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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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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与慕容仲达越走越近的王谡得到了他的邀请,苏瑾明天晚上要举办一个私人
聚会,届时请务必参加云云。

  我心中顿时犹豫起来,女人有种很奇怪的直觉,特别是与你有着亲密关系的
女子,很可能从你的眼神、体味等诸多细节中分辨出你来,正因为如此,无论是
相请还是偶遇,我都一直极力避免这个冒牌的王谡与苏瑾、孙妙的碰面,可慕容
仲达的邀请却是像王谡这样的风流浪子所无法拒绝的,我真是两难起来。

  “主子有好长时间没见过苏姐姐了吧!”萧潇偎在我怀里细声道。

  “她现在不是挺好的嘛!朝朝管弦,夜夜笙歌的,多我一个不算多,少我一
个不算少,相见争如不见。”

  可我心中却蓦地生出一片涟漪,不光是王谡,恐怕就连我自己也在躲避着她
吧,当往日那些美妙的时光一一从眼前流过,我心里真是又怜又恨,酸甜苦辣的
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萧潇低眉浅笑道:“真的吗?那…为什么一听到苏姐姐,主子、主子那儿就
又…”她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一只纤纤玉手温柔地握住了我怒目圆张的独角
龙王。

  “因为你该挨揍了!”我一翻身,把她娇小的身躯压在了身下。

  解雨从没这么仔细的替我易容,那张人皮面具原本就精致非常,她又对细处
进行了精心处理,甚至把自己带的据说是世间仅有的那一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薄
片戴在了我的眼睛里,那张脸相信绝对看不出任何破绽,最后她用一点点淡雅的
香水撒在了我的腋下臂弯,然后才满意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道:“若是这样
苏姐姐还能认出你来的话,那只能说是天意了。”

  我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到了一袋烟的功夫,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是爱晚楼里最后
一个到达的被邀客人了。加上苏瑾和丫鬟喜子,客厅里也只不过稀稀拉拉坐了七
个人。

  慕容仲达自然是主客,不过慕容世家除了他,却再没有第二个人,就连他的
副手漕帮副帮主混龙何庆都不在场。

  倒是他的死对头齐功正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他的对面,而齐功下首
却是霁月斋苏州分号的掌柜李宽人,更出乎我意料的,在苏瑾的背后坐着的那个
戴着面具彷佛保镖似的高瘦汉子,正是那晚在秦楼偶露峥嵘后就杳无音信的青衣
人,而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该是武当手握重权的长老孤竹清云。

  这真是奇妙的客人组合呀,看到大家的脸上似乎都挂着轻松愉快的微笑,我
心里不禁暗叹苏瑾的魅力果然无法阻挡。

  这些人当中只有清云面无表情,事实上那张劣质面具也完全把他的表情遮盖
住了,我只能通过他的眼睛来判断他的喜怒哀乐。

  他怎么肯放下他孤傲的身段和高贵的身分来做苏瑾的保镖呢?我一面暗忖,
一面和齐功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在慕容仲达的示意下坐在了他的下首,而齐功此
时也恰到好处的一皱眉,似乎是不满我与慕容仲达的交往,然而也仅此而已。

  “老弟,你可来晚了,以后记着,苏大家的聚会,怎么也要早来半个时辰,
机会难得呀!想当年老哥我在扬州的时候,都很少有这样的福气呢!”

  望着慕容仲达翕合的嘴唇,我不禁替慕容千秋悲哀,这家伙在扬州的时候可
没这么讨厌,或许天高皇帝远的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吧!

  不错,苏瑾当初确实是你慕容家的红歌伎,可也没有必要总挂在嘴边吧,看
他那幅猥琐的模样,我忍不住想一巴掌拍死他。偷眼观看苏瑾,她的眼中果然闪
过了一丝不豫。

  其实苏瑾的样子已经让我吃惊不小,虽然看起来还像是冰山上的雪莲,可原
本对人从不假辞色的她今夜却让这朵雪莲彻底的绽放了,那冰雪容颜不再像屋外
的满天飞雪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是让这被火炉熏得太温暖的屋子里平添了
一分舒爽的凉意。

  那双流露着一丝荡意的眸子和娇慵地半倚在榻上雪臂半裸的媚态,竟是我从
前也不能轻易见到的。

  难道这才是真实的苏瑾?这才是那个有着冰美人之称的她背后真正的面孔?
她的神态是那么的自如,让我的脑海里竟涌出了这样的念头。

  “那只能说苏大家以往遇人不淑。”齐放嘲笑道:“看动少的手段,比你慕
容世家高明了多少!”末了他还不忘挑拨我与慕容家的关系。

  齐功的一番话让苏瑾的目光再度游移起来,不过显然王谡并没有给她留下什
么印象,她的目光只是从我脸上一掠而过,就停留在了李宽人的脸上,微笑着问
道:“李先生,上次在江园见到宋三娘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不凡技艺,最近听说
她的闺名和贱妾一模一样,真是巧极了,三娘她最近还在苏州吗?我好想见见她。”

  “定是动少多嘴了,”李宽人哈哈一笑道:“三娘她虽是我苏州号的柜台,
可她正如您说的那样,是珠宝界不可多得的人材,眼下她被敝号调往宁波支持敝
号新开的宁波分号,要等年前才能回来呢!”

  我心中却是一愣,李宽人想当然的猜测并不正确,若是我和苏瑾依旧像在扬
州那般卿卿我我的话,我十有八九会把宋三娘的事儿当做一件趣闻讲给她听,可
眼下的我哪儿还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呢,那这宋三娘的事情究竟是谁告诉她的呢?

  苏瑾“哦”的一声,喃喃自语道:“原本还想让三娘帮我看看参加来年正月
的花会所要佩戴的珠宝呢…”

  众人皆是一怔,就连我都吃了一惊。

  李宽人结结巴巴地道:“苏大家,您、您要参加苏州花会?”

  苏瑾嫣然一笑:“怎么,不行么,李先生?是不是小女子面貌太过丑陋了呢?”

  这一笑直如百花初绽一般,几乎把众人的魂魄都笑到了九天去,李宽人更是
连忙摆手:“不不不,在下哪是这个意思,说真的,是因为苏大家实在太出色了,
您若是参加花会的话,别人可就只有争第二的份儿了,只是、只是…”他沉吟了
半晌,才决定把话说完:“这是动少的意思吗?”

  我自然明白李宽人话里的意思,苏瑾眼下一反常态的样子已经够让他消化一
段时间的了,再去参加什么花会,这与在扬州大相径庭的作风让李宽人怎能不觉
得惊讶。

  “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不过我想动少他会答应的。”苏瑾淡淡地道。

  这不啻表明她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结束的话语,让李宽人顿时目瞪口呆
起来,只是他实在是拥有一颗灵活的大脑,转瞬间就明白绝对不可以再让这个话
题继续下去了,便努力展开了一个笑容道:“其实任何珠宝都比不让苏大家您的
美丽,不过好花还需绿叶扶,若是苏大家愿意的话,敝号将免费给您提供所需要
的珠宝。”

  慕容仲达听到苏瑾那番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显然他已经从其它
渠道知道了我与苏瑾的现状,秦楼里不乏慕容家的线人,我和苏瑾的关系绝瞒不
过这些有心人,甚至苏瑾自己就是慕容家的线人也说不定。可他听了李宽人的话,
却微微有些动容。

  不管李宽人的品格是不是有些卑下,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确是一个做生意的好
手,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出了这么绝妙的点子,虽然这里面有原来秦楼与霁月斋
的协议这个因素在里面,可他当机立断的气魄恐怕没有一个宝大祥的分号掌柜能
比得上他。

  “那就多谢李先生了!”苏瑾似乎也有些喜出望外,站起身来冲李宽人袅娜
一拜。

  她身后的喜子却微微皱了一下眉,显然并非十分赞同主子的决定,而那青衣
人的眼中也流出一丝不满。

  慕容仲达看在眼里,心中不知闪过什么念头,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
笑。只是除了李宽人之外,其余几人似乎都留心到了这一点。

  这时火炉上的水开始翻滚了,苏瑾使了个颜色,喜子忙上前把玉书给提起放
在了一旁,炉前的短几上已经摆好了一套白瓷茶具,喜子净了手,在炉上把手烘
干,从一个名贵茶罐里捻出吓煞人香来,然后静等着水温稍稍冷却下来。

  看着这熟悉的流程,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悲哀。苏瑾是个茶道高手,雪天
煮茶正是和她的闺房佳趣之一,记得好几次就在炉边翻云覆雨的都把火上烧的水
给忘记了,因此还废掉了一套名贵的茶壶,而以前这都是我的专利,可眼下就连
慕容仲达、齐功这样的粗鲁之人也能享受到她的细腻,怎不让我感慨万分。

  恍惚间喜子已经点好了茶,那片片茶叶恰似屋外纷飞的雪花,一朵朵的与杯
底相映成趣:“这小妮子茶冲的也有苏瑾六七成功力了。”

  闻着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我一边心中暗忖,一边习惯地端起了茶盏。

  这没有经过大脑的动作立刻招来了苏瑾的目光,目光里几分迷惑间夹杂着几
分探究,显然我的动作让她联想到了什么,果然就听她问道:“恕小女子无礼,
方才没有听清楚慕容总管的介绍,请问先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当感觉到苏瑾目光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出的纰漏到底在哪里,见她反应如
此迅速,我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听到她的问话,我定定神,笑道:“有劳苏大家下问,在下王谡,浙南台州
人,应试武举不中,暂时客居此地。久闻苏大家”歌绝“之名,今日相见,真是
三生有幸!”

  变换嗓音可比易容容易得多了,特别是我还有着天魔吟的底子,做起假来更
是得心应手,听到我略带浙南口音的官话,苏瑾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失落,语气也
转淡了,只道了句:“原来是位未来的武举老爷,小女子失敬了。”

  之后,便转头笑盈盈地询问起众人这茶的味道上来了。

  众人皆不明白苏瑾为什么突然对我有了兴趣之后又突然失去了兴趣,不过听
她换了话题,便都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这茶上来,纷纷点头称号。

  苏瑾莞尔一笑道:“其实,这吓煞人香并不是最上等的,据说太湖洞庭东、
西山上的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呢,可惜都是贡品,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这等口福。”

  齐功说那大江盟怎么也要弄出几两来献给苏大家;而慕容仲达则说就算是这
茶比不上贡品,可一经过了苏大家的手,就是皇帝老儿也没福气喝得上了,逗得
苏瑾咯咯直笑,又道:“其实这煎茶的水也不是最上等的水,上好的是雨水、雪
水和泉水,若是雪中泉水就更佳了,本来这冬天的雪是极好的,可惜下雪的时候
风都太大了,掺杂了太多的尘土,怎么过滤也无济于事,偏偏苏州的观音泉今年
不知怎的又几乎不出水了。”说着叹了口气,那神情真是让人怜爱之极。

  “雪中之泉?”齐功略一沉吟,便道:“敝盟旁边的虎跑泉不知合不合苏大
家的心意呢?”

  苏瑾惊喜道:“虎跑泉,那可是天下五大名泉之一,怎么能不合我意呢!?”

  可说着神情却是一黯:“可惜是在杭州,若是在苏州就好啦!”

  听到这里,我心下已经恍然,苏瑾绕来绕去,竟是要去杭州大江盟的总舵!
观音泉今年是有些反常,可无锡惠山泉就近在咫尺,她若是说去搜集泉水,我怎
会阻挠?舍近而求远,定是有所企图。

  “她该是去做线人吧!”,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为了我还是慕容世家,可这一
点我已经是明白无误的了,若是她想私会情人的话,在已经和我分道扬镳的情况
下,她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的大费周折。

  可笑这些大老粗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五大名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齐功懵懂
无知地便立刻发出了邀请:“那苏大家干脆就到敝盟做客几天,顺便搜集些这个
…这个什么雪中泉水吧!”

  又笑道:“说实话,敝盟上下都是些大老粗,不懂得这些文雅的调调,要不
就替苏大家弄上一车水送到这里来了。”

  李宽人也笑道:“三爷还真有自知之明,若是你真送来一车水,恐怕只合苏
大家洗洗手洗洗脚的吧!”

  苏瑾立刻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可转眼又消沉了下去,她这一番做作齐
功倒是立刻就明白了,哈哈一笑道:“苏大家不必担心,在下这就去跟动少商量,
想来这个面子动少总该给我大江盟吧!”

  我心中暗“呸”了一声,却知道齐功说得没错,在大江盟看来,既然我藉齐
萝婚礼已经向大江盟抛出了交好的信号,这样一件小事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眼下秦楼生意清淡,并不十分需要苏瑾坐镇,何况即便苏瑾离开几日,还有
孙妙在呢!

  苏瑾连忙起身相谢。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话题就慢慢远离了茶道,却
渐渐涉及起风月来了,虽然齐功和慕容仲达的话还说得极其隐晦,可这已经远远
超过了她以前给自己设定的界限,看着她被这两头猪猡撩拨的玉腮生粉,我心中
竟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实在不愿意再看下去,强忍着将这两头猪碎尸万段的念头,
我假意招呼喜子添茶,一不小心将茶水撒在了身上,便起身到另外一间屋子烘干
自己的衣服去了。

  等我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烘干透了,那边的聚会竟然就要结束了,齐功和慕容
仲达正起身告辞,苏瑾也一一还礼,还说下次聚会怕是要等到她从杭州回来了,
届时大家就可以喝到那绝妙的冷泉煎茶了。

  只是见到我的时候,她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奇怪的色彩,迟疑了一下,才道:
“也请王先生与慕容总管一起来吧!”

  “在下不胜荣幸。”我的话里竟隐约有一丝嘲弄的味道,也不知道她听出来
没有。

  慕容仲达自然没有留意,一边和我出了爱晚楼,一边笑道:“老弟,虽然你
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可看来苏大家对你倒是很感兴趣呀,能让她亲自发出邀请的
人可没几个。”

  正说话间,却听齐功喊我,我便与慕容道了别,齐功便假意埋怨我,说慕容
世家都不是好东西,让我以后少跟他们接触,他的声音是很低,可呼呼的北风还
是把他的话隐隐约约传到了前面慕容的耳朵里。

  和齐功的交往一切都是公开的,这反倒打消了慕容仲达的怀疑。我和齐功回
到了秋山别院,话题又回到了苏瑾身上,我心中犹豫了一番,才道:“三爷,有
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苏瑾出身扬州,有是慕容世家线人的莫大嫌疑,这么敏感
的时候贸然邀请她去总舵做客,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齐功欣慰地点点头:“想必你是想到了这一点,在爱晚楼才没有与我配合的
吧,这就不容易了;又能直言相谏,更是难得,足见老弟对同盟会的一片忠心。
不过,据同盟会得到的情报,苏瑾是慕容世家线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他说得这么肯定,连我都忍不住惊讶起来。齐功笑道:“你不用这么吃惊,
说起来这事儿还和王动有莫大的关系。王动本是苏瑾的入幕之宾,而苏瑾也想从
良跟随,却被慕容世家千阻万挠,更在王动外出赶考期间,派人用春药迷奸了她,
让她无颜面对王动,说起来,苏瑾恐怕要恨死慕容世家了,又岂能为他们做线人!
就算被慕容世家胁迫,也极有可能反水,此番来杭州,恐怕是试探本盟,看看能
不能求得庇护吧!”

  齐功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这些让我震惊的话语已经让我的心猛
烈地抽搐着,倘若真是这样,就算把慕容千秋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愤!

  可他的话与苏瑾、冀小仙的说法实在相差太远,特别是苏瑾,我已经清楚明
白地表达了既往不咎的想法,可她依旧拒绝回头,若错不在她的话,她至于如此
决绝吗?

  此刻的我竟无法分辨究竟孰真孰假,眼下的我只想找到苏瑾痛快地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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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然而与苏瑾的会面并没有出现我期待的场面,她面对我的时候甚至披上了一
层冷漠外衣,就连关于她背情的说法也与往日一个模样。

  而亲自问过冀小仙之后,虽然两者的说法有些许差距,可也在比较容易理解
的范畴之内,这一切似乎昭示着大江盟得到的情报只不过是慕容世家为了让苏瑾
更容易接近大江盟而有意释出的,甚至爱晚楼里那泣人血泪的钗头凤和西湖湖心
亭的那次针对她的暗杀,都是为了让这出感情大戏砝码更重一些。

  于是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在面对齐功请求的时候,我只是请求大江盟务必
保障她的安全,就痛快地放行了。

  刚送走齐功,桂萼的仆人就送来了他的八百里加急快件,撕开一看,撇开那
些寒暄的客套话,信中的内容竟是关于桂萼政敌杨慎的。

  桂萼虽然性格刚爆,却是个绝顶聪明的主儿,杨廷和、杨慎父子已经失势,
失势的原因又是触动了嘉靖皇帝心中的禁忌之处,本朝恐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实在没有必要落井下石。

  果然信中道,因为杨廷和在任首辅大学士的时候,一力主张裁撤锦衣卫,损
害了诸多人的利益,所以今年正月致仕的时候,就有人蠢蠢欲动,欲加害于他,
只是见皇帝虽然疏远了他,却依旧赐玺书,给舆廪邮护如例,便不敢贸然下手。

  今番见杨慎谪戍云南永昌卫,知道杨家父子已经彻底把皇帝得罪了,便想让
杨廷和尝尝老来丧子的滋味,合议要在途中加害于他,趁机陷害同样对锦衣卫不
甚感冒的杨一清、张璁等人。

  锦衣卫都指挥使张佐无法阻拦,也无法出面检举同僚,便密告同乡桂萼,让
他私下保护杨慎,桂萼碍于张佐夹杂在中间,也无法大张旗鼓地派出护卫保护杨
慎。

  他一面私下警告这帮人不得擅动,一面从刑部派了四名好手,名为押解,实
为护卫与杨慎一同上了路,并且更改了路程,没有沿着通常的路线过开封、襄阳
两府后入川再去往云南,反是顺着运河沿岸南下,已经快到淮安府。

  只是护卫们发现虽然没有了锦衣卫的动静,可屁股后面却跟上了几个不明身
分的江湖人,桂萼知道我与江湖联系密切,便着我调查这几人的身分,如有可能
的话,北上迎接杨慎一程,如果能让他在我的保护范围休养一冬,待到明年春暖
花开再去云南就更好了云云。

  “桂萼他还真能给我找点苦差事干呀!”望着屋外那白皑皑的一片,我不禁
苦笑一声。

  算算日子,虽然是雪拥蓝关,可杨慎一行距离扬州最多也只有三四天的路程,
如果要去迎接他的话,此刻就该动身了,再加上探望师娘的时间,一来一往怕就
要小十天的功夫,如此就又要与魏柔擦肩而过了。

  “和魏柔还真是没什么缘分哩!”我心中暗自感慨。

  其实对于曾经攻击过老师阳明公的杨廷和父子我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有些
怨恨,可是桂萼的信虽然写得委婉,但毕竟事关几人的名誉地位,看他竟用了八
百里的加急,就知道他是十分想让我出面保护杨慎的,如此一来,扬州是必须要
走一趟的了。

  于是先换到王谡的身分与齐功联系上,说过年客居异乡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而且虽然我的亲人已经死绝了,可李玉霞、许诩的家人尚在,正好趁着王动猫冬
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回乡省亲。

  齐功想到过些日子就是武林茶话会了,王动既然要参加,自然要离开苏州,
我在苏州的意义也就不大了,便同意了我的请求。

  之后,安顿好了萧潇、无瑕诸妾,我便在天茗茶楼贴出了回乡省亲的告示,
与解雨、许诩一道,在出了苏州向南行了二十余里确信没有人跟踪之后,便折向
北方行去。

  “咱们怎么走回头路啦?”

  就在许诩发问的时候,我已经变戏法似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那张大的嘴
再也无法合拢起来。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眼前的我不仅身分是假的,甚至连这副面孔都
是假的,只是眼前的我要比那个王谡英俊潇洒的太多,渐渐的她脸上竟泛起了一
层红晕。

  “公…公子,你…你究竟是…是谁?”

  “本少爷就是江湖最大的淫贼,魔门的嫡传弟子,经历司的八品经历,应天
府的新科解元王动是也!”

  同时扮演两个人并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特别是这两个人的行动轨迹越来
越多的交汇在了一起。

  我已经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了,旁人还好瞒过,像许诩这样在我身边的女子很
快就会发现我的破绽,与其到那时措手不及,还不如现在自揭身分,反正我已经
有了绝对的把握吃死许诩这小妮子。

  “啊!?”虽然许诩的心中可能已经有所觉悟,我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可听到我就是我们潜伏在苏州的主要目标,她实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脸色变了几变之后,目光无助地投向了解雨。

  与许诩的失声惊叫一同发出声来的是解雨的嘻笑,她见许诩求助的目光落在
了自己身上,便上前搂着她的肩,笑道:“没错,他就是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
那个淫贼啦!只是,”她的眼中流露出万种柔情,就连声音都轻柔了许多:“像
他这样的淫贼,或许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我们做女人的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哟!”

  见许诩依旧六神无主的模样,解雨又道:“一时间也说不清楚那么多,不过
好在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这么长的岁月,你自己就能体会出来你主子究竟是
怎样的一个淫贼了。现在,该轮到你换副新模样啦!”

  厚厚的积雪虽然让旅程变得异常艰辛,可也让许诩有时间消化这些层出不穷
的意外,等三日后到达扬州的时候,她已经基本上接受了我和她的新角色了。

  巧得很,我们到达驿站没多久,杨慎一行五人也到了。

  看来锦衣卫对杨廷和一派的文臣是抱着莫大的仇恨,一顿廷杖不仅公报私仇
的打死了十八个弱不禁风的文人,就连体魄健壮的杨慎也被打得几乎成了残废,
又没有时间养伤,等我得到通报出来迎接的时候,杨慎就是被刑部四人中的两人
搀下车的。

  眼前这个中年文人虽然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可一头花发下那清臞的脸却
依稀存有几分动人的风采,由于棒伤根本没有时间去治愈,行走带来的痛苦让他
的小腿肚子都微微发颤,却依旧努力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法,似乎并不想让眼前
这个迎接他的少年看轻了自己。

  “杨家父子素以美姿闻名天下,果然名不虚传啊!”

  我心中暗赞一声,迎上前去,自报家门,只说听说杨慎杨升庵公要途经此地,
特来拜会。

  杨慎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只说了句:“升庵乃待罪之身,不敢劳驾大人”,
就往驿站里走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而刑部四人中为首的那个司狱司司狱黄宪,虽然只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
却也掐着官腔不咸不淡地道:“王大人一路辛苦。只是大人是苏州府的经历,怎
么跑到扬州来了,莫非你与杨家有旧?”说着,也不理我,径直向里面走去。

  一口闷气顿时横在了我胸口,我差点就甩手而去。

  倒不是生气黄宪,因为京官一出京,眼睛都习惯地往上翻,或许一个正四品
的知府老爷才能让他正眼相看,我这个八品经历根本就没放在他眼里,而桂萼显
然也没有交待他们我会来接应,在他心中或许跟我说句话已经是给足了我面子—
—毕竟,你能期望一个没教养的人会做出超越他认知水准之上的事情吗!?

  可杨升庵不一样啊!他可是曾经倚马金堂、风光无限、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
元郎,又是精通温良俭让的一代名儒,怎么如此倨傲!何况,他现在不过是个谪
戍边疆的罪臣而已!

  倒是那个驿丞与我相熟,忙上前引路,把我那新科解元的头衔悄悄告诉了黄
宪,黄宪顿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我一眼,脸上便有些踌躇之色,显然他心中已
经想到,应天府的解元几乎都高中进士了,可轻易得罪不得,只是方才的话已经
有些不恭,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是不是意图太明显了。于是那双小眼
眨了几眨,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该来讨好我还是利用今日之事来诋毁我。

  想到还要与黄宪四人合作一段时间,我按下心中怒火,深吸了一口气,抢前
几步,与他并排而行,笑道:“大人真会说笑,少师大人和升庵公是何等身分,
岂是我等能高攀得起的。下官只是回乡省亲途中得知升庵公的行程,仰慕他的才
情,才特来拜会的。”

  黄宪见我没有怪罪的意思,便乐得借坡下驴,哈哈一笑道:“是这样呀,倒
是我想差了。不过,”他压低了声音道:“解元公,我倒是要劝你一句,杨家父
子已然失势,你少与他们接触为妙,免得坏了自己的前程。”

  黄宪总还不算太坏,其实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反倒最好对付,因为他们总是
倒向实力最强的一方,只要你能表现出让他信服的实力,至少一段时间不用去提
防他了。

  有心想提醒他两句,却听他身后一人沉声道:“王大人究竟是听谁说我们要
路过扬州府的呢?”

  我回头一看,发话之人却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瘦小汉子,他年纪与鲁卫相仿,
一身半旧狼皮袄沾满了泥浆,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毛色,一顶毡子帽把脑袋裹得紧
紧,一双老鼠眼睛不时地闪动着精光。他似乎去安顿马匹,回来正好听到我与黄
宪后半截的对话。

  “总算有个明白人能听懂我的话了。”我正惭愧自己方才竟然忽略了他,黄
宪诧异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对呀,我们的行程就连刑部也没几个人了解,
你怎会知道?”

  “总还有其它人知道吧,要不,诸位大人不走开封襄阳,屁股后面又跟着一
堆苍蝇是为什么呢?”

  我微笑道,转头冲黄宪身后那个瘦小的老者一拱手道:“大人该是刑部河南
清吏司主事陆眉公陆大人吧!”

  陆眉公与南直隶总捕苏耀、苏州推官鲁卫、扬州巡检司总巡检瞿化并称天下
四大名捕,论职位更是四大名捕之首。

  他本是一江洋大盗,受先皇正德的首辅李东阳感召而弃暗投明,于京城屡破
奇案,累次超迁至正六品河南清吏司主事,成为江湖人在朝中职位最高的一个。

  只是最近几年,他已经极少出手了,只是代表刑部与少林、武当一同勘定江
湖恶人榜,才没被江湖所遗忘。

  早该想到是他了,李东阳是他的恩人,而杨慎正是李东阳最得意的门生,也
只有他才肯接下这万里相送的苦差事,桂萼还真是知人善任呀!

  一旦被揭破了身分,陆眉公顿时恢复了首领气度,而黄宪也自觉地落在了陆
的身后。

  “你竟认得我?”陆眉公反问了一句,黄宪赶忙把我的身分告诉了他,他突
然上上下下打量起我来,半晌才笑道:“你就是那个还挂着苏州巡检司总巡检的
王动吧!”

  见我点头,他接着道:“你还有所不知,若不是少林空相大师一力替你说项,
你就上了新一期的江湖恶人榜了。”

  又道:“既然是你,我就放心了,从扬州到杭州这一段路想来你是极熟的,
升庵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我就知道他定是知道我和桂萼之间的关系,不过他既然不
想挑明,我也不必说破,大家心照不宣最好,毕竟因为老师的缘故,我也不情愿
让杨慎领我的情。

  等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陆眉公两人之后,我就把桂萼的意图告诉了他。陆眉公
沉吟道:“能等到春暖花开再上路最好不过,只是不请旨而在一地久留,怕传到
皇上耳朵里…唉,人言可畏呀!”

  陆眉公素以机智著称,这点小事岂能难得倒他,只是他碍于与杨慎之间的亲
密关系而无法说出口吧,我只好道:“升庵公棒伤未愈即赴谪戍之所,加之天寒
地冻,感染风寒而一病不起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陆眉公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解元公所言甚是,看来这一路上我还是太心
疼东阳先生这个得意门生了,他毕竟是朝廷带罪之人,也该吃吃苦了,这样吧,
原本我要在扬州歇息二日,干脆明天就上路。”

  我忙出言阻拦:“陆大人倒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把尾巴割掉,大人上路才
更安心。”

  “说得也是。”陆眉公点头道:“其实桂大人与张佐大人商议之后,锦衣卫
已经不敢亲自出手加害升庵公了,不过,锦衣卫素与江湖有关联,很可能委托江
湖人下毒手,只是因为两次试探的人都被我识破,这几人不知道保护升庵公的人
到底深浅如何,故而迟迟未动手,似乎还在等其它援兵。不过,按照我的猜测,
他们很快就会发动攻势,毕竟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这些江湖人大多是慕容世家网
罗的亡命之徒,一旦过江到了大江盟的地头上,连自己保命都成问题,刺杀升庵
公的机会就更少了。只是,到时候还要借重解元公手中的利剑了。”

  看来京中也知道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鏖斗正酣。听陆眉公的语气,似乎连后面
跟着的江湖人身分都一清二楚,看来这位京城名捕绝非等闲之辈。

  不过,既然是慕容世家的人马,我顿时想出对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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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别情,哪阵香风把你吹回扬州来了?”慕容千秋亲昵搂着我的肩膀问道。

  解雨一脸好奇地望着这两个形象反差巨大的男人,看他们的模样,真得很难
想象他们竟会是多年的朋友。

  而许诩更是两腿发颤,两眼发呆,同盟会的头号强敌、黑道的第一高手竟会
是这个看起来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大胖子,若是以前有人这么形容慕容千秋,打死
她也不会相信,而眼下,她就站在离他仅仅三四尺远的地方看着他和自己的主子
勾肩搭背的,近得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肥胖脸上的每一道细小的皱纹。

  说起来这也不怪许诩,虽然慕容千秋几乎每年都参加武林茶话会,可能够见
到他尊容的也只有少林空闻大师、武当清风真人等三几人,而以这些人的高贵身
分来说,他们绝对不会把慕容千秋的模样作为自己的谈资。

  “唉,老哥我没脸见你呀!”没等我提起苏瑾,慕容千秋已经开始自我批评
了:“原本以为你不在家,苏瑾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可万没想到竟出了这种
事情!还有,这位是老弟的新宠吧,慕容仲达那个胡涂蛋竟瞎了狗眼敢得罪我弟
妹,我他妈的真想把给他跺了,只是念他最后把错事变好事,强盗变媒人,才放
他一马!”

  他转头对解雨谄笑道:“等弟妹你大喜的时候,我让他给你当肉凳,你踩着
他上花轿。”

  听慕容千秋这么说,就连解雨都无法再说什么,只是噘起小嘴“哼”了一声。

  我笑道:“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正缺人手,就饶他一命吧!”

  转头看到站在慕容身后的隋礼,几个月不见,他头发竟白了许多,心中不由
一怔,道:“隋先生可见老了。”

  “他是累的。和大江盟这一仗凶险的紧,全靠隋先生运筹帷幄,有时两三天
不睡一觉,岂能不老!”

  哦?看来隋礼已经完全得到了慕容千秋的信任,聪明才智得以充分的发挥了
:“老哥你这一仗的确打出了威风,隋先生用兵如神,真是可圈可点呀!”

  “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你一头拱进了经历司的故纸堆里钻不出来了呢!”慕
容千秋开着玩笑道。

  我心道,你哪里知道,我就奋战在大江盟与你慕容世家角逐的第一线,没有
我,或许你的战果会更大吧,这都是你放纵苏瑾和属下的代价。

  不过,这两强的初战却有许多地方就连我也迷惑不解,此刻倒要弄个明白了。

  走进慕容世家的大本营香园,明显感觉到这里的警戒比以往森严了许多。慕
容千秋让大夫人吕氏招呼解雨、许诩,两个大男人便放浪形骸起来,跳进已经注
满热水的大浴池,又招来了两个十五六岁的俊俏丫鬟,两人一面享受着少女羞涩
而细腻的服务,一面开始试探对方,到底相识这七八年来的友情有多大的份量。

  “老兄,作战讲究集中兵力,最忌两线出击…”

  “我知道,底下人来报说老弟你甚至没有回沉园,就直接从驿站来到这里,
我就知道老弟是替杨慎做说客的。”

  慕容千秋闻弦歌而知雅意,眯着小眼道:“只是杨慎父子是你老师阳明公的
仇人,老哥我可真是看不懂了。”

  我并没有跟他解释这其中的关节,只是把利害关系摆在了他的面前:“老兄,
在这要紧的当口你肯接下这趟差事,定是有人许诺在你与大江盟的争斗中给予老
兄支持。且不说这些当官的发誓就像放屁一样、也不说杨慎父子还有无数知交好
友在朝中掌权,他们虽然不敢忤逆皇上,可把你慕容世家灭了解气却是易如反掌。
就算他真有心帮助老哥,就能帮得上这个忙吗?想想吧,老兄,皇上继位以来,
最先裁撤的是什么,锦衣卫!裁了多少?十四万!这可不是杨廷和在皇上耳边吹
几次风就让他动心的,实在是皇上他做兴献王的时候在地方上看透了这帮人的嘴
脸,所以裁撤起来毫不容情,可笑锦衣卫不敢对皇上不敬,却拿杨廷和当出气筒,
不想想连他们的大头目张佐都夹着尾巴做人,他们又能搞出什么花样来!那张佐
还是兴献王府的旧人呢!你有这份心,还不如把和武承恩的关系打造得牢靠些更
有用处。”

  慕容是一方之雄,知道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与基业,朝廷总要有人替自己说
话才行。可他对朝政却是一窍不通,巴结上武承恩恐怕也是机缘巧合。

  听我这么说,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才道:“老弟,我信你!可是…我已经答
应人家了,反悔了岂不是更不好?再说,虽然这帮兔崽子吃人不吐骨头,总还是
个想头…”

  “不是让你反悔,而是形势所逼,你不得不收手,否则对方就连自己也保不
住了,所以,老大,我需要至少两个杀手的人头。”

  “妈的,你小子可够黑的了!”慕容千秋被我说得苦笑不得,只好使劲拍着
那丫鬟的大白屁股,肥大的卵子在秘处疯狂的进出,激得池水一阵劈啪作响。

  “看来官场可比他妈的江湖黑多了,也就老弟你这脑子能混个如鱼得水的。
不怕老弟你笑话,和武承恩打了好几年的交道,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他奶奶的至
今是弄不明白他究竟喜欢什么!听说他的女公子正在老弟府上做客…”说话间他
脸上浮出暧昧的笑容。

  “是呀,或许有一天我还会成为他的女婿。”我知道我该给慕容一点实惠了
:“老兄,你放心,武承恩那边我替你说些好话,绝不会让他站错了队。”

  慕容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毕竟我的保证要比那些人来得可靠的多,心情一
好,当话题转移到与大江盟的那场初战后,我竟得到了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的情
报。

  在事先得到准确情报的情况下,陆眉公顺利地击溃了那帮杀手当晚的袭击,
并且还留下了两个意志最薄弱的,根据他们的口供,陆眉公连夜招来了扬州知府
陈焯和总捕瞿化。

  河南清吏司正管着扬州府的刑名,在顶头上司的督促下,陈焯和瞿化连夜造
访慕容世家,慕容千秋自然是推了个一干二净,可也总算找到了借口去应付锦衣
卫中的当事人,于是尾随在杨慎一行人身后多日的这些江湖人就这么忽地不见了
踪影。

  事情如此轻而易举的解决让陆眉公不禁对我另眼相看,就连杨慎也出来道了
一声谢谢。

  我与陆眉公商议说回家省亲三日再南下苏州,陆眉公二话没说就表示同意,
说也正好趁机让升庵公养养棒伤。我便留下了一千两银子供几人用度,这才回到
了沉园探望师娘们。

  几位师娘见随我而来的就是前些日子到访的解雨,知道我又多了一房媳妇,
墨夫人偷偷告诉我,说在苏州的时候虽然见过解雨却没留意,上次来扬州的时候,
见她谈起我的那股扭捏神态,就隐约猜到了今日这个结果,便仔细端详的一番,
虽然解雨还易着容,可光看她的骨骼肌肤,就是极其出色的人物,墨夫人便叮嘱
我好生待她。

  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却是五娘带来的关于苏瑾的消息,神手门费时三个月终
于查出了蛛丝马迹。

  “今年二月至三月间,苏瑾曾两度秘密离开扬州,每次都是十天左右,去向
不明,而对外则称病不出。”

  密报的第一行就让我吃了一惊,苏瑾虽然每每玩弄生病的小把戏,可那时候
她有我做后盾,不过,就算是我在扬州的时候,她都很少与我一同出游,她的每
一次外出都是慕容千秋亲自安排的,因为行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大家
都清楚她的目的地究竟是在何处,像这种瞒天过海的技俩,在我记忆里就从来没
有出现过。

  就凭这一点,我已然断定,苏瑾的这两次外出,与以往一样也是慕容千秋安
排的,只是他需要隐瞒着什么,故而听月阁几乎没人知道苏瑾竟有一段时间并不
在阁里。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苏瑾被慕容千秋当作了活生生的贡品献给某个大人物,以
换得对慕容世家的支持了。

  不过这念头很快就被我否决了,五年甚至更长的一段时间里,慕容千秋不下
十次有理由这么做,可他都放弃了,为此他还得罪了当时的扬州知府魏大同,他
实在没有理由在知晓我已经高中解元的时候,把苏瑾推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苏瑾究竟去哪儿了?又去做什么去了呢?

  我望着地图呆呆地发楞,十天,那么扬州周围三至四天车程的地方都可能是
苏瑾的目的地,而以这个距离画出的圆圈几乎把整个江东都涵盖了。

  密报上说神手门已经调查了老马车行,这期间苏瑾并没有乘坐老马车行的马
车,看来该是对方派出了马车接走了苏瑾,如此以来,想查她的目的地就更难了。

  “同一时期内,有秘密客人留宿苏瑾处,客人身分不详,有人听到其屋中曾
有欢好声。”

  这与冀小仙的说法相一致了,因为毕竟是在听月阁,想完全避开别人的眼睛
几乎不可能,只是细看密报上罗列的那七八个客人的特征,却有几人之间颇多相
似之处,细细归纳一下这些人的特点和出没的时间,我已经大致断定这七八个人
其实只是三人而已,因为每次变幻着不同的容貌,让其它人觉得苏瑾每次的客人
都有所不同。

  “这是为什么呢?”我眉头紧锁,虽然马上就猜到这是为了掩饰身分的缘故,
特别是其中一人的体貌特征,让我很容易就联想到苏瑾身边的青衣人,可三人都
需要如此刻意的掩饰自己身分就很耐人寻味了。

  且不说那人若当真是武当真武殿长老清云的话,我关于他是武当指派过去的
保镖这个猜测就有些问题,按照苏瑾的话来说,三个人的同时出现其实是有些匪
夷所思的,因为之后苏瑾仅仅在四月短暂失踪过七日,而按照她怀孕的日期推算,
她正是在这几天怀上孩子的。

  “…大少,你想差了。我、我是真的喜欢他,是我勾引了他…”

  “大少,我是真想给他生个孩子…”

  苏瑾那凄婉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耳边,如果她说的是真心话,那四月相
会的就该是她的情人了,而认识他就该是我走之后到四月之间的事情,也就是说,
苏瑾一面移情别恋爱上这个男子的同时,她还与另外三个男人保持着肉体关系。

  这真是那个与我相亲相爱了五年的苏瑾吗!?就算我没有看透她水性杨花的
一面,可如此彻底的放纵依然超出了我的想象力,这中间定然有我所不了解的隐
情!

  我的思绪又重新转到了慕容千秋身上,就算不是他逼迫苏瑾的——因为苏瑾
是个孤儿,唯一能成为胁迫她道具的只有我,而我并不是慕容千秋所能威胁的,
他也一定知道这其中的隐情,不过听他提起苏瑾的语气,显然他已经做好了把一
切都推得一干二净的准备,贸然相问,只会招来他的讥笑。

  望着园子里正在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的解雨、许诩和隋宝儿,我心头
一阵茫然。

  或许她们根本不清楚苏瑾的背叛给我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创伤,在没有彻底
搞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那个播撒不信任种子的魔鬼造访我
心灵的次数究竟比以往多了多少。

  倏忽三日就过了。墨夫人很喜欢解雨,娘俩经常一待就是大半天,我知道大
师娘的墨门奇技淫巧之多不下于魔门,解雨定是受益匪浅,可问起她来的时候,
她却总是含笑不语。

  而五师娘的神手门最善算术,许诩也获益量多。

  我和解雨还抽空偷偷去了一趟已经改由唐门经营的宝大祥扬州号,掌柜的是
个珠宝业的老人,大档手也有着超出水准之上的实力,虽然款式还暂时无法和霁
月斋媲美,可价格甚至比霁月斋还低,想到沉熠走私的那批海珠,此刻看着柜台
里摆着的那些珍珠项链还真觉得有些眼熟。

  杨慎经过城中名医的细心调理,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许多,虽然棒疮并未痊
愈,可毕竟脓血已经被彻底地处理掉,走路已经用不着别人搀扶,而换上老马车
行最豪华的马车,他也可以趴在榻上,让屁股好好休息了。

  在江边与扬州府的官员们告别,婉言谢绝了一艘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大船,我
们找来了两艘小乌篷船准备渡江。

  “升庵公书呆子的脾气又犯了。”陆眉公无可奈何的对我道,因为我带着女
眷,陆就让杨慎与我同坐一条船,自己跑去和同伴坐上了另外一艘:“都是些大
老粗,可别吓着弟妹。”陆解释道。

  我无所谓,反正与杨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看他挪着身子凑到了那个老船夫
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我便从行李里拿出一副鱼杆坐在了船尾。

  接连几个晴日让气温回升了不少,江风虽然还有些凛冽,可太阳照在身上,
还是暖洋洋的,解雨、许诩也钻出船舱站在我身后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先说的
是这几日在沉园发生的趣事,之后解雨又指点着两岸的风光,说这是瓜洲古渡,
那是三山风光,她走的地方多,每一处有什么名胜古迹,又有什么动人的传说,
她都知晓,说得许诩心驰神往。

  我并没有告诉解雨她们我为什么要突然回扬州,政治是种黑暗而又无耻的东
西,我不想让我的女人与它牵扯上任何关系。

  而解雨竟也不问,想来她的刁蛮中还有乖巧的一面。

  “好大的黑胖头耶!”见我钓上来的胖头鱼竟有近二尺长,解雨不由得惊喜
地叫道:“爷,中午我给你们熬个鱼头好不好?”

  这些日子,解雨没少从鲁大嫂和南元子媳妇那儿偷师,她这方面的天赋竟然
不比武学上的差多少,个把月下来,厨艺竟是突飞猛进,论我身边的女子,除了
无瑕,就几乎数她了,甚至连萧潇有时都要甘拜下风,叫她这么一说,我肚子里
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笑道:“那敢情好,正好三娘还给我备了一壶上好的女儿
红,今儿就在江中一醉方休!”

  “哈哈,小哥,黑胖头配女儿红,好是好,可节气不对,就糟蹋那壶好酒喽!”
船头的老艄公显然听到了我的话,乐呵呵的笑道。

  “这怎么讲?”我顿时来了兴趣,便来到了船头,杨慎的脸上也露出了好奇
的神色。

  “冬天里的黑胖头肉虽好吃,可寒气也重,你们这几位客官,不是文弱的书
生就是妇道人家的,可不比俺们这些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打鱼人,女儿红驱寒可
就不够劲儿了。”

  老艄公顺手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扔给我,笑道:“你先闻闻这个。”

  我拔下塞子,阳光直射进去,依稀看到里面那浑浊的液体,虽然比之女儿红
的清澈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扑鼻而来的那股凛冽酒香却让我精神一振。

  “好烈的酒!”我赞了一句,问道:“老伯,这是什么酒?”

  “自家酿的,哪有什么名字哩!”

  “那干脆就让这位升庵先生给它取个名字吧,他可是本朝有名的文学大家呀!”
我随口道。

  “要那虚名作甚!”老艄公却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我祖上还渡过
刘伯温先生呢,据说也给这酒取过名字,可那名字早就忘了!”

  “可惜!”我和杨慎异口同声地道。

  “可惜什么!?”老艄公笑道:“前几日,老汉载了个客人,也是个读书人,
给俺念了一句诗,叫什么滚滚长江…什么水的,唉,俺的记性不好,就是说这长
江水呀把多少有名的人都冲走了,俺那个酒名又算得了什么!?”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是英雄。”我吟道。

  老艄公连着点头说对,就是这句,到底是有学问的人呀!

  我心中暗笑,这广为流传的两句诗的作者可就在你面前呀,有心说破,却见
杨慎使了个眼色,我才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杨慎贪恋江上美景,船便开的极慢,时近晌午,那金山上的慈寿塔还只是隐
约可见。解雨亲自掌勺,炖了一锅胖头鱼头,香气四溢,惹得那老艄公也挽起袖
子,清蒸了一条白鲢,一壶浊酒相伴,几个人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陆眉公过来
催了几次,都被杨慎用话拖了过去,而我把那壶女儿红扔给他们,他们也就乐得
开怀畅饮去了。

  这大江两岸的古迹多,那老艄公肚子里的故事也多,偏偏我和杨慎是个博学
强记之人,他说一段传说,我俩就引经论典的论证一番,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

  “哟,得快点开了,不然就连金山也要住不成了。”老艄公这才惊觉,忙去
摇橹。

  我和杨慎这一下午倒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杨慎只知道我是个经历司的经历,
却不知我的出身来历,此时就对我客气了许多;而我也看出来他的才学尤在我之
上,这状元绝非侥幸得来,想他父亲杨廷和把持朝纲多年,他却十三年未得一迁,
仍是正德六年考中状元时所授的翰林院修攥一职,非是他才疏学浅,也非是他简
慢公事,实在是因为他性情高傲,不愿在父亲当政的时候得到半点好处,他父子
与我师徒虽然政见南辕北辙,打击政敌也是不遗余力,可为人的品格却大有闪光
之处。

  而政治斗争,除了大是大非之外,又能说谁对谁错呢?

  “升庵公今后做何打算呢?”

  杨慎站在船头,望着川流不息的长江,久久无语。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大礼一案,皇上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必定借机重
整朝纲,作为继嗣派领袖的杨家父子恐怕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当然,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嘉靖帝对他父子的怨恨是如此之深,其后的三十
多年,杨慎除了因父亲病中和奔丧两度回到老家四川新都之外,终嘉靖一朝,再
未得出云南一步,而此番长江之渡,也是他平生最后一次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就在我转身准备回舱的时候,身后传来杨慎略显悲怆的声音,我正诧异他怎
么把自己的诗少念了一字,却听他续吟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
度夕阳红。”

  我浑身一震,经此一难,杨慎,他竟看透了世情!

  回首看他那双青白分明的眸子里,分明有种淡泊人生的笑意。

  是呀,是非成败,转头成空,当几度夕阳红过,人、事都已随风而逝,能留
下的恐怕就只有这青山绿水了。

  转眼看那老艄公听得如痴如醉,我也忍不住诗兴大发。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就在杨慎一愣神的功夫,我接着吟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
付笑谈中。”

  杨慎不由痴了,喃喃自语了两声“笑谈”、“笑谈”,突然仰天长笑:“不
错,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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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夜晚就宿在金山寺。我和杨慎抵足夜谈,我这才明白他初一见面时那副倨傲
模样的一番苦心,原来竟是为了不再连累别人:“至于眉公嘛!他是看着我长大
的,又是个武人,皇上只会喜他忠贞耿直,反倒无事。”

  政见上的不一致并没有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其实他对我老师也是极为推崇
的,只是对桂萼、张璁却是说不出来的反感,认为他们是攀炎附势的媚上之徒,
我肚子里只说他书生气太重,却也不与他强辩。两人谈古论今,等陆眉公找上门
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喂,臭小子,升庵公可是个病人呀,怎么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是呀,我就是想让他看起来更像个病人嘛!”

  和陆眉公呛呛了几句,杨慎就明白了我们的用意,从未履足江南的他听到还
可能有机会领略莺飞草长的三月江南,已是神驰意往,便乖乖地听我和陆眉公的
安排,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他最看不起的桂萼的一番心意。

  再南行的时候,杨慎的心就像放晴了的天一样愉快了许多,相比之下,我和
陆眉公的眉头却渐渐锁了起来。

  特别是途径镇江、常州两地,见到了三五成群、行色匆匆的江湖人,陆眉公
忍不住问我道:“别情,听说大江盟与慕容世家之间的战事暂时偃旗息鼓了,又
时近年关,怎么还有这么多道上的人行走江湖?”

  我一怔,原以为他和我担心的是同一样事情,却不想是自己想差了,便笑道
:“陆大人可是忘了一年一度的武林茶话会了吗?”

  陆眉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唉,到底是老了,钻进了牛角尖,就连这
个武林盛会都忘记了,说起来这个武林茶话会当初还有我一分功劳呢…”

  我心中一凛,百晓生的官方身分已经让我对武林茶话会的举办目的有所怀疑,
再听当初陆眉公竟也有份,这显然就不是百晓生一时心血来潮之举,想起唐三藏
在杭州灵隐寺说的那番话,我隐约察觉到这个武林茶话会或许就是官家控制江湖
的手段之一。

  百晓生,这个姓白名澜字晓生,看起来颇有些不务正业却被超迁至南京吏部
考功司员外郎的中年人究竟是怎么的一个人呢?

  “白澜?哈哈,他可是个很有趣的人呀!”陆眉公陷入回忆中,脸上露出了
奇怪的表情,只是半晌之后,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我身上:“你…嗯…该是很合
适的…吧…”

  等我好奇地追问他话里意思的时候,他却再不肯多说一句了。

  一回到苏州,知府白同甫与刑部主事陆眉公就分别上疏奏报杨慎患病无法行
动,加上桂萼推波助澜,刑部便下令着杨慎暂在苏州养病,而陆眉公、黄宪等人
则调返京城,押解杨慎去云南一事则交给了苏州府。

  我替杨慎租了间宅子,又寻了两个丫头服侍他,经过医生的调理和下人悉心
的护理,他恢复得很快,等刑部令下来的时候,棒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化名
杨安访名胜、寻古迹,消遥自在的如同神仙一般。

  而与此同时,黄宪三人也像是掉进了温柔窟里,整日风流快活连东西南北都
分不清了,哪里还顾得上杨慎是真病还是假病,直到要返回京城了,犹自在秦楼
的姑娘身上寻找快乐。

  陆眉公并没有与黄宪一道回京,他的八百里加急快报让刑部尚书赵鉴改了主
意,让他留在苏州便宜行事。他本与鲁卫相熟,此番就住在了鲁卫家中。

  我知道他并不单单是为了不放心杨慎,其中一多半倒是为了今届的武林茶话
会,就在黄宪他们胡天胡地的时候,他已经偷偷去了应天府一趟。

  虽然鲁卫和南元子都不赞成我用春水剑派的名义去参加武林茶话会,可陆眉
公却极力推动,这让鲁卫感到很困惑,可我知道陆眉公正在进行着一项计划,而
我似乎正成为这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百晓生?那可是个很有趣的人呀!”无瑕对他的评价竟然与陆眉公一模一
样,这让我好奇起来,无瑕笑道:“就说他爱睡觉吧,记得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那次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到齐了,偏偏不见了主持人,等着人把他从府上叫来,才
知道他正睡觉!排帮的高帮主就笑他说是宰予昼寝,朽木不可雕也。爷你猜他怎
么说?”无瑕灵动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笑问我道。

  “他怎么说?”我好奇道,这两句话可是孔夫子大人说的,难道他还能翻案
不成?

  “他说宰就是杀;予,就是我;昼,就是白天;寝,就是睡觉。合起来讲就
是,哪怕是杀了我,也要在白天睡上一觉啊!”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百晓生还真有急智!

  看明媚的阳光落在无瑕白腻的身子上,让她的肌肤流动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心中一动,顺手搂过她,调笑道:“你说,我们这也是宰予昼寝吧!”

  无瑕羞得嘤咛一声躲进我怀里,我抚着她日渐隆起的小腹,颇为憧憬道:
“再过五个月,竹园就要多个小主人了。”

  “那爷也为他想想,又是同盟会,又是武林茶话会的,还有隐湖,万一爷有
个闪失,叫我们娘俩靠谁去呀!”无瑕幽怨道。

  我不禁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却蓦地想起了与魏柔的再次相遇。

  当我回到竹园的时候,在一群莺莺燕燕中竟有魏柔那出尘飘逸的身影。我还
在惊讶她怎么会在竹园等我十天的时候,解雨已经从我身后快步跑到了她的面前,
拉着她的手说起了悄悄话,而许诩更是激动的腿都直打颤。

  看她的模样似乎竟是住在了竹园,这让我心中顿时一惊,不过想起她以往还
有道贺秦楼的惊人之举,想来她做事就如同她的剑法一样,天马行空,不受他人
的约束。

  “魏家妹子已经在这儿等候相公多日了。”无瑕笑道。

  看无瑕、萧潇、玲珑她们与魏柔的亲密劲儿,我知道魏柔对女人的杀伤力一
样巨大,这让我心中隐约泛起一丝不安,当我必须与魏柔拔剑相向的时候,我身
边的女人能像我一样狠下心来吗?

  与魏柔的密谈,我只留下了无瑕,她毕竟做过一派掌门,江湖经验是我身边
这些人里最丰富的了。

  出乎我的意料,魏柔首先就为江湖上那个关于我是魔门弟子的传言向我道歉。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魏仙子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她放低了姿态,我也不想一点风度都没有,便笑道:“这翌王弓确实惹
人疑窦,也怨不得大家胡乱猜测。”

  按照魏柔的说法,她把与我比武之事汇报给师叔辛垂杨的时候,大江盟的齐
放和武当派的清风真人都在场。

  虽然她说得相当隐讳,可我还是隐约听出来魏柔当初只是想把情况告诉辛垂
杨的,只是辛素来豪迈,又不想让齐放和清风误会,就让魏柔把话说在了当面。

  究竟是大江盟还是武当把这消息泄露出去的我已经不太关心了,因为在我眼
中,两派已经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我好奇的是,难道魏柔单单为了道歉,就在我竹园一等就是十天?

  “魏柔此番前来,还另有要事与动少商议。”她顿了一下,目光从无瑕身上
飞快地掠过,接着道:“听说动少要参加武林茶话会,魏柔特来劝阻。”

  我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心中却蓦地升起一股怒火,你隐湖的手未免伸得太
长了吧,我春水剑派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吗?

  只是怒火并没有燃尽我的冷静,武林茶话会,那只不过是江湖各大门派坐在
一起喝喝茶、切磋切磋技艺的一次聚会罢了,虽然因为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开战的
缘故,大家见面或许有些尴尬,可有百晓生在,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隐湖阻挠我出席,究竟居心何在?难道是大江盟真想在武林茶话会上解决慕
容世家不成?

  无瑕望着我小心翼翼地道:“相公,魏家妹子说得没错,眼下江湖流言四起,
相公确实没必要去趟这混水了…”

  “咦?”我如雷霆般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她才乖巧地闭上了嘴,转眼再面对
魏柔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气势弱了半分,自己的女人竟被她说动了心,真是失
败呀!

  “魏仙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吾意已决,此事不必多议了!”

  魏柔做事绝不拖泥带水,见我心意已定,便只说了句“魏柔明白了,动少请
保重”就告辞了,任我与无瑕如何挽留,她都不肯再多待一刻,连饭都没吃,就
飘然而去。

  “无瑕,这就对了,咱夫妻有事床上说,可别再在外人面前…”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一只紫红的肉葡萄就塞进了我的嘴里,就听无瑕腻声道
:“知道啦,奴…嗯…再也不敢啦…”说话间还带着动人的娇喘。

  “怎么,连说都不让说了,非把我嘴堵上?”我含含糊糊地笑谑道,一边感
觉着那粒紫葡萄在我嘴里快速地膨胀着,而那只丰满的玉乳近来越发胀大,着手
竟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爷你知道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嘛…”无瑕细声道,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知道,
母以子贵,这千百年来的传统就算是温柔贤惠、聪颖伶俐如无瑕者也不能免俗。

  “只是,爷你那一眼好凶哟,奴都怕吓坏了肚子里的宝宝哩!”

  “那…他老子那根又大又粗的肉棒槌不时地造访他娘的小蜜壶,是不是也会
吓着他呢?”

  “讨厌啦…跟孩子开这样的玩笑…”只是话虽这么说,可一只温暖湿润的小
手已经堪堪握住了我的独角龙王。

  “其实魏柔说的没错,眼下江湖波谲云诡的,武林茶话会整个一个鸡肋,确
实没有必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可是隐湖越是阻挠我参加,越说明其中有问题,我
就非参加不可。”我一边说一边抚弄着她近来变得越发丰润肥腻的蜜壶。

  无瑕知道劝不动我,细声道:“那就把萧潇妹子也带着吧,她这些日子苦练
春水剑派的剑法,已经似模似样了。武舞虽然练得也很辛苦,可毕竟底子太差了。”

  “她们练春水剑派的武功做什么?难道想坐坐十大的位子过过瘾吗?”

  我嘟囔了一句,手上却暗自用力,让无瑕那对玉乳变幻出万千姿态:“要不
是今年的冬天冷的出奇,我就带着你一起去了,整日地闷在家里,对肚子里的孩
子也没什么好处。”

  对医术我虽然不如解雨高明,可也算得上是个明白人了。

  “爷,这可是你说的哟!”无瑕开心地如同孩子似地笑了起来:“再过两个
月,花就该开了,草也该绿了,爷你一定要答应奴,带奴去一趟比杭州还要远的
南方,听说那儿春天来得早,还有许多新奇的东西呢!”她央求道。

  “好,爷答应你。”

  其实我心中早有了目标,对于大江盟南方训练基地的泉州,我已经向往很久
了,听说那里真的就像无瑕说的那样,是个充满了鸟语花香的美丽地方。

  那儿不仅有过威震武林的连家,而且是大明极其重要的通商口岸,琉球的贡
品及香料、珠宝等物皆从这里输入,沉园要扩大经营范围的话,我自然不能忽略
它了。

  “真的?!”无瑕喜形于色,俏眼一转,便偷偷翻了一下身子,将丰满雪腻
的臀顶在了我的小腹上,一只玉足勾住了我的大腿,让臀瓣微微张开,那朵雌菊
便隐约闪现在我的眼前。

  “无瑕,你的好,真是让我恨不得生出两根肉棍来。”

  我在她耳边轻笑道,无瑕已经红云满面,呢喃了一句:“那就让婢子身上的
每一处都留下爷的足迹吧!”

  说着,她玉臀向后一凑,独角龙王便进入了到了一个温暖湿润的世界里,于
是两人纵情交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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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随着武林茶话会的临近,秦楼再度热闹起来。虽然同盟会与慕容世家的大部
人马包括两家在苏州的首脑齐功和慕容仲达已经离开,可纷沓而来的江南武林其
它门派的弟子却是三五成群地涌进了秦楼,粗粗看了一下,参加同盟会的四十一
家门派除了玉女门、快马堂等四个门派之外,其余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

  而从老马车行传来的情报,江北也有几乎同样数量的江湖人聚集在了扬州,
想来谁也不愿放弃这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

  “这些门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竟然能住得起秦楼?”白秀站在我身旁
小声嘀咕道。

  “参加同盟会可是有很多优惠的哟!”萧潇在身后笑道:“不仅一年有三千
两银子,每个战死的弟子另有五十两的抚恤金,就连服装兵器的花费都可以实报
实销呢!”

  只是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这些门派似乎并没有急于前往龙潭镇,反倒像是在
秦楼集中一般,秦楼的房费就算一降再降,一间屋子也要三两银子一个晚上。

  因为我的另一个化身王谡按照计划此刻还应该在家中省亲,其中的缘故我一
时竟没有消息管道弄清楚,而这些同盟会弟子突然个个变得守身如玉,秦楼的姑
娘竟也如同老鼠拉龟一般,无处下手。

  “大江盟还真舍得出血,一个门派三千两,四十个就要十二万两,它的银子
难道是抢来的?”

  这还没算那些隐含的费用呢,我心中暗道,收买这些门派的掌门所花费的数
目恐怕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无论是从李岐山传来的片言只语中隐约透露出来的
消息,还是慕容千秋的不屑指责都表明了大江盟收买各派掌门的事实。

  “告诉姑娘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肉都送到嘴边了,再让它溜走,岂不弱
了我秦楼的名头!”

  离开白秀,我去玉角楼找到了六娘。

  自从从慕容千秋那儿得到了关于镇江应天一役的诸多情报后,根据我和六娘
的分析加上日常的观察,基本上已经把慕容世家安插在秦楼的线人摸清楚了,利
用前些日子客人清淡进行培训的机会,六娘重新安排了她们的住处,让她们在我
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发挥一定的线人作用,否则一旦失控,就连我扮演的王谡都
有生命危险。

  “干娘,我想要监听七星门樊津鹏、大刀门李定远、奇门赵清扬等几人的情
况。”

  六娘噗哧笑道:“动儿,你当那个秘道能通到每个人的屋子里吗?”

  六娘一说,我顿时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两声,道:“唉,怪只怪这帮家伙油
盐不进的,眼看今天都初九了,这些人最多再在这里住一天,可我什么消息都没
得到,怎能不心急!”

  六娘有些奇怪,那迷雾似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道:“动儿,
樊津鹏他们不过是江湖的二流角色而已,就算你要参加十大门派的争夺,七星门、
奇门他们对你也没有任何威胁,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起来了呢?”

  “毕竟同盟会和慕容世家还在交战中,同盟会如此大规模的集结,我怕它会
剑出偏锋,不理会百晓生的官方身分,在武林茶话会上动手,城门失火,殃及池
鱼啊!面对二三百个江湖人的围攻,就算我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可萧潇、玲珑她
们可就难说了。”

  “哦?齐放怎么会连你也攻击呢?”六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目光。

  “或许是我和他都互相看不顺眼吧,表面上维持着一种和睦的关系,骨子里
可能都希望对方死了才好吧!而且我总觉得那个我是魔门弟子的传言就是大江盟
有意放出去的。何况,魏柔绝不会毫无缘由地前来劝我不要出席武林茶话会,只
是,我怎么看都觉得来苏州这一趟似乎并非她的本意…”

  “动儿,你是说这是她师门的意思?”

  “若是隐湖的意思倒还好,怕就怕这根本就是大江盟的意思也说不定。只是,
魏柔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听从大江盟的安排!可偏偏这种感觉为什么又是这么
强烈呢?”

  我喃喃自语道,转眼看六娘也陷入了沉思,我又问道:“干娘,你对隐湖该
是很熟悉吧,你了解鹿灵犀吗?”

  “怎么想起了她?”六娘目光闪烁着道。

  “只是有点奇怪而已,鹿灵犀自与师父一战后,就几乎绝迹江湖,若不是魏
柔是她嫡传弟子,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既然她还好好地活着,为什
么江湖看不到她的踪迹?只弄得隐湖现在给我的感觉,彷佛是辛垂杨当家似的,
可辛太世俗化了,与隐湖的风格总有有那么一点不协调。”

  六娘低低自语了一声,那声音轻的饶是我六识敏锐都没听清楚,等我再问的
时候,她却笑道:“辛垂杨是有些世俗化,不过,这不正好给你机会了吗?”

  “敬谢不敏了!”我被六娘逗得笑了起来:“我是个淫贼,不过却是有品味
的那种,辛垂杨虽美,可毕竟韶华已逝,我还没有那么博爱吧!”

  “你师父不是让你征服隐湖吗?”六娘微笑道,只是这笑容中似乎有些我看
不懂的东西。

  “征服,征服的方式也该有许多种吧…”六娘那特异的笑容虽是一闪而过,
却没逃过我的眼睛,想来是我的那句“韶华已逝”让她心生感慨,心中倒有些后
悔起来。

  六娘虽然没有答应我去监听樊津鹏、李定远诸人,却邀我一起探索这秦楼秘
道里的秘密。按照她的说法,这条秘道除了花园假山的这个出口之外,应该还有
能让宅子里的人逃出园外的出口,只是她却找不到:“你师父颇善机关之学,动
儿,你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沿着秘道前行,走到了那个分叉口,却没看出这秘道还有什么秘密来,向右
就是位于秦楼西面的庄青烟居所牡丹馆,在我的记忆中那条路似乎也没有什么特
异之处,向左行来,却是长长的一段才到了头,我估摸了一下位置,该是在秦楼
主楼有凤来仪阁的底下,而那里的暗室空空如野,我很快就把室内检查了遍,还
是一无所获。

  我沉思起来,有凤来仪阁正处在了秦楼的中心,面南背北站在这儿的话,它
的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花园,一条曲折小路直通到大门口,出了大门,与秦楼隔
街相望的正是苏州城里曾经风光无限的快雪堂。

  它背后是一片亭台水榭围绕的假山,环绕在有凤来仪阁四周的是秦楼姑娘们
的住所,再外面一点的左前方也就是秦楼的东南角是金满堂,金满堂的东边则是
护院们的住所和一片小练武场,再东边可就出了秦楼,正是苏州有名的弄堂太监
巷。

  金满堂的北面则是五个各具风格的小院子,每个院子都住着一两个已经小有
名气的姑娘,再往北就是冀小仙的章华台和另一名妓陆小凤的凤栖阁之间,再后
面就是孙妙的停云楼和眼下还空闲的寄啸阁。

  有凤来仪阁的右前方也就是秦楼的西南角原本空着许多地方,现在则变成了
客栈,同盟会与慕容世家租住的秋山和乐水别院就在那儿,因为投宿的客人越来
越多,那儿已经用石墙把它与秦楼隔离开了。

  同东侧大致相仿,客栈的后身是三个别院,原本是白秀、高七、温小满等几
位秦楼高级主管和婉君思怡她们七人的住所,婉君她们离开之后,我就安排了铁
平生、马鸣住了进去。

  其后便是庄青烟的牡丹馆和名妓冷银屏的画屏小筑。西面则是苏州有名的乐
山园,只是它的主人神秘的很,我在苏州已经快半年了,却从未见过他,平素只
能看到采购生活用品的仆妇偶尔进出此园。

  牡丹馆的后身就是苏瑾的爱晚楼和六娘的玉角楼,与东面的停云楼遥遥相望。
整个秦楼的后面则又是一个大花园,眼下只有秦楼认定的贵客才有机会进入花园
与自己喜爱的姑娘们携手同游。

  秘道的一个出入口就在牡丹馆与章华台之间的那片假山中偏西,也就是靠近
牡丹馆的一侧,照理说,偏东的一侧也该有一个相同的秘道,可六娘说她找了许
久也没有线索。

  就算是西侧的一条秘道,如果只是到假山那里的话,那避难的效果要差许多,
怎么也要修到北面花园里才更有意义,而看当初修建此园的那个人的财力,多这
么一点工程实在是不算什么。

  和六娘重新折回到假山的那个入口处,在离台阶不远的地方,我终于发现了
其中的奥秘。撬起一块石头,再一块石头,没多长时间,一个略带着霉气的洞口
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动儿,找到了…就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身后传来六娘微微颤抖的声音,接着她便靠在我的背后,因为大家都穿着
厚厚的袍子,我甚至感觉不出她的玲珑曲线,只是我内心的震撼却非同小可。

  面对蛛网密布,隐约还能看到爬虫的信道,我心里也颇有寒意,我也知道,
女儿家最是害怕这些满身都是爪子的东西,六娘的反应该是最正常不过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就是在夜明珠的珠光里,六娘可以清晰地发
现这些虫子,而事实上饶是我六识敏锐,也只是隐约看出它们的影子而已。

  六娘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能调教出紫烟这样的高手,能让武功基本已经定型的梅娘白秀武功大进,这
样的人物,就算把老师阳明公和武承恩那样隐居的高手都算进去,整个江湖恐怕
也不会超过二十个,然而我一直无法证明,此刻她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武功,甚至
还在我的想象之上,她怎么会在江湖上没有半点名声呢?

  “干娘,我可是准备得很充分呀!”我笑着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迎风一晃,
火光顿时把身前的洞口照得通亮,身后的六娘这才轻巧地后撤了一步。

  “此刻的六娘该是怎样一副表情呢?”我甚至想回头一探究竟,不过这念头
只是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甚至自嘲的偷偷笑了一笑,若是让六娘知道的话,
该生气我对师父不敬了。

  手中的火折子快速燎出,一片蛛网立刻被烧得精光,而斩龙刃闪电般的一刺,
也把一只粗大的蜈蚣钉在地上。

  “方才的秘道虽然也是多年没人使用,可看来原来飞燕阁的主人定是知道此
道,因为秘道放着驱赶蛇虫的丹药,而这里显然尘封已久了。”

  六娘的感慨打消了我心中的疑虑,两人缓缓向前行去。

  因为密闭的好,秘道里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长满青苔,只是蜈蚣蝎子之类
的爬虫倒是不少,这或许是秘道靠近那片水榭的缘故吧!

  向西走了二十余步,秘道便折向北而去,正是北花园的方向,与我的判断恰
好吻合起来。

  六娘一面往地上撒着驱虫药,一面夸我心细如发。

  我笑着说,有凤来仪阁原本是主人住的地方,而他的姬妾就该住在他的周围,
如此说来,不仅应该有通往牡丹馆、章华台的信道,就连爱晚楼、停云楼也很有
可能有秘道相连呢!

  话刚出口,我就顿时怔了一下,六娘邀我来一探秘道究竟的时候,我连想都
没想就痛快地答应了,除了出于对六娘的尊重之外,难道我内心深处竟是为了爱
晚楼里的苏瑾吗?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怯和卑下,竟连面对自己过去心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
了,竟想到要卑鄙地去偷窥她呢!?

  “动儿,人只有经历了挫折和失败才能真正的成熟起来,最重要的是要有跨
越失败的勇气和避免再次失败的智能。”六娘亲切而又沉静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知道六娘说的没错,胜不骄败不馁,这是已经被书上写得烂熟的真理。

  可从小师父就教育我,一个人是绝对不可以失败的,当然,通往成功和失败
的路上都布满了坎坷,可坎坷不是失败,一个人真要是失败了,再想踏上成功之
路就要多花费十倍百倍的努力,有人甚至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成功的机会。

  我当初并不晓得失败与坎坷到底该怎么界定,可自从得知师父的故事之后,
我似乎一下子就恍悟了。

  而眼下的苏瑾似乎就像是当年的鹿灵犀一样,正在给我酿造着失败的苦酒,
也难怪我面对她的时候竟隐约有种无力感。

  师父,您老人家就看我怎么迈过这道坎吧!

  我明白眼下的苏瑾成了我的心魔,心魔不去,甚至我的武功都要打了折扣,
可我身边有萧潇、无瑕这样倾心相爱的女子,有六娘这样睿智的长者,我该有能
力把苏瑾扔到记忆的垃圾堆里吧!

  一路前行,果然发现了通往爱晚楼方向的叉道,六娘见我毫不犹豫地拾阶而
上,不由轻声笑道:“动儿,你想明白了吗?”

  “干娘,我可是个淫贼喔,这种偷窥的机会,作为一个淫贼又怎么能放弃呢?”

  等到了夹壁暗室,才发现这里其实与牡丹馆的大同小异,只是墙壁那一侧静
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这几天那些江南弟子虽然被禁锢住了色心,可对苏瑾、孙妙的敬仰之心却无
法抑制,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已从杭州归来的苏瑾又犯了以往的毛病,觉得
不厌其烦,就带着喜子与青衣人一道去太湖了。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暗门的位置,在暗门附近甚至还发现了一个窥视孔,拨开
已经生锈的铁片,屋子的景象竟是一览无余。

  对我来说,苏瑾的闺房并不陌生,我便立刻从视线的角度判断出了暗门与窥
视孔的位置,暗门正在与牙床相对的一个大衣柜的里面,而窥视孔则该是衣柜旁
边那幅嵌在墙壁里的木雕孔雀的一双眼睛。

  因为当时秦楼急着开业,而飞燕阁原本家具布局也不差,多数房间只是重新
粉刷了而已,像衣柜木雕这样的家具装饰几乎都保留了下来。

  对于这只木雕孔雀,我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因为它的眼睛竟是用很名贵的
黑玻璃做的,记得当时我还和六娘开玩笑,说若是每间屋子都给留下这么一对黑
玻璃的话,就算秦楼赔钱也值了。

  我也立刻想到了牡丹馆庄青烟的闺房里也有这么一副木雕,而孙妙的停云楼、
冀小仙的章华台虽然没有木雕,却也有类似的东西,想来这几处都该与秘道相连。

  只是,我眼睛落在了光秃秃的墙壁上,这儿只比牡丹馆那里少了一个镂空的
杂物架子,看来那窥视孔就隐藏在杂物架子下面,让六娘错过去了。

  “明儿我就让萧潇把这儿好好打扫一下。”回头的路上,我笑着对六娘道。

  “动儿,不是我信不过萧潇,只是,这儿暂时就你我二人知道就可以了。再
说,秦楼开业也没累着你,就罚你把这里打扫干净。”六娘末了笑道。

  我拿不准六娘是不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不过她既然这么说,我
也只能点头称是。

  其实我心里明白,明天我就要离开苏州去龙潭镇了,依六娘的性子,不等我
回来,这儿就该焕然一新了。

  等我回到有凤来仪阁才知道,同盟会七长老中的两个,大江盟的齐小天和百
花帮的易湄儿已经联袂到了,他们到达之后,甚至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在秋山别
院召集江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密谈。

  我暗自遗憾,若是那条秘道通到秋山别院就好了,心中却在盘算齐小天此行
的目的。

  “其实,这个武林茶话会对于同盟会和慕容世家两家来说,都是那么的不合
时宜。”六娘沉思了片刻道。

  我点头表示理解,同盟会的冬训自然要受到冲击,而慕容世家也失去了利用
大胜余威来统合江北武林的大好时机,名利当头,恐怕没有几人能抵挡住诱惑,
特别是今年的武林茶话会又很特别,十大门派已去其三,多少门派看着十大的宝
座而心动不已呀!

  “…齐小天或许就是来安抚江南诸派的,毕竟真正有能力争夺十大位子的江
南帮会也只有百花帮、七星门等寥寥几家了,若是闹出兄弟阎墙的闹剧来,可就
让人笑掉大牙了。只是,这项工作应该早在泉州的时候就该完成了,怎么会等到
临秋末晚了才动手呢?”

  联想到魏柔对我的劝阻,这么多的谜团让我的心情实在无法好起来。拿起六
娘与无瑕共同整理好的资料,又把百花帮等几个重要门派的资料重新细看了一遍,
却发现在易湄儿的名字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行批注,那钟王小楷极是秀丽,
正是六娘的笔迹。

  “疑为练家中人。”

  区区六字却让我心头猛的一震,练家,自然是出了清风和练青霓这两大高手
的那个神秘练家了,如果连易湄儿也是练家子弟的话,一家三掌门,那可真是武
林一段佳话了,只是此刻看到的这“练家”二字,却颇有张牙舞爪之势。

  六娘心中所疑,向不虚发,易湄儿与练家有关,几乎是可以盖棺定论的事情
了。

  “魏柔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情报让我对易湄儿的身分产生了怀疑,就派梅娘前
去练家和百花帮的所在地湖州暗中调查,若没有出错的话,易湄儿该是练家替清
风秘娶的妾室之一。”六娘解释道。

  “这兄妹不是因为庶出遭家人白眼才相继出家的吗?那么两人该与练家断绝
往来了才对,练家怎么会替已经反出家门的清风娶妾呢?清风又怎么肯冒着身败
名裂的危险接受呢?”

  “动儿,其实江湖之大,奇人隐士颇多,许多人身怀高强武功却籍籍无名于
江湖。”六娘却答非所问地道。

  想起眼下还在南浩街上卖馄饨的南元子,我不禁颇有感触的点点头。

  “练家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他们家族生意中见不得光的那一部分远比台面上
大家看到的大得多,而且应该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平素不显山不显
水的,别人都忽略了它,不过到了上一代的练家家主也就是清风真人的父亲的时
候,练家似乎有意进军江湖,但也只是浅尝辄止,之后,便传来了练家兄妹先后
出家的消息。”

  我一怔:“难道练家兄妹出家竟是计划好的事情?”

  “我可没这么说呀!”六娘的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或许是过了十几年之
后,练家发现离家出走的这对兄妹其实都是武学上的奇才,之后为了家族的利益
用心结纳也说不定。不过,眼下练家的家主可是俗家姓名叫做练青峰的清风真人
哟!”

  我顿时明白了六娘话里的意思,既然清风肯接任练家家主之位,就等于他认
同了世俗社会的一切,那么娶妻纳妾生子,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只是武当掌门的头衔对于练家来说实在是重要无比,清风在练家的一切都该
是极端秘密的了,梅娘能得到这个情报,不知要付出多大代价。

  “怪不得易湄儿一开始就坐上了同盟会长老的宝座,这定是练家兄妹一力推
举的结果。齐放也该后悔当初放弃了练青霓吧,没看出练家庞大的实力,实在是
他一生少有的失误!不过,收清风的儿子做女婿,倒是一步好棋呀!”

  原本我就怀疑宫难与清风有着特殊的关系,此刻就更有把握断定,宫难就是
清风的私生子,六娘不置可否,显然她内心已经赞同我的说法了。

  “或许是大江盟这几日才做通了易湄儿的工作,让她顾全同盟会大局,又拿
百花帮的例子来教育江南其它帮派吧!”我猜测道:“只是清风作主练家之后,
恐怕不会就这么甘心雌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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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似乎都觉得会面不合时宜,我和齐小天在秦楼擦肩而过。

  与我一同前往龙潭镇的是萧潇、玲珑和武舞,无瑕则留守竹园,解雨不愿在
这种场合下与父亲相见,就主动留下来照顾无瑕。

  “瞧,他就是那个魔门妖人王动。”

  “啊?可不,就是他!他怎么也来了,难道魔门也要争夺十大吗?不过,他
身边的妹妹真的…好靓!”

  当看着我的畏惧目光落在四女身上的时候,转眼就变成了猪哥模样:“唉,
怎么连魔门都腐化堕落了呢?原来魔门可是最痛恨淫贼的了!”

  一路行来,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形。不过大家也只是指指点点而已,并没有立
刻拔刀相向。魔门虽然臭名昭著,可毕竟五十载未履江湖,大多数的江湖人只是
听长辈提起过它,而更多的人甚至连魔门是如何为恶江湖都说不清楚,没有了切
身感受,光靠传说能凝聚起多少敌意和仇恨呢?

  坐在“刘伶醉”那间熟悉的包房里,对面就是此番武林茶话会的主会场鑫鑫
客栈,虽然已经装饰一新,可两个月前那场争斗还是留下些微痕迹,启人遐思。

  龙潭镇的保甲兼刘伶醉的老板富来坷看上去既兴奋又焦虑,每个到刘伶醉的
江湖人花钱都似流水一般,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能结结实实赚上一笔过年银子
;可若再打起来的话,光是疏通府衙的银子想想就要肉痛了。

  “镇东的富贵客栈住了二百五十四人,都是从江北来的,所有的花费都是一
个叫做慕容仲达的人出的;而镇西的如意客栈则住了二百三十三人,全都是江南
人士,同样的,他们所有的花费也是一个叫做公孙且的人支付的;而从西南西北
来的人虽然少,只有八十七人,可也都住进了镇中心靠近鑫鑫客栈的南北客栈,
他们的费用则是由一个叫做唐天行的人来支付的;另有若干人等住进了鑫鑫,只
是那儿已经被神机营的老爷们保护起来了,等闲人根本不允许接近半步。王大人,
您还想知道什么?”

  富来坷果然是个伶俐人,很快就替我弄清楚了镇子上的情况,同盟会与慕容
世家所控制的门派泾渭分明,而像少林、武当这样至少在名义上保持中立的门派
则住在了鑫鑫,只是原来十大门派的首脑除了我之外,竟没有一人现身龙潭镇。

  “还真让我猜着了。”见富来坷已经退出房去,我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
只能怪百晓生这个十大的排名方式太保护强者了。”

  如果不是百晓生主动调整的话,一个门派若想进入十大殿堂,就必须先挑战
第十名,而挑战成功之后每前进一名,都要面临新的挑战,可挑战的方式却只是
简单的五局三胜。这样的挑战方式,让漕帮这样人多势众却缺乏高手坐镇的帮会
徒唤奈何。

  以往是第十名的鹰爪门承受了几乎全部的挑战,当然拥有况天、司马长空两
名名人录高手的它足以应付这些挑战。

  而出于君子风度,也是实力确实有所不济,他们并没有因为厌烦了这种挑战
就想去谋求春水剑派第九的位子;由于百晓生独到的眼光,他排列的十大几乎完
全反映了各门派的实力,十大门派之间名次之战似乎也因此变了味,大家不是为
了争夺一个更高的位次,倒像是为了切磋武学。

  就像齐放说的那样,换做平日,他哪里有机会与清风真人真刀真枪的比试呢?
而这种同一级数的比试对于武学进境实在是有莫大的好处。

  可如此一来,十大门派里就经常有重要人物缺席,反正大家都君子的很,十
几年来并没有发生趁火打劫的事例,只是像今年这样大家都不约而同缺席的情况
倒是第一次出现。

  其实对于这个让江湖十大几乎变成了终身制的挑战方式,江湖不乏微言,可
据说百晓生自有他的道理,如果一个门派既培养不出属于自己门派的高手,又不
能吸引其它门派的高手加盟,那它还有什么资格晋身十大呢?或许连存在的价值
都缺缺吧!

  “只是今年实在是与以往大不一样呀!”我感慨道:“若是咱们也退出十大
的话,那百晓生真该为把剩下的三个位子分配给谁而头疼了,恒山、漕帮或许可
以拿到其中的两个席位,可剩下的那一个呢,江南的百花帮、七星门,江北的谭
家、言家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负真是孰难预料。”

  “相公,咱们真的不参加十大排名了吗?”玉玲小心翼翼地道,而玉珑的目
光里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希翼。

  玲珑毕竟还是孩子,虽然江湖带给她们太多的创伤,但一路见到那么多摩拳
擦掌的江湖侠少,心底那股争强好胜的少年心性又让她们有些跃跃欲试起来,毕
竟就连一向要求严格的母亲都说自己的武功大进,如果这份苦练的结果只有自己
亲近的人才可以欣赏,岂不是有点可惜了?

  “这世界上有绝对的事情吗?”我微微一笑:“参加不参加的,当然是看局
势的发展喽,最重要的是要有人肯付出代价才行呀!”

  “不参加了,春水剑派虽然名义上还存在,可我想到我这代就该结束了,没
有必要再背负这个虚名了。”我对韩元济道。

  韩元济的到访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不过,他关心的是春水剑派,倒让我略
微有些惊讶。

  “没有了大少,江湖可就更寂寞了。”韩元济那张马脸上现出生动的表情,
似乎是为我惋惜:“想到与漕帮这样的门派一起被人称作十大已经让敝庄觉得面
上无光了,若连百花帮或是谭家也晋身十大,敝庄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呵,韩兄好象很在乎十大血统的纯正性呀!”我不由笑道:“不过,这样
评价自己的盟友,李展李帮主恐怕不会很高兴吧!”

  “大少,因为利益而结合起来的联盟只有在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才会崩溃,
怎么会因为一两句不中听的话便大动干戈呢?何况敝庄可从来没有把漕帮当作朋
友的觉悟,言辞用不着这般小心谨慎吧!”

  韩元济正色道,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我:“大少,别看盟友和朋友只差一个
字,含义却是天差地远呀!”

  韩元济的一番话不啻把江北同盟的老底都揭开了,只是他对我如此坦白必有
含义。想到离别山庄对我的特别关注以及我与离别山庄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此
刻提出来的盟友和朋友的概念就更意味深长。

  “听说我师父与萧庄主曾有一战…”我突然转了话题道。

  “大少羽翼渐丰,知道此事就不奇怪了,那一次是令师任公完胜。”

  “师父平生绝少与人动手,与少林空性大师是因为师父偷入藏经阁,而夏种、
尹观则是因为触怒了师父,夏种更是因此而被灭门,可与萧庄主一战究竟是为什
么,我可真得搞不懂了。”

  “大少现在不知个中实情也无所谓,任公就是因为不愿意让他的思想左右了
大少才特意隐瞒了那么多事情吧!不过大少该知道,自从那次比武之后,任公和
敝庄萧庄主之间就存在了一种特殊的关系,而这种关系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家小
姐成了大少的姬妾。”

  这就是那个让我感激一辈子的赌约吧!不过韩元济现在仍不肯说清楚那场比
武的起因,想来离别山庄认为眼下的时机尚未成熟。

  会是魔门日宗内部确认宗主的比武吗?这似乎可以解释大部分的谜团,魔门
以实力为尊,当萧别离发现自己在江湖上已经鲜有敌手的时候,他很可能对抱着
缩头乌龟政策不放的师父产生不满,而师父的日宗宗主位子也很可能是师祖私下
相授的,魔门似乎没有人了解师父的真正实力,于是萧别离开始向师父的日宗宗
主地位发起挑战,结果一败涂地,不得不赔上女儿,又把争雄江湖的野心压抑了
十几年。

  而当他从各种渠道发现我的实力并不比师父弱多少的时候,他或许就把争霸
江湖的期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毕竟算起来我还是他女婿吧!

  只是这样一来,眼下的他该按兵不动,静观江湖局势的变化才对,怎么会投
入到这火热的江湖争霸第一线来了呢?莫非,历史悠久的慕容世家也与魔门有关?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慕容仲达也来凑热闹了,只是他却直白的很:“原以
为动少说要参加武林茶话会就定是要重振春水剑派雄风的,可不料听说动少已经
决定不参加十大的排名了,这可让此番茶话会顿起波澜呀!”

  “哦?”我双眼一眯,想起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陆眉公的时候他那一脸的惊
讶,看来武林茶话会这潭死水还真是被我搅乱了,只是慕容仲达这么快就找上门
来,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呢?

  “动少,不瞒您说,如果春水剑派参加十大排名的话,用不着什么百晓生不
百晓生的,就连我也能把十大排的让整个江湖都挑不出毛病来,隐湖、少林、武
当这三家菩萨咱就别动了,他奶奶的大江盟与排帮合并之后,实力还在武当之上,
可齐放老儿虽然脸皮厚似城墙,可总不好意思去抢自己亲家的位子吧!而我慕容
家向来不把这些虚名放在眼里,排在唐门之后又有何妨。动少的春水剑派实力强
劲,那就让离别山庄排老八,加上恒山、漕帮,谁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可动少您
这么一撤,可就空下来一个位子了,很多人眼红十大的名头,都跃跃欲试的。这
么一来,可就乱套了。”

  “该不是江北同盟有些不稳吧!”我椰揄道,晋身十大,名利双收,这样的
诱惑还真不太容易抵挡,可一旦挡不住心魔,那十大门派的位子之争恐怕就会陡
然猛烈起来,同盟内部各门派之间的争斗也就在所难免了。

  “不瞒动少,眼下消息尚未传开,可江北几大门派已经有些躁动了,不过,
他大江同盟会也不比我慕容世家好过多少。”

  慕容仲达坦承了眼下的窘境:“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动少您就收回成命,
参加十大排名吧!”

  “慕容,你该了解我的,我对江湖没多少兴趣…”我开始抛出诱饵,当然我
并没指望慕容仲达能许诺我什么,不过他该听出我的口气并非没有回旋余地,剩
下的事情该是由慕容千秋来决定了吧!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离开后,我又迎来了大江盟的柳元礼。他上次在江园对无
瑕的无礼我至今记忆犹新,虽然眼下无法教训他,却也把官腔打了个十足,弄得
素来精明的他也弄不清我的真实意图,只好讪讪而去了。

  这一夜定然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等到第二天我前往鑫鑫客栈的时候,
就见到好多人的眼圈都有些发黑,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鑫鑫最豪华别院的客厅里坐了一屋子人,放眼望去绝大多数是熟人,隐湖魏
柔、少林悟性、武当宫难、大江盟齐小天、唐门唐三藏、慕容世家慕容仲达和离
别山庄韩元济,只有一个胖大的老者是个生面孔,不过鹿灵犀、空闻大师、清风
真人这样的一派掌门却一个都没出席,看起来倒像是二代弟子全面接班,担纲领
衔这次武林茶话会了。

  “就算是十大门派的预备会议也不该这么不重视吧!”

  按照无瑕告诉我的流程,今天的会议是原十大门派关起门来讨论百晓生即将
公布的新十大的一次预备会议,或许说是一场讨价还价的会议,所有十大之间的
挑战日程和人员安排都会在这次会议上决定。

  由于十二年来,十大的变动并不激烈,这个会议的参加者便多是各门派里的
二号人物,而新近弟子多是作为助手的身分参加会议,以增长见识。

  当然,如果掌门心情好,或是要有什么大举措的话,也很可能亲自参加,于
是每一届的预备会议总有三四个门派的掌门出席,像这样只有我孤零零一个掌门
人现身预备会议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我一面和齐小天魏柔等人打着招呼,一面暗生感慨,在新生代的培养上,以
少林武当大江盟为中坚的白道武林已经远远把黑道甩在身后,当魏柔齐小天等人
的名字已经如日中天的时候,慕容世家和离别山庄还是那些老人在包打天下。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呀,心念电转间,我的目光已经
落在了厅中央站立着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人身上,他该是百晓生了。

  百晓生是南人北相的典型,高大的身材却有一张女儿般柔弱的脸,容貌虽不
及杨慎那般清臞秀美,可他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似乎写满了儒雅二字,让人倍感
亲切,很容易就忘掉了他的官家身分;而举手投足间更是优美异常,就连一个简
简单单的挥扇动作,叫他做来,都彷佛暗合音律一般,在这群武人中,他越发显
得鹤立鸡群。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个念头,只有这样的人物,与江湖打交道的时候,才不坠
朝廷雍容典雅的气度吧!

  见我进来,百晓生凤眼一亮,笑道:“就等王掌门你了。”

  虽然“王掌门”这称呼听起来很是别扭,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别有一番
风味。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这一笑,整个眼角眉梢似乎都动了起来,加上嘴角扯
出的弧线,组合在一起竟颇有些精灵古怪的,直现出他的另一副面目来,或许这
就是无瑕说他有趣的原因之一吧!

  和他告了罪,寒暄了两句,看唐三藏身边正好有个空位,便坐在了他身边。

  “本次武林茶话会该是最后一届了,斗转星移,掐指一算,武林茶话会已是
十二届了,正好一天干,也算功德圆满了。”

  百晓生见人已经齐了,便示意大家安静。只是他虽然笑眯眯地道出了开场白,
可内容却让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

  百晓生的官家身分让十大门派的名号披上了一层官家色彩,或许只有隐湖少
林武当等寥寥几个门派不需要十大来锦上添花,其余的就算是唐门、大江盟、慕
容世家这样的豪门都十分在意十大的名头,毕竟对于那些愚昧而又爱好虚荣的人
来说,十大是无上的荣光;能成为十大门派的弟子,更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
事情。

  一旦缺少了这个诱人的光环,这些门派的吸引力可就不知要下降几成了,难
怪大家一时无法接受百晓生的激流勇退,就连我一时也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偷眼看魏柔,她神色如常,只是微蹙的蛾眉让我知道她显然事先也没有思想
准备。

  “这是哪到哪呀!俺老宋今年都五十一了,也没想要解甲归田的,先生年轻
的紧,怎么突然言退了呢!?这武林茶话会说什么也要凑够一个甲子才圆满吧!”
在死一般寂静了片刻之后,那个胖大老者嚷嚷道。

  齐小天、慕容仲达等人也纷纷出言挽留,言辞之恳切就连我都为之动容。

  “他是鹰爪门的管家宋维长。”唐三藏看出我眼中的困惑,在我耳边小声道
:“原来是江南道上颇有名气的镖师,最近才被鹰爪门网罗至门下。”

  我“哦”了一声,想起司马长空临行前的一番话,显然他也有些不甘寂寞了。

  不过同盟会里的明争暗斗越多,对我也越有利,此刻我还真希望司马长空的
野心再大一点才更好呢!

  倒是对于百晓生,我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丝疑窦,这真是百晓生的本意吗?
而那个与他一同发起武林茶话会的陆眉公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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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百晓生先是感叹了一句,之后便笑道:“说起来好笑,就是今届的武林十大
门派都要改成武林七大门派了…”

  话音未落,宫难已经瞥了一眼慕容仲达,抢着问道:“莫非,漕帮也不参加
此番十大排名了?”

  百晓生赞许地望了他一眼,点头道:“不仅漕帮退出,恒山派也退出了排名,
甚至连百花帮、谭家、七星门都送来了不参加排名的通知,加上先前因为种种原
因退出的排帮、春水剑派与鹰爪门,这种情况下,晓生能把今届的武林茶话会勉
力支持下去就已经要殚精竭虑了,又岂敢奢望下届?”

  我心中暗惊,想必是同盟会与慕容世家为了避免自己人相互残杀,昨晚做了
大量工作,终于把各门派因为我的退出而引发的名利之心给弹压下去了,当然其
中究竟有什么交易我还无法弄清楚,不过我敢断定,恒山派与漕帮这两个原本有
十足把握上榜的门派的双双退出,该是交易中自我牺牲以求他人心理平衡的那一
部分。

  想到这里,我顿时明白了百晓生这个以退为进的绝户计:“既然十大门派的
游戏你们不想玩了,那好,咱就永远不再玩下去了。这游戏对我百晓生又没有什
么好处,既不能升官也不能发财的,原本只是图个心情愉快,现在你们不给我面
子,我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呢?”这该是百晓生那番话里的潜台词吧!

  百晓生真是不简单哩,慕容没来找我是因为想出了高挂免战牌的计策,而他
昨天也没有来找我,原来早已胸有成竹。

  而他这一招显然打乱了同盟会和慕容世家的部署,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
谁也不希望武林茶话会就此夭折;而倘若真的夭折了的话,漕帮、恒山乃至百花
帮、谭家这些门派恐怕就要为这最后的十大称号而大打出手了,这显然不是同盟
会与慕容世家所愿意看到的。

  “只选七大门派,也是晓生不得已而为之,像大刀门、三花教这样实力在伯
仲之间的门派,江湖上共有十几家之多,厚此薄彼,必然会引发一场江湖仇杀,
这岂是晓生举办武林茶话会的本意!?”

  真是厉害呀!已经快让两强苦心经营的同盟阵线土崩瓦解了,还要把挑起血
腥争斗的责任推给别人,在我眼中,百晓生似乎已经长出了毒蛇尾巴。

  齐小天已从方才的激动中平静下来,似乎若有所思,显然他开始察觉出百晓
生这番话可能会给同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宫难因为武当并不在意这十大的名头,
似乎还无法理解自己大舅哥的心情,惊愕之余左顾右盼反倒显得十分悠闲;而等
我目光掠过同样是方外出身的悟性的时候,他已是一脸的沉着,看不出内心的变
化了。

  慕容仲达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小声与韩元济嘀咕着什么。只有宋维长脸上不
时变幻着兴奋与憧憬的表情,显然陷入了幻想当中。

  当我的目光最终回到我身边的唐三藏脸上的时候,正碰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看惯了他那副柔美的模样,此刻他锐利的目光竟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你该知道了吧…”

  “是的,我的大舅子。真要谢谢你了,你让我看清楚了两个人的心。”

  “那…阿棠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两人藉目光做着交流,这也让我们彼此了解了对方的大致实力,不久唐三藏
眼中就露出宽慰的神色。

  最后还是齐小天道:“先生可否将茶话会的第一期公报暂押一日,待我等回
去商量一下,再作论处?”

  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先生激流勇退之举,小天是晚辈,不敢多言,谨
代表大江盟三千子弟请先生三思!”

  预备会议就在众人各怀鬼胎的情形下结束了,看魏柔似乎有意落在了后面,
我刚想出言相邀,却听百晓生喊我道:“别情,可否留下一叙?”

  一句“别情”,让我顿时想起了百晓生的另外一个身分,作为南京吏部考功
清吏司员外郎的白澜,正手握江南中下层官吏的考核大权,如果我还想借用官家
身分官家势力的话,他可是我眼下开罪不起的人物啊!

  “白大人…”

  “别情不必客气。”百晓生笑容可掬地道,然后一拱手:“晓生先要恭喜别
情了。”

  我一怔之后顿时明白定是桂萼在京中为我谋得了新的职位,不过,当初我是
想做一任苏州通判的,可通判乃是正六品,已经属于中级官员了,而六品官员的
任命,非要吏部考核推荐,皇上下旨才可,桂萼眼下虽然倍受皇帝信赖,可毕竟
左顺门那场血案刚过,他需要时间来平息六部对他的怨恨之心,不会贸然向吏部
甚至皇上举荐像我这样没有进士学历的下级官僚,若是个七品推官嘛!和南京吏
部知会一声,或许打个马虎眼,就能蒙混过关了,可眼下苏州推官可是鲁卫鲁大
哥呀,桂萼总不能把他一脚踢到一边去吧,我可是在信中提过,若是力所能及的
话,顺便提携提携他的?莫非…

  “苏州府原来主管刑名的通判刘大人已经致仕了,鲁卫鲁大人精明干练,热
心公事,已被吏部举荐为苏州通判,而他留下的推官一职,就由别情你来接掌了。
一年三迁,别情真是官运亨通,让人羡慕呀!”

  果然不出我所料,看从里屋和陆眉公一同转出来的鲁卫,神采飞扬,意气风
发,就连脸上的皱眉似乎都少了许多。

  “多谢大人提携。”

  “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了…”白澜拦住了我的话头:“再说,要谢就谢谢你
的师兄方献夫叔贤兄吧!”

  后来我才知道,他与方师兄不仅是同乡,而且启蒙老师也是同一个人,算起
来还是同门的师兄弟,而同乡、同门、同科、同志这四同可是纵横官场的法宝呀!

  “那…白公把晚生留下,不光是为了告诉晚生履新这个好消息吧!”白澜是
与杨慎同科的进士,自认晚辈也是理所应当。

  “别情,说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我与叔贤相交甚厚,眉公虽然是李东阳大人
的门生,可对令师阳明公却敬仰的很,而鲁公就更不必说了,今儿,我倒要以长
辈身分说你一句了,你这般混迹江湖,孰为不智!”

  每个这么劝我的人都怀有不同的目的,无瑕玲珑是想过上一种安定的生活,
而唐三藏则是为了避免自家人在江湖上自相残杀,鲁卫这么劝我则是觉得我在官
场上的前途远大,可白澜是为了什么呢?

  看白澜优雅地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他这等风姿若是用
在官场应酬上该是无往不利吧,却怎么闲的有时间与江湖这班大老粗打诨插科的,
想起唐三藏那个以江湖制江湖的说法,一个念头遏制不住地涌起来,他该是朝廷
派出来掌控江湖的那个人吧!

  “行走江湖乃是恩师遗命,晚生自幼熟读诗书,岂敢有违师命?”

  白澜是孔子的门徒,这个借口一搪出来,就连他也沉吟起来:“听说,除了
阳明公之外,你另有师承,江湖传言你是魔门弟子,可有此事?”

  “魔门五十年未履江湖,就算有,恐怕也不能称作魔门了。何况晚生恩师乃
是鬼影子任独行,虽说他老人家亦正亦邪,可说他是魔门弟子,恐怕没有人会相
信吧!”

  白澜面色稍霁:“任独行做的几件事,看起来着实不像魔门作风。其实,就
算是魔门又如何,眉公他早年不也做过江洋大盗吗?”

  如果他是朝廷派出来控制江湖的人,他该能接触到刑部所有关于江湖的机密
档案,而那些档案就连鲁卫都无权查阅,其中最机密的部分甚至连陆眉公能不能
看到都是一个未知数,而这些档案里应该有魔门的资料吧!

  “别情,令师的遗嘱究竟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说来也简单,就是让我行走江湖三载,之后再决定自己今后该走的是那一
条人生路。”

  我灵机一动,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三年,这段时间该够我来征服隐湖的吧,
而行走江湖究竟是做些什么,也该由我来决定吧!

  “令师倒是个睿智的人。”白澜竟意外的赞了一句:“让自己的弟子在纷飞
的血雨中体会人生的真谛,这样的老师实在是少见呀!不过,”他瞥了陆眉公一
眼,而后者也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你要遵照师命在江湖上行走三年,那顺便替
我办一件事可不可以呢?”

  说话间,他那和蔼可亲的笑容里便透着几分凌厉。

  这白澜果然没安好心,而我的谎言竟成了他的借口,我顿时一种生出偷鸡不
成反蚀把米的感觉。

  那边鲁卫见势不妙,说既然大人有任务交待,法不传六耳,我还是回避一下
的好,就想离开,白澜却笑道:“鲁公,此事也与你有关,但听无妨。”

  他只好乖乖坐了下来,而我却眨了眨眼睛,笑道:“白公所说的该是关于朝
廷与江湖的事情吧,只是这事干系重大,白公不怕我…”

  “我怕你作甚!”白澜打断了我的话,笑道:“就算我不相信我自己,不相
信眉公,难道我还不相信阳明公、叔贤兄吗?”

  原来老师的名声也可以变成要挟我的理由,我真是哭笑不得,而那边白澜露
出恶魔般的笑容接着道:“再说,别情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为朝廷分忧理所应当
吧!何况,又只是让你做朝廷的线人而已,难道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为朝廷出力
吗?日后你倒是让我考功司的评语怎么来写呢?”

  “妈的,你当老子还真稀罕这个七品芝麻官呀,等老子中了进士,不管是进
翰林还是外放,不一样是个七品吗!?再说,做什么不好,让老子做线人,知不
知道老子是他妈的玩线人呀!”我心中暗骂道。

  “白公的意思晚生明白了,晚生有什么发现,就委托鲁大人转给白公。”可
我一时还要借用这推官的身分,而江湖局势一日紧似一日,我似乎也没时间去应
付明年春天的大比,眼下还要委屈一下自己,线人就线人吧,反正把秦楼得来的
情报免费送给他一份,总该可以交差了吧!

  “别情果然聪明。”

  白澜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究竟包涵着什么意思呢?我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想
到他排定的江湖名人录和武林十大门派为什么绝少闹出风波,我心中倏然一惊,
就算白澜他长了八只眼,也无法洞悉江湖的奥秘,就像为了弄清楚江湖名人录的
人物究竟谁在前谁在后,那江湖上的每一次格斗他都要知晓,可这些比武总不能
次次都像我师父和萧别离那样,选在了他眼皮底下进行吧,他手中定是有无数线
人,把江湖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这样才建立了名人录与武林茶话会的权威
吧!

  别人都能搞到手的情报不会是白澜所期望得到的,或许他连秦楼都算计进去
了,那句“聪明”恐怕是提醒我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意味更多一些吧!

  “白公果然好算计呀,不愧人称百晓生。”我衷心赞道。

  “我对别情可是充满期望的哟!”白澜朗声笑道,两个聪明人之间用不着把
话说的那么白,不过白澜还是加了一句:“说起来,别情你才是朝廷第一个真正
意义上的江湖使者,毕竟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呀!”

  这或许就是白澜看中我的地方吧!

  旁边陆眉公笑道:“老弟,别看不起线人,其实我们都是皇上的线人,晓生
他身分高贵,可十几年下来,他毫无怨言,皇上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我
除了司职刑部之外,还是锦衣卫百户,多次保护今上出游,皇上屡次提及晓生,
都是赞赏有加。他若是把这副重担御下,一年五迁都是可能的。”

  这陆老头身分还真多呀!可他说白澜身分高贵,这是从何说起呢?

  陆眉公见我面露困惑之意,不顾白澜的阻拦,道:“老弟该知道让栩王爷吧!
晓生就是让栩王爷的嫡亲妹婿。”

  “原来白公竟是位驸马爷!”我忙起身重新施礼,对白澜便有了另一番认识。

  蜀王让栩可是有名的贤王,其祖就是太祖高皇帝的十一子、人称“蜀秀才”
的朱椿,朱椿原就受太祖喜爱,又与他四哥燕王朱棣相善,靖难之时,他颇多助
宜,等朱棣成功夺取皇位之后,对他这个十一弟赏赐也就最厚,封地几倍于其它
藩王,并让其世代守蜀。

  经过七代苦心经营,蜀王家族成为诸王中实力最强、财富最多的一个。更难
得的是,七代蜀王都以贤良著称,每一位都饬守礼法,好学能文,成为诸王中的
典范。

  而让栩王爷更是继承了祖先的传统,喜儒雅,创义学,修水利,赈灾恤荒,
不遗余力,贤王之名天下皆知。

  严格说起来,白澜该称为“仪宾”才是,驸马都尉,那是娶了皇帝的姐妹或
者女儿才能拥有的称号,爵位甚至在伯爵之上。

  而自先皇正德以来,并没有赐给诸王女以公主称号,白澜自然不会是位驸马
爷了,不过民间依然把这些娶了金枝玉叶做老婆的男人都统称为驸马。

  其实不管是驸马也好,是仪宾也好,按照大明律法,都是禁止出仕的,他们
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在奉祀孝陵,摄行庙祭,最多是在宗人府找个悠闲差事干干,
只有极少数人被委以他任。

  而一旦被皇上委以他任,就表明他已经获得了皇上的绝对信任,可以独当一
面为皇上分忧了。故而别看白澜表面上位低权轻,可事实上却是朝廷控制江湖的
首脑,甚至他还肩负着其它秘密使命也说不定,况且此人既得到了先皇正德的信
任,又见信于新皇嘉靖,纵然其中有蜀王让栩的因素在内,可其个人才华也绝对
不可小窥。

  “与桂萼、方师兄他们一样,白澜和陆眉公也都是皇上宠信的人物,只是一
明一暗罢了,而这暗的一方或许有着更大的能量吧!”我心中暗忖。

  鲁卫更是诚惶诚恐,白澜一摆手,笑道:“眉公,叫你不要说的,你看,鲁
公和别情都有些见外了。”

  “做事总要让人有奔头呀!”陆眉公嬉皮笑脸的笑道:“你那些秘密主义的
东西,用在别人身上或许可行,用在别情老弟这儿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原来陆眉公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我和鲁卫对望了一眼,他眼中流动着一种
奇怪的色彩,似乎像是掉进了陷阱的野兽一般,而我想来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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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恭喜干爹,贺喜干爹。”

  鲁卫被玲珑姐妹缠的没办法,只好告饶的变出一对小玉猴儿送给姐妹俩,醉
意朦胧地道:“你们相公可是属猴子的,上窜下跳的没个老实劲儿,若是看不稳
当,那副诰命可就不知落在谁头上了!”

  我飞起一脚,骂道:“好个死老鲁,竟敢挑拨离间!”

  却听旁边武舞不屑道:“不就是个孺人的封号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发现自己大小姐的毛病又犯了,一吐舌头,连忙躲
在了萧潇身后。

  或许武舞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在她这个二品大员的宝贝女儿眼中,一
个七品推官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她哪里知道,出身贫苦农家的我曾经觉得一个七品县太爷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就如同她老爹看着金銮殿上的那张龙椅一样的遥不可及,那时候的我爹看到一个
不入流的里正都大气不敢多出一下,遑论知县大人了。

  而我敢梦想考个举人,梦想去山水阁吃吃喝喝,却从不敢梦想自己有一天也
成为一个七品大老爷,回忆起前尘往事,我心里又酸又苦,却是越发感激我的师
父,没有师父他老人家,或许我现在只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舍郎,而“朝为
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也只能是我的幻想而已。

  “丫头,说的好,你家相公该有更远大的理想才是!”

  鲁卫并不知道武舞的来历,便跟着添乱:“换做俺老鲁,七品就知足了,想
想俺鲁家祖宗八代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个衙役的班头!可临退休了,俺老鲁竟然
升官了,六品,嘿嘿,六品呀,你鲁大嫂恐怕连觉都睡不着了…”他说着,一扬
脖,一杯老烧刀子又下了肚。

  鲁卫正站在自己梦想的顶峰,再怎么恣意狂欢我也能理解。不过,他毕竟是
少林高徒,在狂欢中依旧保留着一份清醒,特别是当武林茶话会的公告摆在他面
前的时候。

  “这…这是在搞什么呀?”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四人的预料之内了,只是发生的这么快,还是让我们感叹
人性的贪婪。

  短短几个时辰,武林茶话会的气氛已是突变,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再也无力控
制自己的盟友,那张原本有些空白的十大门派申请表上一下子就多出了十七个门
派,不仅有恒山、漕帮,就连鹰爪门都赫然在目,当然,其中并没有春水剑派的
名字,我还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百晓生也公布了初选的十大门派名单,除了新入选的恒山派、漕帮外,唯一
引人注目的是慕容世家的排名前进了一步,而相应的唐门则由第五变成了第六。

  隐湖小筑、少林寺、武当派、大江盟、慕容世家、唐门、离别山庄、恒山派、
漕帮、鹰爪门。

  如果我一开始就宣布参加十大的话,或许就根本不会发生这场风波,正如慕
容仲达说的那样,如果春水剑派参加十大排名的话,江南、江北会分占两个席位,
这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人内心中的欲望一旦被勾起,没有见到血之前
是绝对无法平复的,唐门和慕容世家互换了位置似乎还不会引起太多的举动,可
别的门派呢?

  恒山、漕帮,特别是鹰爪门,它们对阵百花帮、谭家的时候都没有压倒性的
优势,易湄儿、谭玉碎他们能忍受这样的门派骑在自己的头上吗?而鹰爪门的司
马长空心高气傲,恐怕也不能容忍自己万年老十的地位吧?

  “或许明天十大门派的顺位战就有一场龙争虎斗哩!”

  “什么是顺位战呀?”武舞好奇的问道。

  失去了十大门派的位子,就失去了在武林茶话会中的特权,我也和众多门派
的弟子一样,坐在了镇外树林旁临时搭建的巨大棚子里,那棚子四面透风,北风
吹过,就是一阵呜呜的响声。

  反观对面十大门派却是一家一个棚子,那棚子打造的十分紧凑,地上铺着厚
厚的毡子,棚子里甚至还烧着火盆,待遇简直是天差地远。

  后来我的大舅子唐三藏告诉我,其实西面棚子里曾经有人为我请命来着。见
到四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混杂在一群野兽中间,十大门派中不少人动了怜香惜玉
之心,于是借口春水剑派曾经是十大门派之一,联名提议让春水剑派坐进东面一
侧为挑战者准备的温暖安静的棚子里,只是这个提议立刻就被主持人百晓生否决
了,说十大有十大的特权,挑战者有挑战者的特权,这是身为武林中人应有的自
觉,如果想享受这些特权的话,那就来争夺十大的席位吧,于是十大就立刻闭紧
了自己的嘴巴。

  十大果然没看错,让我难以忍受的确实是周围坐着的这些粗鲁汉子,他们贪
婪而好色的目光不时落在我身边的四大美女身上。

  我不知道是这帮混帐忘性太大,忘记了本少爷的霹雳手段,还是色欲熏心,
冲昏了他们的头脑,总之这些人的目光越来越肆无忌惮。

  刚听到武舞说话,就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搭腔道:“所谓顺位战,就是十
大门派排定位次的比武了,若是哪个门派对自己的排名不满,就可以逐级向上挑
战,直至失败为止。顺位战之后,就是榜外门派的候补战,候补战的头名才可以
向十大门派的最后一名挑战,那就是夺位战了。”

  其实这家伙解说的还真得头头是道,只是武舞已经看出我脸上的不豫,便冷
冷地道了一句:“谁用你多嘴了!”

  武舞本就刁蛮,此刻更有着颐指气使的味道,不过此刻看在我眼里却颇有些
可爱,倒是那汉子脸上挂不住了,刚想出口反驳,却正碰上我如雷似电的目光,
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功与眼前这个传说中的魔门弟子相差太多,讪讪坐下。

  东面前七个棚子每个棚子里只零星坐了一两人,只是后三个棚子里的每一个
都达到了茶话会所规定的最大人数——七人,显然这三家门派都做好了比武的准
备。

  “练无双,我怎么找不到练无双呢?”

  在恒山派的棚子里寻找慕名已久的她,恐怕是我目前两件感兴趣的事情之一
了,只是我把棚子里的七人来来回回看了两遍,也没有发现这个江湖绝色榜上排
名第六的美女。

  当然,并不是说棚子里没有美女,风华绝代、嫁为人妇之后尤胜女儿身的齐
萝正坐在师尊练青霓的身后,而她旁边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只是当我身旁
那些粗线条的家伙们还在争论这女子究竟是不是练无双、江湖绝色榜的第五名究
竟比第六名美艳多少的时候,我已经认出她就是与李思偷情的静闲,虽然她比我
在西湖遇到的时候还要亮丽几分。

  连齐萝都赶来为师门尽力,练无双,这个恒山掌门的亲侄女,名人录里排名
六十七的门中第二高手,却怎么不见了踪迹!?究竟什么事情比得上师门进入十
大重要呢?还是练无双…其实和齐萝是同一个人?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细想一下,凡是齐萝出现的场合,我都没有
见过练无双,可传说中,这对师姐妹的感情可是好的很呀!

  难道齐萝是齐放与练青霓的女儿,练无双只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可天真烂
漫的齐萝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来扮演两个角色,百晓生又岂是容易哄骗之人!

  想到这儿,我便把这个猜测否决了,只是这猜测却开启了我的思路,莫非就
像我装扮王谡一样,练无双也有另外一重身分,而那个身分让她无法现身武林茶
话会不成?

  内心颇有些失望的我把目光投向了鹰爪门的棚子里,那里除了不知什么时候
赶到这里的司马长空和那个饶舌的宋维长之外,还有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正是
已经成为同盟会总管协理的李岐山。

  在报名表里看到鹰爪门的名字,我就知道大江盟将派出得力干将暗助它一臂
之力,否则以它目前将不过两员、兵不足十人的实力,想在十大中站稳脚跟,就
有如痴人说梦一般,只是原本预料来人应该是那个来历不明的李思,没想到却是
李岐山。

  难道他在同盟会总舵又显露了什么特别的武功吗?我心中暗自揣测。

  我一时还无法得到答案。因为鹰爪门挑战漕帮竟是雷声大雨点小,司马长空
与李展的武功就在伯仲之间,甚至李展还要强一点,没有二三十招,两人绝难分
出胜负来,而按照顺位战的比武规则,凡是超过十五招未分出胜负的一律以平局
论处。

  至于漕帮副帮主“混龙”何庆与宋维长的武功差距就更小了,两人在名人录
上的位置仅仅相差一位,恐怕打上一天一夜才能分出高下,两场平局之后,司马
长空竟意外地弃权余下的三场,李岐山连出场亮相的机会都没有!

  当司马长空摆出弃权的牌子后,漕帮与江北同盟的弟子们顿时欢声雷动,有
鹰爪门垫底,漕帮跻身十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接着人群中就有人喊出了
“挑战恒山!”、“把恒山打回老家去!”、“女人只能在下面!”之类的口号,
这喊声原本只是涓涓细流,只是口号的内容大得江北众人之心,便顿时汇集成海,
不一会儿,就听数百名江北弟子一起振臂高呼:“挑战恒山,漕帮必胜!”就连
围在四周看热闹的龙潭镇的居民和来往行商也跟着呼喊起来。

  李展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感染得热血沸腾起来,他朗声道:“白先生,我漕帮
要顺应民意,挑战恒山!”

  此刻,就连同盟会的人也鼓噪起来。因为漕帮刚刚经过一场剧斗,按例要休
息一个时辰,于是台上歇战,台下两帮势力却不甘寂寞地打起嘴仗来。

  而不管是黑道白道,骂起人来却是相差无几,不堪入耳的漫骂声此起彼伏,
几乎每个人的老母都被对方问候了十几次。

  当双方已经开始涉及彼此的老二和小妹妹,萧潇、玲珑四女那满脸窘意渐渐
变成怒意的时候,我也忍不下去了,喝道:“够了!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刻意用佛门狮子吼发出的喝声不啻是一声惊雷,让周围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众人都用一种不甘心的奇怪眼神望着我,半天才听有人带着浓重蜀音的官话骂骂
咧咧地道:“格老子,嫌吵?有本事坐到对面哈子去呀,在这儿冲啥壳子打啥屁!”

  我目光腾地射了过去,越过了几个人的脑袋,落在了一个粗鲁汉子身上。只
是我目光经过的那几人甫一看到那双彷佛太阳一般明亮的眼睛,就忙不迭地躲开
我的眼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目光中其实还隐含着一分感激。

  老兄,我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这样的话当然只能在我心里说说而已,我嘴上说的那句“你说什么!?”在
别人听来简直就像是从地狱发出的声音,竟比这刺骨的北风还要阴森。

  可那老兄还真是配合哩,直让这出戏唱得如同排练了千百次一般:“格老子
说的就是你,怎么着!瓜娃子你要真是根鸡巴倒给老子雄起一竿子,抢个十大门
派的位子回来看看哪,惊风活扯的吼啥子吼!”

  那汉子显然不认得我,又是个粗心的人,全然没有见到别人拚命给他使的眼
色,扯着嗓子嚷道,末了还像狗熊一般的嚎了一嗓子。

  周围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特别是那些参加了齐萝婚礼的人士,他们当初或
者看到或者听说了我那冲冠一怒的威力,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作为当事人的
我却意外地陷入了沉默,之后竟然索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汉子越发得意:“瓜娃子”、“虾子”、“丢人现眼的瘟猪”之类的骂声
不绝于耳,骂到了兴奋处更是吐沫星子乱飞;而相应的,我的脸色自然也就越来
越坏,直到那汉子的同伴死命把他拖到棚外,里面才安静下来,众人都在恐惧中
等待着一座火山的爆发。

  “这位仁兄…说的都是实话呀!”

  我突然展颜一笑,这当然是我发自内心的笑容,遇到了这么一个配合默契的
群众演员,我心里怎能不高兴呢?至于这小子,恐怕有十几个门派等着掐死他吧,
鹰爪门、百花帮、谭家…

  在别人眼中,我的笑容简直如同恶魔的笑容一般,在他们心中涌上来的第一
个念头一定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因为距离上的原因,西面棚子里的人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在
我一声怒喝之后,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渐渐平息了,那么东面棚子也不会有什么大
事发生吧!

  或许是百晓生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与分析,他从没想到在顺位战中一个门派需
要连续作战,于是这室外寒冬里的等候就成了众人诅咒的对象。

  一个时辰终于过去了,李展的体力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抱着一口三尺三的
秋水雁翎刀,施施然走上擂台,擂台上,他的对手练青霓肃然而立正等候着他。

  年少时代的练定然是个不逊于无瑕、萧潇的美女,就算是岁月无情,现在的
她看起来依然风韵犹存,猎猎寒风吹动她的夹袄,隐约显露出来的曲线甚至依旧
玲珑。

  其实这场比武换一个场地进行的话,胜负已经分明。不过眼中因为比武的规
则倒生出一丝悬念,李展究竟能不能支持十五招,把败局拖成平局呢?

  东面棚子里已经开始下注了,平局的赔率是一赔十,而练青霓胜则是一百赔
一,换句话来说,就是你下注一百两买练青霓赢的话,到头来赢得的银子不过区
区一两,而庄家还要抽二成的佣金,所以大多数人都抱着赌一把的念头纷纷在平
局上押上了一、二两银子。

  “小富,你怎么会把赔率定的这么准确?”调整好心态的我见到庄家竟是龙
潭镇的保甲富来坷,不禁有些好奇。

  “嘿嘿,昨天白大人来小店喝酒,喝得有点高了,结帐的时候,说给的是银
票,可却是这么一张纸。”

  接过那张纸,看两眼我就顿时来了兴趣,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页,
从第一行的排帮司空不群到后面一行的少林空离,正好是名人录第二十一到第三
十名这十个人的资料,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记载了一大串的事迹,行与行之间的
留白处都写满了批注,而况天和高光祖的名字竟被朱笔圈了起来,像是说明这两
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该是江湖名人录的源文件了吧,只是白澜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如此不小
心把这么重要的资料当作银票了呢?我心中顿时狐疑起来,仔细看上面记载的内
容,果然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这十个人的名字旁边都标着一个数字,比如页首的司空不群是七十,而页尾
的空离则是六十四,这显然不是他们在江湖名人录里的排名数字,半天我才反应
过来,原来竟是百晓生把众人的武功给量化了!

  我一时还无法弄清这些数字会给武林带来什么影响,不过按照富来坷的说法,
这些数字实在是太有用处了,比如如果司空不群与空离比武的话,司马不群的武
功数值比空离高六分,那每个回合空离的武功分值就要降低六分,用六十四除以
六,也就是说十一二个回合空离就一定要认输了,他就是根据这个道理来推断李
展与练青霓的比试结果的。

  就这么简单吗?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朴素的思想往往能印证深刻的哲理,
而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深有体会了。

  不过这数字只是我的发现中的一部分,那批注里洋洋大观的,既有像练青霓
和慕容仲达名字旁边批注的“疑武功有精进”这样的推论,也有像第二十七名鱼
少言名下的“又一年了,此人资料还是寥寥”这样的感慨。

  更有甚者,那高光祖的名字虽然和况天一样圈了一个朱圈,可他名字旁边却
有一个看起来既像是句号又像是问号的小红点,似乎在隐约暗示着主人对他死亡
的怀疑。

  这样的一份资料若是落入江湖人之手,该会引起怎样的波澜,白澜该一清二
楚吧!我跟小富要下了这张纸,暗忖,如果这是白澜故意为之,他该有后续的动
作吧!

  台上的比武不仅印证了白澜的推断,也间接证实了富来坷那朴素的思想果然
有闪光之处。

  紫冥剑在手,练青霓不仅把恒山剑法的飘逸灵动发挥的淋漓尽致,就连内力
似乎也远在李展之上,仅仅六个回合,李展就已告不支,只见练青霓的紫冥剑光
将李展团团围绕,似乎就要伤了他的时候,漕帮突然有人喊道:“这一阵,漕帮
认输了!”

  这结局其实并不出乎大家的预料,不过还是有人发起了牢骚:“这帮白道才
奸诈呢,鹰爪门明知道打不过漕帮,也要帮恒山消耗消耗漕帮的体力,要不,李
帮主怎么能败得这么快!?”

  可同盟会弟子的一阵欢呼打断了牢骚声,在欢呼声中,齐萝上场了。

  虽然齐萝并未正式出徒行走江湖,之前也从未与他人有过一战,不过那些消
息灵通人士还是早早就把她的资料传遍了整个武林茶话会。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出身显赫的她早成了本届的亮点,而她与玲珑姐妹
的双双出嫁更是被那些江湖侠少们定为本年度最令人伤心的事件之一。

  面对这样纯真无邪的美女,就连素有混世魔王之称的漕帮副帮主“混龙”何
庆都有些缩手缩脚的,而齐萝显然并不想让自己的师父专美于前,恒山剑法在她
手里竟有另外一种空灵气象,虽然内力尚有不足,可还是让何庆没走上十招就败
下阵来。

  “咦,齐姐姐她比以前强了好多耶!”玉珑吃惊地道。

  “傻丫头,这就是嫁人的好处嘛!阴阳调和,内力自然而然就提高了,一些
平素做不到位的招式也能做出来了,武功岂能不提高!”

  我笑着在玉珑耳边道:“关于这一点,珑儿你该有很深刻的体会才对呀!”

  心中暗自把齐萝和玲珑比较了一下,她们的武功该在伯仲之间吧,就算玲珑
强一点,也极其有限。

  玉珑顿时绯红了脸,娇嗔了一眼,却微微点了点头。

  见恒山派第三场出战的是练青霓的大弟子静闲,东西两棚议论声四起,当然
这些议论都是关于练无双的。静闲却不为所动,干净俐落地拿下了第三场。

  恒山派完胜漕帮,这多多少少出乎众人的预料,众人议论纷纷之后得出了一
个结论,既然我们对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那就还是去相信百晓生吧,看看百晓
生排列的十大门派,是多么的正确与完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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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当众人还对恒山派出场的三大美女品头论足的时候,恒山派再度让人吃了一
惊。

  “挑战离别山庄?这丫挺的不是疯了吧!”不过,众人很快就发现离别山庄
的庄主萧别离并没有现身顺位战,在它的专属棚子里只坐着两个人,总管韩元济
和护法艾不同。

  “难道是恒山想占便宜?”江北同盟一些心急的汉子已经开骂了,却听练青
霓不紧不慢地道:“萧庄主的武功远在我之上,而韩总管的武功也胜齐萝一筹,
这两台胜负分明,没有必要再比试了,还是让我门下弟子静闲来向艾护法讨教一
番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恒山派竟是拿离别山庄来练兵的,联想到练青霓与齐放的
特殊关系,这或许还是一举两得的妙计,既让门下弟子增长了经验,又帮老情人
打探到了对手的虚实,换做我恐怕也会如此吧!

  不过,当看到静闲充分发挥了恒山剑法的另一面,以顽强的防守将比武拖到
了十招之后,我才对恒山刮目相看,如果加上那个杳无音信的练无双,就算是全
盛时期的鹰爪门恐怕也不是恒山的对手,练青霓能让这个已经没落了一百多年的
古老门派重新焕发青春,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清风真人,或许他更喜欢别人叫他练青峰,他和妹妹练青霓,加上或许是练
青峰私生子的宫难和或许是练青霓私生女的练无双,加上或许是练青峰的宠妾易
湄儿,再加上这些人背后的武当、恒山、百花帮,练家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想
到这些,就连我心中都隐隐生出一丝忧虑。

  恒山的完败不仅无损于它的形象,反倒让人看清了它坚实的实力。在人们的
心目中,已经把胜利者的花环戴在了恒山派的头上。

  当然,三场比试之后,还产生了另外一个胜利者,顺位战的结果再次印证了
百晓生那洞隐烛微的眼力。虽然一些刚出道的年轻人还意犹未尽,不过那些参加
过几次武林茶话会的老人立刻就教育他们,知足吧,光是顺位战就有三场争斗,
这可是前十一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呀!

  “乌拉——看候补战的报名去喽!”这些不知道疲倦的年轻人呼喊着冲回镇
子。

  漕帮和鹰爪门显露出来的实力让许多门派看到了希望,就像百花帮的帮主易
湄儿说的那样,只要前三台能拖住保平,后两台就有一半的机率击败对手,在各
派信心空前膨胀之后,鑫鑫客栈那间报名室的气氛也空前膨胀起来。

  “格老子的,俺乐山派报上名喽,俺乐山派报上名喽!”上午在棚子里对我
骂骂咧咧的那个粗鲁汉子边兴奋的叫嚷着边挥舞着一张小纸条从人群中挤出来,
当然无巧不成书地正看到一脸嘲笑的我。

  “为啥子你笑的瓜头瓜脑的?”他顿时收起笑容,上下打量着我。而他的同
伴顿时紧张起来,就想把他拉走,却被他一甩胳膊抡出老远,嘴上还骂骂咧咧地
道:“虾子,他不就是那个啥子王动吗!?”

  他还真属于稀有品种呀!

  我不相信他的同门朋友没有把我的英雄事迹告诉他,可他依然不畏强权、不
畏生死的与我搭讪,像他这样的品种早该在江湖上死绝了,没想到竟然让我遇上
了一个,心中涌起一股喜悦来,我立刻打消了日后从精神和肉体上消灭他的念头,
倒有心与他结交了,只是眼前还需要他这个配角和我一起把这出戏唱下去。

  “不过是报了个名而已…”我话只说了一半,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把另一半
都说出来了。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顷刻间全落在了我俩身上,气氛立刻变得
诡异起来。

  其实我一走进鑫鑫客栈,就让正准备报名的那些门派心中打起鼓来,他们都
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过,看我并没有走向报名处,而是去找鲁
卫,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而没多长时间,我就往外走了,似乎对报名参加候补战并没有兴趣,众人更
是庆幸起来,可就在这时,那个上午已经得罪过我这个小煞星的粗鲁汉子又出现
了。

  脑筋快一点的人已经隐约察觉到事态的发展很可能涉及到自己门派的利益,
具体来说,就是以王动为首的春水剑派在这个无名人士的漫骂挑拨下,为了证明
自己,毅然决然地参加候补战,去争夺他们已经放弃了的十大资格,从而使自己
门派多了一个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

  事态似乎正按着这些聪明人预料的方向发展,因为那个粗鲁的无名人士显然
并不聪明,他下面的话已经充分说明了他根本就没有预见事态发展方向的能力。

  “报名昨的啦!这说明我们乐山派有胆量,有信心!”他边费劲的用官话喊
道边握紧了斗大的拳头:“不像你们瘟猪子春水剑派,被人又杀又奸的之后还做
缩头乌龟!”

  他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我,一字一句地道:“缩——头——乌——龟!”

  他同伴估计现在已经后悔死了,为什么把他带来参加武林茶话会?为什么要
他来报名参加候补战?甚至为什么要把王动的身分告诉他呢?不告诉他春水剑派
的故事,或许他的言辞也不会这么激烈了吧!

  周围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因为我蓦地停下了向客栈外走动的步伐,头上
的那顶六合一统帽突然“啵”的一声四分五裂,碎片在北风中飞舞,打在茫然失
措的众人脸上,而就算是凛冽的寒风似乎也压制不住我燃烧的怒火了。

  “缩头乌龟?就让你见识一下缩头乌龟的厉害吧!”我迈步朝那汉子走去。

  我刻意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意让众人丝毫不怀疑我要杀了这无名汉子,当然事
件如果就此解决的话,众人自然乐见其成,不过,一只讨厌的苍蝇此刻突然站了
出来。

  “别情,这里是武林茶话会,禁止一切私斗!你不想成为武林公敌兼官府通
缉犯吧!?”

  百晓生从报名处探出个脑袋嚷道,而他的脑袋上方,一条横幅虽然被风吹得
歪七扭八的,可大致还能读出上面的内容来。

  “…武林十大,尊崇…象征。哼,那好吧,就让我们在候补战相见吧!”

  这件事的后果之一,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人是这样来看待我的,对于王
动,要么你别激怒他,因为他的兴趣并不在江湖上,而是在美女身上,通常就算
你在他身边杀个把人他都不会理会;要么你就激怒他,等他失去了冷静,你才能
战胜他。

  心情愉快的我带着萧潇玲珑武舞四女,踏着青石铺就的小路漫步在龙潭镇街
头,感受着小镇特有的喧嚣和温馨,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再坐在街边小铺,来一
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就着刚刚烤好的吊炉饼,觉得生活更是有滋有味。

  “动少好兴致呀!”

  我正和四女吃的开心,迎面走进了齐小天和宫难夫妇。玲珑见到齐萝,自然
开心异常,在我恭维了齐萝一番之后,小姐妹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跑到别的桌子上
去说悄悄话了,让三位男士有机会谈论正事。

  齐小天要了同样的羊汤和吊炉饼,一边把饼撕开放进汤里,一面笑道:“动
少,现在我可是越来越看不懂你喽!就拿武林茶话会来说,若是你安心江湖,那
么当初十大排名怎会少了春水剑派;若意在江湖之外,庙堂之上,你又怎会出现
在这龙潭镇呢?倒是现在弄得要打候补战,整个江湖都沸沸扬扬了。”

  齐小天显然还在分析我这些举动中的不合理处,而这些究竟是不是针对大江
盟和同盟会的阴谋。

  那边宫难却笑道:“这就是形势迫人,换做是我,也要冲冠一怒了!”

  “齐兄宫兄,你们是拿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当然不明白喽,事情怎么会这
么简单?”我哈哈大笑:“我先问上一问,江湖上说我是什么来着?”我笑道。

  “你是让我说实话呢?还是…”齐小天沉吟道,他听我说事情并不简单,眼
睛陡然一亮。

  “实话!”我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

  “嗯…江湖传言不可信,不过让我说,动少是君子中的淫贼,淫贼中的君子。”

  我一怔,齐小天竟说出这般有哲理的话来,这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既然
他有这样的觉悟,那就听听我震古烁今的高论吧!

  “其实,我就是个淫贼,当然不是花想容、杨威那种,严格说起来,他们根
本不能算做淫贼,充其量不过是个下三滥的蟊贼而已。一个合格的淫贼,要有潘
安般的容貌、子建般的文采、高强的武功、机灵的头脑,试问那些蟊贼哪一点符
合淫贼的特点!?只有我,才是江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一个淫贼!当你从淫贼的
角度去看待我的行为,你才会发现事实的真相,因为英雄要有英雄的人生,狗熊
要有狗熊的人生,淫贼当然要有淫贼的人生了!”

  “淫贼的人生?那是什么东西?”齐小天和宫难顿时陷入了思维混乱当中,
就连旁边的齐萝听到我这篇奇谈怪论都惊讶地叫出声来,只有玲珑想起了杭州楼
外楼与我的初遇,脸上露出甜蜜和会心的微笑。

  “所谓淫贼的人生,自然是和美女、特别是绝世美女密不可分的联系在一起。
究其一生,就是要让更多的美女获得快乐!齐兄,你可要小心了,我眼下的目标
可是魏柔魏仙子哟,如果不想让我这个淫贼得手的话,齐兄可要多多加油了!就
像齐萝小妹妹,既然嫁给了宫兄,那对我来说就只好忍痛放弃了,毕竟勾引有夫
之妇可是淫贼的大忌啊!”

  那边齐萝忍不住发出了抗议声,不过这种变相的恭维想来更容易勾起她心底
的涟漪吧!

  宫难也是哭笑不得,齐小天斟酌着词句道:“这么说,动少此番来龙潭镇竟
是为了接近魏仙子不成?”

  我赞许地点点头:“齐兄宫兄,其实你们都知道,我对江湖并没有多少兴趣,
美女和金钱才是我追求的目标,十大门派这顶帽子对我来说原本还不如一锭元宝
可爱。所以并不是我王动视名利如粪土,实在是兴趣不同呀!因此当初我就像掸
掉我身上的尘土一般就把十大的名号扔到一边去了。”

  齐放和宫难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可当我坐进东面那个乌烟瘴气的大棚子里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与魏仙子
的距离彷佛有十万八千里,做十大还有可以接近魏仙子的好处,我怎么以前没有
发现呢?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能放弃十大呀!”

  齐小天此时怕是把百晓生骂了个狗血喷头吧,而他在享受十大特权的时候恐
怕也没想到这特权竟然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刺激。

  “难道动少当时就后悔了?”

  “不错!我当时就在想,看来我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呀!怎么就把十大拱
手相让了呢?不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只能肚子里生生闷气而已。”

  “于是乐山派胡大海的公然挑衅就正合你的心意了!”

  “非也!”我摇摇头,正色道:“淫贼也有淫贼的尊严,就算没有魏仙子这
个因素,我也会为了春水剑派的荣誉而战!”

  齐小天只能感叹天意如斯了。宫难却笑道:“淫贼的尊严,还有淫贼的人生,
不知道淫贼还有什么呢?”

  “当然就是淫贼的人格了!虽然不够高尚,可像下春药那种下三滥的勾当,
绝对是与淫贼无缘的!得不到美女的心,光得到了一副身板子,就算她比西子昭
君美上一万倍,又有什么意义呢?”

  “动少还真是淫贼中的君子啊!”齐小天感叹了一句,随即豪气十足地道:
“好!那小天就接受动少的挑战,看最后谁能赢得魏仙子的芳心!”

  “好,这才是少盟主应有的气概,不过,齐兄可要提防,从现在开始,魏仙
子的身边或许随时都会出现一个淫贼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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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你主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了,江湖上有多少人盯着我的一举
一动,若是没有合适的借口,我怎么去接近魏柔呢?”我轻抚着偎在怀里的玉玲
那细腻的肩头解释道。

  “那…主子也不用说自己是淫贼呀!”身后玉珑赤裸的娇躯紧紧贴着我的背,
右手埋在我的两腿之间,正与那只独角龙王一起享受着她姐姐高潮后的余韵。

  “淫贼也是高尚的职业。”我察觉玉玲蜜壶里的悸动渐渐弱了下去,轻轻一
转身,只听“波”的一声轻响,我的分身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

  “当然,很多人偷换了淫贼的概念,认为淫贼是无耻下流卑鄙的典范,不过,
这样也好,一来咱们作些卑鄙无耻的事情就变成了理所应当,而一旦作些好事,
立刻就会把别人的眼球吸引过来;二来那些心思单纯的美女们通常都是母性十足,
当她们在一个混蛋身上发现这样那样的优点之后,就会觉得这个混蛋其实是可以
被救赎的,这时她们身上的那种母性就会无可救药的发作起来,她们会用所有的
爱心来换得你的浪子回头,嘿嘿,这样一来,事情不是简单了许多?”

  “主子,你…真是坏死啦…”

  玉珑的双腿被我高高的举起,烛光里她两腿间已经晶莹一片,彷佛绽开牡丹
一般的私处像是在迎接自己高贵的君王,激动的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本少爷这么辛苦地耕种,却没有结出果实呢?”我壮大的分身一下
子刺进了玉珑的身体,她明亮的眼睛顿时变得迷离起来。

  小姐妹在一起什么都说,听到齐萝已经怀孕,玲珑简直要羡慕死了,刚回到
刘伶醉,便腻在了我身上。

  只是我也奇怪起来,要说当初和萧潇、苏瑾的时候是自己控制不在一些特殊
的日子与她们欢好,她们无法怀孕还说得过去,可眼下的我已经没有丝毫顾虑了,
为什么只有无瑕怀上了我的孩子呢?

  看来,回去还真要和无瑕好好讨论讨论了。

  等云收雨散,玉珑在神驰意飞之计还没忘把腿蜷在胸前,似乎是想让我播撒
的种子尽可能的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这副模样落在蹑手蹑脚走进来的萧潇眼中,
她不由得噗哧一笑。

  “萧潇姐姐…”不知是高潮的余韵还是心生羞意,玉珑脸上一片陀红:“人
家着急嘛…”

  “那…”萧潇眼珠一转,伏在玉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玉珑脸上虽是半信半
疑,可眼中却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彩,她害羞地望了一眼我半软的小弟弟,又
拉住萧潇在她耳边央求着什么,萧潇微微一笑,转过身伏在我胯下,将满是白浊
液体的分身含进了嘴里。

  “呼…”

  萧潇实在是太了解我了,饶是我刚刚发泄过,独角龙王还是很快挺直壮大起
来,萧潇给我使了个眼色,那张小嘴将独角龙王慢慢引向玉珑那依旧微微翕动的
私处:“主子,把玉珑妹妹这儿塞住才能让她怀上小宝宝呀!”

  “是吗?”我随口问道,不过转眼我就明白这其实只是萧潇的恶作剧而已,
看玉珑流出近乡情怯般的眼神,我不忍心说破,一挺身,独角龙王再度投进了那
濡腻的蜜壶中。

  就这样趴在玉珑的身上听萧潇的报告,老马车行送来高七的消息,他从京城
返回,已经到扬州,来信请示扬州是否有事要办。

  “让他直接回苏州吧,我再给六娘写封信,让老马车行尽快送到苏州。”

  这届武林茶话会与往届截然不同,光是候补战眼下知道肯定要参加的就有三
十多个门派,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原本两日就可结束的候补战或许延长一倍时
间也比不完,如此一来,就算我背生双翅也很难赶上殷老爷子五十五岁的寿宴,
贺礼看来只有让高七送去了。

  放下殷乘黄的寿宴,我又想起了另一位泰山大人萧别离,转过年,就该是他
的寿辰了,萧潇出嫁并没有邀请他,不过天伦之情岂容泯灭,我也该去拜会他老
人家了。

  等我把这个决定小声告诉萧潇的时候,她脸上顿时涌起了一股复杂的表情,
轻轻地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口,几滴晶莹的泪珠随即落在了我的胳膊上。

  候补战的规则是江湖公认的公正与完美,双败淘汰制让每一个门派都不至于
因为一场意外的失利而丧失了挑战资格,这也保证了每一位选手都能在一种平静
的心理状态下出战,而这正是把自己武功发挥到极致的关键因素之一。

  其中唯一的瑕疵或许就是那个抽签制了,因为并不是每一届参加候补战的门
派数都是二的整数次幂。

  就拿本届来说,参加候补战的三十七个门派中必定要有一个门派轮空,剩下
的三十六个捉对厮杀,获胜的十八个门派留在胜者组里,失败的则留在败者组里,
而那个先期抽出的幸运门派就直接留在了胜者组。

  此时胜者组就有十九个门派,同样抽出一个幸运儿之后,剩下的十八个门派
进行比武,胜出的九个门派加上那个幸运儿一共十个门派继续留在胜者组,输掉
的九个门派则被打入败者组,而败者组的十八个门派此时也经过一轮厮杀,负者
因为已经失利了两场被淘汰出局,而胜者与从胜者组淘汰下来的门派一共十八个
门派组成了新的败者组。

  依此类推,再经过四轮,胜者组将决出本组最终的胜利者,而此时被打入败
者组的门派与败者组幸存的三个门派再经过两轮的角逐,决出败者组的前两名来,
之后败者组的第二名将成为候补战的第三名,而胜者组与败者组的优胜者之间再
要比武一场,胜者就是本届候补战的第一名,负者就是第二名。

  如果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只经过两场比武就夺得候补战的头名,不过,这既
然是老天的眷顾,加上那两战战胜的都是经过几轮厮杀才存留下来的强者,这头
名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当然,候补战中还有许多小规则,比如曾经比试过的两队若再次相遇,则不
再进行比试,而以第一次比武结果为准;一场比武一旦有一方领先三局,比武即
告结束等等,这些都是为了让候补战不至于冗长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毕竟十大
门派中最惊心动魄的可是夺位战。

  然而,这一届武林茶话会显然要把以往的传统全部颠覆,别说三十七个门派
参加候补战已经是空前绝后的记录,就连百晓生也没有想到江湖还真是卧虎藏龙!

  当我拿到第一轮对阵表的时候,我并没有关心我的对手,一个地处西南边陲
的神秘门派苗疆五毒教,倒是因为看到了铁剑门的名字而皱了一下眉头。

  其实五毒教的名声也曾显赫一时,但无论武功与用毒,她们都玩不过唐门,
被唐门打压近百年之后,已经没落了,只有据称是万蛊之王的情蛊还留在江湖的
传说里。

  可对我来说,五毒教那层神秘的面纱早被老师阳明公给撕破了,他老人家在
先帝正德元年因为触怒了权臣刘谨,被谪贵州龙场做驿丞,一待就是三年,龙场
正是五毒教的大本营,它的底细早被老师摸的一清二楚,甚至连那情蛊的秘密他
都晓得,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和五毒教的姑娘们有着某种不正当的关系。

  倒是铁剑门让我想起了那晚去秦楼搭救万里流的那几个黑衣人。那几人的武
功颇为不俗,而且显然不是铁剑门的弟子,铁剑门参战,这几人会不会暗中襄助
呢?

  如果是的话,那么此番铁剑派争夺十大名头,是不是出于为了替这些人寻找
一个合适的身分行走江湖这个目的呢?

  上午的比试只有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江北谭家与江南七星门提前相遇了,
谭玉碎的谭家飞花逐月腿完全压制住了樊津鹏的七星剑法,仅用四招便一脚将樊
踢下擂台。

  而新入门的谭夫人岳幽影更是只用了两个回合就搞定了对手,加上第三台谭
玉宇苦战十三招击败了七星门的奇兵,一时间谭家声威大振,就连开设赌局坐庄
的刘伶醉饭庄都迅速把谭家进入候补战三甲的赔率由二赔七调整为三赔五。

  上午顺利胜出的知名门派还有江南奇门和江北的一字正教,至于那个幸运的
门派却是实力不俗的百花帮。

  西南的乐山派也击败了一个不太有名的门派得以继续留在胜者组里,我这才
知道那个胡大海是乐山派的第二高手,他在挨了对手几剑之后一拳将对手打下了
擂台,而那人至今昏迷不醒。

  我和十大门派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并没有出现在比武的现场。在每场比武之
后,都有富来坷的伙计把结果传递到刘伶醉来,由我点评之后,再送到现场来调
整各门派的赔率。

  “王大人,能不能和白大人商量商量,把武林茶话会的举办地永久地固定在
龙潭镇呢?”富来坷数着银票笑道:“如果再把时间提前两三个月,就更理想了,
那时候的江南秋高气爽的,正是旅游的好时候,这样的比武该吸引多少游客,赚
多少银子呀!”

  “哼,龙潭镇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小富,你的目光应该放
远些,周围的应天、镇江不比龙潭镇强上百倍吗?”

  富来坷是个颇有经商天分的生意人,只是龙潭镇太小,限制了他的发挥,而
我秦楼如果想扩张的话,定然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材,于是趁机开导他。

  “城里的人都精明的很哩,再说大官太多…”

  “不是有我在吗?”我微微一笑道。

  “哈哈哈,小的早就明白,官商勾结,可是无往而不利的呀!”富来坷想到
了今后的美好前景,忍不住傻笑起来。

  “别情在吗?”笑声中,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而又威严的声音。

  “唐佐,你怎么来龙潭镇了?”我听竟是沉希仪的声音,一下子从床上蹦起
来,开门一看,果然是一身戎装的他!

  富来坷一见是官,忙张罗酒菜去了。

  我见沉希仪盔甲外罩的棉袍上绣着熊罴,知道他升了官,便道了恭喜。

  沉希仪笑道:“你消息倒挺灵通的,是不是与桂大人有书信来往?”

  我指了指他胸前,他才知道是自己的补子泄了底,之后便告诉我他已经调任
南京中军都督府断事官了,正在上任的路上,路过苏州的时候去竹园访我不遇,
才知道我在龙潭镇,便过来寻我。

  “那可是南京五军都督府幕僚群中最重要的职位之一呀!”我不禁替他高兴,
他的新职位虽然只是正五品,比之他被贬之前的从三品京卫都指挥同知还差了好
几级,可南京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中唯有中军才有断事官,故而中军
都督府断事官便总掌南京五军之刑狱,被人称为五军断事官,权柄极重,眼下恐
怕就连武承恩都不敢轻易开罪于他。

  听沉希仪把升迁的经过说了一番我就大致推断出事情的真相,桂萼在朝中欲
拉拢军方,便要替被杨廷和打压的军方人士翻案,首先想到的几人当中,就有这
位含冤被贬的当朝名将,正好南京守备兼中军都督府都督魏国公徐甫来京见谒,
而徐甫正是沈希仪父亲的老上司,十分了解沈的为人,便向皇上要了他去南京替
自己整顿军纪。

  “真是上苍佑我!”我心中暗自欢喜,南京五军都督府管辖着数省兵马,其
中扬州、镇江、苏州、杭州诸卫皆受其节制,可以说若是有必要的话,沉希仪将
是我绝强的奥援。

  “嫂夫人和希珏妹子呢?”

  “还在杭州呢!你嫂子身子弱,又有身孕,这大冷天的我哪敢让她上路,希
珏也留下来照顾她嫂子了。”说着,他打了我一拳,笑道:“还没谢谢你替我送
来一个佳人呢!”

  “喂,唐佐,慧妍可是我送过去服侍嫂子的,你怎么监守自盗了?”

  沉希仪哈哈笑道:“别情,你这话恐怕连希珏都不相信,不过,就算是送给
你嫂子的,你嫂子那么贤惠的人,知道你哥哥现在正憋的慌,岂有不让她侍寝之
礼?”

  我一努嘴,示意他别说了,而里屋已经传来了细细的笑声。

  沉希仪老脸微微一红,朝身后一摆手,喊了一声:“慧妍,快进来吧!”

  话音甫落,从楼下上来一女,头戴翠角冠,金珠花钗,着一身水绿色阔袖棉
袄,披着销金大杂花霞帔,正儿八经一个五品宜人的打扮,把一个面似桃花的俏
丽佳人打扮得越发富贵起来,正是秦楼七女中的慧妍。

  “见过动少爷。”慧妍袅袅下拜道,只是粉脸隐约透出一抹陀红来,也不知
道是不是记起了秦楼那甜美而荒唐的一夜。

  “你该叫叔叔才是。”我笑着纠正道,沉希仪也点头称是,眼中满是溺爱之
色。其实看到慧妍身上的那副诰命,我就知道沉希仪对慧妍该是多么宠爱,皇上
下旨擢升他的时候,兵部吏部肯定已经有慧妍的资料了,而他没有通知我娶妾,
显然也是怕我笑他心急。

  慧妍改了称呼,和萧潇四女去里屋说悄悄话去了。好酒好菜流水似的送上来,
兄弟俩开怀畅饮。

  问了近来的状况后,得知白澜、陆眉公与鲁卫在这儿,他眉头一皱道:“本
来该见鲁公一面的,只是与白澜陆、眉公不熟,就下次吧!”

  听他的口气该是与白陆二人相识。陆眉公久居京城,曾经做过北城兵马司的
副指挥,而京卫偶尔也协助五城兵马司缉捕盗贼,两人相识自不奇怪,可听说白
澜中进士之后便离开京城来到应天,而那时候沉希仪还在广西跟着他老爹一起剿
匪呢,怎么会认识他呢?

  “说起来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沉希仪颇有些感慨道:“我刚到京城不
久,就协助顺天府调查一桩邪教案,认识了当时的教坊司右韶舞宁白儿。说起来,
她一点儿都不比老弟身边的几位弟妹差,在京城提起她的大名,就像在江南提起
琴歌双绝一般。”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俊朗的脸上竟闪过短暂的痴迷神色。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所言非虚,而看来他与这个宁白儿似乎该有一段感情。

  “别情,我只是自作多情而已,宁姑娘的心上人就是这位白澜兄,我就是在
宁姑娘那儿见过他两次,他也知道我暗恋宁姑娘的事情。”

  “原来白澜竟是大哥你的情敌,干脆我找人把他做了!”我开玩笑道,心下
却恍然,既然白澜是朝廷控制江湖的总负责人,那么回京面谒皇上汇报工作也是
理所应当的事情,沉希仪就是这时候与他会面的。只是,白澜的妻子身分特殊,
和这个宁白儿能有什么结果呢?

  沉希仪瞪了我一眼,旋即又轻叹一声:“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
城!”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滑石滩大破贼兵的武勇,倒像是个多愁善感的书生。一
个“情”字,真有无穷魔力。

  我也干了一杯酒,笑道:“大哥你终有回京的一天,只是时间短长而已。听
说徐公爷是个老好人,这里的军纪就有些涣散,现在他要整顿军纪,断不肯放你
离去的。”

  “说得也是。”他一边点头一边笑道:“说来好笑,就在我快离开杭州的时
候,大江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齐放亲自送来两千两的仪程,被我严辞回
绝了,这等势利之徒,看着着实可厌!”

  “夫天下以市道交,富贵则多士,贫贱则寡友,理固如此,唐佐你也别太苛
责齐放了。”心中却暗暗惊疑,沉希仪并不是个张扬的人,军中或许知道他升迁
的消息,可地方上就不一定了,齐放是不是开始接近军方人士以获得奥援呢?

  “别情你就不同。赠金馈银,都是我沈唐佐落魄之时…”

  我忙打断他的话:“我可没贿赂你啊!朋友之间有点金钱往来理所应当,你
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有钱的时候快还给我!”

  沉希仪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我掏出二千两银票递给他,道:“其实齐放那
银子对你来说还真是雪中送炭吧,你是五军断事官,就是军中御史,军中那些贪
官污吏们最想拉拢腐蚀的就是你,你身边若是没点银子做后盾,保不准哪天鬼迷
心窍就见钱眼开了,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对你来说,你手中有了大把
银子,才不会去贪污,面对那些贪官污吏才能理直气壮!”

  “别情,我真服了你这张嘴,能把歪理说成真理。”话虽这么说,却把银票
接了过去,叹道:“其实看到齐放那两千两银子,我还真有点心动。杭州不比应
天,应天毕竟是南京,什么都贵,我实在不忍心你嫂子、慧妍她们再跟我受苦了。”

  沉希仪在宦海的起伏跌宕让他看明白了人情冷暖,原本要做一个纯粹军人的
他思想也发生了变化,当然,这种变化对我来说是十分可喜的,因为以他出色的
军事才华,一旦与潮流合拍,就等于踏上了飞黄腾达之路,我的任务就是要把这
条路变成一条通天之衢,剩下的只是用与他在落魄时建立起来的友情,加上慧妍
的情丝牢牢地把我们拴在一起就万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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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30 1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