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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雨落南洋】(全本)【作者:蓍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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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台北,一个繁华的都市。山水环抱,风景秀丽,新店溪蜿蜒于城西南,基隆
河环绕在城东北,两河在城西北交汇,形成淡水河,流向大海。着名的大屯火山
群如同屏障一样屹立在城北。台北市像一颗碧玉明珠,镶嵌在台北盆地中央。

  飞机徐徐降落在中正国际机场,几个小时的旅程,身体略感疲惫,但精神却
有些兴奋。随着下机的人流走出机舱,走在长长的通道上,两边有熟悉的文字,
一张张广告图片在耀眼的灯光映照下,华美闪亮,弥漫着浓重的商业气息。

  到航空公司柜台办好了转机手续,安排在机场国际酒店。因为是转机,航空
公司免费提供一晚的住宿。

  从机场坐酒店的班车到达酒店,我被安排在320房间,房间宽敞舒适,设
备齐全,放下手中的行李,整个身体倒在床上。

  一个人独处就会有寂寞,而寂寞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日子在不同的空间
流逝,想念在不同的时间来临。

  我没有让安琪来机场接我,因为我自己都没有确定要不要见她,英子的事儿
把我弄得有些神情恍惚,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尽管日久情疏,但毕竟我们相
爱已经多年。在那过去的岁月里那些幸福和快乐的时光总是历历在目。一回想起
我们相拥的那些时刻,我就激动得像微风里颤抖着的草茎。可我还是没有勇气去
接受她和肖亚东的事情,好像有股力量在我的心头重重的拉紧着。

  我知道我太自私。三年来我拿自由和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换取了她的思念,
牵挂,失望,直至冷漠。她上一次挂断电话的‘喀喳’声刺得我周身痛彻,可我
在竭力地劝慰自己,或许她只是在和我赌气,我能触摸到她那让我窒息的幽怨。

  独坐在清冷的酒店房间里,看着暮色黯淡下来的窗外,心情倏然沉重起来。

  彷彿忽然之间,觉得我和英子就要分开了似的,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似乎
我们像两艘黑夜中相向而行的船,彼此为对方照亮一段航程,然后愈行愈远,消
失在茫茫水天之际。

  我现在觉得是那么孤独,那么冷。记忆陡然出现一大片空白。也许无情的现
实还是装不下浪漫和单纯的细沙,一切正在随风而逝。

  那我为什么还要坚持去美国看她呢?有时我又这么想,总感到有什么事情还
没有做完,总觉得英子还在那里等我。想一想英子她一人漂泊在外,孤独寂寞无
助偏又遇上一位‘温柔体贴’的肖亚东,怎么能教她纤尘不染?怎么能安静地躺
在那里淡然漠视一切?

  但我受不了爱要被分享,受不了她对我的背叛,我感觉自己的尊严在受到极
大的侵犯。

  爱,的确是一件极自私的事情,但爱到底能承受多久的分离?

  我想起米兰。昆德拉曾经说过:夫妻之间最真实的就是背叛。想想这话的确
也有道理,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海枯石烂,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些话听起来足以把人感动得泪流满面,但再怎么好听的诺言,当真正出现背叛
的时候,才深刻地感受到原来以前的一切承诺是那么的脆弱。

  如果在爱或不爱的问题上应该是自由的,那么就没理由抱怨对方的轻浮或变
心。

  是呀,感情如洪水猛兽,当它兴冲冲地向你袭来的时候,又岂是谁还能够阻
挡的呢?

  或许还是一切随缘吧,凡事不必太过强求,也不必太过刻意。勇敢追求自已
喜欢的人。但不必苦苦纠缠,留一点大家呼吸的空间,也算是放爱一条生路,如
果方向错了,那么后退便意味着前进了……

  现在本应沉静甚至略觉哀伤的时候,但我还是突然间想起了安琪,也许她现
在还在眼巴巴的等着我的电话……

  又回到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心里总是有安琪的影子,想起她的照片。那秀气
的脸蛋,弯弯的柳眉,水灵灵的丹凤眼,红润润的樱桃口。以及那两个浅浅的小
酒窝和嘴角上翘,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我不禁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又想起她那充满情焰的文字,心里更有些按耐不住。心想,即使不见,也该
给她打个电话吧。

  我从床上立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安琪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传来一个甜润柔美的声音。

  ‘林子昊,小耗子,对不对呀?’

  ‘不对。’我故意逗她。

  ‘那你是谁呀?’安琪那慢慢的发嗲的甜柔几乎使我全身发软。

  ‘我,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耶。’

  ‘但我有啊。’

  ‘好了啦,你在哪儿。’安琪正经起来问道。

  ‘我在机场国际酒店。’

  ‘哎哟,好远耶。’

  ‘是啊,去台北不方便。’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一听顿然怔了一下,看来安琪她并不想见我,我知道网络与现实之间真的
是如此大的差别。尽管文字写得令人心旌魂摇,但一到现实就一切都归于平淡。

  她不提见面的事,我更不好说了,于是我说:“我想去忠孝东路走九遍。‘
我想起’动力火车‘的那首歌。

  ‘呵呵……’安琪咯咯的笑了,‘那好吧,我在忠孝东路等你。’

  ‘啊?’我惊讶的喊了一声,我哪知道忠孝东路在哪儿啊,安琪止住了笑,
她告诉我如何到机场坐巴士,经过些什么地点,然后如何下车,她说的很详细,
最后说如果找不到,就打她的电话。

  于是,我重又坐酒店的班车,去了机场,然后按照安琪说的找到了经过忠孝
东路的巴士,我买了车票,上车后我给司机师傅说明了我下车的地点,司机师傅
很热心,他告诉我说到了他会叫我,于是我坐在司机座位的后面。

  以前,台湾人给我的印象是比较有礼貌,比较谦和,但这次通过接触一些人
觉得恐怕还要加上精明两个字。

  从下飞机到入住酒店,我发现台北的小姐一个个儿美也好丑也好看上去都很
文静,极有女人味儿,尤其是当她们操着一口嗲嗲的‘国语’说话的时候,让人
觉得挺享受,当然,主要是动听。好像大陆那边现在就有不少人在学这种腔调,
可见还是挺受欢迎的。不过,确实不好和台北这边比,我特意留心了一下,人家
女的好像都是这么说话,连机场的女清洁工都是那个味儿,温软可人。

  车窗外有色彩缤纷的霓虹灯,充满着现代气息。透过闪烁霓虹灯交织出的各
式图形和文字,台北的夜弥漫着朦胧。初到台北,很难说出它与新加坡的差别,
那种似曾相识,让自己对台北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车一进台北,马上就感觉到一种喧闹,各种招牌斑斓炫目,‘我家牛排’、
‘无限沙拉吧’、‘整人玩具’、‘猴子物语’、‘使脚者’、‘染色体衣屋’
‘槟榔辣妹’等等无不渗透出一种台北的都市气息。台北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看到一家网坊(大陆称之为网吧),司机师傅向我介绍说,现在台湾网络算
命非常风行,大大小小的‘算命街’、‘算命小屋’让消费者看得眼花缭乱,而
且价格不菲,不少需要指点迷津的民众纷纷上网寻求解决之道。

  沿途还看到像新加坡雨树一样的榕树,据说那是台湾岛上久负盛名的树木,
如云的冠盖、如龙的枝桠、悬挂的根须。最让人动心的是它的部分根须,始终悬
挂着,一阵清风飘过,根须颤颤地,有点凄凉,有点离愁……这种树使我联想到
了我在新加坡的日日夜夜。

  车到了忠孝东路,司机师傅告诉我可以下车了。我下了车,在茫茫人海中我
没有看到我所想像的安琪。努力压抑着心跳,然后拨了电话给安琪,电话嘟嘟的
响着,没人听,当我手握着手机紧贴在耳边,东张西望的时候,安琪她突然间站
在了我的面前。血液在一瞬间似乎凝固了,这就是网上的你吗?

  我首先伸出了手,说:“你好!‘

  安琪也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虽然是夜晚,但在明亮的街灯下,我仍旧能
看出她的脸红了。

  ‘让你很失望吧?’

  ‘哪能呢?你比照片上要漂亮多了。’我笑了。

  ‘你的嘴还是那么甜。’

  ‘不,我还以为你是哪个中学生呢?’

  ‘中学生?亏你说的,你以为我只有十八?我快二十九了。’

  ‘真的一点看不出来。我以为你顶多二十四,五。’不是恭维,她看上去象
个才出校门的女孩,只是仔细端详,会发现她眼角有淡淡的沧桑。

  ‘也许是因为我在医院工作,药物滋润,所以永保青春。’她调皮的一笑。

  也许女人天生不同,有一些简单而快乐,又有一些美丽而寂寞。

  ‘我可比你老多了!’我开玩笑。

  ‘对,我对你有一丝的失望。’安琪说完抿着嘴,似笑非笑的样子。

  ‘是吗?那对不起了。’我歉疚的说道。

  ‘你在网上总是说你是个非常普通的男人,可是你,你怎么长得这么帅!’

  ‘呵呵,好啊,你作弄我。’我上前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肩膀。

  ‘就是要作弄你。’安琪嘴上还硬,但却顺势紧紧的靠在我的身上。

  男人和女人,就是这样,容易被外表的东西所吸引、所打动。当我们紧紧拥
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于是我们依偎着漫步在忠孝东路的街头,台北的这个季节,天气还充满着凉
意,但比新加坡舒服多了。街上依旧热闹喧嚣。我们沉静在那种暖意融融的温暖
中。在网上有说不尽的话语,可真的相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在这种闲适
中,我们都慢慢地放松了。这样美丽的夜晚,相拥着你我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如
果说是为了却心中的遗憾,那么还要追问什么?

  ‘真要走九遍啊?’安琪突然天真地望着我说道。

  ‘那我们上哪儿?’我问。

  她好像情不自禁地拥住我。‘去我家坐坐吗?’她在我的怀里抬头看我。

  ‘好。’我抚摩着她的长发。

  她家的宽敞与豪华,是我没有想像到的,所有现代设施一应俱全。她的卧室
却是间特别小的,布置完全像一间少女的闺房。她说她读中学的时候,家里住房
很挤,她一直希望有一间自己的小屋。而现在什么都有了,她还是宁肯躲在闺房
的梦里,房间里粉红色的东西特别多,粉樱桃色的墙,粉红色的窗帘,床单,拖
鞋,床头桌角都是毛茸茸的玩具。

  ‘要是一直停留在中学时代多好,喜悦和烦恼都一样简洁单纯,每一件心事
都能迎刃而解。’安琪突然有一些伤感。

  ‘我倒不这么认为,中学时代太青涩,哪有这个时候这种浪漫?’我坏坏的
一笑。

  ‘你呀,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安琪盯了我一眼。

  ‘没有,现在就一个!’

  ‘我可不是少女了,我不会轻易相信你的。’安琪一副成熟的模样。

  ‘现在不就是你一个吗?’我坚持的说道。

  ‘我向来好胜心强,很在乎得失输赢。我和我所有的同学都不一样,她们不
是在谈恋爱,就是做着幸福的太太或母亲。’

  ‘你很独特,很可爱,’

  ‘最起码我不惹人讨厌。’

  ‘你是招人喜欢!’

  ‘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接受他的一切,所有优点和缺点?’

  ‘当然。’

  她脸色一亮,‘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厨房里,我给你做我最拿手的Cu
ppicino。’

  ‘好啊,正想喝咖啡呢。’

  我跟她到了厨房,厨房里也是一应俱全,她从厨柜里拿出一包没煮就有很香
味道的咖啡粉,然后打开精致的咖啡壶,没多少工夫,就满屋弥漫起咖啡香来。

  房间的灯暗暗的,但很温暖,很温馨,我们喝着咖啡,闲聊着,我一路的疲
惫也一扫而光,但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心态已彻底放松,就如当初我们在网络一
样,没有隔阂,没有顾虑。我望她一眼,她笑了,她的样子真的好可爱。脸是红
润的,眼睛明亮,精神饱满。不知为什么,我有了一种在家时慵懒的感觉。

  她给我又续上了点咖啡,然后还削了一个苹果,递到我手上,然后坐在我的
身边。看我吃完苹果,又赶紧拿来毛巾,给我擦手。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还真的
一下适应不了。

  我不禁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对她说:“让我拉着你的手好吗,你
的手好小、好软,柔若无骨。‘她把手伸给我,被我又大又厚的手紧紧握着,她
的脸腾一下红了。不敢正视我,也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这样,我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轻颤,且热得发烫。

  我深情地凝视着她,她躲避着我那灼热的目光。我轻轻地对她说:“知道吗,
你真的比网络上更美丽、更动人。‘

  安琪没有说话,好像有些措手不及的仓惶。我捧起了她的脸,我的心跳得很
快,她身上独有的强烈的女人气息令我晕眩,她闭上了眼睛,我吻了她,但她有
些被动地接受着,可是渐渐地,她开始回应我越来越热烈的吻,她紧紧地搂着我
的腰,我们忘情地吻在一起,世界好像只有我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的激情相吻停下了。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发烫,也能看到
她的脸发红。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我再一次紧紧地抱着她,好像要把她
抱进我的身体。我狂热地吻她的头发、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脖子,一直吻
下去。我的喘息越来越厉害,我喃喃自语:“你真美、太美了,我爱你。‘我晕
眩着。

  忽然,安琪用力推开了我,一边坚决地对我说:“不可以,不可以,我没有
准备。‘

  我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对她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说过,我一直
尊重你,什么事都会以你为重,绝不会勉强你的。‘然后,赶紧离开她,到卫生
间用冷水冲脸。

  我从卫生间出来。我看她也慢慢平静了,她在整理着衣服,对我说:“让我
们顺其自然好吗?‘然后,她去屋里化了一个淡妆,梳好头发,换了条漂亮的裙
子,轻轻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好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你一定饿了。’

  ‘对不起,我有些冒犯你了,但是,你,太吸引人了,那么美,让我无法抗
拒。’她羞涩地拉着我的手,灿然一笑,我们一起走出了她的家。

  也许她是对的,保持一种朋友的关系,会更长久,更纯厚。我体味过激情背
后许多现实的无奈和艰辛,也许她怕现实的残酷让今天的一切美好荡然无存,留
下的只是痛和悔。

  那么,就让美好的东西存在于瞬间吧,至少回忆起来的时候,永远是那么令
人难忘。

  安琪为我叫了一碗台湾地道的小吃叫蝌仔面线,是一种海鲜叫蝌仔,有点像
小墨斗鱼那种,然后跟台湾那个台湾米线,其实就是米线、面线,用水抄了后,
把蝌仔煎一下还是煮的,蝌仔面线,非常好吃。还有什么藕阿煎,藕阿也是,我
也说不清楚叫什么,就是那个青菜还有也类似于蝌仔那样的一些东西,然后和鸡
蛋面粉,面要搅拌成糊状的那个,在平的平台上用油来煎,很好吃。

  也许是我真的饿了,安琪看我贪吃的样子,一个劲地笑。她说:“就喜欢你
这个劲,坦率可爱,不装不作。‘

  后来我们要了啤酒,我很能喝,酒量很大,她惊讶着,有些好奇的看着我。

  她本来不喝酒,觉得有些遗憾,也端起杯子喝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就脸红
了。

  可是,她仍笑意盈盈地喝着,结果她几乎喝了一瓶,我们都有了微醺的感觉。

  又回到她家,夜色已很晚了。安琪自然地对我说:“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
就在这儿睡好吗?我们好好聊聊天。‘

  当时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吗?你允许我睡在这里了?’

  她点点头,我一下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

  女人永远象迷一样神密,女人永远像梦一样朦胧;美丽的女人就比艳丽的鲜
花,成熟的女人就比经年的醇酒;妩媚的女人就比和煦的春风。

  我们躺在了床上。我不停地和她说着,我要她把手伸给我。她微笑着没有拒
绝。

  一直聊着,忽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屋内一下安静下来,我目光灼然地盯
向她,这次她没有回避,而且迎了上来。目光和目光炽热地交织在一起,很久很
久。我们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内心的渴望,心渐斩狂跳,对于即将发生的什么
我们都明白,但是,迈出这一步,却是十分的矛盾。

  我兴奋的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她身体轻轻地颤粟,然后手渐渐环住了我那
健壮的腰身,我们忘情地开始接吻。我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粗暴地往下拽
着她的睡衣吊带,她的乳房暴露出来,我一直吻下来,那么炽烈,那么执着,那
么不顾一切。

  大部分女人总是会为自己的躯体担心,即便你和世上最高贵的女人上床,她
也会着急你对她的胴体究竟有何看法。所以我没有忘记赞美她的美丽,尽管俗套
但永远是有效的一招,我告诉她我最喜欢她身上的哪个部位,告诉她一切,让她
对我有足够的信任好让我的头埋向她两腿之间。

  是啊,今日的社会,又怎能沉静?又何必哀伤?喧嚣而畅美的情绪,已席卷
世间,这样的日子里,人人皆如杨柳轻絮,半浮于空中了。苦痛,绝情,遗恨,
向来属于过去;放纵情怀,品味欢悦,在今夜的春风里、烛光下、清辉中,又舍
我其谁?

  我们只需借题发挥,痛饮狂歌,又何必追根溯源,舍本逐末?这个世界,再
细想想,越发有趣了。

  用舌头来舔她,这种感觉是很非凡的,这甚至可以激起她全身心的激情,因
为这时她的阴蒂会需要更多的照顾了。那么别犹豫了,看一下是否她的阴蒂已经
坚硬得破出了原先覆盖着的包皮,如果是的话,就舔它。如果不是,可能它还在
等待你的发掘。那就把舌头放在她阴户的上端去感觉阴蒂的存在。你可能不会立
刻感觉到它,不过即使无法找出这颗小珍珠,你仍可以通过用舌头去舔阴蒂上面
覆盖的皮肤来让它浮现出来。渐渐用力舔,并将她轻轻摁回包皮内。

  灯影摇曳,喘息越来越强烈,缤纷迷乱着,情欲不断升腾,理性的标尺已经
不起作用,也许许多事情说不清所以然,那么就给我们一个放纵的理由吧。

  我是爱她的,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那么做爱也不可耻。这是我给自己的理
由,于是放纵了自己,任自己去享受快乐,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起初,安琪还有些矜持,想约束自己,到后来在我滚烫的抚摸和爱抚中她已
经不能自己。

  那么还是顺应了自己的感情和情欲吧。

  安琪柔若无骨的手握着我的手,满面满眼都是期待。我不由自主地又坐了下
来,这回,安琪紧紧地挨在我的身边坐着,一股让人心醉神迷的体香若隐若现地
萦绕在我的身边。

  她看着我说:“子昊,你是我这些年来看到的最优秀的男人,我真的很喜欢
你!‘说着安琪满面娇羞地低下了头。

  此时此刻我已明白了一切。看着安琪因羞涩而变得绯红的脸颊,嗅着那夺人
魂魄的迷人的女人香味,我彷彿在梦境中一般。我拉住她的手,说:“安琪,我
……我也真的喜欢你,我……‘

  没等我说完,安琪就张开双臂把我搂在她的温暖的怀中,把她娇美的面庞紧
紧贴在我的脸上,过了一会,她把她那红润、香甜的嘴唇紧紧贴上我的双唇,紧
紧吸吮着,她把舌头探进我的嘴里,在我的嘴里轻轻地搅动着,同时意示着我,
我心有灵犀地也把舌头探进她的口中,在她的嘴里搅动着,我们互相裹吮着吻得
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把她放在床上时,安琪被性欲激发起的热情使她的面颊
涌起一片淡淡的绯红,秀目似闭似睁,目光迷离,眼角眉稍尽是柔情蜜意,她扭
动着丰腴的身体,全身的曲线毕致。坚挺的乳房在黑色蕾丝乳罩下,随着她的身
体的扭动而巍巍颤动。

  我看得血脉贲张,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地颤栗。

  只见她目色迷蒙,满面酡红,丰腴、性感的胴体扭动着,有娇羞、有风骚、
有淫荡、有端正。一声令人销魂的呻吟声从她红润的唇间传出:“子昊…快点…

  我要你,我要给你……‘

  她把双腿分开,把我拉在她的身上,我一阵阵冲动,把硬梆梆的阴茎向她的
阴部插去。那种感觉如梦如幻,我奋力抽动起来。

  我们大声呻吟着,从中枢神经传来阵阵酥痒,刺激着阴茎极度的抖动,一股
热流再也控制不住,迅速强劲地射出,有力地喷注在安琪的阴道里,她的身体也
不住地颤栗着,阴道壁和小阴唇有力地收缩着,夹迫着我的阴茎,那热流,喷射
着、冲击着,美艳、风骚、性感、妖娆的安琪尽情地享受着我带给她的高潮和快
感……

  ‘子昊,你这样的能力,恐怕每个女人都会对你死心塌地。’安琪从高潮的
余韵中睁开慵懒的双眼,满目柔情的说道。

  ‘你又说笑了,安琪。’

  ‘真的,我不会说谎。’

  那一夜,在床上,我们终于可以以一种极度放松的心态经历了从来没有过的
激情。在身体和灵魂结合的那一刻,我们不再掩饰彼此之间在情欲的高潮中所显
现出的痴狂。

  ‘我们是和所爱的人做一种灵魂和身体的交流罢了。’

  ‘虽然我们都知道我们没有明天。’

  如果说,认识一个人是机缘巧合,那么我相信宿命的安排;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虽然生活在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但你知道他
其实就在你心里。即使时光的流逝,让你渐斩淡忘,我的心里也没有丝毫遗憾。

  因为,我会庆幸,曾与你共赴一场喜悦的心灵的盛宴,而这一次,已经足够!

  也许黑格尔说的是对的:存在的就是现实的,现实的就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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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第二天,安琪执意要送我到机场,她那种依依不舍之情,让我好一阵子的难
过。

  这一夜,我们几乎没有睡觉,她的那股激情总是那么强烈,总是充满了一种
青春的活力,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彷彿不把自己心里的风暴倾
泄出来,就会发疯似的!

  她对我说:“如果我这种感情是”错误“的,那么你的魅力就是这”错误“

  的源头。上帝造出了你,就是让我犯这“错误”的!我不能抗拒你那种男性
的魅力。哪怕因此世人都嘲笑我!‘

  她还说道:“我也不想我这疯狂得近乎傻气的感情会有什么结果,我只想对
你喊出我心底的呻吟:我爱你,这不是我的错!请不要躲避我,就这一夜,我要
你,哪怕你永远不理我甚至嘲笑我,但是让我疯狂一次吧,没有人会让我如此痴
迷。‘

  我知道,其实一切都早已注定。流星注定是短暂的东西,就好像烟花只燃烧
一个瞬间,昙花只盛开几个时辰,竹的一生只开一次花,一次怒放。

  到了机场,办完了登机手续,她迟迟不让我离开,她深情地看着我,她抱着
我的时候不说话,静的可以听到时间从身边流过,还有我们两个人的心跳,周边
的气息有安琪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安琪,我该进去了,飞机就快起飞了,我还要过关,还要安捡。’我说。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她总是这么说,似乎我们是生死离别。

  ‘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嗯。’安琪使劲的点着头,眼睛红红的,神情缠绵。

  ‘我还要去阿里山,我还要去日月潭。’

  ‘我等你!’安琪哭了,哽咽的声音。

  我为她拭去泪水,对她说:“回家吧。‘她用力点点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
手,似乎同时也抓住了一份沉甸甸的爱。

  直到机场的广播里叫起了我的名字,我是最后一名乘客了。我们才恋恋不舍
的分别。我跑了几步,回头望着她,她仍然站在那里,抹着脸上的泪挥手向我告
别。

  飞机起飞了,我的心好沉重。我知道在我的心里无意中又刻下了再也无法消
除的伤痕。我相信,无意中我已种下了一颗人间最苦的苦果,不知何时会让我自
己来尝。有一个人爱我的时候,我无法去接受。将来有一天,我去爱一个人时,
也许会被拒绝。人间的因果循环是谁也无法躲避的。这就是宿命。

  恍恍惚惚,觉得安琪依然坐在沙发里,躺在床上,站在桌子前面,倚在门框
边,依然对着我微笑着。但我不得不走了,留下她独自的伤感。

  ‘先生,您喝点什么?’空中小姐的恬美声音把我从沉思中唤醒。

  ‘哦,啤酒。’我回答。我知道我现在需要麻醉,需要失去知觉。

  于是我一罐接一罐地往嘴里灌着啤酒,我微微醉了。

  飞机上在广播着什么,我听不太清楚,意思是说这趟班机是开往美国,大约
要飞十几个小时……

  是啊,当初,中国人刚刚知道远隔太平洋的彼岸有一个国家叫美利坚时,就
给她起了一个最好的中国式的名字——美国(美丽的国度)。这样一个好名字,
会使一个不了解美国的中国人对她也自然地产生好感。

  中国人孰知华盛顿、杰斐逊和林肯,也熟知独立战争、南北战争,珍珠港事
件和美国人在二战中的贡献。

  但伴随着朝鲜战争、越南战争,1972年中美上海联合公报及冷战后美国
媒体对中国的具有明显偏见的报道,中国人对美国的看法比对任何一个外国都显
得更为复杂和富有变化。

  醉意朦胧中,忽然感到自己现在是去美国,不禁转头向外看去,透过飞机的
舷窗看见的,是迎面涌至的苍茫而洁白的云海。云海如幻,云山千重。绵邈的记
忆在未知的遥远里写下了我的流浪踪迹,会不会结成古人一样微茫无依的叹息:
望断云山多少路?

  婉转于这深邈寥远蔚蓝的空际。天碧如水,浮云似雪,又使我想起那难忘的
记忆。

  就在高考前选志愿的时候,我和英子的事儿还是被她妈知道了,英子最终还
是没有拗过她家的压力,让她报考了洛阳军校,而我考上了清华。

  就这样,英子离开了北京,尽管我们保持着通信联系,但是热恋中的分离毕
竟是一种精神上的熬煎。

  那是大学时的第二个寒假,英子从军校回家探亲,我去她家看她。那时,她
家是高干,住在一套非常豪华的公寓里。那天下午,我冒着刺骨的寒风和漫天的
飞雪来到了她的家中。

  按响门铃后,英子把门打开,把我迎进室内,一股暧流扑面而来,外面虽然
是寒风凛冽,可是室内却暧意融融。

  进得客厅,我仔细再看英子时,我一阵惊诧,只见她穿着一套合身的军服,
包裹着她健美苗条的身躯,显得英姿飒爽,威风凛凛。面颊上隐隐透出淡淡的红
晕,浅浅的笑意如梦般迷人。

  当时我倏然感到一阵震撼,她身上所体现的是那种让所有的男人都怦然心动
的惊心动魄的美。我突然觉得我是那么的卑微。

  ‘傻了你?’英子看我楞楞的站着,边说边走过来拉我的手。

  ‘你这身军装把我吓住了。’我回过神来开玩笑的说。

  ‘就是要吓你,老实交待,大学里有没有女孩子追你?’

  我‘噗哧’一声笑了,说:“我追你都这么难,还会有女孩子追我?‘

  ‘不过,可有男孩子追我。’英子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看得出她不是开玩
笑。

  ‘什么?’我立即紧张起来,继续说:“你屈服了?‘

  ‘我能屈服吗?你还不了解我?’英子还是那股倔强的神情。

  我被她的诚意所感动,为她的美貌而惊艳,我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了她,这
时英子她满面娇羞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此时此刻我们都心跳的厉害,我们已
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我们都明白下一步该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在我的耳边说:“我们到卧室去吧。‘我知道我们都
怀着一个神秘的热望,于是我抱着她走进了她充满了女孩子气息的卧室。

  当我把英子放在她宽大的双人床上时,她脸颊泛起红晕,眼睛紧紧地闭着,
羞涩的不敢看我,但她的眼角眉稍尽是柔情蜜意。

  我根本顾不得去脱她的军服,一阵成熟女人迷人的体香如丝如缕地袭来,我
只觉得一阵阵地意醉神迷。

  我迫不及待地将她的裤子带内裤一起拉下,只见小巧玲珑的肚脐迷人的镶嵌
在洁白、柔韧的小腹上,白皙、修长的双腿格外诱人,然而最让我心动的是那一
片黑亮、浓密的阴毛如森林般呈倒三角形分布在两腿中间,覆盖在高高隆起的阴
阜上,鲜嫩。肥厚的大阴唇已经分开,露出粉红色的滑嫩的小阴唇和微微翕开的
阴道口。

  我的阴茎已涨得又大、又粗,犹如擎天一柱昂然屹立。彷彿急需要找一个温
柔的地方把其中的能量全部释放出去。我把我的裤子拉到膝下,我的阴茎如出销
的利剑一样直挺挺地插进了她的阴道,瞬间就使我飘飘然,有一种羽化登仙的感
觉,从阴茎处传来阵阵快感。在我的生命中,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年那一次久别重
逢的情景。

  她阴道的内壁又滑、又嫩、温暧地裹触着我的阴茎。阴道里暧融融的,阴道
深处彷彿有一团柔软的、暧暧的肉似有似无地包裹着我的阴茎的龟头。在她那紧
紧的,内壁柔嫩、滑润,带有褶皱的阴道里,英子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颠动,阴道
紧紧箍着我的阴茎,大小阴唇有力地夹迫着我的勃涨的阴茎,我的阴茎龟头一下
一下触着她阴道深处那团柔软的、暧暧的肉,每触一下,英子就发出如梦似幻迷
人的呻吟声。

  一股股晶莹透明的淫液从她的阴道里缓缓流出来,把我们俩的阴部弄得滑腻
腻、粘呼呼的,……

  我的身体不停地抽动着,阴茎有力地在英子的阴道里进进出出,她紧闭着眼
睛,显得很享受的样子,那时候我发现英子在我的身下是那样的美丽,白里透红
的脸颊,草绿色的军衣,像一朵万绿丛中的百合,那么娇艳,那么纯洁,她更激
起我那青春的欲望,我像发疯似的猛抽起来,恨不得把很长时间所压抑的情感都
倾泻出来,但我发现英子有些受不住了,我紧紧地咬着下唇,坚持着。

  我已感到我要射了,我把双臂伸到她的背下,用力的搂在怀里,然后臀部使
劲压在她的身上,阴茎深深的插在她的阴道深处,又一次把我那热热的精液喷射
在里面,然后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待了很久……

  ‘好了,我们出去吧,我爸妈快要下班了。’英子把我给推开,坐了起来说
道。

  ‘嗯,我们去哪儿?’我从英子的身上爬起来,问。

  ‘我们去东来顺,我已很久没有吃涮羊肉了。’

  ‘好啊,我请你。’

  ‘你?’英子显得很了解我似的,她知道那时我是个穷学生,不像她,她家
里有钱,而且在军校不但不用交学费,而且还每月发津贴。

  ‘怎么,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你还是给你妈省着点吧。’

  于是我们起来整理了一下房间,英子换上了一套便服,外穿红色的羽绒服,
她手挽着我的胳膊从她家走了出来。

  当时正是北京的隆冬季节,凛冽的西北风呼呼的吹着,浑身感到一阵阵的寒
颤。

  英子决定要打车,于是我们紧紧地挨着站在马路边等车。

  正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只见一辆军车停在我们的面前,车门开
了,一个身穿军衣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个子不高,但身体粗壮,脸庞略显黝黑,
眼睛有点小,但嘴唇有棱有角。我正在疑惑,突然看出来他是李军。

  ‘嘿,李军。’我惊讶地喊了一声。但是他似乎对我不屑一顾,看都不看我
一眼,他眯着小眼睛死死地盯着英子的脸。气呼呼的说:“英子,你,你……‘

  ‘我怎么了?’英子表现的很平淡。

  ‘你怎么还和他……’李军有点生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他怎么了?我答应过你什么吗?’英子很不在乎的样子。

  ‘好,好,我这马上就去告诉你妈。’李军狠狠的说了一句,便转过身去。

  ‘告诉谁也没用!’英子一种坚决的口气。

  这时李军气呼呼地钻进汽车,一阵风似的把车开走了。而我却怔怔的望着汽
车消失在呼啸的寒风里。

  我正要问英子是怎么回事儿,这时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英子利落的伸手拦
车,然后拉着我的手,说:“走,别管他,上车。‘

  我们坐出租车到了王府井的东来顺,一走进室内,就感到暧意融融,香气缭
绕。

  我们在边涮边吃边聊中,英子告诉了我她和李军的事情。

  英子的爸爸和李军的爸爸是一起参军的老战友,六十年代他们一起到了西北
边陲最边远的沙漠地带,那些飞沙走石的岁月里他们彼此鼓励,他们那一肩风雨
的沉重使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关系。因此两家来往十分密切。

  李军上中学时成绩一直不好,他家知道他考不上大学,所以就通过军队的关
系让李军也上了洛阳军校。

  英子的妈为了阻止我和英子的来往,所以就两家同意让孩子结亲,这样他们
就更是亲上加亲了。但是英子根本不买他们的账,而李军却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
着觉,之后就总找英子套近乎,这就是英子所说的现在有人在追她。

  ‘那李军去告诉了你妈,我们怎么办?’我虽然陪英子大口吃着涮羊肉,但
心里很不踏实,于是说道。

  ‘没关系,我爸还是向着我的。’英子还是那么自信。

  ‘那你哥呢?他应该支持你吧!’我说。

  ‘咳,也不知道李军用了什么方法把我哥给收买了,我哥一天到晚数落我,
讨厌死了。’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沉闷。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英子照样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的涮羊肉。

  ‘我不是怕,我是觉得这样太为难你了。’

  ‘不经几番风霜苦,哪来梅花扑鼻香。你忘了?这两句诗还是你告诉我的。

  想想刚到军校的时候,我们到部队去军训,那才叫苦呢!‘

  ‘好,英子,那就让我们迎着风霜,共同努力,让梅花开放得越来越香。我
没有忘记我对你的承诺,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来,我们以茶代酒,干杯!’
英子是个认真的女孩,她说她决不抽烟喝酒。

  ‘好,干杯!’英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然后我们用力的在空中一碰,因此
还迎来了很多周围人的目光。

  吃过涮羊肉,从东来顺出来,正是夜幕低垂的时候,灯火渐次亮起,摇曳的
光晕处飘飞着雪花,顿然觉得这是个令人心醉神迷的夜晚,那些儿时的瞬间已经
被时光蒸发,升上天空,化作一片片洁白的飞雪,在呼呼的寒风中悠悠的飘着。

  其实雪是从早晨开始下的。也许更早,当我还在梦乡的时候,它已经悄悄地
来临了。起初,雪下得并不猛烈,只是细小的米粒样的小冰凌落下来,沙沙地响
着,有着有别于雨的清脆。

  接着,便慢慢飘起了一朵朵雪花,轻轻地却又安详地落在屋顶上,落在树梢
上,落在行人的头上,肩上,眉上。于是行人的嘴角、眼角便有了一丝笑意。

  我和英子没有坐车,像儿时一样在马路上雀跃着;如今我们是一对浪漫的情
侣,手牵着手,在纷飞的雪花里旋转着。

  雪越下越欢畅,很快,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只是转过一个路口,便可
以看到有些地上、墙头上、枝头上已经铺起了厚厚的一层雪,彷彿一片毫无污染
的,纯净而平整的白棉。

  有那么一刻,我和英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它渐渐丰满起来,英子用手捧起一
把晶莹的白雪来,在嘴边亲吻,却又害怕破坏那完整的纯白,我至今还清晰地记
着那个令人感动的画面。

  我们又出于好奇,想测出它的深浅,便故意朝着看起来更厚实的地方踩去,
立刻,雪地里便显现出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由于英子快乐忘形,脚下一滑,顺
势拉我,结果我们都摔倒在积雪里,我故意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然后满身都粘满
了白亮的雪花,看起来真像是一个雪人了。英子看着我满眼都是柔情的哈哈大笑
起来。

  ‘先生,请问您喜欢米饭还是喜欢吃面?’空中小姐那化妆优雅的笑脸几乎
伸到了我的眼前,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回过神来,我并没有气恼,我冲她会心地
一笑,说:“要面。‘这时我才知道飞机上开始供应午餐了。

  空中小姐将一盘配制好的飞机午餐放在座椅前的餐桌板上,我又要了一杯红
酒,调整了一下座位,舒适地享用起那份精致的空中午餐。

  午餐之后,由于昨夜的疲惫,便仰靠在座椅上昏昏入睡了。

  ***    ***    ***    ***

  当飞机在波士顿的上空盘旋的时候,我就感到一股冰天雪地的冬天味道了。

  飞机接触地面一刻,我能感觉到身体的微微震动。

  我从机场出来,在接机的人群里我看见英子。她穿着黑色大衣,双手插在大
衣口袋里。她看到我,睁着黑眼睛,一脸的严肃,一步步走过来,我看清她的脸
没有任何妆,只是一味的苍白和疲倦。

  ‘路上顺利吗?’英子问了一句,没有微笑,没有责怪,只是有些冷傲。

  ‘挺顺利的,就是飞行的时间太长,有些疲劳。’我说。

  ‘走吧,我的车在停车场。’英子说完便转身向前走去,我提着行李紧跟在
她的后面,我能闻到她陌生的短发里依然有好闻的薄荷味道。

  跟英子分别的日子里,我常常记起她那飘逸的长发,记得那年在北京机场拥
别时,就是这种乌黑长发里的薄荷气息,刚分别的那些日子里,这种熟悉的气味
一直陪伴着我。那时候我常常想念这种味道,想念英子。现在的英子将长发铰成
了短发。所以突然感到她是那样的陌生和遥远。

  上了英子的汽车,我看到她操作动作是那样的熟练利索,依然是一种聪明、
智慧和自信的模样,这是我对她一贯折服的地方。

  ‘下雪了。’我说,在汽车行驶的路上,天上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从行
驶中的车窗望去,片片雪花彷彿都是迎面扑来。

  ‘是啊,你很久没有看到雪了吧。’英子的视线仍然注视着前方。

  ‘对呀,我那儿终年如厦,那能看到雪啊!’我说。

  这时英子咳嗽了两声,我扭头看她,她面容苍白,脸颊瘦削。眼睛仍明媚发
亮。只有咳嗽的时候泛起红晕。

  之后,我们一直沉默着,但我的心里却没有平静,三年了,似乎我们分别了
几个世纪。我望着窗外,望着这雪,又让我想到《红楼梦》里说的‘白茫茫一片
大地真干净’那种意境。

  城区到了,在美国人的心目中,波士顿是个即年轻有古老的城市。在城内林
立的高楼间,不时能见到几座有关美国独立的建筑。崭新和古老在波士顿得到微
妙而和谐的统一。

  到了英子住的地方,那是一座三层楼的公寓,英子住在二楼,进了屋,一切
都是那么井井有条,这是她的习惯,英子从来不喜欢在凌乱的环境中生活。但我
却分明闻到了房间里空气中一股异样的味道,心里很压抑。

  ‘肖亚东呢?’我放下手中的行李,突然问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英子那双黑黑的眼睛瞪着我。

  ‘他不是在你这里吗?’我说,或许我无意中带了点嘲讽。

  ‘林子昊,我告诉你,我刘英决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她突然把音量提高
了好几倍,说完忿忿地走进卧室,坐在了床上。

  我陡然间站在客厅里怔住了,难道是我误会她了,难道是我太敏感了,难道
是我在与几个女人的交往中,把英子也想像成那样的女子了,我一时感到不知所
措。

  我惶惶不安地走进她的卧室,我坐在她的身边,一把拉起还有些虚弱的她,
她眸子里闪烁着倔强而委屈的光。

  ‘这几年,你知道我是如何度过的吗?’房间里凝结起来的浓浓的阴郁空气
被她的怒吼震得簌簌发抖。

  她向我瞥了一眼,埋下了头去,声音从头发里透出来:“我一个人在这陌生
的国度,我容易吗?我告诉你吧,我是带他回家了,就在毕业典礼结束的那个晚
上。‘

  ‘然后呢?’我突然又紧张了起来。她的头埋得更低了,彷彿要陷到胸里面
了。

  苍白的脸从头发中露出,泛着激动的红光:“我承认,我们接吻了,我们拥
抱了,但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和他发生关系。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你真相,我完全可
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我做不到,不告诉你,我会永远无法面对你,我会
内疚一辈子。‘

  ‘那你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一切啊?’

  ‘你如果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们将来还怎么过啊?’

  ‘那你也不能那么赌气呀?’

  ‘这是我的性格,难道你还不了解?’

  我一时无语,是啊,我不应该怀疑她的品质,不应该怀疑她的人格,在这些
方面,过去我是一贯对她佩服不已。

  如今,我的心里是一阵阵的愧疚和自责,英子她没有变,她依然是那样的倔
强,自傲和纯洁。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英子,今后我会好好爱你的!我要埋葬我
的过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窗外的雪漫山遍野地飘着,偶尔有大雁从寒枝上飞起,零零落落地从天空中
飞过,让这个世界还有活着的痕迹。我坐在壁炉前,穿着厚厚的毛衣,还是觉得
冷。远处教堂的钟声顾自悠扬着响彻云霄,鸽子扑扑地振动落雪的双翅,屋檐下
垂的冰凌依旧透亮晶莹。

  这时,突然门铃响了,英子抹着脸上的泪水,开了门,是肖亚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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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英子把门打开,只见肖亚东手里提着很几袋东西走了进来。我打量着他,看
样子要比我大几岁。高个,留平头,长相白净,第一眼的感觉是老实,并不觉得
怎么狡猾。

  ‘你干嘛呀,带这么多东西?’英子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了几袋儿。

  ‘都是些做饭所需要的材料,子昊来了,我给你们露俩手。’肖亚东微微喘
着气,笑着说道。

  ‘哦,是子昊吧!’肖亚东看到我,急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伸着手向我走
过来。

  ‘是,你好。’我走过去与他握手。

  ‘你好,你好。路上辛苦了吧,听英子说你第一次来美国,不巧碰上这么个
冰天雪地的天气,这跟你那儿那热带国家可不一样吧。’

  ‘是啊,简直是两个世界。’

  ‘就那弹丸之地?’英子插了一句,显出一种对新加坡不屑一顾的神情和口
气。

  ‘再小人家也是个国家呀!’我争辩说。

  ‘是啊,是啊,还是个不错的国家呢,上次平儿去了,回来给我打电话说,
她喜欢得都不想回来了。’肖亚东说得有声有色。

  肖亚东一提到平儿,我的心里‘咯登’了一下,我不由地对这个男人怜悯起
来,妻子红杏出墙对男人来说,总是一种人生的悲哀。

  ‘你见我表姐了?’英子突然问了一句。

  ‘对呀。’

  ‘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没告诉你吗?’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哦,那可能是当时太忙了,忘了告诉你了,对不起。’

  ‘给你发几个Emails,你都不回一个,我就不相信你就那么忙?’英
子抱怨道。

  ‘子昊啊,这几年英子可没少牵挂你,她不像别的女孩子,她思想太正统,
除了学校,就待在家里,每天就是看书学习。’肖亚东说道。

  ‘这我知道,她对什么事儿都特认真。’我说。

  ‘你们还没吃饭吧?’肖亚东又把视线转向英子。英子没有说话。

  ‘没有。’我说,‘我来都大半天了,还没有喝一口水呢。’

  ‘你不会自己去倒啊。’英子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子昊啊,这也不能怪她,她自己都不会照顾她自己,她怎么会想到照顾别
人呢?这不,每天不好好吃饭,胃也坏了,住了医院,你看她那小脸儿,本来白
白的,挺秀气的,你看现在都变成什么了?’

  ‘肖亚东!你少在那儿贫了,我变成什么了?我总不会是半老徐娘吧。’

  ‘呵呵,我在为你辩护呢,怎么不识好歹啊?’肖亚东一脸的委屈相。

  ‘行了,我们的事儿你甭操心了,你快回去吧!’英子对肖亚东说道,看来
他们的关系很熟,也许他是她表姐夫的缘故。

  ‘英子,你别赶人家呀,况且人家给我们拿来这么多东西,也该谢谢吧。’
我说。

  ‘谢倒不用谢,我是想明天就是新年了,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做几个菜,一是
欢迎子昊来美国,二是我们也庆祝一下新年的到来。’肖亚东振振有词。

  ‘那样吧,我看你也不必忙呼,今天晚上我请客,你们找一家波士顿最好的
餐馆,是啊,明天就是新年了。’我说。

  ‘这样不好吧,你初来乍到,就让你破费?’肖亚东很诚恳的神情。

  ‘没关系,亚东,就让他请吧,现在的林子昊有钱了!’英子说话带着一种
嘲讽的口气。

  ‘有钱倒还谈不上,吃饭还是请得起。’我回应了英子一句。

  ‘那好吧,那就听英子安排吧!’肖亚东说完,拿起放在地板上的东西去了
厨房,英子也跟了进去。我看着他们在厨房里收拾着,我突然想到肖亚东这个人
跟平儿说的完全两样。这使我感到有些疑惑,不过像肖亚东这样的已婚男人,在
生活中也比比皆是。

  有的男人貌似老实,但心里蔫坏。其实男人的花心是天生的,是为人所公认
的,另外在男人心中还有一种很暧昧的情结,就是再好的女人只要娶到家里,那
种新婚的甜蜜一过,老婆就左看右看都开始别扭起来,于是就在外面偷偷摸摸的
找起女人。当然,英子却不是那种女人。

  已婚的男人一般在冷落老婆的时候,对新鲜的女人就格外殷勤。男人都有一
种猎奇心理,喜欢追逐新鲜事物,可能是偷情的滋味很刺激,不仅男人就是女人
也乐此不彼,只是男人偷情为社会所接受,而换成了女人就变成了下贱了。那这
位肖亚东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当我还在想着肖亚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英子从厨房出来,把一杯
水递到我的面前,说道:“你不是要喝水吗?‘

  我接过杯子,一看是杯白开水,便问英子:“有咖啡吗?‘

  英子看我一眼,说:“我从来不喝咖啡,就喝白开水,我不喜欢那些苦涩的
东西。‘

  我喝了一口白开水,心里有些无奈,看来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在新加坡习
惯了喝咖啡,如今喝起这白开水,实在是难于下咽。

  ‘看来你到新加坡的变化还挺大的。’英子可能看出了我那无奈的表情,说
道。

  ‘变化挺大说不上,不过我还真的喜欢上咖啡的那种味道了。’

  ‘你这个人,我知道,很容易受环境影响,自制力比较差,不像我,永保本
色。’英子脑袋一扬,用手掠了一下头发,显得自信、从容。而我忽然感到脸有
点热,英子是了解我的,毕竟我们过去在一起很多年了,她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那只是入乡随俗罢了,怎么能扯上自制了呢?’我极力隐藏着我的心虚和
不安。

  ‘那好吧,明天我带你去喝咖啡,这里有的是咖啡店。’英子说。我也了解
她,她总是嘴硬心软,尽管她对我有某些不满,但她对我的爱是坚贞不屈的。

  ‘在波士顿,咖啡是早餐的主要饮料。一般来说餐馆的价钱越便宜,咖啡越
清淡。但无论是那家咖啡店,只要你不离座,就可以免费续杯。相比之下,波士
顿的茶就不那么流行了,若想在波士顿喝一杯地道的中国茶,那可要颇费一番周
折。’肖亚东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接着我们的话茬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的雪早停了,天也放晴了,这时只见夕阳慢慢西沉,玫
红的残阳在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夜幕中的波士顿被远的近的各色各样的灯暖着,
一种让人心动的温婉情怀从微湿微润的大地开始弥漾,那情那景,一下热了我的
眼眸。

  晚上,我们去了一家当地有名的中菜餐馆,英子点菜,其实她胃不好,刚出
院,也只是吃点粥汤之类的食物,但她却点了一桌的名贵菜肴,肖亚东在旁直心
疼地说:“够了,够了,太贵了。‘我不知道英子是在’惩罚‘我,还是要犒劳
肖亚东?也许两者都有。

  餐馆的菜肴做的是地道,我和肖亚东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结果还是剩下一
大半。英子不喝酒,我们也不敢提要酒的事儿,饭吃完了。英子叫侍者把剩下的
全部打包让肖亚东带回家。

  夜里,天空静默,清冷的月光照进屋里,是寒冷的空气。我和英子盖着被子
躺在床上 .朦胧中我看见英子那憔悴的面容,我的心一阵抽搐,这是我过去的英
子吗?

  ‘北美的冬天很长,是我最讨厌的季节。’英子幽幽的说道,她的目光望着
天花板。

  ‘英子,你好像变沉默了。’我说。

  ‘我原本也不是爱说的人。’

  ‘不,你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我很担心你。是身体还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我是冷血动物,到了美国,一到冬天就没精神了,想冬眠。’

  ‘英子,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一点来看你。’

  ‘有人说寂寞可以让人迷惑爱情的双眼,可以让人忘记自己想要什么,以前
我不相信,在国外呆久了,才发现有些时候不是你想怎样而是你只能这样 .’

  ‘你现在身体感觉怎样?’我说。

  ‘一开始是感冒,感冒其实是一种伤感的病,拖着,咳嗽着,后来就胃病犯
了,越来越厉害。这里的冬天太冷,一个人就更感觉冷了。’

  我把英子紧紧的拥在怀里,她的身体很冰凉。我用手轻抚着她的背,像许多
年前时的那种感觉。

  英子睡觉喜欢穿着睡衣,当我紧紧贴着她的时候,她那沉重的呼吸扑到我脸
上。

  我的手在她全身上下抚摩着,我想让她温暖起来。我的嘴唇在她脸颊游移,
从耳垂到嘴唇,再到颈项。英子禁不住地从嘴里发出微微的呻吟。

  这种呻吟对我是那样的熟悉,让我更加兴奋,我抚摩她的力度由温柔变成了
强烈。我紧紧地拥着她,我明显的感到由于兴奋给她带来的生理上的变化。英子
把脸紧紧的贴在我的胸前,似乎在感受着我那结实的胸肌下那颗跳动的心。

  我的舌头在她的口腔内不停的转动,英子任我吻着,而她并不主动。我的手
也从她的睡衣外滑到了睡衣里,直接在她的肌肤上游走,从后背到腰际,再从腰
际到腹部,最后又移到了她的胸部,她那浑圆坚挺的乳房在我的手中是那么的盈
弱。而我的手掌的揉捏让她从呻吟变成了娇喘。

  我解开了她睡衣的纽扣,然后褪去,英子伸出胳膊配合着,大片雪白的肌肤
裸露开来,显的分外性感。我的心中已升起难以抑制的欲火,呼吸变得急促。我
又拉下她的睡裤,翻身抱住了她,英子阴唇柔软润泽,阴道潮湿温热,我们渐渐
融化,彷彿飘忽世外。

  一切的不快,一切的幽怨,弹指之间,灰飞烟灭。那些真正的开始结束以及
中间那一片被填满的空白在我记忆里仍然鲜活如初,我们曾经的以为,爱就是全
部。

  我趴在英子的身上看她,如夜的秀发,披伏在脸的两侧。淡淡的幽香从发隙
中飘出,给人一种很柔软的感觉,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散发着她特有的花
香,在期待着自己完全绽开的时刻。浓密的睫毛下,却是一双被薄霜包裹起来的
双眼,霜里隐晦着是一种无奈的苍凉。她的鼻翼微翕,给人的感觉似乎很倔强。

  可微薄的嘴唇,给人的感觉又是如此脆弱。

  ‘我何尝不想天天这样围绕在你的身边,但我想成为一个为之骄傲的出类拔
萃的学者。我过去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机会去
摘取博士学位了。在年近30之际,我才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英子话语
低沉,声音中带着哭泣,抽搐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说你爱的是我的聪明和智
慧。可我一直没有令人信服的成就向你证明我的聪明。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些可以
示人的成就了。‘

  ‘你总是那么好强,谁让你证明什么了。’我说。

  这时,她把手伸向我的脖子,她轻轻地吻着我说:“我们结婚吧,我们等待
的时间太长了。‘

  我向她点头,她柔软的双唇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我的耳梢,令我想起了许多我
们以往的日子。最后她在呢喃的轻声细语和浅浅的呼吸中沉沉地睡去。而我却望
着窗外不言不语。

  第二天,我起的很晚,因为我几乎是在黎明的时候才入睡,当我醒来的时候
看到英子在屋里的桌子上看书,神情是那样的专注。

  我安静地躺着,我不想打扰她。想起在新加坡的日子,但如今早晨闻不到那
种习惯了的咖啡香。我有时候会忧伤地看她一眼,但我不能对她说这些,我对她
总有一点愧疚,从一开始就有。

  我不经意的翻了个身,结果迎来了英子的目光。

  ‘醒了?’英子向我微微一笑。

  ‘醒了。’我伸直了胳膊打了个哈欠。

  ‘起来吧,起来我陪你去喝咖啡。’

  ‘你不是不喝咖啡吗?’

  ‘我可以喝别的呀,比如牛奶,果汁什么的。’

  ‘好吧。’

  我起了床,洗漱一番,然后穿戴严实,和英子一起出了家门。

  假日和周末人们一般在早上的十点至下午三点到好一点的餐馆去吃早午餐,
而把早餐省掉。我发现人们在享受这顿美味的同时,还会佐以香槟。

  波士顿的餐馆及咖啡店很多都是24小时提供服务,因此它们成为波士顿人
早餐的理想去处。他们早餐的主食一般是鸡蛋,有鸡蛋饼、炒鸡蛋、煮鸡蛋、荷
包蛋等等。通常早餐还有土豆条、火腿、猪肉、白面包或英式松子饼等。

  我们去了一间附近的咖啡店,店内装潢优雅,大厅宽敞。我要了正宗的美式
早餐,而英子只点了牛奶,鸡蛋和白面包。

  当我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的时候,我抬头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国男子,坐
在靠窗的那个座位,眼睛痴痴的投向明亮的玻璃窗之外,但他看的绝不是街上的
行人,他的目光是那么的迷离而空洞,彷彿融入那无尽的蓝色的天空之中。

  就这样,一直持续着。最后,他把杯子里剩下的咖啡仰头喝下,而他手中的
烟还剩下很长的一大截烟灰。

  最后他一回头,英俊而漠然的脸面向咖啡厅里稀少的人群,他说:“Wai
tress,Bill please!‘半截烟灰跌落,他起身离去。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总觉得这个男人的五官是那样熟悉,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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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三)

  元旦过去了,我在美国开始了新的一年。北美的生活节奏要比亚洲慢一些,
似乎美国人很会享受生活。不像亚洲那么喧嚣、紧张和忙碌。

  我挺喜欢北美的那种情景:街角那些挂着星条旗的酒吧,没有喧闹的音乐,
人行道边三五张桌子,夕阳下手拿着一只宽圆的磨砂玻璃杯子喝着啤酒眯着眼笑
的老人,永远是那样的满足和悠闲。

  英子又去了学校,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肖亚东上班去了,说是在一家保险
公司工作。

  我一个人待在家没事,就又去了那家咖啡店,阳光融融地从窗外漫射进来,
窗边有拉开的白色的窗幔,我又要了一杯香浓的咖啡,纯正的咖啡伴着室内那种
轻缓的音乐,思绪飘渺中翻腾起关于南洋的思念,关于漂泊,关于人生的好多种
情感。就这样随着那音乐汨汨地在心里流出,揉着咖啡、揉着缕缕的阳光,在空
气里弥漫。

  就在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的时候,我又看见了坐在靠窗座位
的那个中国男人,这次我没看清他的脸,但却感觉到如此熟悉的轮廓,还有一种
流浪和沧桑的味道。

  也许是无所事事的缘故,我很希望能读懂那个男人所有的表情,我看向他,
等待他的转身,我还是看到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但脸上有一抹忧伤的阴影,而且
显得很重。似乎是一种挣扎、一种苦痛。

  当我必须该回去的时候,我不得不走出咖啡厅,因为英子要回家了。我又最
后一次看向那个男人,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男人的脸上有两行泪水,在暖暖的阳
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我回到英子住的地方,但心里总是想着咖啡店里的那个男人,一个男人到了
落泪的地步,一定是遭遇了很大的悲哀,

  听到楼下有汽车的响声,我从窗子看下去,是英子回来了,然后就是楼梯上
传来她的脚步声,我预先为她开了门。

  ‘嗯,不错。’英子今天好像精神好多了,冲着我微微一笑。

  ‘什么不错?’我说。

  ‘你还知道给我开门啊。’她一边脱着身上的外套,一边说道。

  ‘英子,我以后会为你做你需要的一切。’我说。

  ‘又说大话了,我可没有对你有那么大的奢望。’英子脱去了外套,身上是
一间紧身的紫色开丝米毛衣,和一条极合身的黑色西裤,这种简洁的装饰清晰地
勾勒出她那优美的胸部曲线,英子身材高挑,两腿笔直,腰很细,也许是在军校
养成的习惯,无论是走路,坐相和站姿都是一种端庄、优雅和飘逸的感觉。我情
不自禁地从后面揽腰抱住了她。

  英子也顺势后仰靠在我的肩上,她的头发紧贴着我的脸颊。我看到英子她微
微地闭着眼睛,眼睫毛很长,脸色似乎比昨天要好许多。

  ‘子昊,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英子仍然靠着我,说道。

  ‘这要看从什么时候算起?’我说。

  ‘什么?你说从什么时候算起?’英子唰的一下转过身来,两只大眼睛狠狠
地看着我。

  ‘我是说是从我们小的时候还是我们开始相爱的时候?’我说。

  ‘你不是从小就爱上我了吗?’

  ‘是啊!’我说。

  ‘你还爱过别的女人吗?’

  ‘当然。’我说。

  这时我看到英子她直直地瞪着我,眼里射出一种严厉的光,质问道:“为什
么不告诉我?快说那个女人是谁?‘

  ‘我妈呀。’我干脆地说。

  英子扑过来,对我又捶又掐的说,‘你还是那么贫嘴,尽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这一辈子就爱过我妈和你,我不像你。’

  ‘我怎么了?’

  ‘你除了和我,还和李军……’我说。

  ‘那哪能叫爱呀,那是家里强迫我们的,况且我从来就没有和他谈过。都是
他在追我。’

  我没再说话,我紧紧地把英子拥在胸前。我想起了那一年的寒假,英子和李
军从洛阳军校回北京探亲,有一天,李军穿一身军装到我家去找我,以为他是个
军人,向我发出警告让我退出,他没想到我根本就不买他的账,结果我们大打出
手,两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幸亏我妈回来,才避免了一场恶战。

  英子知道李军找我打架的事后,而且看到我受伤的样子,心里很心疼我,从
那以后,她提出要与她家决裂,最后她妈只好同意了我们的交往。随着年龄的增
长,大家也都逐渐懂事了,后来李军也成了我们的朋友,毕竟从小在一个院儿里
长大。

  夕阳如血,悄无声息地流淌在英子的屋里。冬日的微风凉凉地吹起浅蓝色的
窗帘,一缕斜阳正对着窗子,在窗幔微翕的当儿探进屋内,轻轻抚摸在我们的身
上。

  ‘今晚吃什么?’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说。

  ‘不知道。’英子依然靠在我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就还出去吃吧。’我说。

  ‘我反正不会做。’

  ‘肖亚东会来吗?’

  ‘我哪儿知道?’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有时候中国的一些熟语
真的是活龙活现地表达了一些生活中的巧合。

  我走过去开了门,果然是肖亚东。他一进门就说:“对不起,今天整忙了一
天,忘了告诉你们今晚我来给你们做菜,我知道,我要不来,我买的那些东西都
非坏掉不行。‘

  ‘是啊,就等着你露你那两手呢。’英子不客气的说道。

  ‘好吧,不过你们也别光等着吃现成的,大家一起动手,听我指挥,最后我
掌勺就是了!’

  ‘行啊!’我紧接着说。

  于是三人一起,摘菜的摘菜,淘米的淘米,切肉的切肉,刷锅的刷锅。肖亚
东果然有两手,没多大工夫,一桌菜做好了,而且色香味俱全。

  ‘行啊,亚东,你还真有两下子。’我夸奖肖亚东。

  ‘我呀,这些小事儿还行,大事儿就不行了。这就是为什么平儿总是看不上
我,总认为我没什么出息。’肖亚东现出一种无奈的样子。

  ‘我表姐就是太高傲,总是不给他面子,这老大爷们哪受得了。’英子也为
肖亚东鸣不平。

  ‘是啊,还是英子懂道理,别看她任性,但在公开场合还是很维护你的,对
吧,子昊。’

  ‘对,男人嘛,总是有点自尊。’回答完肖亚东的问话,突然又想起平儿,
我说:“亚东,平儿回了北京,你怎么不跟着回去啊?‘

  ‘我是想回去,也打听了,但是我回去能做什么呢?创业吧,我不行,打工
吧,又没有合适的工作,想了想,国内现在竞争也挺大的,还不如在美国这里混
呢。’

  ‘你呀,就缺乏那种男子汉的气质。’英子说话总是直来直去。

  ‘是啊,我也认了。’肖亚东一脸尴尬的笑了。

  吃过晚饭之后,肖亚东回去了,英子又去看她的书。我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
想上网查看一下电子邮件。

  ‘干嘛?查女友的电邮啊?’英子看我摆弄电脑,嬉笑着问了一句。

  ‘我哪有女友啊,我看看公司里有没有什么事儿?’我敷衍着。

  上网,打开邮箱,收件箱里有一大堆的邮件,我粗略一看,有陈静的,有小
雪的,有筱怡的,还有平儿的。我扭头望了英子一眼,看她正在专心的看书,我
赶忙关掉了邮箱,没有去开那些邮件。心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被英子
发现什么,她那脾气,还能饶得了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把屏幕转到联合
早报的网页,看看新加坡有什么新闻。

  往事,仍是不经意的浮上心头,但已没有以往的感伤。人面已经模糊,清晰
如昨的,依然是那漫天飘舞的飞雪。依然是我对英子的承诺。那一刻,我对自己
说,终于放下了那些理不清的纠缠,代之而起的,是幸福的等待,等待我和英子
成婚的那一天。

  爱过,就该永远感激于心底。毕竟,平凡的一生里,曾经有过那些美丽的回
忆。

  诗人徐志摩认为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如此而已。‘这话说得何等洒脱!但惟有真正豁达的人才可以说到做到。

  ‘你不能忘记,是因为你不想忘记’。如果你真的肯痛下决心,彻底把那烦
扰你的影子从心中赶出去,不去温习那痛苦,不去留恋那痛苦,我想,你是可以
有办法把它忘记的。‘

  是啊,忘掉吧。终于明白了,美丽的实质,不在形式不在表象,她往往就在
我们最平常的生活之中,浮华和放纵,是无法打磨和体味生活的全味,只有以清
静洗涤身心,使我们远离尘嚣远离世俗,给自己一个心灵的阳光角落。

  合上电脑,坐在柔软的床上,心里细数那些散尽的往事。竟恍然的明白,所
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命运里必须经过的,所以,不憎恶城市的荒蛮,不嫉恨岁月
的变迁,不介意爱情的遥远。

  像一场来不及回味的梦,像一首没有写完的诗,一些人离你而去,把美丽与
忧愁留给平凡的日子。不期望会得到更多,不想去负担太多,因为年轻不是错误。

  经过多少年多少年以后,仍然会记得那些令你惆怅的心事,而不能拥有的过
往是无言描述的沧桑。

  于是我开始了浓浓的倦意,也逐渐感觉到了一丝恐惧,怕英子看出我心中的
无奈苦楚,怕英子对我们这份在年少时期就生长的爱恋,产生了疑惑;我更怕辜
负了这样一个苦等自己二十多年的女孩。一旦当脑海中的恐惧滑出思绪,我就没
了往日的自信及刚强,在爱情面前,人往往在无意中就已恢复了人的本色,心中
也蒙上了柔情万缕。

  当月光再次扣响了窗棂,一声遥远的钟声扯痛了我的心灵,透过眼前的一片
柔柔的灯光,我又望了一眼英子,彷彿是看到了一个曾对暗夜垂泪的娇弱身影。

  那股怜惜,内疚之情几欲打湿了我的眼眶,当月光洒进屋里时,我觉到了一
股莫名的暖色,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对英子,也对自己。

  多少年了…走过万水千山,踏遍滚滚红尘,历经缘来缘去,看尽潮起潮落…

  终于意识到- 你才是我的新娘。

  人生会有许多感悟,不同的人,对不同的事,在不同的时间就会有不同的参
悟。当那一缕月光慵懒的透进窗扉时,凝看掩映在灯下的英子,我心里有一种莫
名的感动,感谢上苍给予我这么优秀的女子。

  是啊,当上帝用亚当的肋骨造了一个夏娃时,就预示着男人该认真照顾身边
那个是自己身上肋骨变的女子,好好爱她吧,否则你自己的胸口也是会疼痛的。

  无边的夜色寂静地翻涌,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房间里每一块阴暗角落。

  这时,我为英子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书桌上。然后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我扭头望去,只见英子呆呆地看着我,感觉就和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一
种久违但却熟悉的清新,还有一份淡淡的喜悦,带着那份洁白,那份清纯,那份
诗情和画意。

  英子笑了,那笑!比窗外的月光更妩媚,更妖娆,今夜星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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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色文堪称佳品了,虽然女主角只有一个,但却一点也不让人有阅读疲劳感,可以看得出作者是下了真功夫了啊,期待更精彩作品出世啊!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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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接下来的几天,英子和肖亚东带我游览了波士顿这个集古典、优雅、浪漫于
一身的文化古城。

  波士顿是美国麻萨诸塞州州府,地处美国东海岸北部,静卧麻萨诸塞湾内,
面对大西洋,遥望爱尔兰、英国、和欧洲大陆。波士顿南距纽约市222英里,
北距加拿大蒙特利尔市259英里,西面是山林起伏的新英格兰地区,与新汗布
什州、佛蒙德州、纽约州、康乃迪克州、和罗德岛州为邻。

  一个暖暖的午后,和煦的阳光温柔的倾泻下来,撒在我们的身上,微风如轻
纱一样拂过脸面,像情人的手。我们从哈佛大学参观回来又去了那一家咖啡店,
英子穿着米色的高领毛衣,外套一件浅色的连帽风衣,显得端庄而优雅,秀气的
脸庞已看不到几天前的那种憔悴和疲惫,隐约中透出些许的红晕,她的身体有了
明显的恢复。

  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充满了生机。天空清澈蔚蓝。那种蓝,似乎可以隐藏
所有的忧愁、所有的悲伤。

  坐下之后,我和肖亚东都叫了咖啡,英子叫的是果汁。咖啡散发着浓郁的香
味,我们安静的坐着。阳光慵懒的从对面大街上斜射过来,感觉暖暖的。还是那
种飘渺空灵的音乐,熟悉地缠绕着四周参差整齐的桌椅。

  ‘怎么样?对波士顿有什么感想?’肖亚东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看着我问
道。

  ‘不错,一个很有特色的城市!’我说。我轻轻地摇晃着那洁白的咖啡杯,
咖啡在杯子里晃荡。

  ‘波士顿城不大,开车要不了半个小时,就可以从一头开到另一头。查尔斯
河从西到东穿城而过,把波士顿市中心与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隔在两岸。

  波士顿人特别喜欢查尔斯河。如果要在夏日的周末,河两岸到处都是人群,
人们到河边,或乘凉,或跑步,或游戏,为了方便人们骑车和溜旱冰,哈佛大学
前的一段沿河公路,还在周日专门禁止机动车通行。要是泛舟在查尔斯河上,则
另有一番情趣,江风迎面而来,那乘风破浪的感觉真的是既潇洒又惬意。‘

  肖亚东侃侃而谈,一脸的得意神情。

  ‘关键这里不像新加坡,波士顿气候四季分明,冬雪、夏雨、春华、秋实,
阳光普照,海风宜人。波士顿曾被评为美国最适合居住的城市之一。’英子也显
出一种对波士顿极满意的神色。

  ‘其实,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波士顿是一个极富文化气息,而且学术风气极
盛的城市。这几天的游览,我发现波士顿是个历史名城,美国很多有名的历史名
人和历史事件都和波士顿有关。

  如起草《独立宣言》的托马斯。杰佛逊就出生在波士顿。影响美国近半个世
纪的肯尼迪家族的大本营也在波士顿附近。那些保存完好的历史遗迹,像第一批
移民乘坐的“五月花”号帆船,导致美国独立战争的“茶叶党”人的旧址,十八
世纪时为了保护美国商船而在大西洋上与大英帝国海军鏖战过的,号称铁船的炮
舰,“Constitution”号,都能反映出当年的往事。‘

  我也跟着他们赞扬起这个城市。

  ‘看来子昊不仅有文学素养,对历史也这么感兴趣。’肖亚东显然在对我献
媚。

  ‘他呀,就是喜欢这些知识性的东西,然后拿这些去胡砍瞎贫。’英子说完
后望了我一眼,看得出她对我的那种嗔怪和满意。

  ‘嘿!什么叫胡砍瞎贫啊?这叫注意学习。’我说。

  ‘对呀,对呀,那才显得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呢!哪像我,除了吃和玩儿我
什么也说不出来。’肖亚东自谦地说道。

  ‘行了,亚东,你也不必过于谦虚,能吃会玩儿也是一种学问啊。’我说。

  ‘是啊,我就是不会吃,也不会玩儿。’英子接着说道。

  ‘你们都是事业型的,都注重学习、看书,我可不行,至今我还弄不懂为什
么波士顿被誉为“美国的雅典”?’肖亚东显得有些自卑,说道。

  ‘那是因为它是“了望美国历史的橱窗”,就像雅典一样保留着许多古迹。

  你看,美国的第一所大学、第一所公立学校、第一座图书馆、第一家报馆、
第一家毛纺厂、第一家铁匠铺、第一条地下铁路、第一台歌剧、第一座灯塔……

  都是在这里诞生的,美国独立战争中抗英的第一枪也是在这里打响的。‘我
说。

  ‘哦,是这样啊。’肖亚东不好意思的用手直摸他的后脑勺。

  英子发现我对波士顿的了解是如此之快,一脸欣喜,她也滔滔不绝地说道:

  ‘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波士顿是个教育文化的古都,据说目前有50多所
大学和学院,包括着名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各门学术科技人材都云集在
这里。

  还有,波士顿还是个着名的旅游城市,她地处美国东北部的新英格兰地区,
近山临海,四季分明,风景优美,别具特色,秋天可观赏满山遍野的红叶,冬季
波城附近有雪场滑雪,春夏可乘船到大西洋中看鲸鱼。漂亮的查尔斯河从波士顿
城中贯穿流入大西洋,隔洋对望就是欧洲大陆,波士顿国际机场是北美飞往欧洲
的重要航空枢纽。‘

  ‘所以说波士顿无论在人文历史还是自然景观方面都得天独厚,具有丰富的
内容和意趣,实乃北美大陆的一方宝地。’我接着说。

  ‘既然这样,子昊,来美国吧,这样英子就不会孤单了。’肖亚东把头伸过
来看着我问道。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英子,我看到英子有一种期待的眼神。

  就在我扭头想向肖亚东表示同意的时候,我突然怔住了,我又一次看到坐在
窗边的那个男人。这时,我除了惊讶还有点悸动。我的失态也让英子和肖亚东感
到惊奇。他们也随着我的目光望了过去。

  ‘哦,你是在看他呀。’肖亚东把头扭转过来,不屑一顾地说道。

  ‘谁呀?’英子好奇的问道。

  ‘你认识那个人?’我迫不及待的问肖亚东。

  ‘当年留学生中的佼佼者,如今成了个孤家寡人。’

  ‘他到底是谁呀?’英子在肖亚东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王少华。北京人。很早就来美国了,后来娶了个洋妞,扔掉了北京的老婆
和孩子,后来混了个波士顿大学的教授,如今洋老婆跟别人跑了,北京的老婆又
没脸去见人家,据说,现在神经出问题了。’肖亚东说得绘声绘色。英子很受感
触。而我,却陷入在五里雾中。

  唉,真不知道太阳底下,究竟有多少故事让我们触目惊心?我又朝那个男人
望了一眼,心有些飘忽不定。不停的琢磨着他的名字:王少华……

  ‘你也认识?’英子停顿了一会儿之后,问我。

  我朝她摇了摇头。

  ‘你不认识发什么愣啊?’

  ‘只是觉得奇怪,不过,他的面容有点熟悉。’我说。

  ‘你妈妈的朋友?’英子说。

  ‘不会。但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行了。我们走吧,这种人活该!’英子说完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拎起包
就往外走去。

  ‘还没买单呢。’肖亚东喊了一声。

  ‘我来吧。’我说着付了钱,然后跟了出去。

  半夜惊醒,睁开疲惫的眼睛,撩去散落在脸上的发丝,看到英子还睡在我的
身旁,她的呼吸是那样的均匀,我能听到她那轻微的鼾声。

  依稀还记得梦境里的瀑布,飞流直下的磅礴气势盖住黑夜的冷落,我一个人
孤独的站在岸上,眼睛一片迷蒙。

  我看见有个人在我的对岸站立,是英子,也许不是。我站立的时间很长,很
长,长得令我摇酸腿痛。我渴望能走过去,但我过不去,只能就这样的站着,直
到我们之间站成了一种距离,一条鸿沟,一片不可逾越的云海。

  流水撞击在岩石上,激起细碎的浪花,水花在空中摆成一群飞舞的鸟,交错
着翅膀,盘旋在我们中间。我抑制不住想拥抱英子的渴望,于是我不顾一切的往
她的身边奔跑,没想到,这一跑,竟成了我的死亡。

  我的身体往下坠,恍惚间看见英子那悲戚的眼神,或许,她在拚命的叫喊。

  我感到我在死亡前的恐惧、挣扎和心痛。

  不知道为什么夜里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我的愧疚让我在黑夜里无处藏匿;
或许是血液里流动着一个人的影子的时候,就会在梦里出现;又或许是当人被一
种温柔所拥抱,就会担心它会失去。

  从梦中惊醒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我又想起了咖啡店里的那个王少华。我
苦思冥想,百般搜索,也想不出我记忆中会有个王少华的名字。但他的五官,面
容确实有些熟悉。他究竟会是谁呢?

  第二天的早晨下雪了。雪起的时候,我正好是在阳台上。迎面一片片雪花飞
洒而来,清清的,凉凉的,感觉就和多年前在北京的那个早晨一样,一种久违但
却熟悉的清新,还有一份淡淡的喜悦,为着那份洁白,那份清纯,那份诗情和画
意。

  吃过早饭,英子又去了学校。一个人呆在房子里,感到有些枯燥和无聊。因
为钟情也因为留恋,于是我又去了那间咖啡店。

  也许是我来得太早,咖啡店里格外冷清。在那昏黄的灯光下,我端着咖啡,
手捧着一叠的报纸,听着音乐,悠闲地靠窗坐着,享受着假期带给我的恬静。有
时也微微抬头望向窗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慢慢起着涟漪。心想,
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加入在这些行人之中,或许我会住下来,也能够让英子
陪着自己在大街上漫步。

  ‘先生,你……’声音很低沉,但听起来很凝重。我抬头望去,不禁心里一
颤,是他,那个王少华就站在我的面前,他面部阴森,目光凶狠。我马上意识到
是我占了他的位子,于是急忙把报纸夹在腋下,手端起咖啡站了起来。我心想也
许患有精神病的人都是这样。

  ‘对不起。’我一面挪动一面友好地向他致歉。

  也许好奇心是凡人交往最强的黏合剂。当我向旁边的桌子转移的时候,我突
然想到:我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解开我心中的谜团呢?

  ‘先生,我能坐在你的对面吗?’我以非常诚恳的态度,脸上挂着微笑向他
说。

  他侧目,片刻之后向我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我的恳求。于是我向他笑笑,他
没作声。这样,我们两个人同时沉默。他依旧叫了同样的咖啡。我继续看着手中
的报纸。

  ‘王先生,你每天都来这里?’我突然冒出一句。

  我发现他差点儿被呛到,他放下手中的咖啡,用冷漠的语气说:“你,你认
识我?‘

  我向他摇了摇头,说:“不,我是听朋友说的,不过,我觉得你好面熟。‘

  他不语,似乎是想装作若无其事。他用眼睛瞟了一下我,然后缓缓的问道:
‘你是谁?’

  ‘我叫林子昊,也是北京人,是来这里看朋友的,不过我在新加坡工作。’
我说。

  ‘新加坡?’王少华露出一种惊奇的神情,他的眼睛彷彿突然一亮,眼神也
变温柔了许多,也许是咖啡店里那柔和的灯光,我看到他的脸上稍微有点发红,
显得很专注而且有点兴奋的样子。

  ‘对呀。就是那个热带岛国。’我说。

  沉默了一会儿,王少华低下了头,微微的摇着,刚才的那种惊奇、专注和兴
奋也随之从脸上褪去,代之而起的依然是那种忧伤、哀愁和苦痛。

  咖啡店的墙上挂着一幅毕加索的油画,《哭泣的女人》,看来他很喜欢这幅
画,扭曲的忧伤。

  我小心地端起杯,啜了一小口咖啡,像是怕烫伤。杯子里的液体红凄凄的,
像一册沉甸甸的记事本。

  ‘王先生,您刚才的表情让我感到好奇,有什么原委吗?’我直截了当的冒
出一句。我想,如果我要解开谜底,必须单刀直入,让他招架不住。其实,我也
觉得这样对长辈很不礼貌,就在那一瞬间,我像似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林先生,你年轻,你不会懂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落寂的颜色,他以一
抹轻淡的冷笑带过,来掩饰他的窘容。

  ‘对,我是比您年轻,但我知道,人总不能活在过去的苦痛中。’

  ‘人老了就会想念他的亲人,特别是自己的孩子。’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没有看我,他仰望着那幅油画,一脸的茫然和凄楚。

  ‘你的孩子在哪儿?’我紧接着问道。

  ‘新加坡。’他还是在看着那幅油画。漫不经心的说道。

  ‘啊?’这时我真的是惊奇了。难道?难怪?世界真的很小!难道他是王丽
的爸爸?也许这就是总让我注目的理由,他那清秀的五官,秀气笔直的鼻梁,和
很好看的嘴,这些都跟王丽长的是那么相似!毕竟我跟王丽有一段亲密的岁月。

  我彷彿看到一张久违了的笑脸,想着想着,想起了那段岁月,袅娜在记忆深
处的思绪,恍然地穿过时间,像星际碎片飘在无尽的虚空,然后插在我的某个段
落。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我想起王丽,心中似乎有一种愧疚感。

  或许我的声音太低,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在乎我。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
他也没有发现我的惊讶,他没有回答,仍然在仰望着那幅油画发呆。

  ‘您,您是王丽的爸爸?’我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王丽?你认识她?’他像触电似的突然把头转向我,眼睛睁得大大
的,直直的盯着我。

  ‘是,我们认识,而且我们曾经是好朋友。’我说。

  ‘真的?她现在怎么样?她好吗?她跟你提过我吗?’他突然双手抓在我的
肩膀上,一连串的发问,倒让我招架不住了。我顾不过来回答,只是不住的向他
点头。

  ‘你,你叫什么来着?’

  ‘林子昊。’

  ‘哦,子昊,你,你……唉,……’他的语气变得支吾起来,停顿了一下,
最后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移开,然后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怎么了您?’我疑惑的问道。

  ‘没用了。’他丧气的摇着头。

  ‘什么没用了?’我说。

  这时,他不再说话,脸上的阴影越来越重,眼睛逐渐湿润了,两行泪水像断
线的珠子流淌在他那布满沧桑而依旧显得英俊的脸上。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断断
续续的说道:“我对不住我女儿,我对不住她妈啊!‘

  ‘但他们一直在找您啊。’我说。

  他痛苦的摇着头,说:“我没有脸面去面对他们啊。‘

  我理解男人的这种痛苦、丑陋和感伤。其实他们也渴望在这城市的街头与他
过去相爱的人相逢,但如今却只能无言无语,让漂泊天涯的脚步走过这每一块青
砖,寂寞就在砖的缝隙中疯长。他们那如风的思绪在林立的高楼间飘荡,那长长
的鸽哨就是他们欲飞的幻想。只好拾起每一片飘落的花瓣,用旧日的回忆绣成梦
的衣裳。

  多少次擦肩而过后的蓦然回首,失落便弥漫成心中淡淡的哀愁。只好伫立的
身影化作一尊永恒的雕像,只要它能留住那片刻的盘桓,

  ‘这就是您每天来咖啡店消磨时间的缘故?’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一切。

  也许是他被我这个来自故乡而且认识他女儿的人打动了,因为,他说这是他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他的女儿,说起他想家。他说忽然有一种倾诉的欲望,跟
我说起了他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于是,冷冰冰的气氛渐渐的变得融洽起来,我
们两个人聊了很久,很久。

  窗外早已停止了飘雪,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柔和了他面无表情的脸,望着目光
的尽头,我能想像出他那思念的飞絮也早已零落成泥,我会偶然记起,记起如潮
的人流中曾有曾有他寻觅的双眸。

  这时我看到他迷惑地看着那杯咖啡,神情茫然。然后轻轻端起,一口闷了下
去。咖啡已经从滚烫变得冰冷,他说他喜欢这种感觉,冷冷的,触摸到了内心。

  他把杯子放下,然后把手伸进西服的口袋里,他掏出的是一叠皱褶的信纸,
他放在桌子上把纸上的皱褶理平了一下,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全是诗,只见字迹端庄舒朗,结体严谨自如。沉雄中多有飘
逸之感;潇洒里更具清劲之姿。我不禁念起了其中的一首:

  君知否?

  一轮皓月正圆时,又到杏花期。

  似水华年,霜染鬓丝,茱萸插遍,莲步栖迟。

  纵然是玉阶露冷,沈园红尽,难赋深情,难觅归程。

  不如肝肠一霎成冰雪,香洒绿池寄黄泉。

  一缕香魂,暗随流水到天涯;一剑天涯,梦伴香魂逐水流。

  ‘好诗,好诗!’我看完一首之后,连声称赞。

  他望着我瞥着嘴,艰难的笑了。

  这一秒钟,彷彿所有的感动都写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心扉似乎打开了。他的
眼睛里闪过一丝湿润的光芒,彷彿温暖的血液瞬间流遍他的全身。我明白,他爱
他的女儿。他还是爱着他以前的那个家。虽然在他的心中的人还有别人,但在眼
中的人一定仍然是王丽和王丽她妈。

  ‘怎么样,再来一杯咖啡?’他微笑着说道。

  ‘好啊!’我回答。于是在这个午后的斜阳下,我们坐在这窗前,沐浴着咖
啡的香气,好像时光可以这样延续,青春永远不会流逝。爱情永远浓郁而醇香。

  让咖啡之纯香浸润着我们的每个毛孔,妥帖着舒缓着,好似梵阿铃的乐曲,
轻轻的抚摸着那都曾经麻木过的神经。

  之后,王少华谈了很多很多,听着他的忧伤与苦恼、迷惘与挣扎、奋起与拼
搏的心理路程,我望了望窗外,天空渐渐的由浅蓝色变为深蓝色。时值黄昏,整
个城市被夕阳余辉轻柔的包围着。

  人世间的一切本就难以捉摸,人生的浮沉本就无法掌握。所以生活中许多事
情真的是无法意料,就像明天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我和王少华走出咖啡厅,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是忧伤还是失落的情绪随着一句
‘岁月了无痕’的话慢慢地慢慢地袭上我的心头。

  暮色已然四落。在广场的花坛边,一对苍老的身影正缓缓前行。尽管两人都
已经白发苍苍,但从布满皱纹的脸上依稀能辨认出当年风华正茂的影子。他拉着
她的手,她从衣袋中掏出手帕为他擦去脸上的污垢,两人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在
偶尔对视的时候还流露出对彼此深深的依恋。

  看到这里,有一种厚重的情感在心底悄然澎湃……

  我感叹:真情真的就像流星闪过,来去都没有痕迹。可是在爱的过程中,真
情的投入总是会让人受伤。爱情面前,永远都没有真正成熟的人。所以任何的爱
情都不可能有完美的答案,更不能保证能给对方一个永远。

  当我回到英子的住所,她已经早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英子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上咖啡店了。’我说,我也自觉有点过分,今天出去的时间太长了,但我
并没有告诉她我在跟王少华聊天,我接着又说:“我来做饭吧。‘

  ‘做什么呀。我打包了,回家的路上,我去一家中餐馆给你买了红烧茄子和
西红柿炒鸡蛋。’英子的眼睛瞅了一下餐桌。

  ‘哦,那真谢谢你了。’我强做微笑地向她说道。

  ‘你现在好像学客气了。’英子的脸上现出些许的疑惑。其实,我真的有些
变了,对于英子,我总有一种对不起她,辜负了她的感觉。

  ‘是吗?’我掩饰着心虚,感到有些窘态。

  ‘我可不喜欢那些唯唯诺诺的男人,你过去可不是这样,是不是跟新加坡人
学的,听人说,新加坡的男人吃鸡饭吃多了,都变得女里女气的?’

  ‘也许吧。’我笑了,其实我也听人们这么说过。

  ‘快洗洗手吃饭吧,今晚早点睡觉。’英子说完,似乎流露出一种羞涩。

  ‘哎。’我答应了一声便进了卫生间。洗完手出来,英子已经把饭菜在餐桌
上摆好了。

  晚饭之后,我们一起看了会儿电视,英子就去卫生间洗澡了。她有个习惯,
洗澡的时间总是要比别人长很多。

  英子洗完澡就钻进了被窝,我也知趣地关了电视,去冲了个澡,也跟着上床
了。

  当我掀开被角,正要躺在英子的身边。我突然发现英子早把睡裤脱了,只见
她的双腿白如璞玉,晶莹明亮。陡然间,我的心禁不住怦怦乱跳,下面的部位立
即撑了起来。英子望了我一眼,那花颜顿时绯红起来。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因我的惊艳,在她的目光和我对视的一霎那,她的
眼睛骤然一闪,抿着嘴窃笑起来,羞涩的脸颊更红了。我急不可待地将她拉了起
来,满怀爱怜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

  ‘怎么,今天想了?’我说。

  ‘你知道还问?’她偎在我的怀里,依在我的肩头。

  ‘我哪儿知道?’我说。

  周围飘浮着她的芳香。我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解开她的睡衣,嗅到了她那
女性的体香,听到了她那急促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了她体内散发出的青春激情。

  我的心痴迷了,浑身不由得一阵燥热。

  ‘例假刚完,所以就…’看得出,她对今晚的事情是多么在意,多么期待。

  ‘太好了!’我没等英子说完就俯身把脸颊埋在她那迷人而柔软的乳房上,
深情地吸吮着她的一双柔绵胀耸的乳头。我的舌头在乳尖四周舔动,使她不由得
张着樱唇轻轻的呻吟。呼吸的气息,也逐渐急促起来。女人那细嫩诱人的乳房永
远为男人所钟情。

  ‘轻点。’她一面嘤咛说道,一面伸手探索我胯间的阴茎。她接触到我的阴
茎时,我不禁深呼了一口气。火热的刺激让我移动着身体,两手由她腋下把她抱
住,匍伏在她的身上。同时,我双膝拱起下身方便她的双手揉动我那坚铤而粗大
的宝贝,便一头埋在她的双乳之间。

  ‘我要……’英子手握着我的阴茎伸向她的阴部。我顺势一挺下体,阴茎深
深的插入她的阴道。她噢了一声,脸上拂过一抹欣喜的笑容。如天上的飞霞,绚
丽嫣红。我顿然感到她阴道收缩的力量在我的阴茎周围揉动。于是我不由自主的
开始抽动。英子紧紧地用双手将我搂住,我紧贴在她身上,揉压着她的乳峰。

  我大动作的抽送起来,也立刻体会到她的配合。我们两人开始快速的抽送。

  她张着嘴大口地喘息,胸口起伏着,双乳随着我们的上下抽动,在胸前跳跃
着。

  我的阴茎全根深入在她的体内。她柔绵的胴体压在我的身下。我微笑地望着
她,她也望着我,有些羞靦,有些激动,她微微抬头凑过来对我说:“你真的是
越来越厉害,弄得我真舒服。‘

  ‘你喜欢?’我说。想起自已己经和几个女人做过爱,心中有一阵愧疚。我
在想,我一定要更多的补偿她。

  英子羞红着脸,深情地望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又将我紧紧抱住。

  我又开始奋力抽动,我的动作凶猛而快速,英子的身体在床上激烈的抖动,
乌黑而细柔的头发随着抖动飞扬着。她那极为美丽的双乳,更是在扭动形成动人
的跳跃的弧线,令人痴迷。

  我的动作立刻带给她强烈的反应。她享受着我那粗壮坚硬阴茎的充分刺激,
沉浸在性爱的阵阵高潮中。她不住地紧抓我的双臂,阴道缩夹着我的阴茎,使我
感觉到格外刺激。

  在狂乱中,一股泉涌直冲而出,我的身体前倾,向她胸前压去,阴茎直捣她
的深处而去,我们两人下体紧紧的贴着,阴茎深埋在她的阴道里,龟头顶在最深
处,一阵一阵的抽搐,精液不停的射在里面。我感到一种深刻的满足。之后,我
趴在了她的身上。

  我的阴茎还留在她的阴道里。她也柔顺的抱着我,享受着高潮最后一刻的温
韵。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冬日夜晚的宁静。

  ‘接不接?’我望着床头的电话问她。

  ‘当然接!’英子回答,于是我欠身从电话机上摘下话筒交给英子。

  英子接过电话,

  ‘Hello!’英子的声音显然是显得疲惫而无力。

  ‘什么?!’英子突然提高了音量,一脸的疑惑和恐慌。

  ‘啊!?’英子唰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被推到了旁边。她那种惊诧的神情
使我都感到惊讶。我望着她那白皙而细嫩的肩头,高耸挺立的乳峰,我怔了。

  ‘不,我要马上回去!’英子的语气简短而坚定。

  ‘我马上回北京!’英子对着电话说道,凝重的脸庞变得扭曲,布满了惊慌
和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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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谁的电话?’等英子挂上电话后,我迫不及待地问她。

  ‘我哥。’英子阴沉着脸,眼睛变得潮润,目光显得呆滞。

  ‘怎么了?’我又问。

  ‘我爸病了。’

  ‘什么病?’

  ‘中风。正在医院抢救,医院已经发病危通知了。’英子说着,眼泪不由得
从眼眶中流下来。

  ‘我们马上回北京?’我疑惑地问道。

  英子一边擦拭着脸颊上的眼泪一边点头。我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抚摸她的
头发,擦去她脸上还留着的泪水,感觉到一种无声的惧怕在她内心涌动。

  我了解英子对她爸的那份感情,也了解她爸过去对她的疼爱。西方人说女儿
是父亲的最后一个情人,大概就是指那种息息相通的感觉。父亲和女儿,表面上
看起来是一个家庭中的男人和女人,但是,和任何男女的关系都不同,这个女人
是这个男人孕育的,她会是父亲身体和精神的一部分。所以,当女儿疼的时候,
父亲也会感觉疼。难怪有人说,父亲和女儿本来就是一个人。

  ‘对,我得马上给肖亚东打电话。让他给咱们订明天去北京的机票。’英子
突然从我怀里挣脱开,心急火燎地去抓电话。

  ‘干嘛要找肖亚东?’我不解的问道。

  ‘他认识旅行社的人,而且我们必须明天就走。’英子已经拿起了话筒。

  ‘都这么晚了,还打扰人家?’

  ‘我不管,我现在的心里就是我爸,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我就是想立
刻飞到他的身边。’英子几乎是抽泣着说道。

  英子拨通了肖亚东的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她父亲的情况,最后几乎是用命
令的口气要肖亚东无论如何要买两张明天回北京的机票。

  英子打完了电话,便要穿衣服下床。

  ‘不睡了?现在还早着呢?’我抓住她手里拿起的衣服说道。

  ‘我睡得着吗我?’英子满脸的忧虑和无奈。

  ‘英子,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着急,这样会伤着自己的身体,况且光着急
又有什么用呢?再说,北京有你哥,还有那么多亲戚,他们会想办法的。’我安
慰着英子。

  ‘不,我要下床整理东西,我必须做好明天就走的一切准备。’英子固执地
坚持着。

  ‘好吧,那我也帮你一起准备。’我只好也穿衣服起床,陪着她收拾行李。

  我看到英子把一个底部带有轮子、可以拉动的旅行箱找了出来,用心地擦拭
着上面的灰迹,她的眼睛里有泛出的泪光,一滴泪珠颤巍巍地挂在她秀气的鼻梁
上,面容显得那么的忧伤。

  ‘这是我爸给我买的,他说这是当时北京最轻便、最好看的旅行箱。’英子
哽咽地说道。我突然想起在新加坡见到刘伯伯的模样。想起我欺骗了他,没有满
足他去看房子的愿望,我突然有一种内疚感重重的压着我的心房。

  窗外,月亮开始沉落,有几片淡淡的浮云好像托不起它似的。风吹过树稍,
沙沙作响,那声音回荡在夜空里,好像是英子那轻声的呜咽。屋里的沉默愈发显
得悲伤。

  第二天天刚亮,英子就开始打电话催促肖亚东去跑机票,直到午饭之前,肖
亚东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还真弄了两张机票。但是是从纽约到北京的,我们还必
须坐车赶到纽约。

  根本就顾不得吃午饭,也没有心思吃午饭,肖亚东开车拉着我和英子向纽约
驶去。

  北美的一月,正是寒冷的季节,今天的天空有些阴霾,好像格外的冷。

  离开波士顿不久,天空飘起丝丝的雪粒。河面上有块状的浮冰,细雪柔柔地
飘落水面,恍如升起缕缕暮色的烟气,一种很清朦的感觉。

  那天我们就是这样的和波士顿别了,感觉有些伤感落寞,心情因此而变得沉
重失落。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谁也没有心思说话。肖亚东按下了车上的CD播放
音响,那是马友友的《阿帕拉契之旅》专辑。汽车在路上不断簸动,我们身体内
的每个细胞彷彿也真切地感触到那段深沉内在的和弦奏响,感受阿帕拉契山脉的
灵魂在我的血液里脉动,那飘飞的细雪不是在发光的弦乐器中闪烁,而彷彿是在
我的血管里轻缓流淌。

  我知道《阿帕拉契之旅》是由大提琴家马友友、低音大提琴家艾格麦尔和小
提琴家马克欧康诺联手合作,该专辑对民谣作曲家史蒂芬佛斯特(《老黑爵》和
《噢!苏珊娜》等作曲)的两首民谣作品作重新的改编演绎,其中还邀请到美国
乡村摇滚巨星詹姆斯泰勒和另一位民谣歌手艾莉森克劳斯加盟。

  三位主要的演奏者以默契的心灵融合再度共同定义了‘古典音乐’更新的理
念范畴,加上由詹姆斯泰勒独特的乡村乐嗓音演绎的《艰辛岁月不再来》(H-
ard Times Come Again No More)和艾莉森克劳
斯诠释的《睡吧,我的宝贝》(Slumber,My Darling),平
稳温馨的深情中充满对希望的祈求,这对都市里轻浮而喧噪的年轻人和漂泊不定
的流浪者来说,都是需要的。

  有人说,马友友的《阿帕拉契之旅》所歌颂的是美国西部开拓者的心情,那
是一个相信未来比现在光明,相信勇往直前的年代,这种感受在我走近纽约时愈
发感到模糊疑惑。

  终于走进纽约了。

  到了纽约,时间尚早,英子又给她哥打了电话。知道她爸的病情现在还比较
稳定,悬在我们心中的铅块才有些减轻。

  现在就去机场太早,肖亚东建议开车在纽约城里转转,因为我没来过纽约。

  英子同意了,但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兴致,也许只是为了我。

  于是我们向着哈德逊河边的曼哈顿岛开去。眼见天色渐晚,夕阳慢慢西沉,
玫红的残阳在瞬间即如潮水般退去,夜幕中的曼哈顿被远的近的各色各样的灯暖
着,一种让人心动的温婉情怀在微湿微润的大地上开始弥漾。

  一提起纽约就会首先想到那些大人物、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百老汇、Met、
林肯中心、自由女神像以及……华尔街。这里是美国最吸引人的城市之一。

  以前常听说:如果你能在纽约成功,那么你在哪儿都能成功。在它那里发生
的成功故事就像是神话中的世界。纽约是世界最激动人心的的城市,是美国最大
的金融、商业、贸易和文化中心。

  随着那绵延不断的车流,灯暖如橘的曼哈顿终于在我们的右前方跳了出来。

  哈德逊河边那栋楼高1472英尺的帝国大厦,此时是那样的孤伶寡落。昔
日的世界贸易中心大厦如今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直射天穹的冰冷光柱。

  汽车穿过哈德逊河底的林肯隧道沿着42街向时代广场进发,马路边拥挤的
人群加上混杂的音乐以及‘叭叭’按响的情景是这样的熟悉。

  后来我提议想去华尔街看看,肖亚东看了一下手表,点了点头。

  华尔街位于纽约曼哈顿区南部,是美国最早的金融中心。到了华尔街,我顿
时愣住了,它竟然是那样的小,只是一条500多米长的狭小街道。完全不是我
想像中的形象。但是它却集中了美国最大的银行、证券交易所、保险公司及其他
金融机构。

  就在这么一条小街上,资本的神奇在此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和发挥。这里跌宕
着各种市场参与者的沉浮兴衰,他们中有金融产品的设计者、交易所的拥有者、
投资者、投机者、中介商等。这里忙碌着一群充满活力与激情的金融精英,他们
在自己的舞台上演绎着绚丽迥异的人生。在这里,工作、生活、金钱、权力、危
机、等级、爱情和性充斥着每一天的话题。

  以往我所知道的那些欲望的燃烧,权力的诱惑,危机的潜伏,贪婪与恐惧,
严谨和放纵,神话般的一朝致富、噩梦般的倾家荡产,巨额资本的瞬间转移,爱
恨缠绵的情仇恩怨,都发生在这里?我不禁摇着头惊叹。

  最后,我们去了洛克菲特中心,肖亚东执意要为我们送行,在一家豪华的西
餐馆里,我们吃了一顿地道的美国晚餐,在离开之前,我已悄悄地把账结了。他
那一脸的疲惫很让我同情。我知道,在美国求生存,并不容易。

  走出西餐馆后,英子去上洗手间。当时我伏在洛克菲特中心溜冰场外的栏杆
看着场内一袭袭闪烁而过的青春倩影凝思苦想时,几位华裔少女哼着林忆莲的歌
轻盈地在我身边经过:

  ……

  如果全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
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那刻,我以为她们所唱的你,是纽约。

  在去肯尼迪国际机场的路上,肖亚东一直没有和我说话,等我将一切登机手
续办完就要进安检门的时候,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如果可能,去看看平
儿。‘

  我先是一怔,然后和他拥抱了一下,算是答应了他。

  飞机起飞了。透过飞机的舷窗,当我在曼哈顿的上空凝注着卧在哈德逊河边
上那五光十色的曼哈顿岛,似乎有一种看到自己往昔的故事的感慨,那种感慨,
很厚重,很深刻。那种情怀是你想忘而忘不掉的。

  在飞机上,英子仍然是闷闷不乐。我抱着她的时候我们都不说话,静得可以
听到飞机飞行的声音,还有我们两个人的心跳。

  我转过身,深情的看着她,她凄然地与我对视一笑,想着十个小时以后飞机
就要着落在故乡的土地,心中有些悸动,其实,人在异乡,心仍在遥远的家乡,
总会有牵扯不断的思绪。

  想到又可以见到那些熟悉的街道和热闹的大院时,记忆的大门瞬间打开,不
知为什么,面对往事的一刻,心竟是冰冷而陌生着的。

  这时,英子突然望了我一眼,然后她把我的手从她的肩上拿开,她直了直身
子,调整了一下她的座位,便缓慢的叫了我一声:“子昊。‘

  ‘嗯?’我带着疑惑答应了一声。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反对我跟你交往吗?’英子并没有看我。

  ‘我还真的不清楚,是我家太穷?’

  ‘你想哪儿去了?是因为你爸。’

  ‘我爸?我爸怎么了?’

  ‘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车祸啊。’

  英子不说话摇着头。

  ‘那是因为什么?’我急切地问他。

  ‘你爸是自杀。’

  ‘啊?自杀?’我重复了一句,接着说:“不可能。我爸怎么会自杀?‘

  ‘你别说不可能,就是自杀。’

  ‘为什么我爸要自杀?’我问。

  ‘是为情,为情所困。’英子把后面四个字说得很重。

  ‘什么意思?’我说。

  ‘你爸本来是一个有气质、有才华,而且很有前途的军人,但是后来发生了
婚外情。’

  ‘婚外情?你怎么知道?’我说。

  ‘是我爸说的,是我爸亲口告诉我的。我想我爸不会骗我。’

  ‘啊?’我霎时头脑一片混乱,重重的把头甩靠在机座的后背上。

  我沉默了。不是因为不想说些什么,而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当英子将我
的手握紧的这一刻,我可以感觉到她很爱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不住她。

  陡然间,似乎有一阵冷风滑过我湿润的眼角。泪水温暖而潮湿。我久久地仰
靠在原地。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内心涌动。我感觉到自己将要失去什么,任凭泪水
无声无息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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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况且,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从来也没有
把它放在心上。’英子握着我的手,握得更紧了。她的话语轻柔、缓慢,带着温
暖和体贴。

  她停了片刻,又说:“这次回北京,你也不必去追问你妈,我想这种事对她
老人家一定是打击得不轻。现在,已经结好的伤疤,就不要去揭了,那样对你妈
太残忍。‘

  我没有说话,我的脑子里很乱。我想起我妈,记起有时我妈一个人沉思的样
子,那种伤痛,那种幽怨,好沉重,好怆然。

  英子昨晚一夜没有合眼,由于劳顿和疲倦,她靠着椅背睡着了。而我,仍然
处在一种难于平静的兴奋中,我爸怎么会死于自杀?多年以后的今天,怎么能不
令我感到震撼、彷徨和黯然。

  在这万米高空的午夜,彷彿声声叹息从舷窗缝溜走,惊跑了天际的星辰。天
空阴暗得一如我现在的心情,完全被黑暗着了色,压得自己几欲不能呼吸。

  于是我也开始了浓浓的倦意,但我也逐渐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一旦当脑海中
的恐惧滑出思绪,就没了往日的自信及刚强。彷彿一声遥远的抽泣扯痛了我的心
灵,透过眼前的一片黑暗,我看到了一个曾对暗夜垂泪的娇弱身影。

  飞机徐徐降落在北京机场。我和英子从机场出来,看到了来接我们的英子她
哥刘雄。我们直接上了刘雄的宝马轿车。

  ‘哥,爸的情况怎么样?’英子一上车就问,还是那种焦急的神情。

  ‘现在稳定了,没有生命危险。’刘雄声音低沉,显得有些悲伤。

  ‘子昊,你也很久没回北京了吧?’刘雄眼睛注视着前方,问我。

  ‘两年了,雄哥。’

  ‘那这两年的变化可大了。’

  ‘是啊。’

  汽车行驶在机场高速公路上,北京还没有下雪,但寒风却一阵紧似一阵地萧
瑟的刮着。公路两边的树上,树叶已明显凋零了。一排排如手臂迎人的枝桠,好
多已成秃枝,只剩一些残叶,在风里抖动着。

  一行大雁,正排着整齐的人字,鸣叫着,从灰色的天空飞过,其声啾然。

  刘雄直接把我们带到医院。一股浓重的苏打味弥漫在空气里,有点一时难于
适应的感觉。

  英子的爸爸住的是军队医院高干病房,宽敞的房间,齐全的设备,特殊的医
务条件,显示了一种完全中国式的优越和特权。

  ‘爸。’一进去,英子就扑在她爸的身上喊道。刘伯伯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艰难地瞪着他那呆滞的眼睛,他不能说话,身子也不能动弹。

  这时,英子的妈走了上来。从背后拥着女儿,满脸的痛楚。

  英子站起来,偎在她妈的怀里,哽咽着说:“妈,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好在那天你哥在家,要不是你哥及时扶住
你爸,他要一倒地,恐怕就……’英子的妈也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都是这几年喝酒喝的,再加上工作疲劳,缺乏运动。这不,就出事了。’
刘雄接着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我也关切地问了一句。

  ‘现在,生命是没什么危险了,关键是要看他的恢复情况,以后要正常的走
路、说话恐怕就不容易了。’刘雄向我解释说。

  ‘哥,你不能再想想办法吗?’英子眼眶红红的,口气像恳求似的。

  ‘在这方面,我们所知道的专家我都找过了,而且该送礼的,送钱的,或托
人的,讲情的,甚至人家要真迹字画的,我全都办了。你看,我这几个兄弟这两
天全忙坏了。’刘雄说完扭头朝病房的另一头瞥了一眼。

  我顺着刘雄的目光望去,只见那里的沙发上、椅子上坐着几个年轻的汉子,
相貌不扬,但却西服革履,穿戴整齐,我心想,这可能是刘雄公司的人,他们的
举止让我想起了电影里的黑社会。

  ‘这样吧,英子,你和子昊先回去休息,你们坐了这么长的飞机,我想也够
疲乏了,这里我盯着,喔,妈,你也回去吧。’刘雄走到英子和他妈的身边。

  ‘我不回去,我要看着我爸。’英子固执地说道,又坐回到他爸的床前。

  刘雄了解他妹妹的脾气,也没再催促。然后对我说:“子昊啊,那你先回你
家吧,你也很长时间没见你妈了,再说这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

  ‘对,子昊,你先回你们家吧,告诉你妈,过两天我去看她。’英子仍然阴
沉着脸。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明天我再来。’我说。

  ‘山子!去开车把子昊送回家,路上小心点。’刘雄朝病房的那头喊道。

  ‘哎。’只见一个壮实的年轻人从那几个汉子中站了起来,走过来接过刘雄
手中的车钥匙。

  这时,我走到刘伯伯身边,握起他的手说:“您好好住院,我明天再来。‘

  我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只能看到他那无神
的双眼。

  之后,我跟病房里的每个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跟着那个叫山子的年轻人走
出了病房。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晚。骤然一股寒风袭来,浑身感到有一种冰心刺骨的寒
冷。立即进了汽车,才觉得有了一些暖意,这时突然怀念起新加坡的那种炎热和
绿意。

  汽车穿行在北京的街道,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萧瑟的冬夜里昭示着当今的
喧嚣红尘和世俗温暖。以往那种‘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
玉人来’的古典情致似乎已越来越远。或许是这种古典情致发生的地方也越来越
少,当后海都已经像三里屯一样灯火喧天,再想找一个可以执手相望、互诉衷情
的地方,就不大容易了。

  两年前还是一片重叠的大杂院,彷彿一夜之间,崇文门前就一下子敞亮了。

  看那连亘的明城墙遗址,老觉着有一种玄乎,那青砖一层层原汁原味的,让
人怀疑那截城墙原来就藏在大杂院里,冷不丁地,大杂院没了,于是卸却了蓬蒿
苇护的它们,就施施然挺出身形来。只是原本的魁伟,在漫长的岁月流淌中,只
剩下了一段残存的记忆,像迟暮的英雄美人,青灰的苍衫看上去总带着那么点身
世的飘零。

  在车上,我拿出手机给我妈打电话。

  ‘妈?’我极力抑制着心中的困扰,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昊儿。’在我面前,我妈的声音一直是铿锵用力。

  ‘我现在在北京。’

  ‘北京?你不是在美国吗?’

  ‘我从美国回来了,今天刚到北京,我现在就回家。’

  在电话里我向我妈讲述了回北京的原因和英子她爸的病情,从我妈的语气中
我知道她十分关心我和英子的关系。

  到了大院儿,我下了车,那个叫山子的年轻人开车回去了。我站在我家的门
前,凝视着我家的窗户,看到家里一盏昏暗的灯在闪烁着,心里就有一种被刺痛
的感觉,透过窗户看到妈妈在那儿焦虑期待的神情,发现妈妈的头发白了。又一
次,眼泪不争气的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一个已经习惯的景象所感动呢?记得
有一次大学军训从外地回到家里,当汽车慢慢靠近家门的时候,就发现妈妈正坐
在门口,盼望着、焦急的等待着我的归来。

  我尽量掩饰我那颗已经被感动的心,但在不经意的眼神交换中,我看到了她
的快乐,她的快乐中夹杂着泪光。那是母亲见到儿子后的真情流露。

  我跑上前去搂住了她,她的头发真的白了,我突然觉得我好恨我自己;恨自
己的不争气,恨自己这么大了还要让她为我的事情操心。第一次真的用心叫道:
‘妈。’我好想对她说,我真的很爱您!!!

  ‘这孩子是怎么了?’我妈突然把我推开,说道。她好像还不习惯这样的拥
抱,或许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们在表达感情方面总是那么的矜持、含蓄和简
单。

  ‘妈,您好吧?’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好啊,你看,好着呢!’我妈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英子怎么没来?’我妈的脸上突然掠过一抹疑惑。

  ‘她爸病得那么重,她想陪着他。’

  ‘是啊,这老刘怎么说倒就倒下了?唉。’我妈叹了口气,脸色变得阴郁,
好像又出现了以往我曾见过的神色。我想,她一定是又想起了我爸。那么凝重,
那么幽怨。

  ‘妈,我饿了。’我在我妈面前似乎永远是个孩子。

  ‘那我去给你做饭,做你最爱吃的面条。’

  ‘不,妈,我们去外面吃吧,您不是说大院儿里就有餐馆吗?’

  ‘是啊,但太贵了。’

  ‘妈,没关系,如今你儿子有钱了。’

  ‘有钱也不能乱花呀,况且你还没有结婚,留着结婚用吧。’

  ‘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您一辈子都是省吃俭用,如今也该潇洒潇洒。’我
极力抑制着内心的伤痛,想让我妈也快乐一些。

  ‘你看你说什么呢,你妈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讲什么潇洒,我现在也没有
什么指望,就等着你们结婚,结了婚,我给你们带孩子。’

  ‘妈,您就别操心了,还是想想您自己吧,再说您也才五十多岁,怎么不能
潇洒一下。’

  ‘行了,你别逗我了,你快先休息休息,我给你做饭去。’

  我妈仍然改不了她那种勤俭持家的习惯,在军队中养成了艰苦朴素的作风,
以致于影响了她的一生。

  我把行李拿到我曾经住过的小屋,也许是在新加坡住惯了大房子,如今。看
见这样的小屋觉得它是那么的狭小昏暗,我又看到我爸给我留下的那个书架,心
里又不禁地颤了一下,我坐在椅子上,沉默无语。直到我妈把面条做好,喊我才
出去吃饭。

  我从小是吃妈妈做的饭长大的,自然那种味道,那种颜色在我脑海里,记忆
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会伴随我的一生。

  我吃了几口面条之后,抬头,看见我妈就坐在我的对面静静地向我微笑,我
看着我妈也笑了,但我的心中清楚的明白她那种独守空闺的寂寞与无奈。每天看
到别人家的那种暖融融的天伦之乐,她能不羡慕,能不伤心,能不落泪吗?我知
道,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越变越美好的东西,就是回忆。

  天上的月亮好圆,清冽的月光晶莹而明朗,我突然发现我妈的眼睛像一湾清
泉,我心里默想,就让这一湾清泉在她那荒凉已久的生命里流淌吧!

  纷繁的夜空中,总有一颗璀璨耀眼的星星。母亲就是那颗星。

  吃过饭,我妈坐在我的小屋里,我们聊了很久,我把在新加坡的情况给她真
真假假的说了一遍,当然是报喜不报忧了。她还是像以前我上学的时候那样,总
是给我讲一些做人的道理和处事的哲学,或许她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孩子。

  毕竟是到家了,家里永远是流浪人的港湾。在这融融的冬夜里,我这一夜睡
得特别的香,特别的甜,没有梦,也没有醒,一直睡到翌日的十点。我起了床,
看到餐桌是放着我妈给我买的早点,油饼儿,炸糕,驴打滚儿……全是我过去爱
吃的东西,已经几年没吃这种早点了,不由得嘴里就馋涎欲滴了。

  我妈上班去了,她那种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的工作精神还是没变,尽管我两
年多没回家了,她也不会请一天假在家呆着。我洗漱之后,吃了早点,已近中午
了。我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刘伯伯的病情,说情况还好,没有恶化,需
要慢慢的治疗和调养。英子也回家休息了。说晚上会来。为了不打扰英子休息,
我也没有往她家打电话,我知道这几天她太疲惫了。

  心情安静了下来,我爸爸的事儿也克制着不去想它,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

  就像英子所说的,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于是,我拿出了我的笔记本电脑,习惯了每天上网的欲望是很难改掉的,况
且如今北京的互联网发展是很快的。我插上电话线,建立了在北京的连接,首先
就去查看我的邮件。

  好多天不曾上网,当我进入我的邮箱时,看到有一大堆的邮件躺在那里,而
使我惊奇的是有《南洋花》的邮件。我的心陡然一紧,急忙打开了。

  ‘子昊:

  你好!有好几次,夜阑人静时,我想得好苦好苦,我想我明天一定要写了,
写得好长好长。可第二天,当阳光照射着我的眼睛,我又觉得昨夜的痴想好荒唐
好荒唐。一次又一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想法或浓或淡。但当真的坐下来写
时,那种屈辱和不甘又使我两眼不由涌上了泪水。

  写吧,写了或是刹那间的解脱,或是永久的释放。写了总是对自己有了个交
待。

  其实我这个人并不浪漫,在豆蔻年华时就没有过多的梦幻。也许从那时候起
就不曾有过父爱,而母爱又太周到太全面,结果我对别的爱并不敏感,等一遇到
你,却不能自拔,结果还是被你给狠狠地挫伤了一下。

  如今,花没了,曲尽了,雾起了,美丽的梦没了,留下的只是孤独。孤独,
是生命中的“留白”,在孤独中寻找那一份属于自己的拥有,在寂寞中寻找那一
片自己的天地;在寂寞中去享受那份特有的孤独。

  这几天,没事儿就在家看书,我才知道小说里的爱情并不是编出来的。我才
知道我的心也能被云霞托上蓝天,也能被骤雨打入水底,我才知道我能痴痴地迎
着风伫立好久好久,也能够绕着护城河来回多次……

  也许我有点乖僻、有点固执,但当我逐渐苏醒时,我开始明白你为我起名为
“花”的用意。也许今生将只求化身为花,于你必经的路旁,只为你绽放一季的
美丽。

  我不能因为太不能“失去”而委屈你。当时爱你,使我自私;爱你,使你疲
倦。因为我那时候把全部的身心都交给了你,也把你的所谓的爱放到我的心上,
压得很重很重。我把全部的感情投资给了你一个人。累了,倦了,即使我已经失
败了,也不会再去选择了。

  我终于明白:只要相爱过,渺茫的人生旅途便会少一分寂寞,多一分甜蜜。

  彷彿一株像你所说的花儿,结不结果并不重要,只要绽放,世界就多一分瑰
丽。

  看来我也不应该太执着,或者说我应该懂得回头,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
岸。一切随缘吧,凡事不必太过强求,也不必太过刻意。勇敢地追求自已喜欢的
人。但不必苦苦纠缠,留一点大家呼吸的空间,也算是放爱一条生路,如果方向
错了,那么后退便意味着前进……

  -王丽。‘

  看了王丽的信,心里很感动,像是在心中的一件心债终于还清了似的,觉得
有些轻松。我知道她还在北京,顿然生出一种想见她一面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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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忙什么呢?昊儿!’

  我不知道我妈是什么时候进的屋,她的喊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电脑的屏幕
上是王丽的信,我还没有来得及切换,我妈就走了进来。

  ‘哦,妈。’我在慌乱中答应了一声。

  ‘工作啊?’我妈瞅了一眼我的电脑,然后坐在我的床沿上。

  ‘不不,上网呢。’

  ‘那你看的是什么?’

  ‘电子邮件。’

  ‘谁写给你的?’

  ‘朋友。’

  ‘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女的。’我有点支吾地回答。

  在我妈看来,我是她的儿子,我就应该把我的一切都告诉她,她觉得母子之
间不应该有任何秘密,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其实我妈对我的关心远远要超过关心她自己。想起上次离家去新加坡之前,
我妈默默地为我打点行装,她真的是极其细致,所想之处无所不尽,怕我在外生
病,为我准备好了所有常用药品,并将说明写在纸上放入我的行囊中。

  我虽然感动,但还是笑言母亲太小瞧我,还把我当儿童看。母亲轻轻嗔怪了
我一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儿想娘,比线长;娘想儿,比路长’。

  我妈送我到机场,当我走进隔离区的时候,我看到了母亲不停地用手拭面,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坚强的母亲流泪,那一刻,我的心很酸,从此心中烙下了永远
都挥之不去的一幕。是啊,线再长可它总是有尽头的,而母亲对儿子所体现的舔
犊之情却像路一样永没有穷尽。

  ‘昊儿,我可知道现在这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聊天的,网恋的,
天亮以后就分手的。我可告诉你,咱可不干这种事儿!’

  ‘我知道。妈。’

  ‘你从小我就教育过你,做人要正派,要诚实,要坦荡。你喜欢英子,我很
高兴,但你决不能去招惹其他女孩子!知道吗?’我妈一脸的严肃和凝重。

  ‘知道!’我回答。

  ‘我现在去做饭,吃过午饭之后,我们一起去医院看你刘伯伯。’

  ‘您下午不上班了?’我诧异地问道。

  ‘我请假了,为了你,我也破例了!’

  ‘为了我?’

  ‘是啊,你跟英子的婚事也该解决了,这次我去看看你刘伯伯,顺便与英子
她妈也谈谈你们的事儿,你们都不小了。’

  ‘妈,我们的事儿您就甭操心了,还谈什么呀?’

  ‘行了,我去做饭,东西我也买好了,你还上你的网吧!’

  我妈说完走了出去,我突然感动一阵茫然。王丽的信我妈看不到,她眼睛老
花。她的一顿教训让我不知道如何来回王丽的邮件。不回吧,未免太无情,回吧,
那要写些什么呢?一想到结婚,更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我妈向来手脚麻利,动作迅速。没多会儿的工夫饭就做好了。

  我和我妈坐在公共汽车上,下午时间,车上的人并不多,但路上却堵塞得很
厉害。我坐在一个靠车窗的位子,暖暖的冬阳从窗子照射进来,身上热乎乎的。

  我望着窗外的车辆、行人和最近几年才盖起来的那些现代高楼大厦,我突然
感慨,眼前这是北京吗?熟悉中却感到又是那么陌生。

  北京应该是个古城、皇城。过去的北京城门之多,可谓星罗棋布。北京古城
门素有里九外七皇城四之说。也就是内城有九门,外城七门,皇城四门。

  在内城南城正中是正阳门,东为崇文门,西为宣武门,东墙南侧为朝阳门,
北侧为东直门,北墙东侧安定门,西侧德胜门,西墙北侧西直门,南侧阜城门。

  据说那城门楼是:丹楹朱恒,黄瓦飞檐。

  尤其在夕阳西下,鸦鹊低飞的时候,它会让你想像起在这城门楼里发生过多
少古往今来的故事。记载了无数惊心动魄的历史。

  正当我望着窗外遐想时,蓦然看到行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高挑的个儿,
匀称的身材,穿一件白色长羽绒服,那走路的姿势,背影的轮廓,都像极了她,
王丽。那一定是王丽,当时我真的就想喊她,突然注意到我身旁的妈妈。我怔住
了。我的心突然狂跳不已,我傻傻地望着,直到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昊儿,想什么呢?’

  ‘没,没有。’

  ‘这次回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有,真的没有。’

  ‘你瞒不过我,儿子,你过去总是对我说说笑笑,总是有你说不完的事儿,
我还嫌你嘴贫呢,这次你可不一样了。是不是在新加坡工作得不顺心?还是跟英
子……’

  ‘没有,在新加坡挺好的,英子对我也挺好的。也许是现在长大了,成熟点
了。’

  ‘真的?你可别有事儿瞒着我?’

  ‘不会了。’我将肩膀往我妈身上靠了靠,既像撒娇又像安慰似地笑着对她
说。

  ‘子昊,瑶瑶和方琳曾经打电话来问过你,我没有告诉她们你在新加坡的电
话。’

  ‘找我?您干嘛不告诉她们我的电话?’

  ‘我怕影响你,瑶瑶这孩子忒疯,男朋友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现在这年
轻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那方琳呢?’

  ‘方琳这孩子还挺好的,就是刚离了婚,带个孩子,挺不容易的。’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想起过去大院儿里的那些孩子,现在都怎么样
了呢?瑶瑶和方琳都曾经是青春靓丽和能歌善舞的女孩,都是大学里男生追逐的
目标,但她们都对人家不屑一顾。我知道她们对我都有点意思,由于我和英子的
关系,我从来不曾对她们表示过丝毫的暧昧态度。

  穿越时空,彷彿激荡在内心深处的是一种落寞的爱。不记得谁写过这样一段
字,给我的印象很深:不要问明天到底有几天;不要说永远究竟有多远。人生的
路上,又有谁不是过客呢?一瞬间,我有些钝痛的感觉。深思了片刻,感叹在这
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虽然生活在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但你知道,他其实就
在你心里。

  到了医院,我带我妈直接进了刘伯伯的病房。病房里格外的安静。刘伯伯仍
然像睡着了似的躺在病床上,英子的妈,杜阿姨趴在病床的床沿上。病房一头的
沙发上有两个刘雄公司的人在值班。

  我和我妈轻轻地走到床前,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英子的妈看到
了我们,急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毕竟她们都是老战友了,而且在北京也很少碰面,长时间不见,偶尔见到都
显得特别亲切,总有说不完的话。我跟她们打了招呼之后,就下楼到外面抽烟去
了。

  ***    ***    ***    ***

  这是周末的午后,天色逐渐变得阴郁沉寂,来医院的路上还有灿烂的阳光,
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视野里满是浓重的铅灰色。密密的雪意藏在空气中,像
噙满泪水的伤心少女,随时会夺眶而出。

  我大口地吸嘬着手上的香烟,努力驱散不断袭上心头的冷清和寂寥。我又想
起王丽,想起在新加坡的那段岁月。想起王丽给我写的信。

  我好像有些在意她的出现,恍惚感到她的存在,过去她打着赤脚在房间里飘
来飘去的踪影和那温暖的笑容似乎又在脑海中显现。

  原来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其实很简单,只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相互理解、相
互体谅,一切终将云开雾散。在爱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也许就是宽容和理解吧。

  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想,有的时候真的需要随遇而安。

  这时候,天色似乎又暗了些,而我的心里却比刚才透亮多了。于是,我又点
了一支香烟。

  ‘嘀嘀……’一辆黑色的奥迪由远而近,嘎然停在了我的身边。车门开启,
从里面钻出一位男子,一身讲究的服饰,一头梳理得很平整的短发,满脸堆笑,
像一个态度热情的司机。他伸开手臂向我走了过来,我定睛一看,‘李军?’我
急忙迎上去。

  ‘李总!’我喊了一声。

  ‘嘿,讽刺哥们儿不是?’李军仍然油腔滑调。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气。

  ‘怎么是讽刺?你不是在英子她哥的公司任副总经理?’我说。

  ‘我是给雄哥打工,这不,今天送英子来了。’李军说着,朝汽车的另一个
车门望去,这时,英子从车里走了出来,还一边用手捋着滑到额头的发丝。

  ‘哎,我说。那两个妞……’李军诡异的神色,一时令我不知所措。我知道
他指的是王丽和陈静。

  ‘哪两个妞?’英子突然冲李军发问了一句。我想一定是李军忘了场合,他
经常会不假思索地把一些事情说出来。

  ‘哦,那,那……’李军意识到说走了嘴,说话打起了结巴。

  ‘李军,你们俩在新加坡时干什么坏事儿了?’英子严肃起来。

  ‘咳,瞧你说的,我们能干什么坏事儿?我是说方琳跟瑶瑶。’李军脑子变
得快,转开了话题。

  ‘方琳跟瑶瑶能叫妞吗?都孩儿他妈了!’英子不饶地说道。

  ‘咳,这不说惯了吗。’

  ‘是泡妞泡惯了吧?’

  ‘哪能呢?好,说正经的,子昊,大家都听说你跟英子回来了,想在一起聚
一聚,都是咱们过去大院儿里的孩子,我跟英子已经汇报过了。明天晚上在望星
楼。’

  ‘好啊。’我答应了一句,又胆怯地望了英子一眼。

  ‘就别在这儿说了,挺冷的,进去吧。’英子把脑袋直往大衣领子里面缩。

  于是,我们三人一起进了医院的楼。

  ***    ***    ***    ***

  到了病房,英子很有礼貌地跟我妈打了招呼之后就急着去看她爸,刘伯伯仍
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目无表情地看着屋里的人。

  李军也跟屋里所有的人问候之后,坐在了那两个值班的年轻人中间,他们看
到李军都急忙欠起身为李军让座。

  ‘这是李军吧,也这么大了。’我妈看到李军惊诧地问道。

  ‘是啊,阿姨。您把我都忘了。’李军半开玩笑地回答。

  ‘你说咱们能不老吗?这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杜阿姨感慨地说了一句。

  ‘是啊,’我妈回应了一下杜阿姨,然后又问李军:“李军,结婚了吗?‘

  ‘没- 有。’李军把没字拖得很长,似乎显得有些无奈。

  ‘他呀,本来跟瑶瑶挺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掰了?’杜阿姨显出一种同
情的神情,眯着眼望着李军。

  ‘这瑶瑶也是的,听说现在又跟一个香港人好上了。’我妈接着说。

  ‘是吗?’杜阿姨把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极为惊奇的样子。

  ‘行了,你们就别议论别人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管谁呀。’英子不耐
烦的冒出一句。

  这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轻轻的开了,我朝门的方向看去,心里陡然一缩。

  只见钟如萍走了进来,她一手提着一大包东西,另一只手拢了拢吹乱了的头
发。她依然是那样的端庄,优雅,她的衣饰打扮依然是那样的精致而富有品位。

  她环视了一下病房里的每个人,然后温柔地说:“哟,这么多人哪!‘她的
脸上露出了从容的笑容,似乎没有看到我。

  我倒是突然感到不自在起来,我记得一首歌曾唱道:“如果有一天你我重相
逢,不知是否能够再度从容?‘我的脸有点发热,我在努力控制我的心跳。

  ‘这是……’我妈看着杜阿姨问道。

  ‘哦,这是我侄女,萍儿。’杜阿姨跟我妈介绍说,然后忙对钟如萍说道:
‘这是子昊的妈。’

  ‘喔,阿姨,您好,您就是子昊的妈,我跟子昊认识。’钟如萍自然而得体
的跟我妈握手。

  ‘你好,子昊,英子。’萍儿向我和英子点头。

  ‘你好,萍姐。’英子答应了一声。

  ‘这处长一来,真是满屋生辉呀!’李军也站了起来。

  ‘得了得了,李军你就少说两句吧。’钟如萍在李军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
看样子他们都很熟。

  妩媚而聪颖的女人的确是稀有的精神贵族,她们傲然、丰韵,丝毫不矫揉造
作,那种具有亲和力的笑容确实可以照亮整个房间。

  ‘我干嘛要少说两句,萍姐是从美国回来的“海龟”,又是商场上的美人,
今天再次见面,真是幸事、幸事!’李军带着一丝善意的戏谑,轻轻地一笑。

  钟如萍‘嘿嘿’地也笑了。那声音似乎充满乐感,甚是好听。她用右手捂着
嘴,极力遵循那笑不露齿的古训。那纤细的手指整齐地压在柔润的嘴唇上。我在
想,这现代人的表情也可以有古典的内涵。我甚至可以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渗出
她美丽的眼角。我知道那不是由于感动,完全是乐的。

  ‘李军,这儿不是酒吧,这儿是医院,要打情骂俏到外面去!’英子突然火
了,她冲李军吼了起来。顿时,屋里鸦雀无声,个个目瞪可呆。

  ‘英子,有话好好说,发什么火啊?’杜阿姨向英子说道。

  钟如萍也陷入了尴尬,她一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边歉意地对英子说:
“对不起,英子。‘

  英子完全不顾萍儿的道歉,她离开刘伯伯的床边,从挂衣架上取下大衣便向
门外走去。

  ‘英子,你上哪儿去?’杜阿姨喊了一句。

  我迅速地跟了出去,到了门外我拉住了她的手,说:“干嘛呀,何必这么生
气?况且人家都不是恶意。‘

  ‘我不管他们是恶意还是善意,我爸重病在床,他们还有心思逗乐,我受不
了。’英子一股的任性和蛮不讲理。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大家都是好心来看你爸的,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人家
呀,况且,你爸有病,也不能大家都整天跟着哭啊?’我安慰她。

  随后,李军也出来了,直向英子道歉赔礼。

  这时正好刘雄也来了,李军急忙向刘雄解释了刚才发生的情况,他满脸的愧
疚。

  ‘没事儿,都进去吧。’刘雄毕竟是大哥,手扶在李军肩上安慰说,然后,
又对英子说:“又不是外人,计较什么?你们看,谁来了?‘

  ‘英子,子昊。’清脆的声音,柔细的声调,我寻着声音看去,在刘雄那粗
壮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

  ‘瑶瑶!’英子惊奇的喊道,脸上的怒气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几年不见
面的儿时的小伙伴,见了面必定是有些惊喜。

  ‘听说你们回来了,而且也听说你爸爸病了,所以就急着来看看。’瑶瑶还
是那种说话很快的性格,薄薄的嘴唇,涂着红艳艳的口红,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还
是那么透着一种诱人的灵气,说她是小狐狸精,一点也不过分。

  ‘谢谢你,瑶瑶。’英子和瑶瑶亲热地搂在一起。

  刘雄和瑶瑶的到来让病房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一阵的相互寒暄之后,大家
又融洽了起来。以往在这种场合中我一向如鱼得水,今天却突然有点做贼心虚的
感觉,而且还有些莫名的紧张,我的笑容肯定不是很从容。

  凭窗而望,雪终于落了下来,听不到声音,却能看见对面楼群黯淡的砖红色
外墙早已殷成了眩目的白色。凄凄艳艳,如泣如诉。

  在病房里,人们的心情总是忧郁的。由于来的人多,怕影响刘伯伯的休息,
所以我们聊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英子坚持要留在病房照顾她爸,我得送我妈回家,正好瑶瑶跟我们住一个大
院儿,而且她还有车,于是,我们就先走了。离开之前,我看了一眼萍儿,正好
我们目光相接,从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眸间,我能体味到她的沉默和幽怨。她太悲
哀了,她站在那里是那样的美丽,是那样的深情,她的脸上分明是一份焦灼、一
份等待、一份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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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瑶瑶开一辆蓝色的本田吉普,我坐在她的旁边,她那种娴熟而干练的开车技
术让我惊叹。我侧身看她,时尚的衣着、非凡的气度以及那绰约的风姿,心想她
开这辆车的确挺适合她。

  在我的印象中,她没有索然的絮叨,没有浮浅的说笑。她永远是那么娴静,
那么矜持,那么靓丽而富有朝气。可怎么会像我妈说的,她忒疯,男朋友有一大
堆?

  ‘嗯,车开的不错。’我不禁夸奖了她一句。

  ‘还凑乎吧。’她扭头向我一笑,脸颊上显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听说你在一间美国公司工作?’

  ‘对。’她点了点头,眼睛仍注视着前方。

  ‘还听说你是咱们这拨孩子中最有出息的。’

  ‘别听他们瞎说,我哪有人家英子那么厉害呀,留学美国,硕士毕业。’

  ‘她不是还在上学嘛,哪像你,听说在公司里还是个头儿吧。’

  ‘那管什么用?’瑶瑶的神情倏忽变得阴郁起来,又说:“我的事儿你不知
道吧?‘

  ‘不知道。’我回答,我想可能是她感情上的事儿。

  瑶瑶没再说话,专心地开着车。这时,天上正飞飞扬扬的飘着雪花。我静静
地坐着,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飞雪,雪花扑在挡风玻璃上犹如绽开的一朵朵梅,
风迎面吹来,雪片忽上忽下地飘摇,是那样的缓慢、轻盈、曼妙。这洁白的雪,
总是能勾起我一些美丽的回忆,那是一些纯净往事的聚集,是一幅心灵深处无法
淡忘的素描,望着这纯净的色调,我的心情也变得不安起来。我知道,我这日渐
灰暗的心灵,已配不上这纯洁的颜色。

  ‘子昊,听说新加坡是从来不下雪的。’瑶瑶岔开了话题。

  ‘嗯。’我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声。

  ‘那你们都穿什么衣服?’

  ‘那儿啊,省衣服。一件衬衫穿365天。’

  瑶瑶看了我一眼,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同时车子立刻歪了个弯,摇晃了
一下。她急忙把车扶正。

  ‘笑什么?’我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还是那么幽默。’瑶瑶忍住笑说道,我知道她过去很爱听我讲故事,她
总认为我要比别人深刻。

  ‘瑶瑶,这下雪天,你可要小心点。’坐在后座的我妈把头伸过来说道。

  ‘阿姨,您放心,没事儿的。’

  ‘还是小心点好。’我妈仍然关切的说道。

  ‘好勒,阿姨。’瑶瑶忍住了笑。双手握着方向盘,专心地看着路面。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这时,我的心,竟然有些疲惫和困顿,也许是经过了一
些人事的风吹雨淋,也沾染了一些沧桑之后的尘埃,使我望向未来的视线有些模
糊,看见的只是黯淡。

  车子进了大院儿,瑶瑶先把我们送到我家门口,这时,雪下得更大了,整个
城市弥漫着纷飞的雪花,棉球样大小的雪花在风中恣意地舞动着,像脱缰的野马
一样的桀骜不逊,藉着风势蛮横地吹向窗玻璃,吹向每一幢建筑,每一棵树木…

  瑶瑶很有礼貌的从车里出来,帮我妈打开了车门,扶我妈下车。

  ‘瑶瑶,今晚就在我家吃饭吧,我马上就做饭。’我妈从车上下来,客气地
对瑶瑶说道。

  ‘哦,不了,谢谢阿姨。’

  ‘我妈留你,你就别客气了。’我说。

  ‘那这样吧,我请你们吃饭吧,咱们院儿里的那家餐馆挺好的,再说,子昊
从国外回来,我也该表示表示吧。’瑶瑶说话很甜,透着一种成熟女人的温柔和
体贴。

  ‘那哪行啊,你把我们送回来就够麻烦你了,怎么还能叫你请客呢?’我妈
向来是个极认真的女人,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要不这样吧,妈,瑶瑶请客,我来出钱。要不,有点却之不恭吧。’我说
完,看了一眼瑶瑶,发现她正手悟在嘴唇上直乐。

  ‘不不,要不你们俩去吧,况且家里还有中午的剩饭,等到明天就坏了。’
我妈一脸的固执和严谨。

  ‘哎哟,阿姨,现在谁还吃剩饭呀,您就跟我们一起去吧。’瑶瑶说着走上
去就要搀我妈的胳膊。

  ‘谢谢你,瑶瑶,你们快去吧,昊儿,吃了饭早点回来。’我妈说完就掏出
钥匙去开家门。我了解我妈,她决定了的事,谁也说服不了的。

  ‘瑶瑶,我们走吧。’我拉开车门上了车。

  ‘再见,阿姨!’瑶瑶向我妈挥手告别。

  我跟瑶瑶又上了汽车,向餐馆开去。

  我跟瑶瑶不但是儿时的玩伴儿,而且还是大学时的同学。虽然我们不在同一
个系里,但在同一所校园里让我们经常有机会碰面。她是一个懂事而且乖巧的女
孩,美丽但不娇情,柔弱却很坚强。在上大学的几年里,我们有时结伴回家。

  记得有一个周末,电闪雷鸣,大雨磅礴。下课后,她就匆匆地走出了教室。

  理好书包的我缓缓而行正为如何回家发愁。突然间我看见正站在大厅门口的
瑶瑶,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原来她早早出去是去向同学借伞,正在等着我呢!

  在雨中,豆大般的雨点落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她一只手撑着伞,
一只手挽着我的胳膊,身子紧紧地依偎着我,雨伞也总是向着我这面倾斜。当震
耳欲聋的雷声响过之后,她的身体也总会微微地颤抖。回家后,为了此事我曾辗
转难眠。

  大学毕业之后的一天,你突然来找我,说:她想要辞职到深圳去工作,办好
手续就走。我虽然有些茫然,但始终没有放在心上,也许当时我正和英子处于热
恋。一星期后她要走了,我也没有到机场去送她,只是心中有些郁闷,那天早早
地上班去了。在办公室里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她走了,让我好好地照顾自己,
她会给我写信的。

  几封书信的往来,她含蓄地表达出喜欢我的意思,但是我的情感当时是那样
的纯净,似乎除了英子对任何人都不曾有非分之想,除了问候她的工作和生活之
外,总是把自己封闭的严严实实。渐渐地,渐渐地,音信全无了。……

  我跟着瑶瑶进了餐馆,似乎这里的老板和服务员都认识瑶瑶,每个人都必恭
必敬地跟她打招呼。

  ‘老板,给个单间。’瑶瑶手臂一挥,头发往后一扬,举手投足之间,显出
一种老练,傲然和飘逸的风韵。

  ‘是,瑶瑶,您上《丝路花雨》。’那个被称作老板的男子忙跑过来带路。

  ‘什么《丝路花雨》,我要《水泊梁山》。’瑶瑶站住了,一脸的霸气。

  ‘好好,那就《水泊梁山》。’老板急忙奉承地上前为我们开门。

  进了《水泊梁山》,屋里热烘烘的,我们都脱了外衣,服务员接过去挂在了
衣架上。只见瑶瑶穿一件灰色的紧身薄毛衣,明显地显现出她那玲珑浮凸的娇美
身材。

  坐下之后,服务员递上菜单。瑶瑶把菜单往旁边一撂,看也不看,随口说出
一大串的菜名,还有火锅,最后说道:“拿俩小二!‘

  ‘小二’是北京人对小瓶二锅头的简称。

  ‘瑶瑶,你怎么对人家那么凶?’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抽。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郁闷没地方发吧。’瑶瑶的脸上掠过一丝羞涩。

  ‘你还有郁闷?我看你挺潇洒的。’我说。

  ‘子昊,我给你说吧,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是不是感情上受了点刺激?’我想起我妈说过的话。

  瑶瑶动作优雅地啜着杯子里的酒。没有说话。在很柔很淡的灯光里,我能看
出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有点忧郁,有点漫不经心,似乎与周围的喧嚣极不协
调,却又给人一种很沉静的感觉。

  我们坐在火锅边,瑶瑶的目光凝在跳动的火苗上,她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
项链,精致而优雅地款式挺适合她的性格。我看着沉默的瑶瑶,伤感地想。

  ‘子昊,我真的想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人不受伤?究竟
是我学不会爱的技艺,还是爱的本质就是一种伤痛?或者,只是因为我已经太脆
弱,以致于不能承受爱最后的结果?’瑶瑶又喝了一口小二,仰起头对着我说。

  ‘瑶瑶,其实这爱情就像是这火焰,既能烧出味鲜醇香的美食,又会把人灼
伤。’我说着从锅里夹出一块涮好的肥牛放进嘴里。

  ‘我已经不敢真正的去触碰爱情了,也许我会躲的远远的。也许我会拒绝别
人的爱,因为我发现自己的以前就像梦一样,什么都变得不真实,背叛似乎也成
了一种习惯。习惯中又有太多的迷惘和困惑。所以我选择就这样的生活着,堕落
着。’瑶瑶边说也伸出筷子往碗里夹了些东西。

  在碗里搅呼了几下,接着说:“这几年,我总是流连在那些暧昧的酒吧,可
是我知道在酒滑落口中的那一刻,滋味真的是不一样,夜里难以入睡,心的伤口
不容易痊愈,在混混噩噩之间我飘荡着,似乎灵魂已经不属于我,随着伤口在死
亡,在消失。‘

  ‘有那么严重嘛?瑶瑶,我这人心软,你这么痛苦,我可能都吃不下了。’
我嘴里边嚼着东西边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

  ‘你爱吃不吃,我可不把你当外人,瑶瑶我也不是上大学时候的瑶瑶了。羞
涩的时代的过去了,我也不在装着那么纯情了?’瑶瑶又喝了一口酒。

  ‘嘿,瑶瑶,你知道吗,你喝酒的姿势很美,笑的时候更美,像一朵刚绽放
的鲜花。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不过略带了点不太真实的成份。’我岔开话题,
我担心我会酒后乱性。

  瑶瑶‘嘿嘿’笑了。她睁大着眼睛带着玩味的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儿,说:

  ‘你可以让我陪你去逛街,看电影,看外面的风景吗?我也带着你去酒吧炫
耀炫耀。’

  ‘不行。’我一口回绝她。我想这是在北京,不是在国外。

  ‘那么,聊聊天,说会儿话,总可以吧?’她笑得有点狡黠。

  她说到这里,她又停顿了。眼睛一下子望着窗外,又收回来看着我。像是在
我的脸上寻找着痕迹一般。她的眼神变得很温柔,也许柔和的灯光在作祟吧!我
感到脸稍微有点发烫。我好像不太习惯她那专注的眼神,那样会让我沉沦陷下去
的。瞬间,像似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你的眼神中为何会有落寂的颜色?’她忽然冒出一句。

  让我完全招不住架。我只能以笑带过,来掩饰我的窘容。

  生命中曾经的纯真不会老,她会在某一天,猝不及防地以年轻的面孔出现于
你的面前,你的记忆。

  她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你过去的岁月中存留的某一点遗憾。这遗憾搓磨着你
的心,让你有了一种让往事重新来过的渴望。

  一桌的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好几瓶,瑶瑶又叫了几瓶小二。索性我们都
拿着酒瓶往嘴里灌了起来。

  我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的手心竟紧张得有汗沁出。这之前,我也
算是在情海沉浮多年的人了,在我看来,男女之间,无非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暗
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在情场上也是行得通的。只是如今世道变化
太快,女人一个个都蜕变成精了,如果你不小心问她都爱过谁,她反而会反问你
:我是妖精我爱谁?

  其实,瑶瑶并不能喝酒,我看她已经醉意朦胧了。但是她还是坚持要由她付
帐。她从包里拿出几张100元的人民币,交给了服务员,口齿不怎么利索的说
道:“不用找了。‘

  瑶瑶扶着我从餐馆里走出来,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地上已经被大雪覆盖住
了,厚厚的雪面上光洁如缎,上面泛着淡淡的水波纹,踏上去吱吱直响。空中却
见寒风夹着雪恣意地叫嚷着、闹着,像任性的孩子。雪花不时地钻进我们的脖子
里,衣袋里,一会儿工夫,满头满身都是雪,就像是一个移动的雪人。路旁的树
木已被雪尘封了,枝叉上辍满了雪。和远处的雪松相映成趣,真是应了那一句古
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你的车怎么办?’我以为她会去开车的,但她却手挽在我的胳膊上,在雪
地里摇晃着漫起步来。

  ‘就搁那儿吧,丢不了。’她的身子几乎全靠在了我的身上。而且还调皮的
撩起腿拨弄脚下的积雪。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院儿里堆雪人吗?’

  ‘记得。’我说,其实我只是记得英子的模样,对瑶瑶似乎印象不深了。

  ‘那时候就觉得你高大挺拔,眼睛很亮,亮得我不敢正视你一眼。’

  ‘瞎说了吧?我哪有那么高啊?’

  ‘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你说那时候多天真,多幼稚!’

  是啊!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带给我的又岂止是惊喜呢?它彷彿是从我的
记忆深处飘过来的。不必说那堆雪人的童年,不必说那煮酒夜话的少年,不必说
那伴着雪花飞过来的祝福,更不必说那雪夜的第一次牵手和等待,这一幕幕,就
如同记忆里绵延不断的雪景,清香依旧,纯净依旧。

  我想,雪,无论是今天,昨天,或者未来,都是冬天里最亮丽的风景。

  我侧过头看她,她的侧影是那样完美。有棱有角的脸型,微蹙的浓眉,深邃
的眼,加上她惯有的娴雅,让人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沉醉。

  ‘有能力的男人就像这酒愈久愈香醇,而女人则像面包一样有赏味期限,青
春是女人的天敌啊。’遥瑶突然感慨的说道,不知道是对我的赞美,还是对无情
岁月流逝的哀叹。

  就在这时,我们没注意被雪地里的什么东西绊倒了。一起倒在了雪里。瑶瑶
压在我的身上,不知是她醉意迟钝还是有意不想起来,我们就这样对视着,静静
地。那是一段奇异的时间,带着暧昧的气息和安慰。

  虽然没有语言,但我却能清晰感觉到,我们的灵魂里,有太多相似的东西。

  ‘瑶瑶,快起来,我送你回家,这雪地里太冷。’我把她推开,我发现她在
颤抖。

  我不等她如何回答,我从地上爬起来,我抓住她的两只手,然后,我蹲下,
把她拉在我的背上。我背起她向她家跑去。

  我从她的包里找出钥匙,开了门。进了屋,立即感到屋里暖融融的。

  ‘谢谢你,子昊。’瑶瑶一边脱着外衣,一边笑盈盈地看着我。

  ‘你没醉?你假装?’

  ‘我不假装你会背我吗?’

  ‘好啊,你。’我说着就要上去抓她。这时她却顺势张开了双臂,扑在我的
怀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主动的,尽管我知道我也想要。但我控制着,我毕竟有英
子,而且就快要结婚了。我搂住她,看见她那精致的脸。她含情脉脉的眼眸间,
写满了一个女子所有的温柔。默默地望着她好一阵。然后,我的心底浮出一种针
刺的疼痛。我使劲的将她拥在怀中。忍不住吻她……

  ‘子昊,请别怪我!我真的对你很动心。’

  ‘别诱惑我,我可是个男人。’

  ‘我就是要诱惑你,让你是个男人。’

  当她突然火山爆发式的亲吻我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一切都白费了。因为对于
两个相互暧昧的人,这应该不算罪过吧!我们只是享受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的
快乐。像安琪说的,‘我们是和所爱的人做一种灵魂和身体的交流罢了。’

  ‘虽然我们都知道我们没有明天。’

  她太忧郁了,但这是神圣的忧郁。雪一样洁白,水一样清明,雾一样飘逸,
梦一样淳美。长歌短句不足以道其幽渺,浓墨重彩不足以绘其隽永。

  这种忧郁之美,只是一种高贵的生命情感的升华。

  生命的光华该是洒有一路欢歌笑语的无期之旅。然而,少了忧郁的点缀岂不
是缺少些韵味,缺少些灵性吗?

  ‘真的想我?’我轻柔地问她。

  ‘嗯!’她默默地点着头。哭了。

  我亲吻着她的双唇。那么陶醉地亲吻着,那么狂热地亲吻着。我的心底涌动
那种原始的冲动。我很流畅地解开了她的衣服,脱去了她的内衣。她也熟练解开
了我的腰带。我抚摩着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乳房,我的吻遍布她每一寸肌肤,耳
旁响着她令人悸动的呻吟声。

  这是天真的无邪,还是天性的淫荡?

  ‘子昊,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娶媳妇吗?’瑶瑶突然看着我问着。

  ‘你是伴娘。’我说。

  ‘那次,你跟英子做那个,我全看见了。’

  ‘啊?’

  ‘那时候我就想来着。’

  ‘你这个小色鬼。’

  ‘所以我一定要了这个愿,圆这个梦。’

  ‘好,我们就圆了我们这个梦。’

  ‘子昊。’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李军分手吗?’

  ‘不知道。’我摇着头。

  瑶瑶低着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我急切地问。

  ‘因为,因为……因为他夜里做梦经常喊着英子的名字’

  ‘哦!’我一阵茫然。泪水突然决堤,一股碱碱的、热热的东西直涌到了嘴
里。我突然觉得孤独和无助,我使劲拥吻着
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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