冯断颇为遗
憾的舔了舔嘴唇,双眼仍盯着那双微微颤动的修长雪腿。

  他就喜欢长腿的女人,姓冯的那个小妞,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由他亲自出马
抓住,兄弟们爽了一轮后,让他痛痛快快的把她大腿咬了个血肉模糊,现在想起
那时候嘴里肌肉弹动的感觉,回想着牙缝里渗进去的混合着尿骚味的血腥气,他
就觉得胯下的老二硬的要死。

  既然这姓聂的小妞已经免不了断只胳膊,不如把她卖掉之前,就彻底玩玩她
的大腿好了,反正已经残了,索性让自己好好高兴一把,大不了把她扔进乞丐窝,
照样有的是爷们肯爬上去。

  他心里正计较着,余光瞥见断空子举起了剑,连忙凑进几寸,紧紧盯着月儿
胯下汗巾。

  他喜欢看女人痛的尿出来的样子,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有这么一双好腿的
女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道剑光闪过。

  猩红的血浆四下飞溅。

  一条右臂落在地上,五指紧紧蜷曲,仿佛仍想握成一个拳头,打在断空子的
脸上。

  冯断很了解那种愤怒。

  因为血是他的。

  胳膊,也是他的。

  「你——」冯断又惊又怒,一声斥骂还未出口,断空子的剑光又是一闪,这
次斩向的,却是他的头颅。

  「剑客,岂能死在你这种人手上。」断空子冷冷说道,窄细长剑化作一道寒
光,迅捷无比的连连划向冯断胸颈要害。

  右手一失,冯断看家的暗器本领便和废了无异,他勉力躲闪,却发现自己方
才小视的崆峒剑法已织成一张绵密天网,每一道网线,都是一道要命的寒光。

  嗤嗤、嗤嗤……轻响不断,血溅不休,须臾二十招过,又听冯断一声惨呼,
左边臂膀终归还是没能逃过断空子凌厉剑招,被齐肩绞断,飞出数尺。

  「鬼煞……不会放过你的……」避无可避,冯断双目怒瞪,看着那柄长剑穿
胸而过,他额上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断空子,噗的一口鲜血,喷在那长衫之上。

  断空子冷冷盯着他,缓缓将剑拔出,转身,向月儿走去。

  冯断矮小的身躯,随之倒下。

  断空子站在月儿身前,先是拍了拍她肩腿穴道,旋即发现并非被点中,而是
各处都有一点紫黑小孔,他眉头微皱,一抖手中剑尖,在她颈上伤处挑出一条血
口,跟着二指点住血口左右,内力到处,一股微微发紫的血浆汩汩流了出来。

  口中麻痹稍减,月儿抬眼望着断空子,问道:「为什么?」

  断空子道:「我已说过。你岂能死在这种人手上。」

  月儿讥诮道:「你的意思,便是我应该死在你手上么?」

  「即便是,也不是现在。」断空子闭上双目,似是在回想之前断他手臂的那
招寒天吹雪,「下次我一定会赢,到时候,我会堂堂正正的砍下你的左臂。」

  月儿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是什么守信君子,也不打算和你做什么约定。」

  「你好后,我会找你。」断空子的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只有方才说起一定
会赢的时候,才有了那么点温度。

  似乎是想到解药可能在冯断身上,断空子转身又走到尸体旁边,蹲下寻找起
来。

  月儿心头稍松,好奇心起,问道:「你这么做,不怕天道惩罚你么?」

  听刚才他与冯断的对话,加上之前崆峒弟子也在镖队中帮忙,断空子的身份
显然已不难猜,月儿并不是笨蛋,这事暂且忘却了与哥哥有关的烦恼,自然很快
便想明白。

  断空子沉默片刻,才道:「天道本就不是用来与这种败类同流合污的。这种
人,该死。」

  月儿哼了一声,道:「若仇隋仇大掌门也是这种人呢?」

  断空子显然并非一无所知,他的口气也带上几分萧索,淡淡道:「若真是这
样,那,他也该死。」

  「哼,若真是这样,你肯动手杀他么?」月儿恨意上涌,索性直接问道。

  断空子摇了摇头,道:「我杀不了他。这里的人,没人杀得了他。」

  仇隋的武功,莫非到了什么极高的境界了么?月儿面色一片惨白,想起哥哥
还留在那厅中,若是仇隋亲自动手,哥哥岂不是有败无胜?

  比起解药,哥哥的性命才更重要,她咬了咬牙,连忙道:「断空子,我……
我求你件事!」

  断空子一怔,似乎没想到月儿会开口求他。

  「你……能不能帮我去一个地方传句话给一个人?我、我想求她去救我哥哥。
你若答应,我一旦康复,一定第一时间找你,与你好好一较高下!」月儿心急如
焚,面上神情也尽是卑微的乞求,哪里还有半点剑客的模样。

  断空子冷漠的眼中微微浮现一丝暖意,他长身站起,大步走向月儿,道:
「好,你说。」

  月儿顿时满心欢喜,开口道:「在镇子……」才说了三字,她的神色便陡然
大变,惊慌的看着断空子,颤声道,「你……你……怎么……怎么会……」

  断空子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望向自己胸前,讶然发现,刚才冯断喷在他胸前的
那一口鲜血,竟不知何时变成了莹莹惨碧,无声无息的蚀穿了胸前衣物,深深陷
入他肌肤之中。

  而他竟浑然不觉,没感到半点疼痛。

  他连忙回手想去点胸口穴道封住血脉,但那块惨碧色泽竟如地狱业火,顷刻
便侵蚀入肉,一转眼就已烧透了他的外皮,血淋林的胸腔,竟就那么裸露出来。

  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上,断空子的身上开始冒出混合着焦臭的白烟,他低下头,
看着身上的皮肉迅速的消失,似是不能相信自己竟会如此死去。

  断空子倒下的时候,冯断的身上也开始冒出阵阵白烟,想必是临死前,冯断
吃下了鬼煞的碧火蚀骨丹,靠那最后一口毒血,为自己报仇雪恨。

  纵然已在山上见过鬼煞的这种手段,月儿看着断空子这般死去,心中仍是说
不出的难过。

  还有更多的绝望,天色将晚,这空旷的三岔道口,怎么还会经过寻常旅人?
她下身仍近乎赤裸,身上的毒也并未解开,不论来的是什么人,她都毫无抵抗之
力。

  半晌后,夜幕统御了无边大地,阴云密布,月儿身边的树影下,已暗的伸手
不见五指。

  风渐渐大了。

  耳畔的风声中,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响动。

  她扭头,瞪大眼睛看了过去,被风吹动的枝叶乱影之中,只能看到几个衣衫
褴褛的身形,带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往酒肆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几个男人,她不认识的,乞丐一样的脏臭男人。

  酒肆里只有尸体,没有酒。

  不管来的是谁,都一定会发现她的。

  她听着自己变快的心跳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夜色,渐浓。

  无星,无月。

  乳硬助性:第九十七章

                (一)

  身后追来的人似乎被谁挡了一下,她也无心留意,她只记得要跑。远远地跑。

  离开那个充满谎言的地方,离开那些可耻可恨的骗子。

  离开那个,叫做传销窝点的地方。

                (二)

  她奋力蹬了一下地面,却觉得原本轻盈的身子此刻重如磐石,非但没有跃起,
反而踉跄数步险些栽到。

  「可恶……真的该减肥了么?」

                (三)

  只可惜这一幕,他看不到。

  他布满血丝的眼里,看到的只剩下屏幕中舞动的白石茉莉奈、川并舞夏、橘
梨纱、小西悠、河爱杏里……

  月儿?月儿是谁?

                (四)

  无奈,胸腹中鼓荡的苦闷烦躁,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双拳紧握,望着
仇隋,大声的说了出来。

  曾经发生过的,和他正在猜测的,他都长话短说的讲了出来。

  「请参见如影逐形一到九十六章。」

                (五)

  「枉……枉……枉……汪汪汪……」

  「……」

                (六)

  碎裂声中,云盼情气沉双腿,剑风横引,极为巧妙的拦住焦枯竹十指来势。
本想顺势削断他指尖凶器般的细长指甲,不料那指甲黑中透亮,也不知多少年未
曾洗过,叮叮格挡在剑刃锋锐之处,竟丝毫无损。

                (七)

  就听酒肆里响起两声凄厉惨叫,紧接着,那小二又出现在门口,将套袖随手
扯下,一边挽起衣袖,一边向月儿走来。

  「你到底是谁?」月儿死死盯着他,咬牙问道,「咕噜么?」

  「My preci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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