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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古香] 【别有香】(佚本)作者:【明】桃源醉花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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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藏香饵樨子遭魔

  诗曰:

  世人贪色接无穷,猥红拾翠心沖沖.

  勾栏曲院欢无限,刻意思想龙阳童。

  安排香饵设网罟,百般招引向牢笼。

  少年痴迷不自重,一朝投入身难容。

  欢思插趣及尖趣,陡然 尽木桐官。

  幸得天姬爱年少,从此得占春林红。

  欢怀已洒昔时恨,后庭换得前溪溶。

  这首词,单道人的好色。至挟娼搂妓,在琼右瑶。列姬妾于 前,设歌儿于
曲室。亦可谓极意欢 , 心夭冶。看将起来,此外任你驼峰熊掌,凤脂麟膏,
也没这件爽口。任你凤箫檀板,锦瑟鸾笙,也没这件娱目。任你狐裘千腋,锦绣
万重,也没这件暖体。任你琥珀为浆,松菊成酝,也没这件醉心。

  则人于女色,亦至矣尽矣。滥觞之极,遂好起男色了。咸谓美男可以破老,
无个人不想慕。那邓通子瑕,宋朝之所为。而南风之竞,至今尤盛。诗云:

  世道 阴日,南风扇落尘。

  角弁游冶子,都欲   。

  惟世上人好这一件事,遂有那逢人所好的,就来做这一件事。 生得有颜色,
略象个人儿,也去学做作。梳一   极光的头儿,把些鹿角菜浸了水,抹得那
头儿一丝也不乱。侧边簪一朵茉莉花儿,或一两朵 兰。穿一身极洁净的衣服,
必用那红裤儿,等人见了动情。也学丢眼色。说两句勾引的情话儿,哄得人下了
死工夫,千方百许去钻。

  钻着了,或迷恋不肯歇。弄得人家里,或夫妻不和,或家计零落,或沾染闺
壶,或因而争风起衅,或因而吃醋搆争,皆是此辈。

  即所谓:一入迷魂阵,心神如醉痴。

  那些小伙子做歇,龙阳被人 歇。亦思要去 人,道失歇便宜,也要去讨些
便宜。那知便宜不曾讨得,反又失了便宜。武林有一地,名回回坟头。那个去处,
都是落船埠头。客商凡欲至苏州,以到北京,俱走此落船过坝。亦大码头去处。

  故大商巨贾,往往在那里居祝内有一收珠宝的回子,极好这风。无奈那厥物
大,把这些龙阳弄怕了,并没一个上门。况那些个做龙阳的,又会回脸。看你鼻
子生得大,就绕得那仄物大。他就怕你了,不敢来惹。凡是回子,俱是大量子洞。

  任你惯战老龙阳,谁来惹你大鼻骚达子。故生个大鼻的人,毋论是回子,不
是回子,小官见了要别转了头。诗云:

  大鼻人称塞上胡,风流队里唤辜辜。

  龙阳陡遇忙遮眼,畏尔冲锋战气粗。

  因说清澜街,有一个小伙子,年约十七八光景。爱华丽,爱洁净,打扮得像
一枝出水的芙蓉。人看他,疑他是个龙阳,不知他不屑为此勾当。人上每每看相
他,俱不得到手。也是个极高傲难得的小官。然心中要去勾 人的妇女,常常被
他一搭就上。唤名狄子经。不知磨了多少妇人的眼睛,动了多少男人的想慕。

  一日穿了一身新衣服,手里拏了一柄白竹骨重金面的扇子,裹着条白绉纱汗
巾儿,配着下面白绫袜,大红履。在街上慢慢的踱,只把一双乌珠儿,望着人家
窗口。看有那妇女,或在窗前做生活的,或闲立看街的,他就不转睛去看。或那
妇人见他打扮得齐整,又且生得标致,看他一眼儿,他就立了脚看个不了。诚有:
念念思红粉,心心想玉人。

  忽日,子经步出羊坝头来。这个去处极热闹的,凡奇异的东西,他处买不出,
羊坝头断然有。故人烟凑集,往来交易的最多。子经把眼瞧着,见些人挨挨挤挤,
道:「好热闹,好兴头。」恐又被人踏污了鞋袜,向人檐下没人处走。只见一个
女使儿,手提着一个小小撞盒,见人多了,低了个头,也向那没人处走。

  子经打着眼道:「那家的姐儿,头也不抬一抬,不知庞儿生得何如。」故意
挨将拢去,把他提的盒来一撞。那女子抬头一看,见是子经,又生得好。不甚大
恼, 笑道:「大大的一条路。怎么乱撞。」

  子经看他庞儿,甚有几分颜色,亦且动火。假意道:「姐姐,失错休怪,姐
姐那里去?」那女子道:「我家娘叫我亲眷人家去,如今回来。」子经道:「你
家里在何处?」那女子道:「在回回坟头。」子经本不是到回回坟头去,见他是
这般说,亦道:「我也要往那里去,同走何如?」那女子道:「你是去,关我甚
事。」

  子经又道:「你家娘今年多少年纪了?」那女子道:「这一发不关你事。你
问他怎的?」那子经见他虽然句句推他,却系句句招他的。于是近身,低低 道:
「姐姐没奈何,你把家中的事,—一细与我说知。

  倘得寸进,决不敢忘。「遂身边递一包碎银,约有二钱,送与丫嬛道:」拿
去权打几个戒指儿。「那女子心中暗想道:」世上也没有这样唐突可恶的人。

  「又把眼去上下细细瞧他一瞧,实生得俊雅可人。又转想家主要思量龙阳,
苦不能够。

  不如骗他回家,与家主受用,有何不美。遂 笑不言。子经又递过银来,女
子接了道:「我对你说罢,只是你要对人说。」那子经道:「我若对人说,头上
生房子大的天泡疮。」女子笑道:「我不好骂出来。房子大的疮,你可不跳出去
了。

  我不说。「那子经又千求万求。女子只得道:」我家娘今年十八岁了。我家
爷有三四位娘,独我姐最好。只是娶养个儿子,再不能够。「子经道:」你家爷
他老了。「那女子笑道:」正是老了。七十多岁,  不     道:「何不
央个人养养?」   道:「又来胡说,这个可央得的。」子经道:「,生出来,
怕不是他的。」是古道:李公吃了张公酒,郑大生儿郑九当。

  那女子接口道:「我 也常有这意思,只是  里不曾有中意的 子。」子
经道:「叫我的亲娘 。烦你引我进去,管情一 ,就中靶子。」那女子道:
「领倒要领你去。你得了好处莫忘我。」子经连忙道:「忘了姐姐的,天 不佑。」

  那女子道:「还 你跟我来。我先进去说 了,悄悄出来领你。你站在外厅
上不妨。」子经 诺。诗云:

  只道佳人入掌来,欢心急欲赴阳台。

  谁知陷阱先排下,权取荆州不用猜。

  两个一路行来,说得火烧。眉来眼去,恨不得一脚就到。子经问道:「你娘
生得何如?」那女子道:「我家娘,天上有,地下无的。莫说他的气度幽闲,性
格温柔。只那一副脸儿,真是风弹得破。 爱的是弹琴着棋,吹箫弄管。你一沾
了手,管你性命也不要了。」

  子经道:「 你娘也多,恐不时来往,叫我怎生存躲。」那女子道:「这个
你一发不要慌。我家房子 , 个娘一个宅子,况又有花园密室。就把你藏十数
个在房里,也没处寻。到了我家,你站在外厅。有人问你,你说是小莲的亲,再
没人盘问你了。」子经欢喜不迭,谢了又谢道:「姐姐你进去就出来,省得我久
等。」那女子道:「晓得。」

  看看到了。只见一带高风火墙,下有个大墙门。女子进那墙门,把眼看子经
一眼道:「跟我来。」子经忙随入。看是一个大天并,上有三间小厅。转到厅后,
又一带墙,又有个小墙门儿。推将入去,是五间大厅。从厢房左侧,转一个弯进
去,乃是三间小厅楼。女子对子经道:「你立在此。我进去就来领你。你莫慌。」

  子经扯女子手道:「此不是耍处。姐姐快来,不要误了事。」女子道:「放
大胆些,有甚的误事。」遂入。子经虽立在那里,心下却是有八九个小鹿撞的一
般,好捏着一把汗。诗云:

  未觑佳人意若何,便思深入锦云窝。

  轻将身试虎狼穴,只信如簧舌误多。

  子经立了一会,不见响动。少顷,一个男子走出来。看见子经,问道:「寻
那个的?」子经道:「我等小莲的。」那人道:「就来了。」竟向外走了去。又
立了一会,又不见响动。子经想道:「万一小莲脱不得身,或一时进不得话。我
岂可在此久立,也要招疑。不如且去罢!」

  走转身,只听得脚步响。忙回头一看,却是路上同来的小莲道:「我说了,
娘甚喜。还有一位娘在房里,打发他去,即来引你入去。」说罢就走。子经扯住
道:「姐姐,我立身不牢。你快来。」那女子点点头,急急的去了。

  子经更认为真,立了老等。又等了好一会儿,又见个人走出来。见子经独立
在厅上,问道:「寻谁的?不喊一声,悄悄立在这里。」子经道:「我等小莲。

  彼适才见我了,等一句话回报就去。「那人洋洋走出道:」我这道是等谁。

  「转出前厅去了。子经等得许久,等得不耐烦。心里欲去,恐怕失了这机括。

  欲不去,又没个影响。正如那:羝羊触入籓,进退诚两难。

  子经等得心焦,挨到软门边,去探头探脑的张。只见一个人,方巾阔服,踱
将出来。见于经窥伺,道:「咄!你是个白撞贼了。我前日失了好些东西,正要
学你这干人。   一件好衣服,见了人说是寻人的,见没有人,就窃取物件。

  正是你这一干。叫小厮们,快拏锁条来,缚去送官。「子经慌了道:」我不
是歹人,我是好人家儿女。「那人道:」你还要油嘴。既是好人家儿女,青天白
日撞入我家来何用?「子经道:」方才。「说了方才两个字,心里又慌了,说不
出。

  那人道:「恁么方才。方才有个同伙要来偷盗么?」子经道:「不是。方才
府上有个女子叫我来的。」那人怒道:「我家有甚的女子来叫你?一发胡说了。

  你说不是盗,是奸么。你不晓大明律,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盗,觉时打死不
论。

  叫小厮们,快拏一束柴来敲这厮。「子经更极了,道:」实是叫我来的。

  「那人道:」那女子叫恁么?「子经道:」叫小莲。「那人道:」我家没个
小莲。

  只是拏去送官。「子经哀求道:」实是一时错走。望乞饶耍「那人道:」你
来的意思儿好不狠,怎么饶得。「子经又哀求道:」恁凭怎的,只不要送官。我
把身上衣服,脱此作谢。「那人道:」谁要你衣服,我家缎绢成箱。只是情理去
不得。

  也罢!

  你还是要官休,要私休。「子经道:」官休怎样?「那人道:」官休。送到
官,去打一顿板子,还要拶一拶,夹一夹,问一个罪  。这是官休。「子经听
了,身子也抖起来道:」私休何如?「那人道:」私休。随我到书房去,把个后
庭花等我弄弄,出了口气便罢。这是私休。「子经听了,羞得满面通红。不好应
承,低头不语。那人道:」趁早,莫要迟疑。「子经没奈何,只得应一声道:」

  私休罢。「诗云:

  耽他傍玉温香好,   崖登 来。

  谁料机深浑未测,后庭先已饱回回。

  那人见子经应承,便将手来相携道:「好了你了。」子经细看那人,却是两
只碧绿巨眼,一个屈曲大鼻。心里忖道:「大鼻子老官,惹不得的。」心虽是这
样想,然亦没奈何,只得要听他了。

  来到书房。那人便要子经去了裤,抹上一把津唾。把个厥物出来,看了也要
惊人。横量量也有三寸宽,直量量也有一尺长,真是一个敲衣裳棒槌。望子经屁
眼里塞将进去。子经当不起,把个身子来扭。那人道:「不许动。若动动,我就
不当数。」子经只得耐住,牙根咬得紧紧的,乞他抽了二三百抽。子经挨不过,
道:「够了。饶了罢。」

  那人道:「你譬如去乞打。」子经又只得熬着。又乞他抽了三四百抽,抽得
身上冷汗来了。子经实挨不过道:「今番够了。饶了罢。」

  那人道:「你譬如去吃拶。」子经又无奈,咬了衣袖。熬他又抽了二三百抽,
抽得身上又如火来,热烘烘个不止。子经实当不得,哀求道:「苦得紧。饶了罢。」

  那人道:「你譬如去吃夹。」子经又垂了头,闭着一口气。挨他又抽了三四
百抽,看看 了,尚搂着不放松。子经又哀告道:「弄多时了。饶了罢。」那人
道:「你譬如去问罪。好了就来了。」子经只得又忍着。吃他又乱抽了百下,方
才泄了住手,还不肯放出。

  道:「好个雪白的屁孔,难道就是这等私休了?」子经哄道:「后日再来就
是。」那人一笑,放他起来。可怜子经半晌尚立不直。这岂不是贪便宜处失了便
宜。那人着人送子经出来。子经怏怏而归。有诗云:

  未得沾花露,柔枝早被风。

  饶伊伶俐煞,贪此受樊笼。

  后狄子经吃了这场苦,再也不敢上街摇摆。纵有些亲戚朋友,或邀他去闯寡
门,或叫他去看妇女,子经摇得头落道:「不去不去,无益有损。」就是在街上
撞见,也不去打一眼,恐怕又是放鸽儿的。真如那:伤弓之鸟,见曲木而高飞。

  故我劝人不要爱小便宜,爱小自然失大。无奈俗人偏要爱小便宜,如狄子经
的故事,更自可笑。试再说听着西湖地方,有一富室姓卜。袭祖父的势,挂一个
青衿。别人好色,或好了水路,便不好旱路。

  或好了旱路,便不好水路。没有两样兼好。那卜生两件皆好,就是极丑的丫
头,他也要去偷偷。就是极獃的小厮,他也要去括括。总是说得好,只要有个洞
儿,他就钻了,不问甚么人品姿色。故人起他个插号,叫做夜盲子,言其不辨青
 也。有只曲儿道:

  瞳眊焉 昏昏,那辨媸妍。

  见嫫母唤作西施,对 童羡是髫年。

  想他有窍便思钻,就是那马牝羊屄彼也欲。

               右调玉胞肚

  卜生有一园,紧靠城湾,与邻劳家园相对。因看城流屈曲,贴水尽栽柳树。

  柳吹如浪,绿水参差,点缀些白鹭沙鸥,小舟鱼艇,宛如在画图中。劳家建
一楼,四围皆朱栏,映以明窗。凭栏一望,溪流似玉,城墙如带,迎风弄月。劳
家不时有人笑语其间。

  卜家亦筑一阁,凌空墙外,与劳家楼相望。使设一板,亦可暗而渡也。劳家
有子,小名景郎,字子承。年才十六,垂发在肩。然生得极俊雅,极潇洒。一日
独自登楼,倚窗闲眺。看那三四点的白鹭,与那两三对的沙鸥。悠悠水次,垂垂
柳梢。真是一派天然景致。诗云:

  屈曲城壕柳浪迷,鸥飞鹭展杂清漪。

  扁舟三五随流去,都向深林听鸟语。

  子承正看得高兴,不道有人在那厢看他。那知卜生也跳上阁来凭窗一望,见
于承的背影儿,黑漆漆,光油油,披着头发,齐齐到肩。羡道:「好头发,不曾
看见他的庞儿何如。」咳嗽一声,果子承回转脸来。看见有人,面有些红色,竟
下楼去了。

  卜生钉他一眼,委实生得标致。道:「我邻家有这个绝色,怎的缺点尚未看
见。好似我那些丫头多矣。」跌脚道:「冤家!这相思要害了。怎生近得他,与
他登楼   笑也。   这没钱的 。把些钱去哄他,他来那 钱    。

  些 去凌他。他家祖父,书香秀才,    在   酸了惹不得。若把些
情 去结交他,他   女子,终日只躲在书房里,再也不出门。窗  事怎了。

  「在那 上在思右想,转想又想,没个计较。忽  :」  等我把个帖子
去拜他,         那时骗入园来,浑他一浑,有何不可?「又存想道:」

  不然。他家父母,却是尖  疑道,卜老无因至前,为何反蔽上了门。不妙。

  「又想道:」有了。我写一封情书,写得苦苦切切的。说我想慕你,要和你
结一个契弟。人非草木,那个无情。  妥手,也未可知。「又存想道:」不妙。

  我和他面 不甚大熟。万一他把这书告之父兄,惹这千  阵,终日来摇唇
鼓舌。

  不妙。「跌脚道:」我心里急穷了。奈何?老天,难道我与那人,竟是这般
没缘。

  要想个计较儿,也想不出。「反剪了手,踱来踱去。忽道:」啐,我真懵懂
了。

  一人之智,不敌两人之智。我有个好朋友,唤做杜能,他极多智谋。不免去
求他,要他想一个法儿,遂我这心愿。「因急急下楼而去。有诗云:

  极思穷想少艾郎,苦教无策问张良。

  奸朋造出擒胡计,笑看痴儿过粉墙。

  这个杜能,亦是无赖,靠卜家举火。卜生要做甚的事,都是他在那里运筹帷
幄。趋炎附势,奴颜婢膝,皆是这个人做的,以图肥嘴肥家。莫说要个小官,他
就与他下做死心机去谋,就是要他的老婆女儿,亦无不谨具奉上。卜生寻不出个
想头来,遂奔到杜家。却好杜能站在门首,见卜生来,忙迎道:「老哥何往?」

  卜生道:「特来寻你。」遂携手步入房里来,相与坐下。杜能道:「寻我何
事?」

  卜生笑道:「这两日几乎相思病害煞了。」杜能道:「又想着谁?」卜生道:
「小劳那冤家。」杜能摇手道:「这个却难。相思病有得害哩。」卜生道:「因
此特来求你,要你想个法儿。苦得凑趣,五两松纹奉谢。」杜能道:「没造化。

  这银子趁不成。「卜生道:」怎么说?「杜能道:」那人极古怪跷蹊。不跟
父兄,不出大门,且不与人交一句言。任你有偷天手段,他既不出门,从何处得
着。

  实难实难,寻别个罢。「卜生道:」你尝称自家,智比张良。缘何这点事儿,
就划不出一个策来?「杜能见他劈面 道:」既是这般说,有个计较在此。俗语
说得好:

  舍得自己,胜得那人。

  你如今回去,把个得意的丫头儿,扮得标标致致,教他终日在阁上去笑。笑
得他火热, 他过来。他热血 心,自不顾命来了。那时你一把捉住,要杀要送
官。他必然怕死怕打,哀哀求你。你把这题目与他做,他自然从了你。岂不乐哉?

  「卜生点头道:」好计。好计。只是一件。你晓得的,我身边有甚的好丫头,
把一个去换一个。万一不妥,倒教人笑。「杜能道:」要思量擒小劳,不是这件,
动他不得。 人的情,见色  。莫如此计妙。「卜生道:」用得他人么?「杜
能道:」谁的妇女,肯与你做此勾当?「卜生道:」我有相交表子,与我莫逆。

  我央他来做这一着,我自重重谢他。你道何如?「杜能道:」极好。只是一
句话,嫖不带悄。恐怕那人也看上他,不体贴你的心。奈何?「卜生道:」这不
然。他一心只要嫁我,这点点小事,自然尽心,我去就行。老天保佑见,若应验,
你这五两头儿方稳。「杜能笑道:」先应付一两发发,脚管都妥手。「卜生笑道:」

  应验着。「诗云:

  见色迷心自古然,安排红粉乞人怜。

  至今九里山前阵,饶你重瞳恨未捐。

  卜生赶回家去,就着人去接那婶子。那婊子也是新梳拢的,年纪亦小,人亦
生得妩媚,叫做燕娘。听得卜家接,慌忙就来。卜生接见道:「久不晤,久不晤。

  有一事相烦,要你替我做这件大功劳。我自重重谢你。「把前事细说一番。

  燕娘蹙了眉道:「相公,烂臭的东西,下这般锹掘做恁?」卜生道:「人各
有喜,你只替我做,莫管臭不臭。」燕娘笑允,就扮一个内家妆束。卜生相与同
上阁来,叫燕娘偏向劳家楼里顾盼。卜生藏在阁里。不题。

  却说劳子承读书困倦,又独自走上楼来。意将听那柳底莺声,波间鱼跃。把
四围窗都开了。开到向卜家阁上的窗,只见一个美妇人,凭栏而望。见子承开窗,
固闪了半面,只留半面,把只眼儿去张他。子承见了道:「好个女子。毛嫱西子,
想不过是。」把半个身儿,扑出窗外。把双眼儿,再不转瞬,望着阁上那女子。

  燕姐见他看得紧,因缩了进去。子承见女子走了进去,亦假向别窗去立。燕
姐见他走开,又倚窗背立,手里把管箫儿来吹。子承见了,又走那窗前,听了这
箫音,把个手儿点板,轻轻笑道:「吹得好,真似秦楼上嫡派。」燕娘故意把眼
一酸,冷笑一声走了 来。子承看了,少年的性格儿,怎么纳得祝整整在这楼上,
等了一日。

  到晚,燕娘陪卜生书房里去睡。道:「管教这少年, 倒了壁。」卜生笑道:
「必然必然。明日还要放殷勤些。」燕娘道:「管你妙。」两人共寝。不题。

  再说子承,见了这女子,归到房来,怎生睡得着。虽要那眼儿闭一闭,亦不
能,遂占云:

  倚朱栏,遍朱栏,倚遍朱栏。

  动我看,琴心没处弹。

  蹙春山,淡春山,空恨相逢。

  相见难,相思 泪丹。

               右调长相思

  到了次日,燕娘仍往阁上,子承早已在彼老等。燕娘固凭栏长吁,似有所思
之状。子承亦俯窗送目,两下偷视,竟不忍开。少顷,子承将一白绫汗巾,裹莲
肉数粒,隔窗抛将过来。燕姐笑一笑,竟将手接下。开来一看,乃是莲肉。意思
含着耍两下,把肉儿连也。

  燕娘亦将白萝汗巾,包杏仁数粒,复包(抛)将过去。子承亦欢喜得极,把
双手紧紧接了。去打开一看,见是杏仁,心下大快道:「他说我是他的倖人。」

  忙向燕娘深深唱个诺道:「多谢姐姐厚赐。这哑谜儿好酬得快也。敢问姐姐
是卜宅何人?」燕娘答礼道:「妾是卜郎爱妾。敢问郎君何字?」子承道:「小
生劳子承。过蒙青盼,兼赐隆贶,令小生心骨俱醉。卿据一阁,予守一楼,这相
思何日得释乎?望卿可怜。」

  燕娘道:「妾非无情。奈两重墙,如隔万仞山。妾虽有心,何繇得与郎君一
晤。乞君自谋。容妾再想。」看未毕,只闻得楼下有人呼子承。子承急应,忙摇
手作别,奔下楼去。燕娘下,与卜生谋道:「那人已急不过了。可设长板置墙上,
再用竹一根作扶手,诱他过来。暗中仍伏人去其板。

  相公陡然撞来,彼虽有翅,亦不能飞了。「卜生笑搂道:」我的爱卿,费你
的心机,成我的好事。我寻个好孤老来谢你。「遂各寝。不题。

  那子承归到自房里,想道:「我曾闻一女子爱一个郎,将布垂下,那人立布
上,扳绞而登。这计较在楼上,要下边上来用得着。又闻一事,郎在墙上,女在
墙下,用软梯一道,接他下来,引之入室。这计较在墙上,要下墙去用得着。他
今已在阁上,我又在阁上。隔有一二丈,又多了两重墙。怎得些鸟鹊来, 我真
个桥,令我飞渡过去。岂不是天缘辐凑。」遂占云:

  咫尺银河空目断,恨无灵鹊巧相那。

  此身若得双飞翼,飞上蓬莱快若何。

  转思无策,竟和衣而睡。挨到天明,遥望楼上来,倚窗凝望。少顷,燕娘登
阁。两下相见了,燕娘问道:「妾苦思,苦无所得。想郎君必有奇计。」子承道:
「可怜我亦缩手无策。惟卿爱王孙而救我。」燕娘道:「楼与阁近不相远。此处
有板一块,我拏过来。郎君横置之墙上,匍匐而来。我和你了此一段相思苦。」

  子承听了道:「甚妙!速携板来。我即死亦何恨。」燕娘遂将板  窗来。

  子承接了,果两头放在墙上。自家立在窗外,步步挨到板上,觉战栗不敢行。

  燕娘复把竹竿扶他。子承得了竹竿,就放了胆挨过板来。看看将到檐前,燕
娘忙把手接他,相扶入阁。子承谢道:「 卿见怜。此情此德,夙夜不忘。」燕
娘道:「要冒险相招。知郎君有情人,决不见弃。」子承笑道:「何敢弃?何敢
弃?」

  遂欲向前相搂。只闻得一人喊道:「何人在阁上?」燕娘慌得没处躲。子承
忙奔出窗来,那条板已不见了。慌张失措,遂伏在窗外,把扇窗儿掩着。早卜生
已到阁上,喊道:「你这贱人,做得好事,和谁在此讲话?」燕娘只不做声。

  卜生就向窗外一看,看见子承道:「有贼。有贼。」就把子承一把提将下来,
喊道:「你奸我爱妾,拏刀来割下这两个驴头来,方泄吾气。」子承惊得面如土
色,跪求道:「一时短见走来,并没有奸。」卜生大喊道:「并无一人,止你两
个在此。尚说没奸,真气死我。」子承又求道:「望老伯看紧邻分上,饶我这次。」

  卜生道:「玷人爱宠,败人门风,怎么饶得。叫小厮们,快拏刀来。」子承
又跪到卜生面前道:「恁凭处置,饶我一死。」燕娘亦跪上道:「  走来,实
不曾奸。等他将甚的来折过罢。」子承道:「我书橱中有银百两,将来折过。」

  卜生道:「谁爱财?」子承道:「家母处有珠百粒,取来折过。」卜生道:
「谁爱珠?」

  子承见都不允,极得两泪齐下。燕娘道:「你再想身边有便的乐他罢。」子
承道:「我身边别无恁的。」燕娘道:「后面的。」子承亦领意了,羞而不答。

  卜生道:「快说来。我要动手绑缚了。」子承道:「适才说后面的,愿送与
老伯。」

  卜生道:「这一件就替得死。」燕娘道:「饶了罢。」卜生道:「如此起来
试一遍看。」

  诗云:

  因贪利刃锋尖蜜,来赴危机阁上花。

  不是后庭消渴吻,宁教命不染黄沙。

  子承没奈何,红了脸,含了泪,听卜生解了裤,靠在床上,露出那雪白的后
臀来,好如一个银盆。卜生十分快活,忙放些津唾,轻轻的描进去。晓得子承是
娇养子弟,不曾做这把刀儿,固放些温存与他。不知子承已如火鞭刺的,生辣辣,
痛不可言。

  卜生松松泛泛,抽了一回。抽得兴发,那里顾子承当得当不得,如来个阵头
雨,大点子泻下来。子承实要死不要活,垂泪道:「活爷爷,饶了罢。宁可杀一
刀,只得一遭疼。挨不得了。」燕娘在旁帮衬道:「再耐一耐儿。好来哩。」

  果一会儿过了阵头雨,卜生就泄了。扯出那物来,却是长了一段。卜生道:
「好作怪,怎么长了些?」仔细一看,乃是一段木桶花,带着些血儿,故红赤赤,
似那龟头无异,忙将来揩拭了。卜生搂子承道:「我今与你是通家了,常要来通
通。」

  子承道:「这般通,宁死也不来。」卜生道:「哥莫说这话。我把这爱妾送
你,你把这后庭与我何如?」子承道:「你果不戏言,我也清愿。」卜生道:
「并无戏言,只要你时时来就是。」因分付燕娘道:「他苦了一会,你与他个甜
头儿。

  我去就来。「卜生竟下楼去了。子承对燕娘道:」姐姐,为了你,几乎把我
惊死,后来几乎把我弄死。姐姐来与我出出气。「遂搂燕娘。燕娘原是看想他的。

  正是:困妓慕财,时妓慕俏。

  遂去底衣就他,子承突茎相迎。两个紧紧的搂了,如蝇见了血,死也不放松,
整整一口气抽了四五百抽。歇了手问道:「姐姐,我才到得阁来,他怎的便知。

  我心下甚是猜疑。「燕娘道:」妾非卜郎妾,乃东院燕娘的便是。彼爱君后
庭,故遣妾相招。君自误堕其术耳。「子承道:」这般亦是你误我,亦是你误我。


  又遂狠抽一回,又约有二三百合。燕娘搂道:「把妾出气已够了。」子承道:
「我想那卜獃不通,怎的这般算许我?」又狠狠的抽了二三百。燕娘爱其初次吃
这场苦,又被了惊,恐其过度损人。把两腿一夹,把那牝一吸,小伙子果不解这
家数, 道爽快就泄了。两下方整衣完,只见卜生已到,对子承道:「兄莫怪我。

  我只 兄,下此心机。今你贪女貌,我爱男色,彼此各快。只要兄偷闲,就
一过我。燕娘我不放彼去。「子承应声而别。有诗云:

  明明罟获为谁开,尔自贪迷蹈险来。

  纵得欢娱偿一瞬,后庭放尽木桶堆。

  子承归来想了道:「这厮好生恶毒,排这个陷阱坑我。罢了!做这身子着,
睡尽收的妻妾,方出吾气。」因此子承日日到卜家,卜生竟托为通家,穿房入户,
毫无忌惮。卜生更因他熟了,就是妻妾们亦不教他们回避。子承因得逐一看见。

  卜生有三妾,其二俱是蠢货。惟一个因往扬州打秋风重价购来,琴棋书画,
俱晓一二,名唤维娘。每见其夫惟贪外染,不顾内人,心下甚是怏怏。忽见于承
青年韶秀,眉宇清芬。见其往来门户,知是其夫弄臣。然爱其俊逸,好生慕想。

  子承或来,未尝不目迎。子承或去,未尝不目送。而子承亦时送秋波,两下
竟看得火热。真所谓目挑心许,但恨无隙可乘。

  燕娘虽与子承好,彼是娼家,时要回去答应门户,不得常常欢聚。故子承慕
维娘的心更急。人多眼多,任你巧手,下不得着数。于承此时真欲焦杀。正坐在
卜生书房内,忽一个小丫头走来,对子承道:「劳官人,娘叫我送来与你。」子
承正思想间,忽见送物来,如到了 ,忙接不迭。打开一看,乃一白萝汗巾,上
画一枝梅,傍有四句诗。诗云:

  冰魂来异域,不并众花开。

  寄语孤山隐,清香入梦来。

  子承会其意,忙把维娘所投白萝汗巾,画兰数种,亦题一绝。诗云:

  幽谷传芳韵,香心和露开。

  愿言欣作佩,赠我月中来。

  仍命来的小丫头儿带去,心里尚怀着鬼胎。恐又是燕娘的故事,或来试我,
那时悔咎不迭。 至黄昏后,忽闻门上有指弹响。子承忙启户,正维娘也,忙延
之入。遂掩了门道:「我的前世娘,教我好想煞。」便去一搂。维娘也一搂道:
「我的小乔才,教我丢你不下。」遂解衣登床。舌儿哑了嘴,茎儿塞了牝,上下
攘了笋。两个抽递得好不忙。

  但燕娘是门户中人,心里喜欢,就多与你缠缠。心里不喜欢,使出那解数来
去。维娘全不晓得。任子承快也得,缓也得。深也得,浅也得。仰也得,覆也得。

  横也得,侧也得。前也得,后也得。整整加猢狲跳圈,一出一入。跳了四五
百跳,跳得维娘里头有一点痒来。及挠着了痒,又不觉麻了。到麻了身子,做不
得主,又酥了去。叫子承道:「哥,你撞死了我也。」子承那时也禁不住丢了,
道:「我的娘,这甜头与你了。切莫要空了夜。」维娘道:「小短命,我的魂被
你弄走了。怎的不来?」自此以后,两人只是夜夜同衾,宵宵贴股,十分的快心
满意。

  俗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声扬在外,就有好事的,把四书成语,集为对联,写了贴在卜家门首道:

  孰先传,孰后倦。卜生真是舍己之田,芸人之田。

  小易大,弱 强。劳子可谓居尧之官,逼尧之子。

  又题一绝云:

  后庭换得一枝花,袅娜灯前兴自奢。

  不是屠龙施妙手,少年何自近娇娃。

  卜生见了,知为子承所卖。遂疏子承,不许到门。而维娘亦严为禁固,不得
轻出。两下甚为怨 ,  边 。子承牢记在心, 计或有事故,不能日亲。

  阁上,尚可谈心。子承一日思慕之极,因登楼遥望,竟 杳无悄息。遂作诗
思寄云。诗云:

  登楼遥望波间影,没个双鳞慰我愁。

  海相思苦无岸,风回花落恨悠悠。

  子承一连候了三日。忽维娘登阁,以手帕 金 掷子承道:「今生已矣,愿
结来世。众妾相妒,能再出。哥勿以我为念。」言毕,即洒泪而去。子承看了,
亦不胜悲恸。解所赠物,乃金 一双,有诗云:(下缺)

              第七回(佚)

              第八回(佚)

              第九回(佚)

[ 本帖最后由 scofield1031 于 2011-8-6 20: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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