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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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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老鲁,我要全面监视宋廷之,你那儿有没有机灵点的兄弟?”

  早晨回到苏州,我甚至没在竹园停留,便直接来到了巡检司,招回了日夜监
视霁月斋的那两个弟兄仔细询问了这段时间霁月斋的动静,可霁月斋一切如常,
弟兄们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像珠宝这种东西,既小又方便携带,而苏州又不是霁月斋的总舵,它的大档
手最近也几乎全部调到了杭州,想来所有走私进来的珠宝原料都该集中在杭州了,
想在苏州查出点毛病还真是困难。

  “就算霁月斋是宝大祥的竞争对手,你也犯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吧!”鲁卫一
头雾水地问道:“再说,这几天老哥我手底下的弟兄都已经忙得打不开点儿了。”

  “宋很可能有江湖背景。”

  我一句话就让鲁卫坐直了身板,瞪着我良久,突然笑道:“看来我的收山之
作就落在此人的身上了!”

  鲁卫立刻叫来了心腹副手李农和另外一个貌不出众的汉子,吩咐他俩把手中
案子交给别人,从即日起开始对宋廷之展开侦察,但要保持绝对机密,待宋再来
苏州以后即实行全程跟踪,必要时哪怕天涯海角也要相随。

  我给了李农二千两银子,叮嘱他我只要宋廷之的行踪,让他不要顾忌钱的问
题,而鲁卫也发出了绝密快报给南直隶总捕苏耀、杭州通判李之扬和扬州总捕瞿
化,请求三府密切关注宋的一举一动。

  给霁月斋布下了天罗地网之后,我才松了口气,看看已是午时,我便要拉着
鲁卫去吃酒,鲁卫却让人在衙门旁边的小酒馆里简单要了两个小菜,把手下人都
支走,才一脸正色地道:“老弟,杭州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一怔,才想起苏州杭州虽然相距不远,却是分属两省,消息向来传递不畅,
怪不得到现在鲁卫还没接到消息。

  把大江同盟会的成立和那些古怪的黑衣人自杀性的袭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鲁卫才明白了个大概:“难怪最近两天通过苏州南来北往的江湖人骤然增多,原
来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准备开战了。老弟,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大江盟的鹰击堂
堂主齐功和慕容世家的总管慕容仲达都已经住进了秦楼,两人包住的别院仅有一
墙之隔啊!”

  其实秦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从原先单纯的妓院赌馆渐渐多了客栈酒
楼,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不知是因为苏瑾、孙妙吸引了大批的学子,还是因为老马车行上的小册子让
那些懒人懒得再去找别的住宿之地,反正最近一家子一家子进出秦楼的客人多了
起来,特别是有凤来仪楼,几乎成了苏州政商两界大老宴请宾朋的主要场所,大
江盟和慕容世家下榻于此并不奇怪,只是…

  “他妈的,难道秦楼再没有别的住处了吗?白秀她这是怎么安排的!?想看
打架呀!”我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不过眼珠很快就被桌上那张江浙两省的地形图
吸引过去了,地图不少地方画着红红蓝蓝的圈子,旁边还标注着慕容世家、大江
盟等武林门派的名字,甚至连快马堂这样的小门派都用极细小的正楷简单标了
“快马”两字,只有苏州那儿是用朱笔画了大大的一个圈,旁边却什么也没写。
这竟是一副江浙的武林形势图,鲁卫看来真是个有心人!

  他指着苏州道:“老弟你看,若大江盟真的有意与慕容世家开战的话,苏州
是绝好的战略要地,它可以极快地支持镇江、应天一线,又可方便地从杭州得到
后方的补给。”他边说边指点着地图。

  我的目光向上移到了镇江上,那儿被鲁卫在蓝圈之外又加了个红点,显然他
和我一样都认为这儿该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率先争夺的焦点了。

  镇江自古就是兵家要地,也是历次江湖争霸的几个主要大战场之一。大江盟
与慕容世家原本为了避免摩擦,或是有意掩盖自己的野心,都刻意放弃了在镇江
的利益,至少表面上如此。结果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镇江眼下被实力并不算强
大的漕帮所控制。

  不过虽然漕帮态度不甚明朗,可与大江盟结盟的排帮却在镇江拥有重要基地,
大江盟还是占了先手之利,若是能顺利掌控镇江,则北进再无后顾之忧,苏州自
然而然成为后防补给地;反之若是万一让慕容得到了它,则苏州也成了杭州的门
户。

  兵法有云:未算胜而先算败,苏州正是大江盟可进可退的最好选择,何况鲁
卫在苏州经营的铜墙铁壁此刻都成了大江盟的保护伞,除非慕容世家冒着被安上
造反名头的危险在苏州对大江盟展开攻势。

  怪不得大江盟住进了秦楼!可慕容仲达怎么也住进来了呢?难道他仅仅是贪
图苏州那张对他来说同样存在的保护伞,还是有其它的企图呢?一时间我真有些
胡涂了。

  “喂,齐兄、慕容兄,在下丑话说在前头,秦楼对我来说是赚钱的地方,对
两位老哥来说就是泡马子享受的地方,仅此而已!我可不想哪天看到有人横尸街
头。别的地方我管不着,若真在苏州搞出点什么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仔细老
子拿大逆律伺候你们!”

  “那是,动少就放心吧!”被我同时请到有凤来仪楼一间密室里的齐功和慕
容仲达满脸堆笑,异口同声地道。

  “真是的,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年活头呢?及时行乐还来不及呢!再
说,秦楼别院住一晚要一百两银子,不找个姑娘补偿补偿,我都替你们肉痛呢!”
我边往外走边嘻笑道,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两个对手。

  等一切都安稳了,我才回到了竹园。一进门就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原本就
不太宽敞的庭院里又移植过来几株高大的梧桐,而在西侧一堆花树掩映中隐约能
看到一个爬满青藤的暗门。

  六娘的动作好快呀!我知道她定是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把原来杨家的宅子收
拾妥当了。搂着满脸欢喜的萧潇,我推开暗门一看,里面假山丛立,水流潺潺,
亭台出没于花树丛中,果然是别有洞天!

  “这是给主子金屋藏娇的洞天福地。”萧潇巧笑道:“干娘她已经给这儿取
了个名字,说竹是树中君子,兰是花中君子,君子配君子,园子就叫做兰院了。”
她指着空白的匾额道:“就等主子题字了。”

  “六娘倒是雅兴不浅呀!”我笑道,跟在后面的喜子便说六奶奶这些日子都
在布置兰院,连秦楼都去得少了。

  “六奶奶?是干娘让你们这么叫的吗?”我一怔,竹园上下只有高七在我面
前这么称呼她,丫鬟仆妇们可都是叫她李嬷嬷的,这还是六娘特意让底下人这么
称呼她。

  喜子望着萧潇,萧潇解释道:“干娘在兰院里特地留下了五位师娘住的地方,
婢子想反正干娘的名字叫六娘,称呼六奶奶,一家人显得亲近些。干娘她就不坚
持了。”

  我一怔,难道六娘她不怕师娘们看出破绽吗?还是她有心公开和师父的关系
呢?正寻思间,假山后面已经转出玉家三女,她们先我回到竹园,这时怕是已经
把兰院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吧!

  “爷,这儿真像是个世外桃源呢!”玉珑天真地笑道。

  “你就是桃源里的仙女!”我拉着她的手笑道,只是心中暗自感慨,或许只
有等我完成师父的遗命,我才能真正享受这里的安逸吧!

  随口问起孙苏二女,萧潇说已经住进玲珑妹子原来住的地方了,我这才安下
心来,只是想起苏瑾身边出现的神秘青衣人在那天之后就不见了踪迹,心中未免
生出一丝疑虑。

  随着萧潇把园子粗粗走了一遍,却没发现六娘、解雨和武舞。

  “不对呀,我才从秦楼回来,没听白秀说她们三人到了秦楼,再说天还早着
呢!”

  萧潇真不愧是我最亲近的女人,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了我心中的疑问:“好象
是秦楼金满堂那里出了点事情,有人砸场子,六娘和解雨刚往那边去了;而武舞
头午就陪源姑娘去太监弄谦字房何定谦那儿了。”

  咦?我眉头一皱,十天前秦楼已经表演了它的霹雳手段是多么强悍,这人难
道不知道吗,怎么还敢在秦楼闹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原本想和萧潇好好云
雨一番以慰相思之苦,看来又要拖上个把时辰了,我心头不由暗恨起这个不知趣
儿的捣乱鬼来了。

  二度回转秦楼,金满堂里的战事已经到了尾声,在众人簇拥下的解雨春风得
意,相形之下她对面的那个三十七八岁的白净汉子脸色已是一片青白,他面前的
筹码只剩下了十几枚,算起来只有十几两银子的赌本了,胜负已是一目了然,只
是周围不见六娘的影子。

  “马鸣,亏你还是个成名人物呢?连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如!不就是十几两银
子输赢的事儿么,你倒是干脆点呀!”解雨转眼见到我进来,眼中倏地闪过一丝
惊喜,却又似漫不经心地朝我笑了笑,目光随即又回落到桌子上。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温小满一脸惭愧地快步走到我面前,说道:“少东家,今
天若不是解姑娘来,秦楼的牌子可就被小老儿给砸了。”

  “马鸣?是江湖人称”神仙手“的那个赌坛高手马鸣吗?”我问道,这些日
子在江湖行走,别的不说,百晓生名人录里的人物我倒是都记下来了,马鸣虽然
位居名人录的最后几位,可也称得上是个成名人物。

  “就是他!”温小满肯定地回道:“他只带了一百两银子,可连赢了小老儿
八把,被他赢去了一万多,多亏了解姑娘,一上来就赢回七把,看来马鸣心已经
怯了。”

  “我赌本不够了。”半晌马鸣才低声下气道:“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姑
娘就放我一马如何?”

  “咦?你赢的时候怎么没想放秦楼一马呀?”解雨嘲笑他道。

  穷寇莫追,这是战场与赌场通行的规矩,可解雨似乎是忘记了,而周围的赌
客果然有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马鸣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好!那我马某人就和你赌上一局,我这只左手虽
说没有右手值钱,折价一千两也不为过吧!我就全拿它做赌本了,赢了我也不要
银子,姑娘你就陪我一只手如何?”

  “一千两?你的手是金子做的呀!?再说,我要你那只破手作甚!要赌,赌
你这个人还差不多,若是你输了,罚你在金满堂帮工三年!”

  我这才明白解雨一直激怒马鸣的原因所在,不由对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
似乎并没有在意,可指着马鸣的细嫩小手上却渐渐透出一丝陀色来。

  “那若是姑娘输了呢?”

  “那我就赔你十万两银子!”

  于是金满堂里便响起了一片惊讶声,马鸣闻言身子一正,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把自己身前的牌九向桌子中央一推,道了声:“好!马某和你赌了!”说着吩咐
伙计垒牌。

  金满堂伙计垒牌的手法极其纯熟,上下飞舞间已把牌打得散了又散,之后飞
快地把牌垒齐,期间只用了几息时间,最是考赌客的眼力和记忆力。

  “我要切牌。”这是下家的权利,马鸣伸手用竹尺将三叠牌由头转到了尾。

  我心头一凛,这马鸣眼力不弱啊!他这一切牌,只要掷出双六来,拿到手的
便是一对地牌,这可是这副牌九里最大的组合了,而且下家先掷骰子,对于像马
鸣这样的高手来说,想要掷出个双六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解雨不会看不出其
中的奥妙吧!不过为何这丫头只是让马鸣亲自挑了副骰子,自己端详了那对骰子
一番,之后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呢?

  “豹子!”马鸣轻呼了一声,可随着那两粒骰子停止转动,朝上的一面竟是
一对四,从那里拿起的两张牌该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憋十了。

  马鸣脸上顿时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嚷道:“你
作弊!”

  屋子里立刻哗然一片,却见解雨好整以暇地道:“马鸣,愿赌服输,骰子可
是你自己选的,再血口喷人,仔细姑奶奶送你见官!”

  又朝坐在一旁观战的一位老者道:“李先生,你是苏州城里的名人,这骰子
就在桌子上谁也没动,您刨开它让大家看看,这骰子究竟有没有问题!”说着递
给李老先生一把锋利的雕刀。李老先生一切,那骰子里当真什么也没有。

  我仔细一回忆她的动作,便恍然大悟,心中暗笑,好个解雨,竟把我教训她
的把戏现学现卖用在了马鸣身上!

  想来马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小姑奶奶竟有一身出色的武功,举手间竟能将
骰子的一面磨去少许,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消灭了罪证。

  “好聪明伶俐的女孩儿!”我心中暗赞:“难道真是她吗?”在杭州被唐三
藏教育了一番之后就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马鸣垂头丧气地傻站在那里,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而旁边的人已经
开始起哄,要他兑现自己的诺言。

  “不就三年吗!?三年以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马鸣憋了半晌,突然吼
道。接着,身子一动,正抓住了那个垒牌的伙计,顺手把他的制服剥下来换上,
来到解雨的面前嚷道:“这回你该满意了吧!”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让我帮
工?你就不怕我把秦楼输个精光?”

  “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秦楼又不是我开的。”解雨嫣然一笑,可笑容里
却有一丝异样的味道,那目光也似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脸,似乎想从我那里得到
些什么地道:“不过,你要真是敢输的话,三年之后,你神仙手还怎么在江湖上
混呀!”

  “我该怎么谢你呢?唐大小姐!”玉角楼里我对着解雨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令
她震惊的话语。

  “…什么唐、唐大小姐,我…我不明白,我、我可是解雨哩!”原本一心想
得到我奖赏的解雨听我骤然解开了她的身份,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
反驳道,可她的声音小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那对躲闪着我目光的美丽
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怯意,我刚想拉过她的手,她就像受惊的兔子般一下子躲到了
屋子的角落里。

  “不是吗?”看她的那副模样我知道我猜中了事实,反诘的语气里竟有几分
自嘲:“有着一流的武学实力、又有着一流的医术,能教出这样出色弟子的武林
世家在江湖上本来就只有七八个而已,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唐门的易容术竟是如此
的高明,而冠绝群芳的唐大小姐又真的肯自减自己的容貌!”

  “…我…不明白…”解雨缩在角落里细声道,或许她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把
她和唐棠联系到了一起吧!

  其实真正让我想到她是唐家的一员是因为唐三藏对我莫名其妙的关心,他的
关心看起来颇有些无奈,似乎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已而为之。

  “三藏兄,啊不,或许我该换一种称呼了,他对我可是异乎寻常的关心啊!
可我进入江湖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与唐门从未打过交道,又和唐门没有利益
冲突,他为何这么关心我,这难道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此时我心中已经明白了唐三藏的无奈,江湖即将展开一场大战,唐门和我都
很有可能被迫卷入,再不说明解雨的身份,或许会闹出自相残杀的悲剧。

  只是我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啊!

  “万一我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是不是我这个妹夫就不称职呢?”我心中暗道。

  解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意,小嘴下意识地刚一噘,却发现我正目光炯炯
地注视着她,嘴唇又倏地一缩。

  “所以我立刻就明白了是我想的与事实有偏差,我定是与唐门已经打过交道,
或是有恩于唐门,或是与唐门中人有了相当亲近的关系,只是我自己不知而已。”

  “我是一个淫贼。”看到解雨紧张的模样我竟有些心痛,便有意轻松一下气
氛,而这声“淫贼”似乎唤起了她心中往事,原本有些怯意的眼里流露出一分笑
意。

  “淫贼做好事是有代价的,所以无瑕、玲珑都成了我的女人,宝亭也即将成
为我的女人。”原本是假设的前提,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是个施恩图报的人,心下
一怔,话便突然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若说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你解
雨吧!当然孙妙勉强也算一个,只是三年前她就因为在西湖与唐寅大师琴箫合奏
了一曲渔樵问答而一举成名了,可唐老爷子膝下年纪最长的女儿唐门大小姐唐棠
当时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孙妙的年纪未免长了些,如此一来,你的身份不就呼之
欲出了吗?”

  我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把手伸给她:“唐棠,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

  迎接我的不是她细嫩的小手,竟是流光那乌黑的刀光:“微雨湿流光,芳草
年年与恨长。”只是滴在流光上的并不是细雨,而是一行清泪。

  流光主人的心已经乱了,刀法自然也乱了,我的手轻易地弹开流光,握住了
那只雪白的皜腕。

  “我不要做唐棠!”在我炽热的怀抱里,解雨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都喜欢唐棠?难道、难道就因为她生得美丽吗!?”

  解雨呜咽道:“为什么大家只会恭维她的美丽,却从不去关心她内心在想什
么、要什么呢?”

  解雨的泣语蓦地撩起我心底的某根心弦,我的心房竟然莫名地颤动起来,我
甚至能听到她那颗寂寞之心的呐喊,或许当她以真面目行走江湖的时候,周围的
人都因为她的美丽而努力讨好她,却从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关心她、以平常心待她
吧!这个带着一身光环的天之娇女内心该是怎样的孤寂呢?

  而寡人好好色,没准儿见识到她庐山真面目的我也会和其它人一样吧!只是,
我望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孩,易容成解雨的唐棠容貌并不算十分出众,态度也刁
蛮,可她还是一步步走进了我心里,当我拥着她的时候,我还是把她当作解雨,
而不是那个江湖第一美女唐棠。

  “你美吗?”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小声调笑道:“我看无瑕、玲珑可
比你美多了,就连武舞也强你不少。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天真、喜欢你的
热心、喜欢你的刁蛮、喜欢你的眼睛眉毛、喜欢你的樱桃小嘴、喜欢你的…”说
着我的手渐渐从她的脸上向下滑去。

  或许解雨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语,眼中一阵痴迷,只是当我的手滑过她细
腻脖颈的时候,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使劲挣脱开了我的怀抱,镇道:“你…真是
个淫贼哩!”

  “解雨,”我诚恳地望着她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解雨,而
不是那个什么唐棠,如果你愿意继续做解雨,那你就继续做吧!只是,在洞房花
烛夜的时候,我该知道我新娘的真正面目吧!”

  “谁…谁要跟你…洞、洞房了…”解雨白了我一眼,将心中压抑已久的负面
情绪发泄出来的她,恢复了那刁蛮的模样。

  高楼之上,美酒一壶,香茗两盏,佳肴四样,凭栏远眺,又有美女在怀,实
在是件惬意的事儿。

  抱着解雨才能感觉到她的细腻与丰腴。江南女子多妩媚,可也多纤弱,就像
苏瑾、孙妙,甚至连萧潇、玲珑这样练武的女子都是如此,若论身材之妙,或许
只有宝亭才能和解雨一较长短,可偏偏眼下这两人都是只能看而不能吃。

  听解雨娓娓道来事情的真相,我才知道我能拥有她该是多么的幸运,或许老
天爷他也是个淫贼吧!

  她是衔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唐老爷子在有了十几个孙子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
孙女,自然宝贝的不得了,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她唐门诸项绝艺,就连唐
门向来传子不传女的易容术都教给了她,甚至还为她请到了久不出江湖的刀法大
家厉天来弥补唐门在武功招式上的不足。

  而她也着实争气,在唐门年轻一代中渐渐崛起,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超越了她
众多的哥哥,成为仅次于她大哥唐三藏的唐门新一代高手。

  然而三年前唐老爷子的去世却让事情发生了变化,她父亲唐天文以三子身份
超越他的两个哥哥而被老爷子指定为唐门新一任家主,之后,她陡然感到一切似
乎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原本一起开开心心打打闹闹的堂兄弟、妹妹们一下子变得
生分,而随着一天天长大而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的她,也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一些
异样的目光。

  那些目光让她恐惧,可自幼一直在祖父身边生活的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和
父母沟通了。而此时父亲唐天文已经开始领着她拜会江湖那些著名的门派,好让
她有机会结识那些江湖新生代的佼佼者们。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美丽了,这些年轻高手们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
极少数像齐放、宫难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恭维她一番之后,就借口自己有了心
上人对她敬而远之了,而绝大多数则变成了挥之不去的苍蝇,每天听到的都是阿
谀奉承之声。

  是她最亲近的大哥唐三藏给她出了个主意,唐门易容术虽然在江湖上名不见
经传,却是至高无上的绝学,阿棠你就换个面目行走江湖,感受一下真实的人生
吧!

  于是江湖多了一个解雨,而唐门上下却只知道这位大小姐闭关修练了;她父
亲虽然知道女儿易容出走,可她究竟易容成了哪一个却不清楚,唐门上下只有唐
三藏掌握着自己妹妹的大体行踪。

  当她变成一个平凡女孩的时候,身边顿时清净了,既没有了鲜花也没有了苍
蝇,她平凡得让那些江湖侠少们提不起兴趣,就连齐放、宫难也不能免俗。

  只有当她利用超凡的易容术一点点变化自己容颜的时候,那些她原本极是熟
悉的惊艳目光才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让她明白这些人只不过是对她的容貌感兴趣
而已。

  于是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她不停地结识着那些刚刚在江湖崛起的新人,试图
从中证明些什么,可每次都让她失望而归,渐渐地她就成了那些知名侠少口中的
追星一族,而她把这当作了自己的保护色,直到她听说江湖上突然冒出了一个武
功高强、风度翩翩而又心狠手辣的淫贼。

  “我是淫贼?我他妈的再君子不过了,师父若是见到我这副窝囊模样,还不
得气死呀!”我隔着柔软的湖丝比甲揉着她涨大的椒乳颇有些气急败坏道,这小
妮子明明已经动情了,却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肯放松。

  “对…殷姐姐你都肯忍,我、我也要等到你娶我的那一天。”解雨一边细声
地呻吟一边使劲咬着我的耳朵道,只是这句话多少像是给她自己越发脆弱的心理
防线增加点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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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等和解雨一道回到竹园的时候,心思细腻的萧潇和六娘、无瑕都发现了解雨
脸上的娇羞。

  “恭喜主子。”趁着把碗筷摆在我面前的当口,萧潇细声在我耳边笑道,坐
在对面的解雨虽然听不到,可耳根子却都羞得红了起来,见六娘、无瑕也投来会
心的微笑,她窘得眼睛没处放,四下乱看了一通,突然道:“咦,武丫头呢?”

  话音未落,武舞已经领着源藤壶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爷,你看这把刀怎么
样?”她一面将一把尺半短刀递到我手上,一面喜滋滋地道。

  那短刀一入手,我就知道它有着和斩龙刃一样的材质,刀才无声地拔出一半,
就能感到逼人的杀气;待刀出鞘,这把不足尺二宛如新月的短刃竟有种睥睨天下
的气势,而上面的龙纹似乎比我的斩龙刃还要细密。

  “好刀!”我衷心赞了一句,望着源藤壶道:“藤壶,这该是你的得意之作
吧!?”

  萧潇、解雨虽然已经和源藤壶照过面,可看来无瑕、玲珑还没有机会来解释
这个异国少女的来历,此时都好奇地望着这个带着大自然气息的假小子,似乎还
无法相信瘦弱的她是如何抡起铁锤的。

  “老师,这把刀可是何定谦师父打造的,我只是最后淬了一遍火而已。”源
藤壶却轻描淡写道。

  这称呼让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我身上,我只好解释了一番,又一一替藤壶
介绍道:“这是你六奶奶,这是你四师娘…”我说一句,藤壶就像鹦鹉学舌似的
跟一句,等她跟着我说“解…阿姨”的时候,众女都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们当得了她师母,我为什么当不了她阿姨呢?”解雨噘着小嘴
儿不满道。

  我知道这话题延伸不得,便问武舞怎么去了这么久。武舞说何师父那儿的生
意特别好,连他自己都奇怪这几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而阿源又不愿在外人面
前展露她的技术,等大家都散了才和何师父切磋起来。

  我和六娘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这该是大战的序曲
吧!只是这么公开地大肆采购兵器,若是鲁卫没有什么举措的话,他苦心经营的
苏州很快就会变成刀光剑影的战场。

  那边玉珑问起那短刀的名字,虽然已经嫁人了,可她还是副少年不识愁滋味
的模样,全然没有想到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这场大战会给自己和自己的丈夫带来
什么结果,而“新月一文字”这个名字也让玉玲和解雨咀嚼了半天。

  六娘身边的丫头已经换成了明珠,我知道她已经按照我的意思把紫烟拨给了
宝亭,又想到我那几位师娘也不是寻常人物,可即便这样,还是担心起宝亭的扬
州之行来了,特别是霁月斋的背后隐藏了大江盟的影子。

  “动儿,是不是局势不在自己控制之下而有一种无力感呢?”

  六娘的目光总是那么洞彻人心,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或许就是我现在心
情的最佳写照吧!坐山观虎斗虽然惬意,可老虎会按照你的意愿表演吗?

  “那就参加进去吧!你不是想征服隐湖吗?这该是你最好的机会了。”六娘
的声音低的只有她身边的我和无瑕才能听得到,只是和无瑕流露出的担心和恐惧
不同,我若有所思的目光却落在了解雨身上。

  小别胜新婚,特别是路上这几天我一直强压着自己的欲望,此刻兰院我新寝
居里弥漫的便是一股极其淫靡的气息。

  古朴典雅的卧房里,那张足可以并排躺下三人的大床却空无一人,要推开西
侧的一道暗门,才能看到那无边的风月。

  原本是主人书房的那间屋子被改成了浴房,纯白大理石打造的宽大浴池将水
的清澈完美地诠释出来,六个注水孔三凉三热,都是取自地下的活水,听萧潇说
还专门有四个烧火丫头日夜维持着水的热度。

  墙壁都包着十年以上的湘妃竹篾片,既保温又清爽,热气一蒸,屋子里满是
竹子的清香,只是上面点缀的七八只铜环眼下我还不知道它的功用。

  “…萧、潇妹子,别…呜呜呜…主子…舞儿好难过…”我身下的武舞婉转呻
吟着。

  我拉着武舞脖颈上一条粗大的黄金链子像是拉着马的丝缰,独角龙王挟着温
热的池水快速地冲击着她的蜜壶,饶是惯于风月的她也有些坚持不住了,趴在池
边的大理石上忘情地呻吟着,在夜明珠的珠光里,她浑身满是晶亮的细珠,也不
知是水还是汗。

  而同样赤裸着娇躯靠在我身上的萧潇正聚精会神地把小淫龙顶在了武舞的菊
蕾上,在小淫龙一点一点的扣击下,那暗红的花纹像是乞食的小嘴儿般一缩一张。

  “放松!”在武舞身后的我威严地低喝道,腰间放慢了下来,好方便萧潇的
动作。

  头一回协助我替别的女人后庭开苞的萧潇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就连
欢好后极度满足的肉体此刻似乎也重新蠢蠢欲动起来,或许在她的被虐体质下还
隐藏着虐待的性格吧!

  “…主子…就知道…欺负舞儿…”言辞中的埋怨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渴
望,暗红的菊花已经在我眼前缓缓开放。

  在池水的润滑下,小淫龙顺利地钻进了武舞的后庭。异样的感觉让武舞顿时
一哆嗦,就连她蜜壶里的独角龙王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当萧潇抖动起小淫龙的
尾巴,武舞蓦地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那支撑着身躯的一只手猛的向后抓去,似
乎要阻止萧潇的动作,只是手只挥动了一半,她已经到了欢娱的尽头,身子一僵,
蜜壶开始剧烈的收缩起来,十几下之后,她瘫在了大理石上一动不动。

  我和萧潇都没想到武舞的后庭竟是如此的敏感,以致如此轻易地就缴械投降
了,看武舞的样子,恐怕她再没力气来承受这后庭开苞之苦了。

  萧潇满是歉意地望了我一眼,腻声道:“好主子,都是婢子不好,要不婢子
把玉家姐妹叫来伺候爷吧!”

  “算了,”我站直了身躯,那块垒分明的躯体不经意间就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萧潇低吟了一声,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娇躯一震,便跪在池水中,捧起我雄风犹
在的独角龙王送上了她的香唇。

  “呼…”萧潇的小嘴儿、香舌、贝齿加上七年下来练就的口技,实在有着不
弱于名器朝露花雨的威力,等到武舞慵懒地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已经快到了最后
时刻。

  跟随了我七年的萧潇甚至比我自己还要熟悉我的身体,在做了最后的用力一
吸后,她已经飞快地站起身,双手搂住了我的脖子,两条滑腻的大腿顺势缠在了
我的腰间,让我的分身仅仅在空气中逗留了一息,就再度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暖
与湿润,当她在我耳边呢喃地说着“好主子,让奴怀上你的儿子吧!”的时候,
两个人同时爆发了。

  高潮的余韵散去之后,我才发现武舞白皙的脖颈上满是红色的条纹,这该是
那条金链子惹的祸了。

  只是那条链子看起来却陌生的很,我边把一种特制的酊油膏涂在她伤处边问
萧潇这链子是哪儿来的,萧潇望了武舞一眼,只说了“太湖”两个字。

  原来是十二连环坞的藏宝,我心下恍然大悟的同时,一个念头蓦地浮起:
“…十二连环坞,宝藏…嘿嘿嘿…”

  鲁卫果然行动了。在发现了江湖在苏州的异动之后,情况不明下他并没有轻
举妄动,而是向自己的师门少林寺发出了求助的请求。

  少林寺显然对自己的这个俗家弟子十分看中,立刻指示尚在杭州的悟性赶往
苏州,又派了寺中十八罗汉中的四人星夜驰援,终于在我回到苏州的那天晚上,
鲁卫的援兵到了。

  “老哥,不用这么夸张吧!”我望着被鲁卫打扮得如同杀猪屠夫一般的悟性
和四大罗汉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个人秃秃的头顶上被黑炭画的乱七八糟,样子十
分古怪,只是那戒斑倒是真看不清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让他们在一夜之间就变出头发吧!”

  当然最后还是解雨出手将他们易容成捕快模样,这一队精干的人马开始对太
监弄的兵器作坊进行扫荡,就连久负盛名的谦字房也没能逃脱被查封的下场。

  之后,转战神仙庙前的花街柳巷,凡是没有路引的一律捉拿,兵器超过三斤
的一律没收,一路下来,击毙两个、抓获十七个正赶上风头的刑部及各省张榜缉
拿的重犯,没收兵器一百余件,还有几个江湖人想试试苏州巡检司的份量,也被
闪电般的拿下,一上午的雷霆出击,几乎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在苏州的这部分人
马失去了五成战力。

  “大少,没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慕容仲达哭丧着脸向我诉苦:“大江
盟在苏州的人手超过我慕容家三倍有余,鲁卫来这么一手,我们岂不成了待宰的
羔羊?”

  “慕容,你他妈的真是得陇望蜀!”

  随着我越来越喜欢解雨,我就越来越讨厌慕容仲达,想到他那只脏手曾在解
雨身上摸来摸去的,我就恨不得把他的小圆脑袋揍成一个大西瓜,虽然若是没有
他的话,解雨没准儿早就离开我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大少是个念旧的人,可光靠那些弓箭也不成呀,万
一陷入肉搏,没有趁手的兵器,那些弓箭手就是死路一条!大少,你能不能偷偷
还给我们一些兵器呢?”慕容仲达总算不笨,知道我在搜查的时候有意放了慕容
世家一马,并没有收走那些违禁的弓箭。

  我一口回绝了,上午的大搜查已经大大削弱了大江盟的优势,我可不想现在
就让它发现我的偏心。再说慕容世家的移花剑法和离别山庄的离别钩法都讲究轻
灵飘逸,不似大江盟的大江流刀法那般讲究气势,用重兵器的机会就更少,慕容
仲达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叫苦的该是大江盟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蓦地一动:“莫非慕容家又得到新的强援不成!?”

  “哟,这不是李官人么!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真是秀姐儿你呀,怪不得我去太湖秦楼没见到你,六娘什么时候在这儿又
开了一家勾栏院呀?”

  易容成李佟的我在有凤来仪楼的大厅里和白秀唱作俱佳地演出着,让大厅里
的人很快就认识了这个贩卖湖珠的年轻商贩,当然其中大部分人也就很快对他失
去了兴趣。

  有凤来仪楼比起昨天冷清了许多,孙妙、苏瑾虽然不再演出,可她们的归来
还是让停云楼和爱晚楼吸引去绝大多数的读书人,甚至不少江湖人也慕名前往,
停留在有凤来仪楼的人数便骤然减少。

  除了七八个商人模样的在挑拣着姑娘之外,就是泾渭分明的两伙江湖打扮的
汉子一共十几个人分坐东西,一面饮酒吃茶一面听歌伎咿咿呀呀地唱着“思凡。”
只是脸上多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往他们腰间一看,只有寥寥三人挂着佩剑,
其他人都是空无一物,显然是上午被巡检司下了兵器。相比之下,铁平生摆在柜
台上的那柄重剑就煞是醒目。

  “…仗还没打,兵器就没了!想想老子就火大,四哥,咱们当时二十多个人
呢?想想就他妈觉得窝囊!”似乎是江北打扮的一个汉子小声发着牢骚。

  “别他妈的不开眼了,你以为你是谁,就是咱慕容总管当时在场,也得乖乖
缴械!”四哥道。

  先说话的那个汉子说:“我才不信呢?咱慕容总管在江湖上的排名可比鲁卫
高了十几名呢!”

  “你知道什么呀!”四哥神秘地道:“那几个捕快里有一个就是少林寺的第
二高手悟性,咱慕容总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说话的那个四哥杨四我认得,他是扬州听月阁的一个护院班头,我曾跟他打
过几次交道。听到他这番话我心中却是一动,我相信解雨的易容术,从容貌上认
出悟性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不过他是从大江盟直接来苏州的,大江盟或许根据形
势能判断出悟性来苏的目的,可慕容世家却能确言凿凿,显然是早得到消息了。

  “杨四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原本是想用李佟的身份接近大江盟来实施我的计划,对于一个贩湖珠的商
人,大江盟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戒心吧!

  不过既然有接近慕容家的机会,我岂能轻易放过,何况慕容世家对我来说也
是迷雾重重啊!

  杨四看了看我,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显然并不认识我,可来人能喊出自己
的名字,该是以前打过交道吧!只是在听月阁里见过的人成千上万,谁知道他是
哪一个呢?不过他倒不像是大江盟的探子,大江盟实在没有理由认识我这样的小
人物。

  杨四的心理早被我摸透了:“四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当初在扬州听月阁,
若不是四哥您拦着,我差点被人打死呢!”我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似乎是怕身后
的解雨听到。

  这样的事情在听月阁每天都在发生,不过既然是自己做的好事,杨四脸上便
有些笑容:“原来是你呀!李…”他听到白秀喊我李官人,却不知我究竟叫什么。

  “李佟,贩湖珠的李佟呀!”我自报家门,顺手拉过易过两遍容的解雨:
“这是我浑家,快叫四哥。”

  杨四显然对相貌平庸的解雨没什么兴趣,甚至还嘟哝了一句说我眼力实在差
了点。倒是解雨听到那句浑家,眼中既喜且羞。

  我四海地说今儿我请四哥,杨四便问我是不是发财了,我说做湖珠生意大财
发不了,发点小财倒不难,便把从陈二娘那里学到的湖珠知识大肆发挥了一番,
却也讲得头头是道。

  杨四越发相信我的身份,就连原本颇有些注意我的那帮大江盟的弟子也都放
心地不再一个劲儿地盯着我了。

  “奶奶的,湖珠还他妈的挺赚钱呢!等把大江盟灭了,老子也贩它几回…怎
么,不服呀,来来来,老子陪你玩玩。”杨四不屑地瞥了东面猛站起的一个大江
盟弟子。

  他的话虽然挑衅的成分居多,可言语之间却充满着必胜的信心,看来慕容世
家战前的鼓动是做得相当成功。

  而我却故作紧张和惊讶道:“啊?灭掉大江盟?为什么呀?大江盟不都是好
人吗?”

  说到这儿,我慌忙站起身来,像是想要离开的样子道:“杨…杨四哥,你坐
啊!我、我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杨四几个人顿时哄笑起来,杨四一伸手把我拉回座位上,笑道:“看把你吓
的,不就跟我们喝喝茶吃顿饭么,难道大江盟能把你杀了呀!再说大江盟是好人,
难道我杨四就得是坏人不成!?”

  另外一个人好心安慰我道:“李老弟你不用怕,大江盟不敢在秦楼生事,你
就放心吃你的酒吧!”

  虽是如此,可在杨四他们眼里我这酒吃得是战战兢兢的没一丝乐趣。不过待
我支走解雨说让她去停云楼见识见识孙妙之后,杨四便把话题渐渐引到了风月上,
而我也似乎渐渐放松下来,变得有说有笑了。

  “…唉,男人不都这样嘛!他妈的有个对联说的好,”为逼生,为逼死,为
逼奔波一辈子;吃逼亏,上逼当,最后死在逼身上“,横批更绝,”没逼不行
“,真他妈的把男人看透了。”杨四打着饱嗝感慨道。

  这种荤对子在妓院最是常见,不过配合着酒桌上的话题,杨四就显得有些超
人一等的哲人味道。

  我也藉题发挥道:“是呀,不为这点爱好,我他妈的辛辛苦苦赚钱干什么呀!
恨就恨咱爹不是沈百万,要不上多少回当、吃多少回亏也不怕,咱玩得起!再不,
让我找到十二连环坞的藏宝,我这下半辈子也不愁了。”我舌头打着卷儿,似乎
已经喝多了。

  这是我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从六月齐放五十大寿开始,大江盟灭十二连环坞,
成立大江同盟会,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基本完成了整合江南武林的任务,虽然
整合的结果有待检验,可动作却比我预料的还要迅速;而慕容世家也采用高压与
利诱相结合的手段,把江北武林捏成了一个拳头。

  局势的快速变化或许连隐湖都无法掌握,遑论一直游离在江湖边缘的我了。
可就像老师和六娘说得那样,若是我继续游离在两强争霸之外,或许隐湖只会惊
讶一下我武功的强横就把目光移走,对于一个无助它保持江湖地位的人,隐湖恐
怕会很吝啬它的注意力吧!如此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师父的遗愿呢?

  当我下定决心介入到两强争霸的时候,时间和人手成了我的最大敌人,太湖
之旅、宝大祥事件加上我的婚礼,虽然每一件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重要,可时间
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失去了利用两强整合来布置内线的最佳时机||当时他们
彼此防备的重点该是对方而不是我吧!从而无法准确地了解两强的意图和动向,
让我此时介入的困难比起三个月前来平白大了好几倍。好在我有意识地建立了秦
楼,只是秦楼要完全发挥出它收集情报的实力还有待时日。

  一切都需要时间呀!为了让我有机会从容吸纳自己的人马,形成可以左右两
强的第三方势力,进而吸引隐湖的目光,我实在是需要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那一步
紧似一步的布置脚步变慢下来,可如何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呢?

  武舞脖颈上的那条链子提醒了我,争霸、秘籍与宝藏,这不是江湖千古不变
的主题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是人固有的劣根性吗?那就把十二连环坞
从地底下翻出来,好好地废物利用一下来吸引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眼球吧!即便
吸引不了他们,也该能让他们的手下蠢蠢欲动吧!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顺便揭
开十二连环坞的覆灭之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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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藏宝?什么藏宝?”杨四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后,追问道。而东面大
江盟的弟子也极其配合地闭上了嘴巴,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可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我开始左顾而言他:“宝藏?十二连环坞的宝
藏?不会吧!四哥您是不是听错了,我、我说得可是十二连环坞的炮仗呀,有了
那玩意,一炮下去,湖面上全是鱼呀,您就捡吧!”

  “是么?”杨四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等我踉踉跄跄告辞的时候,他飞快地给
同伙使了个眼色。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杨四和另一个小子的刀抵在了我的
胸口,剩下的两个人该是去跟踪半路与我分道扬镳的解雨了吧!按照计划,解雨
在解决掉跟踪她的人之后,就该扮成我的模样北上应天来造成我不在苏州的假象
了,之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就继续北上扬州与宝亭会合,毕竟霁月斋与宋廷
之的复杂背景让我不得不担心起宝亭来。

  “别、别杀我,杨四爷,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十二连环坞的藏宝就在太
湖葫芦岔子周围的山上…到底在哪儿?我哪里知道啊,我知道的话还不早把它挖
了…”

  心里却暗忖:“他奶奶的,大江盟的人怎么还没出现呢?再不出现的话,我
可要喊萧潇出场了!”

  这计划的另一半就是等大江盟的人马也出现后,装扮成蒙面人的萧潇把我劫
走,造成苏州城里有第三方势力的假象,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心存顾忌,不敢放
手攻击对方。

  正暗自寻思,却见杨四身后一个蒙面黑衣人如同灵猫似地蹿了过来,我正奇
怪萧潇怎么不等我的暗语就自己出来了,却见一溜剑光划过,杨四和他同伙的脑
袋已经带着一蓬血雾飞上了天。

  我一惊,来人不是萧潇,难道是大江盟的人?那句“杀人啦”刚喊出了一个
字,一柄犹滴着鲜血的长剑已经抵住了我胸口。

  “小子,别吵!乖乖跟我们走一趟!”

  那蒙面汉子的武功尚不能威胁到我,我便任由他蒙上了双眼,把我塞进一辆
马车里,却隐约觉得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头,这蒙面汉子真的是我预料的大江
盟的人吗?虽然杨四的死会让我制造的流言更富有戏剧色彩,可大江盟怎么就能
这么毫无顾忌地挥剑杀人呢?

  ﹁萧潇该是顾忌我的安全不敢轻举妄动吧!﹂我暗忖道。

  颠簸了一袋烟的功夫才到了目的地。把我推推搡搡的似乎推进了一间屋子里,
刚有人伸手想把我眼睛上的那块黑布解开,就听有人阻拦道:“慢!三弟,这人
是谁?”

  “大哥,人我给抓回来了!”那个杀了杨四的蒙面人兴奋地道,话音未落,
一阵凉风掠过我的面颊,然后昏穴上就被重重的点上了一笔。

  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只是原本应该昏迷的我却还保持着头脑的清醒,魔
门七大绝技中最神秘的天魔变果然有偷天换日之功,那十七个名不见穴道谱的异
穴形成的另外一条内功运行路线让点穴术对我几乎失去了作用,只要我有充足的
时间。

  不过等我解开被封的穴道,那老三已经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
:“还真让大哥猜着了,那东西真的就在葫芦岔子!”

  我心中顿时一阵狐疑,听对话的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大江盟的人马,果然那个
大哥问道:“那大江盟的人呢?”

  “嘿嘿,都叫我给做了。”

  “三弟,你做事还是那么冲动!”那大哥叹了口气道:“这种宝藏的传言,
只有杨四之流的江湖混混才会把它当回事儿,可真正有点头脑的人却不会相信,
把杨四换成慕容千秋,他绝对一笑走之。哼!几百年来这种江湖骗局实在太多了!”
他缓了口气:“三弟,你若不去理他,即便杨四之流上报上去,大江盟和慕容世
家的智囊们也不会理会,传言就自生自灭了。可这些人一死,加上这个李佟一失
踪,原本不相信宝藏这码事的人,此时恐怕也要信上几分了。”

  我心中蓦地一动,这个大哥好清醒的头脑呀!这些人不是大江盟,也不是慕
容世家,难道是…魔门?

  “可这小子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呀!”老三不解地道。

  “问题就在这儿!”老大无奈地道:“我倒希望他说的是假话!咱们为了那
些金银财宝在十二连环坞忍气吞声了七年,总算老天开眼有点眉目了,可这么一
来,却弄得江湖皆知,我看用不了多久,葫芦岔子周围的每个山头上都会挤满了
挖宝的江湖人!”

  “咦?他们竟是十二连环坞的余孽!?”我吃了一惊,看来太湖那一仗十二
连环坞的漏网之鱼还真不少呢!我不禁想起了隋礼和丹阳花家老宅那被擦得干干
净净的祖宗牌位。

  只是这几个人投身十二连环坞竟是觊觎它的金银财宝,在老虎嘴里拔牙,他
们的胆子也实在够大。

  “三弟杀了那些人也好,让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互相猜疑一段时间吧!”大哥
转过头来安慰三弟:“把这个李佟弄醒吧!看看他说的对咱有没有用,或许两下
互相印证,能让我们快点找到那东西呢!”

  再一指点在我身上,我知道我该醒了,那大哥显然行事极为谨慎,并没有把
我的眼罩撤下,便问起了宝藏的事情。

  我自然先来了一番苦苦哀求,直到老三不耐烦地使劲踹了我好几脚,我才道
:“小人是听一个船家喝醉了酒说的,他说那晚葫芦岔子打仗的时候他正在北面
岔湾停泊,见到火光他就爬上北山,等大江盟的船都走了,他看见有个汉子上了
南山,上去的时候空着手,下来的时候却背着一个小包裹,他好奇,就随后上了
南山,在山坳里发现了几排房子,还有一个被打碎了脑袋的湖神。在湖神不远处,
他竟发现了一枚钻石戒指,又发现湖神的脖子那儿都是空的,他才晓得这湖神的
脖子里原来装得都是金银珠宝,看那汉子包裹的大小似乎只拿走了一部分,剩下
的定还藏在山上,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那真真假假的故事顿时引起了三人的共鸣:“妈的!还以为是大江盟砸了
湖神泄愤呢?原来是东西藏在湖神里!怪不得,都是水上讨生活的人,谁他妈的
敢对湖神不敬呢!”老三懊恼道。

  老大心思却缜密的很:“葫芦岔子里留守的花想容和杜其言已经战死了,可
竟然还有人能生还?”他自言自语了一声便没了动静,似乎正在把留守十二连环
坞的人一个个地过着筛子,过了半晌,他突然道:“莫非他是隋礼?”

  就在他说出隋礼名字的时候,我也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在太湖牡丹阁唯一
逃出生天的十二连环坞高手只有“阴司秀才”李岐山一人,而李岐山在进入十二
连环坞之前正是江湖有名的智者。怪不得他临阵脱逃,原来和十二连环坞本就不
是一条心,只是他怎么逃过大江盟的搜捕的呢?

  李岐山表现出来的智能让我更加小心地收敛起功力,就听老三诧异道:“不
会吧!隋礼那厮武功差得很,连花想容、杜其言都没能逃得过大江盟的毒手,他
…”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老大道:“哼!难道武功高就能决定一切吗?尹观、高
光祖的武功哪个不比我高,可最后还不是只有我逃了出来!你和二弟若不是在江
湖上籍籍无名的话,又岂能轻易逃过大江盟的搜捕!隋礼那厮机灵的很,又不见
得和十二连环坞一条心,他能逃出去才不奇怪呢!换了别人,就算逃出去,也未
必能猜到宝藏的下落。”

  “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话,大哥那咱岂不是白忙活了吗?”三弟道。他虽然
用的是假设,可语气中已经完全相信了我的话。

  “那船夫编不出这种谎话来。”老大斩钉截铁地道,顺手又给了我一指,才
接着道:“不过,这恰好证实了咱们以前的猜想。虽然咱们一直认为投身十二连
环坞的人身上肯定都带着贵重的财物,几十年下来该是一笔巨额的财富了,可毕
竟谁也没看见过,眼下咱终于可以肯定,确确实实有这么一笔金银财宝就在葫芦
岔子里!虽然叫隋礼拿走了一部分,可狡兔三窟,十二连环坞绝对不可能把萝卜
都种在一个坑里,如此看来,大多数的珠宝应该都还留在了葫芦岔子,有了隋礼
的思路,找起来就容易多了。当然,咱们也可以去找隋礼,只是那小子滑得很,
茫茫人海的,找他怕是比大海捞针还难呀!”

  “那大哥你说咱现在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如果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依旧把注意力放在武林争霸上的话,咱
们弟兄就走一趟葫芦岔子;若是他们兴趣都转移了的话,那就来个二桃杀三士,
先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吧!哼,老子连十二连环坞都敢惹…”老大的话渐渐低了。

  “那这小子呢?”

  “…或许可以给他设计一套合情合理的说法把别人引向歧途。”老大缓缓道,
似乎边说边想,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还是杀了好,一了百了,省得别人
发现我们弟兄的存在!”

  他奶奶的这个阴司秀才果然是判死不判生呀!我浑身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
那把新月一文字已经从小臂滑落到了手中,将绑在我腕上的绳索悉数割断,正准
备扯下眼罩的时候,就听“咯嚓”一声巨响,似乎是木门被什么重物砸开,接着
就听老三和另外一人两声惨叫,然后屋子里突然变成了漆黑一片。

  萧潇这丫头的救人时机选得真是正确无比,真不枉这些年的调教!我心中暗
自赞了一句,却也觉得有些可惜,李岐山的意外出现让我觉得有必要修正我的计
划,我可不想现在就被萧潇给“劫走”了。

  飞快地拉下眼罩往墙角一缩,因为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我已然将屋子里的
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却见背靠着门旁墙壁而立竟不是意想中的萧潇,而是一个四
十多岁的粗豪汉子,看起来很是眼熟,却是原来排帮的副帮主司空不群;而躲在
木桌后的却是个三十七八岁的文士,侧面映出的轮廓显得很斯文,只是薄薄的嘴
唇扯出的弧线却透着一股冷酷和阴险,正和无瑕形容的李岐山模样相仿。

  两人都是一副屏住呼吸的模样,似乎都怕对方先发现自己,只是司空不群的
目光在屋子里扫来扫去,似乎在寻找什么,而李岐山眼珠却是滴溜乱转,像是在
寻找脱身之法。地上躺在血泊中的两人虽然还能发出点声响,可是那断断续续的
哀嚎已是一声弱似一声了。

  “大江盟还留了后手呢!”见到是司空不群,我一惊又是一喜,惊讶的是一
上午的搜索并没有发现他的路引,显然是偷偷摸摸溜进苏州城的,或许像他这样
的角色大江盟来了不少,喜的是我可以通知萧潇别轻举妄动了。

  “强盗啊!”我尖叫着。

  “李岐山,想不到你这个十二连环坞的漏网之鱼胆子倒不小呀!”屋子里的
两个人根本没理会我,而司空不群的内力到底比李岐山深厚,率先发现了对手,
手中短枪气势如弘的向前突击,一下子就将李岐山身前的桌子击得四分五裂,李
岐山手中那杆似棍非棍的兵器格了一下,身子便往后退去,口中却低喝道:“看
暗器!”

  司空不群舞动短枪向左一闪,李岐山已一缩身飞也似地跳出了后窗,却哪里
有暗器的影子!司空不群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色,可并没急于追赶,却好整以暇
地在地上那垂死挣扎的两个人身上又补上了两枪,才转头朝我望来,那目光里分
明起了杀机。

  司空不群的眼神让我一愣,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排帮原本在江湖上的名
声就不如大江盟,虽然与大江盟合并了,可老毛病还没时间去纠正,再说即便是
大江盟,它对待敌人的手段也是同样的毒辣,想起葫芦岔子水战的最后一幕,我
总算明白绿林道里的白道实在是不能和少林武当这样的名门正派划上等号。

  此时屋后如我所料地响起了几声兵器相交的“叮当”声,大江盟果然在此设
下了伏兵,接着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呼喊:“帮主,点子扎手!”

  司空不群眼中精光一闪,一边快速向后窗移去,一边低喝了一句:“妖言惑
众,留你不得!”抬起手中短枪,随手向我心口刺来。

  眨眼间救星变成了煞星,我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而眼前的形势若真要解释
开的话,我的计划也就全然落空了,暗叹一声,新月一文字闪电般地划出,不仅
一刀劈开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司空不群的那杆短枪,而且还连带削下一大片铁屑来,
好在我刻意隐瞒自己的实力,一文字才没顺势割下他握枪的右手。

  饶是如此,司空不群已经如惊弓之鸟般退出了门外,而我就是要争取到这点
时间,一缩身从后窗飞了出去。

  后窗小院里,李岐山和一个瘦小汉子缠斗在了一起,月色下那汉子的容貌看
得一清二楚,却是原来排帮的总管“活泥鳅”曹晓。

  他真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却又悍不畏死,李岐山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可偏
偏逃脱不得,脸上没甚表情,招式已然有些使过头了,显然内心是又气又急。

  曹晓一见出来的并不是自己人,脸上一怔,身法就是一缓。其实李岐山心中
该更加惊讶,他却把握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然脱出了战团,向院外窜去。

  “这小子他妈的真是一点道义都不讲呀!”我心中暗忖,身子已从曹晓旁边
掠过,曹晓这才猛的醒悟过来,可被我一刀劈断了他的短匕,藉势朝李岐山走脱
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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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小兄弟,你倒是真人不露相呀!”

  李岐山的轻功果然像江湖名人录上记载的那样出色,可他能利用地形左拐右
拐地摆脱司空不群和曹晓的追击,却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我,跑了一阵子,他的
内力便跟不上了,落在了一户人家的后花园里,索性停下了脚步,转头打量了我
一番,见我气息如常,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调匀呼吸,一拱手缓缓道。

  “跑呀!你怎么不跑了?”我嘲笑道,随即一瞪眼:“谁他妈的是你兄弟,
我是你老子!妈的,想杀老子,老子玩死你!”那二流子的模样倒蛮符合李佟的
形像。

  李岐山果然能屈能伸,陪笑道:“这位小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着实该死!
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人一次!”

  说着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可身子却渐渐向我靠过来,我心中暗自好笑,却诈
作丝毫没有察觉的模样,破口骂道:“你他妈的就是该死…”

  我正骂得痛快,李岐山眼中突然阴芒一闪,手中那根似棍非棍的兵器猛的向
我小腹扎来,只是我原本似乎毫无防备的小腹前突然多了一把宛如新月的短刀,
然后夜空中就爆出一溜火花,那刀带着一股大力一下子把他的兵器劈开,然后他
就见到了我满含着嘲弄目光的一双明亮眼睛。

  “跟我玩阴的,李岐山你还得学几年呢!”我讥笑道,目光却落在了他的兵
器上,出乎我的预料,他的兵器竟没有被斩断,上面只留下了一道划痕。

  此时李岐山却沉默起来,半晌之后,他脸上的阴戾之气倏地隐去,又变成了
一个文雅的儒士。

  “小兄弟,你还年轻,要知道困兽犹斗,不要逼人太甚!”

  “我干嘛跟你拚命呀!”我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嘿嘿,我只想玩死你!
想跟我打呀,没门!老子就是要吊着你,让你寝食难安!等老子玩够了,就把你
卖给大江盟,他们或许更愿意和你拚命吧!”

  这只不过是我虚言恐吓他罢了。其实我正困惑,是现在就把李岐山抛出去坐
实十二连环坞宝藏的真实性,以便继续推进我的计划;还是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有
关十二连环坞的消息呢?他在十二连环坞的地位可比隋礼高多了,应该知道更多
的内幕,而十二连环坞的离奇覆灭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李岐山再度沉默了半晌,突然恭恭敬敬地再度施礼。

  “不知者不怪,小哥你就原谅则个,何况我们之间大可以合作一回。”

  “合作?我跟你合作什么!要不是你小子还有点利用价值,我早一刀劈了你
了!”可这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的时候,我心中却悚然一惊,不是该把他送官吗,
怎么我竟起了杀心,难道变成了李佟,法律对我都没有了束缚吗?看来慎独真的
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情呀!

  不过我立刻就明白对于李佟来说,李岐山的话并不太离谱,就听他继续道:
“我在十二连环坞卧薪尝胆七年,就是为了那批珠宝,既然小哥也是为了珠宝的
事情,那干脆我们合伙吧!我毕竟对葫芦岔子熟悉的很!”

  他的这番话让我下定了决心,司空不群不是听到了我和李岐山关于藏宝的对
话了吗?那就让司空不群去证实这个消息吧!虽然效果不如李岐山那么震撼,又
很可能局限在大江盟内部,可也比我原来计划的好得多了,李岐山就留着揭开十
二连环坞覆灭之谜吧!

  不过想让他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不仅要从武功上压倒他,更要从他自以为得
意的智谋上胜过他,这样他才不敢跟我玩花样。

  “不错,李岐山,我是正在找十二连环坞的漏网之鱼,可我不想找个白痴当
合伙人!”我冷笑道:“凭老子的武功,杨四他能灌醉我么?你那个三弟能制服
我吗?”

  “公子果然高明,用的竟是引蛇出洞之计,只可惜了我那两个结拜兄弟。”
李岐山不再藏拙,同时也换了称呼:“那么敢问公子又是何方高徒,竟然不惧在
下的焚心锁刺穴大法呢?”

  “你脑筋怎么这么死板,难道贩湖珠的就不可以会武功吗!?焚心锁刺穴大
法?听起来倒像是蛮吓人的功夫,只是你真的认准我的穴道了吗?”

  我低头看了看,胸前已被戳出了两个洞,便道:“妈的,你小子把我衣服撕
破了,这可是我老婆亲手缝制的,你他妈的赔我!”话刚说完又摆了一下手:
“算了,等分赃的时候我多分一成,你四我六,勉强就相抵了吧!”

  李岐山实在是跟不上我思维的变化,不再言语,抬眼见月亮已经偏西,脸上
隐隐有些焦急之色,可我却慢条斯理地道:“李岐山,虽然你是个死脑筋,可我
还是挺佩服你的,十二连环坞那么多高手没几个人能逃出来,你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我一放出风声,你就能立刻采取行动,显然你就躲在苏州。这儿可是鲁卫经
营的地盘呀,我真的很好奇,一没身份二没路引三被通缉的你,究竟用了什么法
子躲了这么多天也没被鲁卫手底下的人发现呢?”

  李岐山愣了半天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事放在掌中平摊开来,竟是一
副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他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些液体涂在人皮面具上,然后把面
具仔细粘在了自己的脸上,对着小镜子整理了一番之后,他已然完全变成了另外
一个人,虽然是寻常模样,却是文雅中颇带着几分侠气!

  “走吧!”

  “慢,我可是跟司空不群着过面的。”我乘机敲诈道。李岐山竟藏有人皮面
具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种人皮面具需得从活人身上将整个脸皮剥下来立刻进
行特殊方式的硝制才能保持面具的肌肤纹理如同生人一般,制作法门极是恶毒,
而且据说已经失传了,就连解雨用的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人皮,那还是唐门前几
辈留下来的宝贝呢!

  江湖人若是机缘巧合得了一张人皮面具都视若珍宝,绝不轻易示人,李岐山
显然是被我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李岐山犹豫了半天才从怀里又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来,连同那个小瓶一道无奈
的递给我。我照葫芦画瓢把面具戴上,对着镜子一看,镜子里现出一个和我年纪
相仿的文静汉子,容貌虽然不甚出众,可也比李岐山顺眼多了。

  “你小子的牛黄狗宝还真不少,赶快都给我拿出来!”我喜出望外地道。

  李岐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而发起火来:“妈的,你当老子是变戏法的吗!?
这他妈的可是人皮面具呀,你小子究竟识不识货!?”

  说着,一扭头便往院外奔去,却没忘了提醒我:“你现在叫王谡,是我本家
的兄弟,来投奔我的,仔细别错了。”

  投奔他?我一怔,李岐山究竟化身成谁了呢?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当他曲里拐弯地领我回到南浩街附近的一座宅院偷偷从后院溜进去,轻车熟路地
闪躲过几批守夜的护卫,来到一间小屋前推门进去并且故意弄出点声响的时候,
里面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那声音还有点耳熟:“…王…先生,您…去哪…
儿?”

  “解手!”李岐山回了一句,示意我快进里间,在我一闪身进了里屋的当儿,
我已经认出躺在外屋榻上睡的五迷三道的汉子正是在杭州西湖见过的大刀门的罗
师兄。

  咦?这儿竟是大江同盟会的秘密据点吗?我心中一阵剧烈的波动,这儿离我
和鲁卫的家仅仅只有两街之隔呀!

  看李岐山在外屋燃起了安息香,确认罗已经睡熟了,我压抑住心中的惊讶,
轻声问李岐山道:“看不出你竟是神通广大,说,你在大江同盟会究竟是个什么
角色?”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江同盟会的人?”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你竟然认
识罗毅?大刀门不过是个江湖小角色而已,你的来历很让我放心不下呀!”话虽
这么说,可他还是老老实实把从十二连环坞逃出来之后的经历告诉了我。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王炯,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当然这名气都是这些年他利
用被十二连环坞派出湖外公干时偷偷摸摸用现在这个面目闯出来的,在太湖逃出
牡丹阁之后他立刻换上了这副面孔。

  两个月前快马堂原来的管家因病去世,他毛遂自荐成为快马堂的新任管家。
大江盟牵头成立同盟会以后,江南武林各门派根据自己门派的地理位置被统合成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三大集团,大江盟和排帮分别成了青龙、白虎两
集团的中坚,而快马堂总舵因为在浙南,自然被归到了南方朱雀集团中。

  根据同盟协议,平时各派享有充分的自主权利,同盟会并不干涉各派的内部
事务,可特殊时期却要听从同盟会的统一调度。在同盟会拥有决策权的是同盟长
老会,不过五长老中除了同盟会盟主齐放兼任的首席长老之外,高君侯和齐小天
也是被选举出来的长老会成员之一,事实上同盟会已经被大江盟完全控制。

  眼下正是非常时期,大江同盟会业已完成了战斗动员,朱雀集团根据同盟会
的指示抽调了各派的中坚力量组建了临时战斗群,集团总指挥就是五长老之一、
鹰爪门硕果仅存的人物“鹰刀”司马长空,而快马堂的门主赫伯权则是他的副手
之一,由于鹰爪门人丁稀少,而其它门派又缺乏像李岐山这种能写会算的理财之
人,司马长空便对他甚是倚重,他自然而然地成了朱雀集团的总管,负责集团一
切后勤的保障。

  “快马堂?它最近的情况可有些反常呀!”我边听边寻思道:“司马长空也
是大江盟的坚定支持者,他能坐上长老之位,看来大江盟事先做了不少工作…啊?
闽南话,老子走南闯北的什么话听不懂!”我随口回答着李岐山的提问。

  “你能听懂闽南话?那太好了!就这样吧!你是我本家兄弟,从小跟闽南连
家练过几天刀法,后来和我一道回了浙南,这才躲过了连家那场灭门之祸,之后
一直在家读书准备武举考试,只是最近家乡出了场大祸,家里人都死绝了,我才
把你招来协助我。”

  我听了一遍王谡的资料就大体记下了。这世上原本该有这么一个人吧!否则
这张浙省下发的路引就没了出处,只是现在他恐怕已经在天国了。

  “这两天我再教你几招连家刀法,就什么破绽都没有了。”

  “可我为什么要躲在大江同盟会呢?难道这儿也有宝藏不成?”

  “是有宝藏的引子!”李岐山接下来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因为十二连环坞
的一个重要人物”碧落黄泉“严落碧落在了大江盟的手上,而严落碧正是两大仲
裁人之一的高光祖的情妇。”

  我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栖身于快马堂,原来一切
都是为了接近大江盟,或许当初他就是这样接近十二连环坞的吧!

  不过十二连环坞自尹观、高光祖以下不是只走脱了李岐山一个高手,剩下的
都被阵斩了吗?这可是六娘亲眼看到的呀!怎么又多了一个严落碧呢!?

  转念一想,六娘的心思大多放在了尹观、高光祖身上,或许看差了一两个也
不奇怪,倒是大江盟为何也放出风声说严已经被斩于牡丹阁,实在耐人寻味。可
等我问李岐山他是如何知道严落碧被俘的消息、那天牡丹阁的战况又是什么样子
的时候,他疑惑地望了我一眼就再也不肯说了,只道了一声:“睡觉!”

  我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否则他的戒心会更重。李岐山很快就睡着了,我又
点了他的穴道让他睡得更沉,可我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我当然知道这座宅子意味着什么,在震惊的颤栗过去之后,我竟有种莫名的
激动,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只命运之手吧!就在踏入江湖几个月却始终游离在江
湖边缘的我正想介入两强争霸战的时候,我竟然就在这不经意间站在了江湖争霸
的最前线!

  这也是介入江湖争霸的一种方式吧!亲自站在第一线的我也许更容易把握局
势的发展。一点点地发挥出我的实力,加上秦楼情报的支持,说不定还可以夺取
大江同盟会的一部分领导权,然后拿同盟会去对付隐湖,嘿嘿,想想还真有诱惑
力呢!

  只是隐湖会给我这么长时间吗?我的失踪会不会起引其它的变故?秦楼能不
能按照现在的步调继续走下去?

  各种念头纷沓而至,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最后我索性不再去判断每个方
案的优劣,既然未知的条件那么多,那就暂时在大江同盟会待上几天,看情况的
发展再作定夺吧!

  第二天早晨罗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我早打扮妥当正和李岐山闲谈,
听李岐山介绍了一番我的身世,说一早来投奔他的,罗毅便亲热地跟我打起了招
呼。

  李岐山又带我去见赫伯权,赫伯权似乎有些心事,只简单问了我两句,就让
李带我去找司马长空。或许是司马以为赫伯权已经查实了我的来历而他又着急出
去,连我的面都没见,便对李岐山说既然是投奔你的,就给你打个下手吧!于是
才顿饭功夫我就变成了李岐山的副手。

  看李岐山如此卖力,我知道至少在查实十二连环坞的宝藏下落之前,我不必
连睡觉都要提防他下毒手了,毕竟他这个假身份实在来之不易,何况又爬到了一
个能接近大江盟的位置上,放弃了实在可惜。

  而如此轻易地让我蒙混过关,也使我知道大江同盟会要真正统合江南武林还
有许多工作要做。

  李岐山似乎也有所察觉,望着三五成群在园子里蹓跶蹓跶的江南好汉们,脸
上颇有些无可奈何。虽然大江盟早进行了战前动员,可从这些人身上丝毫看不到
大战前的影子,就像罗毅,他该是集团派来保护李岐山的卫士,可他的注意力并
不在自己的职守上,倒是忙着和燕子门的大师姐李玉霞幽会偷情,在他看来,大
江同盟会的这次行动,不啻是给自己和情人创造了相聚的机会。若不是司马长空
要求各门派严厉约束自己的门下,或许他们早上街寻欢去了。

  虽然李岐山没有告诉我这园子究竟藏了多少人马,可看过他的那张食品采购
单,我也估算得出来,若是此番青龙、白虎两个集团的规模和朱雀差不多的话,
那么大江同盟会藏匿在苏州的人马总数竟超过一百五十人!

  这么多人是怎么混进苏州的?我很是好奇,这几天每一个进入苏州城的外乡
人都是要登记路引,巡检司还要和各家客栈上报的旅客名单核对这个人究竟住在
了什么地方,这些人难道是插翅飞过来的不成?

  “嘿嘿,入城登记,出城也登记吗?鲁卫哪有那么多的人手!路引上又没有
画影图形,找个人把几十张路引带出城去再分头进来,几个来回就把人全接进来
了。不错,登记簿上是有三四十个大江同盟会的人,可那些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
了秦楼,你说鲁卫能看出什么毛病来!”

  李岐山边说边把从一家菜铺买的五斤肉、十斤菜扔到车厢里,随后驾车跑到
了相距很远的另外一家铺子买了同样的东西,就这样凑齐了五十来号人一天的伙
食,怪不得从市场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妈妈的你老小子还真是老奸巨猾呀,这样的鬼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我还没机会接近大江同盟会的核心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秦楼说起了十二连环坞藏宝的事情呢?”

  “大江盟得到弟子的报告之后,立刻通报了三大集团的首脑,而我恰巧在司
马长空身边,又恰巧有机会出来安排,轮值的罗毅也恰巧刚在床上辛苦了一番,
而你又恰巧救了我一命,事情就是这么巧!”

  我默然。不过我还是找到了机会在南浩街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春水剑派
的独门暗记,让无瑕她们知道我目前还很安全。

  第二天我就在南浩街上发现了无瑕,她虽然易了容,可我还是从她的眼神里
认出了她。这或许就是易容术的最大破绽,无论怎么易容,熟悉你的人还是会从
你的眼神里发现你的影子。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唐门的易容术配合着精巧的易容工具就让我的眼神发生
了变化。不过即便这样,当我和无瑕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依旧凭着感觉认出了我。

  一张写着我眼下身份和需要六娘配合去做的几件事情的小纸条落在了无瑕的
手里,而我手里也同样多了一张纸条。

  解雨已经按计划北上,只是目的地已经更换为扬州,因为老马车行捎来宝亭
的书信,说准备出售宝大祥扬州分号的时候,遇上了意外的买家||唐门。

  宝亭并不知道解雨的真实身份,她的售卖目标该是积古斋这样的珠宝业同行,
唐门的江湖背景让她无法判断这桩买卖会不会对同样身在江湖的我产生不利的影
响。

  或许就在几天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建议宝亭把霁月斋卖给唐门,只要它出的
价钱合理。可现在事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在弄不清唐门真实意图的情况下,卖
还是不卖呢?而且不管卖还是不卖,日后宝亭和解雨见面恐怕都会有些尴尬。

  我真是陷入了两难,好在无瑕误打误撞让解雨去了扬州,她唐大小姐的身份
总该可以弄清楚唐门购买宝大祥的真实目的吧!我总算稍微安了安心。

  之后两天,就是陪李岐山四处采购吃吃喝喝的东西,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似乎
都没有因为各自属下的死而再发生冲突,我也不清楚鲁卫究竟知不知道这桩命案,
只是在路上碰见巡检司弟兄的次数却多了起来。

  十二连环坞的宝藏也被朱雀集团的人偷偷提起过,只是语焉不详,引起的骚
动也不强烈,显然大江盟只对同盟会各集团的首脑传达了消息,对下却把消息封
锁了。

  李岐山也很讲信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连家拔刀诀中的几招精妙刀法传给
了我,说是从尹观那儿偷学来的,我和尹观交过手,两下相互印证了一番,那刀
法便似模似样了,反过来倒要我指点他,弄得他一个劲儿地苦笑之后便羡慕起我
的武学天才来。

  只是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朱雀集团突然召集了所属十一家门派的代表开会,
会后园子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一袋烟的功夫,十一家门派的五十多名弟子已经
齐聚在了小花园里,唧唧喳喳地小声议论着。

  “老弟,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江湖械斗不比单打独斗,千万别逞能,谁逞能
谁先死,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活着回来,要不那些宝藏对我们来说可就毫无意义
了!当然遇到立功的机会也别放过,毕竟咱们在大江同盟会的职位越高,越能得
到有用的消息。来来来,老哥给你讲讲江湖械斗的保命绝招,就是…”

  或许是李岐山觉得自己着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同伙,于是不耐其烦地教导起
我来,直到罗毅进来喊人,他才打住了话头,三人一同出去,却见司马长空端着
一大碗酒已经站在了队伍的面前。

  “…诸位,我司马长空和大家一样,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我何尝不想
安安稳稳地坐着热炕头老婆疼儿子爱的。可咱练武为了什么?还不就为了”侠义
“二字么!那慕容狗贼为一己之私,买卖人口、逼良为娼、残害江北武林同道,
坏事做绝,又觊觎我江南花花世界,妄想奴役我江南武林,我辈岂能坐视!今日
与慕容狗贼一战,就是为我江南武林而战,为子孙不受奴役而战!大家且饮此酒,
携手杀敌!”说着,把酒一饮而尽!

  众人皆学着他的模样把酒干了,碗一摔,队伍顿时多了些盎然战意。司马长
空目光扫过队伍,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一挥手,喝道:“弟兄们,换装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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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毕竟是练武之人,到了节骨眼上,一打起精神来,这五十几个人还真像军队
一般守纪律听指挥,十一家门派领头之人各带自己门派的弟子换上已经准备好的
苦力服装,分批溜出了宅子向运河码头方向奔去。李岐山因为是朱雀集团的总管,
并没有和快马堂走在一处,反倒是跟在了司马长空身后,而我和罗毅作为他的助
手和卫士,自然也跟在了他的后面。

  虽然已是二更天,可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并不少,卸船装船的苦力也有五
六百人,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三三两两赶过来的苦力在扛了一大袋子粮食分
上了两艘船之后就再没下来。人齐了之后,司马长空吩咐一声“开船。”大货船
便向北驶去。

  在码头我就发现周围再没有与我们样式相同的货船了,在过苏州运河渡口的
时候,也是李岐山亲自去办的手续,当然是靠银子免去了查验。船开了一段时间
后,我偷眼向舱外望去,后面只有快马堂等几派坐的那艘船紧紧地跟着我们,在
确认并没有人跟踪的同时,我心中也狐疑起来,按照船前行的方向和我以往的分
析来看,这船的目的地该是镇江,可就凭这区区五十人怎么可能控制住局面呢?
就算是偷袭力量也有所不逮,大江盟到底弄得什么玄虚呢?

  “兄弟,你是第一次打仗吧!”罗毅见我东张西望的便有些误会,而我也确
实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便点头承认,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心道:
“我头一回打仗也是兴奋得睡不着,可真动起手来才发现睡不够,内力下降得就
飞快,打一会儿就没劲儿了,兄弟,还是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说着便眯起了
眼睛。

  我是兴奋吗?我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罢了。不过,对罗毅的热心,我还是生
出一丝感激。

  对面司马长空此刻却把目光投了过来:“你就是王先生的那个本家兄弟?”
他一向神出鬼没,今天晚上倒是头一回和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我“嗯”了一声,司马长空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年幼时曾经在
闽南连家习武一段时间?”

  我点头,心中却暗自一凛,看来司马长空并不是他平常表现的那般粗豪,反
是细心的很,我可要仔细应对了,而眼角余光中司马长空侧后的李岐山分明也竖
起了耳朵。

  “连家十四年前被尹观屠门,你那时已经回家乡了吧!小伙子你真的很幸运
啊!连家的几个娃子连海、连山、连水、连天的岁数都和你差不多,却都遇难了。”
言语之中甚是哀恸。

  我却心知肚明,他是藉题发挥探起我的底来了,好在当初为了弄清十二连环
坞的底细,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尹观的卷宗,对连家自然不陌生。那边李岐山似乎
也明白了司马长空的用意,知道他话里定是有些毛病,可就算是与尹观相识多年
也不清楚究竟司马长空的话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眼中倏地闪过一道杀机,右手
悄悄朝腰间摸去。

  “连海、连山、连天弟子认得,可连水是谁,弟子怎么没听说过,是不是司
马师伯把连湖师姐记成连水啦?”

  司马长空表情真的放松下来,说还真是记错了,那望着我的目光便有些见到
故人晚辈那种和蔼可亲的味道。倒是李岐山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或许他又在猜
测我的来历了吧!

  “小子,你很四海嘛!死去十几年的连家你都知道…”早上吃饭的时候他小
声道。

  “别为这事儿费心了,还是考虑考虑我们的对手吧!”我一句话把他顶了回
去。

  此时我已经完全确定下来,大江同盟会的这批人马确实就只是朱雀集团这五
十三人。我不禁开始为自己在大江同盟会的前途和那个八字没一撇的计划担忧,
如此以卵击石,为了逃生我很可能要使出全力,早晚会暴露出我的身份。

  可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船又行了一日一夜,离镇江已经越来越近,却突然
向西折去。这实在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向西,那可是大明的南京应天呀,守卫
之森严比苏州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四周驻守的京军五军、三千和神机三大营又
都是精锐之师,尤其是神机营更是军中第一营,动作极为迅捷,我们的行动一旦
被他们发现,剿灭我们就像掐死蚊子一般容易。我们此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此时我不仅是担忧我的计划,更担心我自己的小命。看绝大多数年轻弟子依
旧雄赳赳气昂昂一副不知愁的样子,我心中不禁暗自悲哀,倒是几个门派的代表
和李岐山见多识广,脸上都不禁有了忧色。

  众人推举赫伯权找到了司马长空,询问此行的目的地是不是就是应天,司马
长空却笑着安慰他,说目标虽然就在应天,不过大家不必担忧,齐盟主早有万全
的准备,又言此时正值京军秋校,大军屯于百里之外,已构不成威胁。众人始安,
士气复振。

  等到了应天,已是黄昏时分,众人依苏州之法分批进入城中后,在一家名叫
“大道”的客栈租了一座别院安顿下来休息。

  二更时分,众人再度集合,司马长空终于揭开了谜底:此行的攻击目标竟是
福临镖局的应天分号。

  “原来大江盟早就知道福临的底细了,可笑慕容犹把它当作自己的秘密武器。”
我不得不佩服大江盟的情报收集十分得力,就算慕容想维持现状恐怕都很困难了。

  “福临镖局是慕容世家刺探江南武林消息的主要渠道,也是慕容世家的四大
经济支柱之一,铲除它就斩断了慕容世家伸进江南的一只爪子,所以同盟会今天
将向它在江南的所有分号发起攻击。应天分号是福临的江南指挥中心,总镖头是
七煞手洪发,局里共有二十二个镖师,实力在江南诸分号中最为强劲,同盟会把
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是对我们朱雀最大的信任。”

  虽然司马长空说得很认真,可当大家听说对手只是福临镖局的一个分号时,
神情明显都松懈下来,一个镖局能有多大的实力呢?就算是面对它的总舵,凭朱
雀集团眼下的实力都可以轻松拿下,遑论一个小小分号了!

  洪发?他的名气更是无法跟司马长空和赫伯权相比。于是就有人发牢骚说这
纯粹是拿着牛刀宰鸡,更有人问出了“应天分号实力最强,是不是窖藏也最为丰
厚”这类的问题。

  只有我见识过福临镖局的真正实力,才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而大
江盟首先破坏慕容世家的情报网和经济来源,显然深明争霸之道。

  司马长空肃容道:“诸位切不可存轻敌之心,据大江盟得到的消息,福临镖
局镖师的武功相当强劲,每个人的实力都不比在座各门派的弟子差,而且精通箭
术,大家还没忘记西湖孤山的那七个箭术高超的黑衣人吧!我们可要特别小心!
这场战斗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来,我带了五十三个弟兄来,走,我也要带
着五十三个弟兄走!”

  在座的多数参加过西湖上齐小天指挥的那一场战斗,司马长空这么一提醒,
大家才把轻视之心去掉。大江盟果然安排周密,接应的人除了画出了福临的详尽
地形图之外,还给众人准备了十几把轻便又结实的藤盾,用来破对方的弓箭。

  于是大家抖擞起精神,在夜幕的掩护下向福临镖局所在的古意巷奔去。待来
到巷子口,司马长空一挥手,队伍便分成了两队,他和赫伯权各带一队,分头从
前巷后巷向朝于巷子中间的福临摸去。

  说起来老天着实照顾大江同盟会,天阴沉着不见一丝月光,夜色黑的几乎伸
手不见五指,距离稍远些,后面的人便看不见前面的人,而呜呜的北风也掩去了
匆匆的脚步声,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我、李岐山和罗毅都被分在了司马长空这一队,离福临还有十丈远,隐约能
看到它门前在风中摇曳的气死风灯了,司马长空示意众人停下,他借袖中飞爪飞
身上了旁边的高墙,向里探望了一番,低声吩咐一声“上。”这二十几人各出招
数,或用飞爪,或搭人梯,俱上了院墙,我也踩着罗毅的肩膀爬上墙,又把他拽
了上来,往院子里一看,模模糊糊地看到些亭台楼阁,似乎是个官宦人家的宅子。

  众人小心翼翼地翻下院墙,蹑手蹑脚穿过花园,来到了西面院墙前,它的另
一侧该是福临了。

  还是司马先上去窥视了一番,才招呼我们一道上去,我的目力超凡,就在爬
上院墙的同时,便看到福临后花园的院墙上也隐约有人头晃动,知道那该是赫伯
权他们也顺利到了预定地点。

  这福临镖局的应天分号还真有些气势,前后两进两正房八厢房,前有练武场
后有花园,显得既宽阔又符合镖局身份。院子里只有一间厢房闪着昏暗的烛光,
正把两个走来走去的人影映在了窗纸上,隐约听到的说话声又快又急,似乎是在
争论着什么。

  司马长空却没有我那么好的眼力,等了一会儿,估摸赫伯权一队也该进入攻
击位置了,才“呱”地学了一声乌鸦叫,带着十九名弟兄,五人一组,分头扑向
前院的四间厢房,而听到了暗号的赫伯权一队也是五人一队扑向了后院的另四间
厢房。

  我和李岐山被留在了院墙上接应,司马长空该是和连家有旧,自从确认了我
的来历之后,便对我照拂有加;而李岐山在他心目中则是管帐的形象更胜于武人
的形象,于是有心立功的两人只好接受他的好心关照,乖乖蹲在院墙上了。

  “妈的,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打入大江盟的…”李岐山的牢骚话还没说
完,异变突生。

  “杀!”

  随着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断喝,挂在厢房屋檐下的十几盏铜油灯突然自己燃了
起来,虽然不甚明亮,可依旧让刚落在前后院空地上的大江同盟会的人马无处遁
形,接着就听见无数弓弦响过,从正房厢房门房飞出一阵箭雨,饶是大江同盟会
有藤盾掩护,仍是倒下了五人!

  敌人设了圈套!

  这该是每个大江同盟会的弟兄此刻闪过的念头,不过来不及深想,第二波箭
雨又到了,虽然不如第一波猛烈,可还是射死了两人,而此刻司马长空才醒悟过
来,知道再待在这个空旷之地,早晚全军覆没,睚眦欲裂地吼了一声:“抢占厢
房!”说罢,抱着厚背鹰刀如箭一般射向我这面的一间厢房。

  这原本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机会。福临的院墙高达丈许,反身向外逃的
话,或许只有司马长空、赫伯权等寥寥几人能凭借上乘的轻功逃出生天,其它的
人定会在翻越院墙的时候被射成糖葫芦。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瞬间作出正确的判断,而大江同盟会组成复杂的弊
端在这生死关头也一下子显露出来,只有罗毅、李玉霞等八九个人紧随着司马长
空;另外七八个人则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下意识地想要逃出福临这修罗之地,
不约而同地往院墙方向奔去。

  我和李岐山面面相觑,一切来得太快,纵然我俩都是多谋之人,也只能眼见
着同伴在一阵箭雨中倒在血泊里,而慕容家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暴露,在此主持大
局的不该是那个无名小卒洪发吧!可到底是谁呢?没准儿是像慕容万代这样的高
手亲自坐镇呢?一时间我俩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恐惧。

  “跑?”

  “你他妈的太没赌性!”我瞪了李岐山一眼,飞快地思索着对策,若是李岐
山不在身边的话,我倒是可以用羿王弓来压制对方的弓箭手,可现在…我狠狠地
一掐院墙,竟把一块墙砖掐断,心中一动,顺手把半块砖头使劲掷进了厢房。

  李岐山愣了一下之后,一猫腰跳上了屋顶,揭开一块瓦掷了出去,却砸在一
盏铜油灯上,灯顿时灭了。

  这老小子的秀才之名还真不是白叫的,竟能举一反三,弓箭手需要瞄准目标
才能发挥威力的,一旦陷入黑暗,威力可就大大减弱了。

  于是我蹿上正房的屋顶,与李岐山两下夹攻,不一会儿就将前院的铜油灯一
一砸灭,前院顿时陷入漆黑一片。

  可是就这么短短的几息时间,那些想翻墙而逃的人已经全部被杀,当他们手
足并用地往屋顶爬去的时候,他们也成了最好的弓箭靶子。

  而司马长空一队却利用重新降临的黑暗和弓箭分散的机会顺利地攻进了李岐
山脚下的那间厢房,几声哀嚎之后,厢房里便安静下来,显然他的运气还好,并
没有遇到慕容世家在此主持大局的高手。

  “屋顶有人!”对方很快做出了反应,借着后院的光亮,就见到七个汉子嘴
里衔着刀飞快地爬上了屋顶,只是谁也没想到屋顶上是两个真正的一流高手,李
岐山一剑就刺死一个,我一刀就砍翻一个,眨眼工夫七个人全见了阎王,只是敌
我双方谁也没有机会注意到这一点。

  “我去后院看看!”说着,我重新回到了正房屋顶,向后院望去。

  后院的情况更糟,众人根本不听赫伯权的号令,像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
而原本应在墙头接应的那个七星门弟子此刻早不见了踪影。

  赫伯权知道完了,带着自己门下的三个弟子,利用别人吸引弓箭,渐渐移向
东厢房与正房交接的拐角处,这里正是东厢房与正房弓箭手的死角,西厢房弓箭
手的射角也小,而对面是后花园的围墙,那儿显然并没有埋伏弓箭手,不似前院
四面八方都是箭雨根本没个死角,这里的弓箭就疏散了许多,赫伯权一翻身上了
院墙,又将自己的弟子拉上来,竟只有一个弟子胳膊上受了点箭伤。

  等后院的其它人发现了这个死角之后,一切都晚了,从东西厢房涌出了十几
个镖师,一下子就将院子中间剩下的四人分割开来,接着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过白道总归是白道,赫伯权并没有立刻逃走,在四下张望见到正房上的我
之后,迅速奔到了我身边,急切地问道:“司马长老呢?”

  我刚要回答,就见李岐山在福临旁边官宅花园里抱着一块大石头焦急地喊道
:“掌门、掌门,快来帮我一下!”赫伯权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跳下去把石头
接过来运足一口气向上抛去,正好越过院墙砸在了屋顶上,砸得瓦片四下飞溅,
屋顶的泥土也松动起来。

  等赫伯权重回屋顶的时候,后院已经静了下来,在解决了地面上的所有敌人
之后,那些镖师开始向屋顶攀登,我、李岐山和快马堂的那三个弟子用瓦片延缓
着对方攀登和前进的速度,而赫伯权则掀开一大片瓦片,再度把大石头抛起,只
听“轰”的一声,屋顶顿时被砸开了一个大洞。

  尘土飞扬中,李玉霞第一个翻上了屋顶,接着众人一一逃出来,最后才是司
马长空,他左臂已是血肉模糊,显然也受了箭伤,默默和赫伯权对视一眼,他黯
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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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司马长老,大道客栈回不得!”李岐山提醒司马长空道:“慕容世家布置
得这么周密,定是得了准确的情报,大江盟在应天的接应人嫌疑最大,大道实在
回不得!”

  就算是加上那个临阵脱逃的七星门弟子,五十三个兄弟也只有十四人生还,
六个门派的精英丧失殆尽,也难怪司马长空乱了方寸,摆脱福临镖局的追击几乎
是李岐山一人指挥的。

  “王先生,那我们去哪儿?城门早关了出不了城,这样一身是血的在街上游
荡,早晚被人发现。”

  “…那,我们就做回恶人吧!”

  毕竟是白道中人,就算是打劫都扭扭捏捏的,到后来李岐山拿出十两银票
“威胁”一家之主说若是他报官就杀了他女儿,否则银票就归他所有的时候,我
就弄不清楚到底谁是被打劫的一方了。

  罗毅等几个年轻弟子实在心力交瘁,很快就睡过去了,而我也偎在墙角假装
睡着了。司马长空包扎好伤口之后,问了赫伯权当时的情况,便很郑重地向李岐
山道了谢,道:“赫兄,你真是有个好总管呀!”

  快马堂是十一个门派中损失最小的,只有一个年轻弟子阵亡,此时俨然成了
朱雀集团的中坚力量,司马长空不得不更加倚重赫伯权,而李岐山表现出来的机
智更让他看中,于是虚心求教起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其实原先的计划中并不是没有攻击失败后的预案,不过叫李岐山一说,司马
长空也怕大江盟的接应人被敌人收买了,便不敢按照原来的方案行动。况且李岐
山的另一番话,让他心头愈发沉重。

  “长老,今晚福临埋伏了不下百八十人,而福临在江南共有五个分号,若每
个分号都这么设下埋伏的话,岂不是要动用慕容世家近三分之一的人手!因此属
下大胆设想,慕容世家定是将主力集中在了一两家分号,而将其它分号放弃,我
们朱雀集团碰到的就是其中的一支主力!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应天是福临
最强的分号,照理应是大江盟亲自动手,或者是排帮也说得过去,可为何任务落
在了我们朱雀集团头上,是不是大江盟和排帮另有任务?”

  司马长空叹了口气:“王先生说得不错,同盟会得到了线报,漕帮已经决定
倒向慕容世家了,故而大江盟和排帮的目标是镇江。”

  我吃了一惊,漕帮此时做出的决定让我实在看不懂,它做的是运河生意,跨
越江南江北,理应保持中立才是呀,即便需要表态,拖到胜负分明的时候再表也
不迟,它这么急匆匆的倒向慕容世家,究竟是为什么呢?

  不过这消息却也解开了我心中一个谜团,怪不得慕容仲达进驻苏州,原来镇
江已是慕容世家的囊中之物!

  赫伯权、李岐山的脸色都微微一变,久在江湖的他们都心知肚明,漕帮人手
众多,它的倒戈让大江盟的优势不再那么明显。

  李岐山怔了一会儿,才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慕容敢在应天集结人手,原
来是后顾无忧!不过…”

  他沉吟道:“既然镇江已经成了主战场,慕容在应天得手后多半要把这里的
人手抽调一部分支持镇江。司马长老,他们刚打了一场胜仗,定不会把咱这些残
兵败将放在眼里,咱们就照葫芦画瓢,在半道上也打这些兔崽子一个措手不及!”

  司马长空眼睛一亮:“王先生请讲仔细!”

  李岐山便说马上派出两个弟兄去监视福临镖局的一举一动,若是福临分兵而
动,则尾随而去,或狙击,或埋伏,削弱敌人的力量,减缓敌人前进的速度;若
是它倾巢出动,则乘机打下应天分号,如此,朱雀集团对同盟会也算有个交待了。

  李岐山的最后一句话或许是司马长空最想听到的,他立刻下了决心,派出两
人监视福临。

  我一面暗骂李岐山狡猾一面暗自奇怪,十二连环坞有隋礼和他这样的人材,
为什么败得那么快呢?不过,眼下倒也怨不得李岐山,他想在大江同盟会里爬上
更高的位子,以便得到宝藏的消息,总要表现出点过人的才华吧!只是苦了慕容
千秋这个倒霉蛋儿了。

  果不出李岐山所料,福临一支六十多人的队伍一清早便离开了镖局,出城后
在几处茶寮取了马匹,分四批沿着官道急匆匆向东驰去。

  看到敌人飞驰而去,同盟会的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都傻了眼,大江盟虽然
给各集团下拨了银两,可为了行动都放在苏州,就算是管帐的李岐山身上也只剩
下不到一百两银子,大伙凑了一下,就只够买七匹马的钱,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影,
众人都一脸的失望。

  我身上倒是有好几千两的银票,可我乐得看着司马长空干著急,慕容世家的
实力原本就弱,真要按李岐山的方法实施下去,没准儿真坏了慕容世家在镇江的
大局。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司马长空长叹一声,牙一咬,狠狠道:“七匹
就七匹!现在重要的是咬住他们!”他点了赫伯权、李岐山、罗毅和三个快马堂
弟子的名字,然后吩咐燕子门的李玉霞道:“我和赫掌门领人先行一步,李姑娘
你带着其它人在后跟随,一定要按我们的暗记行事,万一没有了暗记,你们就直
接返回杭州,就说…我和赫掌门已经尽力了!”

  听司马长空话语甚是悲壮,李玉霞眼圈顿时红了,她目光缠绵地望着罗毅,
竟不顾大家吃惊的目光扑进罗毅怀里狠狠亲了他一口。李岐山也望了我一眼,目
光中竟隐隐有一丝关切。

  “马王”赫伯权极是懂马,挑出的七匹马上了官道一亮蹄,就觉得速度不凡,
眨眼间就绝尘而去了。

  “李师姐、李师姐||”李玉霞犹自望着远方出神,不得已我只好喊了喊她。

  留下的六人中除了我和李玉霞之外,还有奇门的赵朴、赵实兄弟,百花帮的
张楠和李玉霞的小师妹许诩,许诩并不是我在西湖见过的那一个王锦,王锦原本
也和我们在一起,只是在昨晚和她的情人一道战死了。

  其实李玉霞不是六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可赵家兄弟实在是“朴实”的很,根
本没有他们师父“神算子”赵清扬的半点风采,而我在司马长空眼中更是个初出
江湖的雏儿,千斤重担就落在了李玉霞的身上。

  走吧!她收拾起离别情绪,领头向东而去。

  “走?”我忙拦住她:“师姐,等咱走到镇江,黄瓜菜都凉了,咱们还是租
辆车吧!”

  租车?咱们哪儿来的银子?

  我拉过许诩,来到一座茶寮前冲里面的客人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师兄妹
初到贵宝地,缺少盘缠…”便把打把势卖艺的那套词说了一遍,许诩正惊讶间,
我已经拔刀砍了过来,她便慌忙接招。燕子门的武功本就轻盈可观,加上许诩佼
好的模样身材,一场下来,竟赚了三两有余。

  租个马车是够了,虽然比不了老马车行的舒适豪华,可总比两条腿走路快多
了,赵家兄弟坐在了车厢外车夫的旁边,而我这个有功之臣则被优待和三个姑娘
坐在了车厢里。

  “王兄不仅机灵,武功也不弱呀!”经这么一闹,大家的悲凄之情稍减。李
玉霞见我能和许诩打上十个回合不分高下,便问起我的出身来历,因为这几天我
一直和李岐山在一起,很少接触到朱雀集团的各派弟子,她们都不了解我。

  听我说是在连家学得刀法,三女都露出羡慕的表情,连家拔刀诀闻名江湖,
比起燕子门、百花帮的武功高明多了,可听我说只学了七招之后,又都颇为惋惜。

  我心中暗笑,连家拔刀诀最重气势,真要练到极致,一刀就足够了,七招我
都嫌多。可这种上乘的武学道理即便讲给她们,她们也听不懂,便傻笑两声,不
再言语。

  按着司马长空留下的暗记一路向东,出城不过二十里,在穿过一片桦树林时,
就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地上马蹄印杂乱无比,还有不少新被砍断的树枝,就连路
边的杂草都被践踏得东倒西歪。

  众人各出刀剑,那车夫以为遇到打劫的了,吓得面无人色,抱头趴在了草丛
中。李玉霞没理会他,扯下挂在树梢上的一块碎布,便示意大家在四周仔细搜索
起来,很快就听张楠一声惊叫“在这儿!”众人纷纷聚了过去。

  在树丛中横着两具无头尸体,看衣着该是福临的镖师,那刀口甚是平整,应
是司马长空含愤出手,力毙了两人。众人沿着这个方向朝树林深处小心翼翼地搜
索着,不时地发现福临镖师的尸体,当我数到第十三具尸体的时候,前面现出了
一条小河。

  “没有了。”

  我心中暗叹,福临镖局原本是怕六十多个人骑马在官道上引起旁人的注意,
才分批前行,却不想给了司马长空可乘之机,这最后一批镖师该是被大江同盟会
全歼了吧!

  摸了摸尸体的温度又看了看血液的凝固程度,我知道这也就是两袋烟工夫之
前发生的事情,这么算来司马长空的速度足足比我们快了近一倍。

  我望了望四周,却不见镖师坐骑的踪迹,想到赫伯权人称马王,或许那些马
落在他手上会有一些奇妙的功用。

  而李玉霞几人则都兴奋起来,脸上的颓色也去了大半,只是转头望见我的时
候,都叫了起来:“王谡,你在干什么!?”

  “师姐,我在攒银子买马呀!”我边说边从一具死尸的怀里掏出几块碎银,
心中却暗道这慕容世家也不比大江盟富裕多少。

  “王谡,你又在干什么!?”

  “师姐,这弓箭不仅可以杀敌,还可以卖钱呢!”我又从另外一具尸体的手
中掰下一张弓,又将他腰间的箭壶解下,随手递给了赵家兄弟。

  这些侠义道的小姐少爷虽然鄙夷我的举动,却不似名门正派弟子那么迂腐,
知道我说的是要紧之事,都学着我的样子做了起来,赵家兄弟更是连敌人的兵器
都不放过,通通背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等回到官道上发现那车夫早驾着马车跑没
影儿了,众人更是佩服我的先见之明。

  “还好,五十七两银子、七把刀、六把剑、七张弓、一百三十枝箭,好好地
卖上一卖,该够买马的了。”

  听懂了我话里的弦外之音,李玉霞不由噗哧笑出了声,而许诩却犹自奇怪:
“这,能卖那么多银子吗?”

  无可奈何之下,六人只好走着上路了。可昨晚一场鏖战的后遗症很快地显露
出来,只走不到十里地,三个女孩就累得走不动了,许诩向前张望了片刻,泄气
道:“师姐,怎么还没个歇脚的地方啊!”

  “许师妹,这条道我走过。”我四下查看了一下地形,确认了眼前所处的方
位:“到卧牛岗才有吃饭歇脚的地儿。要不,就先在这儿找个阴凉处歇歇吧!”

  李玉霞心里虽急,可她脸上也满是疲惫之色,显然和许诩一样,都有些坚持
不住了,见路边坡上正是一片果园,便道:“也好,干脆去果园买些果子解解渴。”

  赵家兄弟背着那些缴获来的刀剑和弓箭也累坏,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丛里不肯
起来。我便跟着三女朝山坡走去,倒不是因为口里有些渴了,而是觉得与其和那
两个木头待在一起,还不如和这三个姑娘亲近亲近来得有趣,虽然她们其中面目
最娇美的许诩比起我身边的女人来也颇为不如。

  “射!”

  我拿着弓箭“唰唰唰”射下了十几枚果子,李玉霞眼中就有些好奇了:“怪
不得你要弓箭,跟谁学的?”

  我趁机把李岐山告诉我的资料说了一遍,真正的王谡曾经参加过武举的考试,
可惜没有中试,可弓马还算娴熟。

  “你识字呀!”许诩眼里就多了些敬佩,这些投身燕子门这样的江湖小门派
习武的人多是家境贫穷,能认得字的几乎是凤毛麟角,而这些江湖小门派也不会
花钱替他们延请教书先生,门派的武学精要几乎是口口相授的,不像少林武当那
种大门派的弟子,讲究文武双全。

  见我点头,她神情一黯:“我就会写自己的名字。”又抬眼望着我热切地道
:“王师兄,你教我识字好不好?”

  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女儿神态竟和玲珑有两分相似,让我心头微微一动。
旁边李玉霞却叽咕笑了一声,许诩的脸顿时红了。

  “好。”我随口应道,却想起了西湖边罗毅和李玉霞从草丛中钻出来的那一
幕,看来燕子门虽是侠义道,风气却很开放,像罗李二人并无婚约,却已经打得
火热,倒是我这个淫贼却轻易放过了宝亭、解雨两个与我有着山盟海誓的大美人。
转头细看许诩,这丫头年纪尚小,倒十有八九还是个处子之身。

  正寻思间,却见山坡下赵家兄弟猛的跳了起来,神情紧张地望着来路,我也
朝西望去,却见远处蜿蜒在林中的官道上空扬起了一阵尘土,接着就听到一阵急
促的马蹄声,那轰然的蹄声飞快地由远而近,很快几匹骏马从官道拐弯处闪了出
来。

  “不好!”

  当我看清楚树丛掩映中的马上骑士穿著福临镖局制服的时候,那马队中冲在
最前面的一匹已经到了举刀迎上前去的赵家兄弟近前,我刚搭弓上箭,却见慕容
万代那张充满了愤怒的胖脸正从马脖子后抬起。

  我一手一个把想冲下山坡的李玉霞和许诩按在了地上,却再无法阻挡张楠拔
刀往坡下冲去。就见半空中闪过两道寒光,慕容万代已纵马从赵家兄弟中间穿过,
而兄弟二人的人头早滚落在地,接着轰然倒下的身躯就被无数铁蹄踏过,眨眼间
尸体就被踏成肉泥。

  张楠被这场面吓得呆住了,兀自举着雁翎刀傻立在坡上,慕容万代冷峻的目
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便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几乎就在他举剑的同时,他身
后响起了数十道弓弦声,张楠顿时被射成了血刺猬。

  “前进!”慕容万代并没稍做停留,他胯下的黄鬃马如狂风般掠过山冈,而
他身后五六十个骑士汇成的铁流也跟随着自己的头领向东疾进,只有那霸气十足
的断喝犹自在山坡上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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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他、他是谁!?”

  李玉霞面无血色,直到飞扬的尘土已经落地,她才战战兢兢地问道,而那边
许诩已经吐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青天白日下血淋淋的屠杀给人带来的感观刺激和冲击不知要比昨天晚上那
场黑暗中的厮杀大多少倍,望着赵家兄弟肉泥般的尸体,连我胃里都忍不住翻腾
起来。

  而慕容世家铁骑的威力,更是让我脊梁骨发凉,五十余张弓的一次齐射,若
是没有盾牌之类的护具防护的话,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孙不二也得被射成血葫芦
吧!

  “他就是慕容万代!”我明白李玉霞对慕容万代生出的那种恐惧究竟是怎么
一回事,慕容那两剑在我眼中并不算什么,可在李玉霞这种出身小门派的江湖人
眼中恐怕就是魔鬼般的武功吧!她们若不是机缘巧合,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识
到这些江湖一流高手的绝世武功,即便见到,恐怕也不是这种杀人的手法,那种
武林茶话会上点到为止的比武实在不能与生死立决的战场搏杀相提并论。

  “啊?是、是、是他!好险呀!”李玉霞捂着嘴惊叫道。

  我并没有说破方才慕容万代轻轻放过搜索山坡的机会,只是为了快速追赶司
马长空而已。他这么快地追踪而来,看来司马长空的前次攻击中定是有漏网之鱼,
而走在头里的福临人马恐怕也没人能阻挡司马和赫的联手攻击,特别是在兵力已
经分散的情况下。慕容万代对轻重缓急把捏得十分准确,已颇有大将之风。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总不能说现在福临镖局的防卫已经空虚,咱们杀个回马枪,就可
以把福临给端了,虽然赵家兄弟和张楠的惨死让我心中平添了几分怒气,可还不
致于乱了方寸。

  不过,跟着慕容万代往镇江走也着实危险,立刻折返苏州或杭州才是最安全
的选择吧!

  这念头在我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轻言放弃并不是我的性格,想当初只是为
了追求一个女人,我就下了多少软磨硬泡的功夫!如今总算找到了一条完成师父
遗愿的道路,就算再崎岖再坎坷我也要…

  “…为了江湖道义,就算镇江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一闯!”

  “王师兄,你、你好伟大哟!”

  在两女惊讶与敬佩的目光里,我拾了些干柴放在了赵家兄弟和张楠的尸体上
把火点燃,人死如灯灭,还管他什么安葬不安葬的!转身拍去身上的尘土,我招
呼二女继续前进,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卧牛岗。

  卧牛岗旁的卧牛镇是应天镇江中间的一个大镇,我见已是晌午,便先在一家
兵器铺子把死者的兵器卖掉,凑够了买马的银两,又逼着李玉霞和许诩换了装束,
然后找了个酒楼打尖稍做歇息。

  “…这家酒楼是不是太奢侈了?”

  “没准儿这就是咱们最后一顿了!”

  酒楼的人并不多,毕竟已经快十月了,天气一天凉似一天,南来北往做生意
的就少了许多。这也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为什么急于现在开战来争夺镇江的原因
之一,一入冬,生意人大多要歇冬,运河长江也几乎停运,来往的客商人数骤减,
少了水陆两路的客商与行人掩护,两家想要大规模调动人手的话都会被对方轻易
侦知,从而陷入被动。

  只要入了冬,无论是谁控制镇江,都赢得了一冬天的充裕时间来巩固这个前
方基地而不必太担心对方的攻击。

  “…世道真是乱了,青天白日的就杀人,哪里有王法…”

  对面桌子几个行商议论的正是司马长空击杀福临镖师的事情,听起来似乎就
发生在前面二十里的宋官屯,我知道司马已经成功的消灭了另一批镖师,只是他
知道后面慕容万代已经快马加鞭越追越近了吗?再看李玉霞和许诩脸上是又喜又
惧。

  “…这些盗匪都是小儿科!”其中一人不屑道:“去年我在山东被响马王堂
裹胁,那家伙手下有一万多人,队伍拉出来连天蔽日的,那才叫可怕呢!也多亏
了俞大人…”

  我当然知道王堂流寇山东河南的故事,心中一哂,王堂他也是从几十匹马几
百号人发展起来的,或许在朝廷眼中,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潜在威胁不会比王堂
小吧!

  想起唐三藏的话,心中蓦地一动,或许朝廷也乐于看到两强杀个你死我活,
倒省得朝廷费心了。

  “可惜俞大人已经故去了!”一人叹息道:“刚上任的这位新漕督,能像俞
大人那样治漕吗?”

  “听说这位李大人是带兵的能手、治盐的行家,没准儿比俞大人治理的还出
色呢!”说话的人倒是对前景充满了希望。

  我顿时记起前些日子经历司给我上报的来往公文秘要中确实见过这么一份上
谕,说:“调总制陕西三边军务李钺总督漕运,巡抚凤阳诸府,入掌都察院事。”

  当时我并没在意,这样的官员任免调动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可此刻心中却蓦
地一动,漕帮正是漕运的主力之一,此时投入慕容世家的阵营会不会与李钺上任
有关呢?联想到本朝的第一任漕督俞谏也是军中名将,我隐约察觉到了一丝火药
味。

  可眼下我也只能是心存疑惑罢了,要紧的是先扮演好王谡这个角色,说起来
我已经深刻理会了“分身乏术”之后的那种无奈,只是对六娘有着极强的信心,
我的大后方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郭兄你们可以安心做几年生意了,不管怎么说,俞谏和李钺都不是胡涂蛋,
可两广…”见这老兄要发牢骚,旁边一人忙制止了他。

  李玉霞姐妹却根本没有兴趣听这些官场时事,两人心事重重,饭都只吃了几
口就放下了筷子,可却也不催促正慢条斯理啃着鸡爪子的我,显然师门灌输的侠
义思想让她们知道自己此刻应该选择的道路,可毕竟对慕容万代产生了惧怕之心,
下意识地想离他越远越好。

  “咱们三个的马再快也快不过慕容万代,还是多吃点吧!再说就算能赶上他,
也要有力气和他拚命,怎么也不能做个饿死鬼!”我挥舞着手中的鸡爪子道,心
中计算了一下时间,司马长空虽然每次都是突袭,可毕竟人手少,为了歼灭这后
两拨福临的人马多少要用些功夫,而两仗下来人和马也都需要歇息,算算慕容万
代真快追上他们了。

  我只能祈求李岐山能够想到福临镖局的人马或许会在这段官道中间最大的镇
子龙潭镇会合,因而变更攻击方式,从而幸运地躲过慕容万代从背后的雷霆一击。

  正说话间,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我探头一看,楼下十余个穿著福临镖
局镖师衣服的汉子围住了三人,其中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相貌很是清秀,正是
唐门鹰堂堂主唐天行,而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看模样似乎是他的子侄。

  这条官道还真够热闹的,我忙缩回头来,心中暗忖唐门真是无处不在!不过
更让我奇怪的是福临的这些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算算加上这十几人,
福临在应天已有一百二三十人,远比昨天晚上它表露出来的人数多,难道竟隐瞒
了自己的实力不成?

  李玉霞吓得脸色发白,手一下子搭在了剑把上,目光投向我,似乎在询问对
策。

  我摇摇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听了一下下面的对话,才猜出了个大概,这
批福临人马是被慕容万代安排来搜索漏网之鱼的,正碰上唐天行三人看着像江湖
人,便追问唐的来历,只是态度差了些,而那唐天行也是孤傲冷僻之人,一言不
合,顿起争执!

  “这些人正好让唐天行去打发,咱们快溜!”说是溜,却是大摇大摆地出了
大门,李玉霞两人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我逼着她们打扮成了小媳妇模样。

  “王师兄,你办法真多!”许诩赞道。

  李玉霞却比师妹细心,出了卧牛镇,她突然拔剑从背后向我刺来:“奸细!”

  我反手就是一刀,虽然隐藏了八成功力,可拔刀诀中的这招“鹿回头”还是
把她震开好几步去。

  “你疯了!?”

  “慕容万代、唐天行,这些江湖名家我们都不识得,你怎么会认的!?”

  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一心想考武举的半吊子江湖人,按照我的履
历,能接触到江湖高手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唐天行倒还好说,他毕竟还参加
过齐放的五十大寿,虽然听李玉霞的口气似乎唐天行并没有在江园公开露面;可
慕容万代极少过江,“王谡”认得他真是异数了。

  好在这漏洞被发现的早,若是司马长空在背后给我一刀试探试探,我可真就
露馅了。

  “连家当初可是江湖有头有脸的门派,慕容千秋、慕容万代都拜访过我师祖
连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一脸怒容道,就算司马长空和连家有旧,也没办法知道这事儿究竟是真是
假,而慕容也没功夫来解释他究竟去没去过连家吧!

  李玉霞顿时扭捏起来,讪讪道:“…都是小妹多心了!”

  不知不觉间,两女开始以我为马首是瞻。向东又疾驰了三十里,又发现了一
处打斗现场,尸体依旧没被掩埋。我估摸离龙潭镇不过十里了,把马贱卖给路上
的行商,又搭上另一路行商的马车向龙潭镇驶去。

  “…小哥,你很本事,竟然娶了两房媳妇哩!”

  那边两女一副害羞的模样,李玉霞毕竟是经过男人的,眉目之间隐有风情,
扮起少妇来还真似模似样的,而许诩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只是行商都只顾着饱
餐秀色,并没有人注意。

  “哪里哪里,做点小本生意而已,哪像大叔您,这么多马车,要很多银子吧!”

  “嘿嘿,这些车可都是雇来的,小哥你还不知道吧!城里的廪实行昨晚被人
洗劫一空,这两天粮价肯定要飞涨,老哥我这是去龙潭镇拉粮食呀!”

  父亲的竞争对手廪实行?那不是大江盟控制的江南有数的大粮行吗?我心下
顿时恍悟,原来在大江盟试图削弱慕容世家经济实力的同时,慕容世家也打着同
样的主意,只是看来大江盟失败了,而它的对手却成功了。

  “怪不得今天福临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手来,原来昨晚一部分人分兵去打劫
廪实行了!慕容能把兵力运用的这么合理,这出戏可真是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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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卷

                第一章

  廪实行该是漕帮和大江盟交恶的导火索吧!

  漕运运的就是粮食,而漕帮则是民间运漕的主力,经营粮行有着近水楼台先
得月的先天优势。其实在大明初年,朝廷于漕政每加优恤,漕帮当时养活上万人,
却也没打粮行的主意。只是到了英宗时,下了道扣口粮均摊的旨意,滋生出许多
弊端,军纪由此开始松弛,漕卒敲诈克扣漕帮之风日盛,而各卫所以及漕运总督
衙门则动辄拖欠漕运银子,漕帮苦不堪言,人数从一万余人锐减至不足两千人。
正道赚不到钱,漕帮被迫走上了邪道,搀沙水于米中,以次充好,将上等好米换
出在粮行出售几乎成了漕帮活命的本钱。

  廪实行是当时漕帮名下最大的粮行,就在宸濠作乱那年无缘无故地一夜之间
突然倒闭了。

  因为牵扯到父亲,我很怀疑那是师父的杰作,甚至连当时如日中天的老师阳
明公或许都脱不了干系。廪实行的倒闭几乎让漕帮彻底从江湖消失,只是因为正
德突然驾崩,新皇继位,大力整顿盐漕,接连几任漕运总督都是能员干吏,清除
漕运流弊不遗余力,漕帮才起死回生。

  “漕帮不会吊在漕政清明这一棵树上。”我心中暗忖,虽然好了伤疤忘了痛
是多数人的习性,可贪婪更是人的本性,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的漕帮重新经营粮
行势在必行,在江南颇有些声望的廪实行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可结果却是大江
盟抢先控制了它,或许漕帮从此与大江盟有了心结。

  旁顾李玉霞、许诩却还只是像小媳妇似地垂着头不敢看人,脸上并没有吃惊
的表情,显然不知道廪实行与大江盟之间的关系。想来大江盟入主廪实行虽然没
有避讳别人,却肯定十分低调,而漕帮虽然心里有股怨气,却碍于大江盟的实力
只好忍气吞声,江湖上晓得此事的并不多,无瑕恐怕也是因为当时住在金陵,机
缘巧合知晓此事而已。

  可廪实行到底贡献了多少收入给大江盟呢?惹得慕容世家拿它第一个开刀!

  眼下我无法得到答案,而旁边那个热心而罗嗦的大哥也没给我多少思考的时
间,龙潭镇就已经到了眼前。

  “到喽!”

  和车老板的欢快不同,李玉霞和许诩的脸上却紧张起来。这或许是江湖人的
本能,就连我也嗅到熙熙攘攘的龙潭镇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危险。

  “…师兄,那个…慕容万代会不会在龙潭镇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已经融
入人流的三人并不起眼,可许诩提到慕容万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
一眼,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她把极寻常的称呼“王师兄”中的那个“王”字私下
匿了起来。

  “若是我没估计错的话,慕容万代正在这镇子上!”

  倒不是慕容他不着急赶路,而是那些福临的镖师极有可能在龙潭镇会合打尖,
一会合就会发现己方遭到了袭击,在弄不清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必然要在龙潭镇
固守待援。而司马长空一队经过两次攻击之后人马都需要休息,就算在龙潭镇发
现了福临的镖师,也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十有八九会赶在对方的前头再打个埋伏。
只是一旦福临的人马等来了慕容万代,大江盟的埋伏又会有什么用呢?

  “阿弥托佛,老天保佑,不要让慕容看出什么破绽来才好。”

  “你小子,看什么看,说你呢,贼头贼脑的,干什么的?”真是屋漏偏逢连
夜雨,我心里正担心许诩被别人看出破绽来,就马上有个年轻人指着我鼻子喝道,
好在看他的样子,似乎只是瞧着我有两房媳妇心里不痛快罢了,说话的时候,目
光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多久。

  这人并不像是福临的镖师,倒像是地方的保甲,我灵机一动,忙上前拉住他
笑道:“哟,这不是…老弟嘛!几年没见,怎么不认识我了?”却用低低的声音
道:“我是南京总捕苏老总的属下,在此办案,兄弟你配合一下。”

  握在我手中的那块捕头腰牌让他并没有怀疑我的身份,却狐疑地望了我身后
的二女一眼:“王大人,南京巡检司怎么出女捕头了么?”他总算机灵,也摸出
了我故意留给他辨认的那一半腰牌上究竟刻的是什么,便压低声音道。

  “掩护我身份的。”

  一句话打消了那小伙子的疑虑,他旋即十分上路的大声笑道:“谁晓得几年
没见你都娶上两房媳妇了,兄弟我还光棍一条。”又状似亲密地趴在我耳边,像
是说着怕人听的风月话,却是把他的身份告诉了我。

  我一面招呼二女过来给他施礼,一面心道这个龙潭镇的保甲富来坷倒是心思
玲珑,看来富贵绝不会像他父母起的名字那样来得那么坎坷。

  “大人,约莫两个时辰前有大批的武林人物到达本镇,俱是马刀弓箭齐备,
其中一大部分人马直到方才才从本镇离开,余下的还在本镇燕子楼,大人您找得
可是他们?”又有些迷惑道:“有几个人看着眼熟,似乎是福临镖局的镖师,只
是福临怎么会有这么多镖师呢!”

  我形容了一下慕容万代的模样,问他还在不在镇子上。小富闻言不由打了个
冷颤,点点头,说那凶人看着就让人害怕,大人您竟要查他,真是神武非凡!

  慕容还分兵?李玉霞小声问道。

  “那只是鱼饵罢了。”我无奈地道,慕容竟然算到了大江同盟会很可能在前
路设下了埋伏,让我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当司马长空发现增援的福临人马中并
没有高手的时候,他能按耐住攻击的冲动吗?在他心目中,己方人手虽少,可有
两个是名人录中的高手,少而精干,正适合打一击即走的骚扰战,可对手能让他
如愿以偿吗?慕容世家的这队前队人马只要能粘住他片刻,或者他稍微贪功一下,
真正的雷霆一击就会从背后袭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不想暴露身份的话,几
乎可以给司马长空他们预定棺材了。

  慕容此刻也该整装待发了吧,他与前队的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否则鱼
就有脱钩的危险。我正思索间,龙潭镇的那条中央大街上就现出了一个二十多人
的马队,为首的正是慕容世家的二当家慕容万代。

  从马队中散发出的凛然战意让街上行人自动地闪出了一条通路,小富也忙拉
着我闪到一旁,李玉霞和许诩知道这不是逞英雄的地方,都躲在了我的身后偷眼
观看,却让路中央的一个中年道士变得格外醒目。

  “这不是慕容施主吗?真是巧遇呀!贫道武当清雨稽首了。”那干瘦道士突
然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朗声笑道。

  武当三清的老么“傲梅”清雨?果然他那清臞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是藏
不住一脸的傲气。

  如果那天在秦楼现身的青衣人果真是“孤竹”清云的话,那么武当三清“松
竹梅”此次可是倾巢出动了,这绝对称得上是武当近些年少有的大举措。看清雨
的样子,似乎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是途中偶遇,倒像是专程在此等候似的,我心中
一动,莫非武当想公开介入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之间的争霸战了不成?

  慕容万代一勒战马停了下来,而已经提起速度的马队也不得不跟着停下来。
慕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耐,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清雨仙长呀,真是少见!只
是在下着急赶路,就不叨扰仙长了!”他先封住了清雨的嘴,以免他耽误了自己
的行程。

  “什么事儿这么急?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清雨边说竟
边让开了道路。慕容眼中和我一样飞过一丝疑惑:“难道这真是巧遇?”

  只是慕容的马驰过清雨已经一箭地了,却听清雨突然笑道:“差点忘了,慕
容施主,听说与施主交好的那个王动是魔门中人,虽然你我道不同不相谋,可魔
门是武林公敌,施主还是小心为上。”

  慕容的马陡然一缓,回头望了清雨一眼,才继续东进,只是马队的气势却在
不知不觉间消弱了许多。

  他你你的!我差点冲出去质问清雨,谁他妈的告诉你我是魔门弟子的,可转
眼我就想到了答案,能落实我身份的只有那张羿王弓,而看过羿王弓的两个人里
唐三藏自然不会出卖我这个未来的妹夫,只有魏柔才能让武当派相信我是魔门的
弟子。

  这个…婊子!这一刻我竟然不是满心的愤怒而是有些伤感,隐湖虽然是我征
服的目标,可我内心对隐湖的女人还保留着几分尊重,她们毕竟是战胜过我师父
的强者,可魏柔的所作所为符合强者的身份吗?征服这样一个对手我又会有什么
满足感呢!?

  “王动,就是那个娶了玉家母女三人又大闹江园的淫贼吧,怪不得他那么无
耻,原来竟是魔门中人!”随着慕容万代的渐行渐远而明显恢复了生气的李玉霞
恍然大悟道:“若不是武当揭发他的身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当呢!”

  “是呀,那个王动这么卑鄙无耻,武当的大侠们为什么不把他杀了!?”虽
然心中郁闷的我无法反驳,但顺手打武当一钉耙却不是件难事,看清雨随手掸去
落在自己身上的尘土,我突然发现他的鞋袜几乎一尘不染。

  不必再思索武当的倾向了,我心中暗自替慕容千秋烦恼,好不容易拉来了漕
帮平衡了局势,可大江盟另一个强援已经静悄悄地登场了。

  “走吧!”来不及歇息,我和二女便买马尾随慕容而去。虽然我无法也无心
去阻止慕容家的铁骑,可毕竟亲眼目睹一下铁骑的威力对我来说也是成长所必需
的经历。

  与慕容的马队相隔二里,依旧能从飞扬的尘土中判断出他们的前进方向和速
度,只是这样会不会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似乎慕容万代根本就没有去想它。

  “…千万不要中计,千万不要中计!”李玉霞在我身后嘟哝着。经过我的解
说,两女都明白了同伴面临的处境,她不由为自己的情人担心起来。然而事实就
是那么的残酷,就在跑出龙潭镇二十余里地之后,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激昂的呐
喊。

  “冲啊!杀呀!…杀死慕容家的这班狗贼啊!”

  咦!?

  听到上百人发出的这中气十足的呐喊声我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喊杀的对像怎
么会是慕容世家!?难道是大江同盟会的援兵到了?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目前处
境的呢?

  “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哩!”同样听到了呐喊声的李玉霞和许诩在吃惊了
一会儿之后便在马上欢呼雀跃起来,打马扬鞭的恨不得立刻投入到战场中,我骑
在马上竟然呵斥不住她们!

  转过一道小山坡,前面赫然就是战场。在一片树林环绕的狭窄空地上,五十
多个身着蓝色半袖圆领旋袄的骑士加上同等数量的由江南各大门派弟子组成的刀
斧手将慕容万代率领的二十几人迅速分割开来,夹杂在明晃晃的刀光中的是缤纷
的血花和凄厉的惨叫。

  我一眼就看到了和司马长空并肩作战的大江盟总管公孙且,他俊美脸上的儒
雅早被一股冷毅所代替,并不是以用刀出名的他却让自己手中的斩马刀的每次挥
舞都带走了对手身上的某件东西,顷刻间那刀就卷了刃,而司马长空则护住了他
的侧翼,让他再无后顾之忧,李岐山也骑马在外圈来回驰骋呐喊着。再看被慕容
万代作为诱饵的大部慕容铁骑还在五里之外,按照同盟会这种疯狂进攻的速度,
等他们回身相救,慕容万代这一部人马恐怕就被吃的只剩下渣子了。

  原来清雨的目的就是把慕容万代和他的大队人马分割开来呀!望着远处听到
呐喊声开始转向的慕容铁骑,我终于明白了清雨的意图。

  可慕容世家秘密训练出来的铁骑毕竟拥有强大实力,在承受住大江盟出人意
料的奇袭之后,开始发挥他们的优势。他们操控马的能力明显要比大江盟强上几
分;而一对一的马上决斗,更是略胜一筹;同盟会那些仓促上阵的刀斧手们显然
是缺乏有效的实战训练,原本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却被慕容家的骑士轻易地纵马
踏翻,竟成了自己马队的绊脚石。加上慕容万代几近疯狂的攻击,竟渐渐让他聚
拢起十余个人来。

  “慕容万代快下马投降,饶尔不死!”公孙且摆脱了一个慕容家骑士的纠缠,
眼见自己的又一名属下的脑袋飞上了天,他边往慕容万代身边靠去边厉声喝道。

  “放屁!”慕容拨转马头,十几人组成锥形向东面骑士和刀斧手的结合部冲
去。他眉发戟张,状似疯虎,同盟会的两个刀斧手挥舞着斧子冲了上来,却见他
手中长剑舞出漫天剑影,两人顿时被拦腰斩成四段!后面的罗毅杀红了眼,似乎
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对手是武功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级数的慕容万代,挥舞着马刀
就迎了上来。

  “不!”我身边的李玉霞发出了一声渗人的惨叫,状似疯狂地冲下了山坡,
然而那叫声还没等传到罗毅的耳朵里,他的脑袋已经带着一溜血花飞上了天,而
包围圈也顿时被冲出了一个缺口,待到大江盟的刀斧手奋力将缺口封死,慕容万
代已经带着八骑冲了出去。

  “哪里走!”公孙且一看慕容万代要走脱,带头纵马便追,却见那八名骑士
纷纷把刀入鞘,却摘下背后的弓箭,回头向公孙且射来,公孙且拔开四五支射向
自己的利箭,却无法护住坐骑,战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在地上,顿时把他摔了出
去。公孙且藉势在空中翻滚两下,稳稳落地,可他身后却又有三人中箭落地了,
再看慕容万代几人已经绝尘而去。

  “别…追了!进树林!”公孙且望着远处越扬越高的尘土,一摆手示意大家
停下追击转入树林,只是那声音分明有着太多的不甘。南人擅舟,北人擅马,一
百人对不足三十人,却只留下了不到二十个喽罗,慕容万代着实给大江盟上了一
课。

  进了树林,慕容家的铁骑和弓箭都失去了威力。而慕容万代显然也发现了这
一点,在与大部队汇合之后,并没有返身攻击,却缓缓向东而去。

  林子里李玉霞抱着罗毅残缺不全的尸体失声痛哭,引得许诩等几个女弟子都
呜呜的哭了起来,而李岐山则夸张地拥抱着我,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嘴里
还嘟哝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这家伙还真会演戏呀!我肚子里窃笑,这时司马长空纵马过来,关切地问道
:“还好,你们没碰上慕容万代那个魔头吧?”他四下望了望,又问:“赵家兄
弟和张楠呢?”

  “战死了!”我把事情经过交待了一番,司马长空脸色一黯,叹了口气道:
“五十三个弟兄,而今只剩下八人了!”

  “可我们也拖住了慕容世家的大批人手。”我道。

  司马长空果然很爱听这话,赞许地点点头,看我的目光就越发亲切。我又问
李岐山他们是怎么找到了公孙且的,他叹了口气,道:“这真是错有错着了!同
盟会原来预计慕容世家在接到福临镖局应天分号被袭的消息以后,定会向应天增
派人手,故而事先在龙潭镇外安排好了人手准备打援。而在龙潭镇外布下的探子
正好发现了我们,于是两下就会合了。”

  司马长空接过话头道:“这还要多谢王先生,他算计福临的镖师定然会在龙
潭镇集结,故而我们干脆就没进龙潭镇,直接赶到了前头。”

  果不出我所料。只是大江盟事先安排人手打援却颇让我感到意外,如果大江
盟认为慕容世家需要增援应天的话,那定然是建立在司马长空可以轻易得手的假
设上,那让司马长空以逸待劳来打援岂不更好!就算是同盟会考虑到司马长空经
过一场苦斗之后已无力打援,那么打援的地点放在镇江城外岂不更省力气,为何
要拉到一百多里外的龙潭镇呢?莫非…

  他们不是打援,而是增援廪实行的援兵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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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朱雀集团虽然损失了几十名弟兄,可他们的血没有白流慕容家的而号人物
慕容万代和他的精锐骑兵被我们拖在了主战场镇江之外,而且我们重创了他们。
更可喜的是,经过应天一役,我们成长起一批有头脑有拼劲的骨干,假以时日,
他们必将成为我们同盟会的栋梁”取得小胜后的大江同盟会也没有乘胜追击,在
旷野中,慕容家的铁骑与弓箭将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实在不是眼下这些同盟会弟
子所能阻挡的,身为首脑的公孙且和司马长空对此都有着明确的认识。

  于是大队人马重新回到了龙潭镇补充给养,又开起了战后总结会。

  司马总指挥在逆境中能沉着反击,殊为下易;朱雀集团总管王炯临危下乱,
勇于谏言,可堪大用;朱雀集团总管协理王谡能S 审时度势,保存已方实力,也
是可用之才。

  “…司马总指挥、王总管和…王谡少侠留一会,其它人散会!”公孙且的目
光意外地落在了我身上。

  “听说你艺出闽南连家,不知连家拔刀诀你练到了什么火侯?”公孙且慢条
斯理地问我。

  奶奶的,那边慕容万代随时有可能反扑回来,你还有心思查我的底细!我心
中暗忖,却不敢轻易做答,公孙且江湖人称小诸葛,是大江盟的智囊,江湖有数
的智者,可不比司马长空那个蠢蛋。

  “属下九岁就离开连家,之后就再没回去过,拔刀诀到底练到了几成火侯,
改正自己也不晓得。”“噢?是这样呀!”公函且略一沉吟,顺手拿起放在桌上
的一口剑,突然刺了过来。

  看剑势我就知道他只用了三分内力,心中已有了决断,刀猛然出鞘,毫无花
俏地劈了过去,却是迅疾如雷,竟将那剑荡了出去。

  公孙且惊咦了一声,剑势陡然森然起来,我手中刀只是横一劈竖一劈,却也
坚持了六招,竟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拔刀十字诀?”公孙且长剑入鞘,若有所思地道:“连辟连老师只教你这
么一招吗?”“那倒不是,十字诀、八字诀、迎风诀师父他老人家都教过,只是
属下练到后来对十字诀最有心得,其余的就不练了。”,“难得难得!可惜可惜!”

  公孙且颇有些惋惜地望着我:“你天分甚高,若是能一直在连老师哪儿,或
许就是江湖名人录里的人物了。”若是一直在老师家,公孙总管您就看不道属下
了。“我回道,转眼看李歧山,他却像是没事人似的闷头吃着东西。

  “把你留下来是因为听燕子门许姑娘说你行事甚市机警,毕竟江湖既要斗勇
也要斗智!”

  虽然听说公孙且是个内心极为高傲的人,可看起来并不狂妄自大,而他也不
愧小诸葛之名,等把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大体说了一遍之后,我和李歧山都从他的
方案中看到了一种高度灵活和简洁实用的近乎完美的结合。

  “全体在龙潭镇休整一夜,明日攻击福临应天分舵。”

  “我总觉得自己和恶魔签定了契约。”李歧山望着惬意地袍在浴桶里的我喃
喃自语道,见我射去锐利的目光,把话题转了回来。

  “…镇江守兵两千五,完全有能力镇压大规模的江湖械斗,这也是同盟会和
慕容世家敢把大批人马调出城外的原因之一,因为在镇江最多只能有一次让两方
四五百人放手一搏的混战,就一次,”李歧山伸出手指比画道:“人多也没用。”

  “这我知道,公孙且不急于回兵镇江就是知道回去也没有用武之地,况且慕
容世家的铁骑一进城威力就会大大削弱,同盟会定是有办法对付。”我漫应道,
心中却暗忖:“公孙且好歹也是名人录前二十名的人物,就算他自己一个人对上
慕容万代也不见得吃亏多少,他肯放弃追击慕容万代,很可能是大江盟的主力已
经到了镇江。”

  李岐山沉吟了一会儿道:“看此次两方的行动,显然各有情报来源,只是都
不完全准确。福临的人马这么急着回去,定是镇江那边的战事吃紧,可同盟会真
的有这么强的实力,慕容加上漕帮都无法应付?”。“这实在不好说,”我心头
蓦地闪过了武当三清的影子,且看看今晚有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睡眠吧,毕竟慕
容万代一旦发现并没有人追击他,他就该想到福临应天分号依然是同盟会的目标。
我无聊地捻着浴桶的花瓣,心思已经飞回了苏州竹园。

  “没有美女的温柔却只有血腥的暴力,这种江湖争霸的游戏实在是不太好玩
呀!”

  出乎我的预料,在龙潭镇竟然一夜无事。从李岐山的中我也看到了同样的迷
惑,敌暗我明,原本就是敌人偷袭的大好时机,慕容万代却这么轻易地放过,是
看穿同盟会设有埋伏,还是镇江那边真的紧张到了他必须驰援的地步了呢?不过
经过了一夜的整修,大部分人都从战友阵亡的阴影中恢复了过来,就连李玉霞也
忍住了悲痛,在公孙且的鼓动下,这支队伍又重新充满了战斗的欲望。

  然而回到应天府才发现,廪实行的总舵几乎完全被摧毁了,从掌柜到伙计二
十多人全部被杀,所有的帐簿都被烧毁,一个可以容纳一千石的大粮仓也被城中
的无赖百姓和乞儿掠去了十之七八。

  公孙且面沈似水,而探子的报告更让他心烦意乱,福临镖局虽然没有把被袭
的事情报官,却不知从什么渠道请来了一小队士兵,让原来设计好的攻击计划全
部变成了废纸。

  “怪不得慕容万代那么放心的离开,原来真有万全之计。”李岐山感慨道:
“官府可以这么用,慕容世家倒不一定落了下风。”而我已猜到同盟会在应天的
联系人不是成了叛徒,就是光荣牺牲了。

  公孙且无耐之下,只好留下一个副手和官府打交道来处理廪实行的后事,又
留下了二十人来保护剩下的粮食,其余的八十多人再度回到了龙潭镇。虽然一去
一返仅是五六个时辰的事情,然而队伍的斗志和已是大不如前“节哀顺变吧!”

  我及其自然的拍了拍李玉霞的肩膀,一天下来,我并没有多少机会和她接触,
想到也算是和她同甘共苦过,便安慰到:“不必为罗兄难过了,他只是比我们早
几天去了天堂。”我被派出去做了斥候,自从公孙且试探我的武功之后,就对我
青眼有加,认为除了几个成名的人物之外,我的实力明显超出他人一筹,自然而
然的给我加重了任务。而李玉霞在悲愤的支撑下显的精力异常的旺盛,主动请缨
与我一同外出探察敌情,而许诩似乎不想和师姐分开,也参加进来。

  李玉霞感激地点点头:“邪不胜正,这仇终有一天会报的!”我无言,如果
真的只凭正义就可以战胜邪恶,那我们还练功做什么呢?

  可面对李玉霞眼中那坚定的目光,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去看看龙潭
镇上有没有什么动静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能让我不至于在这样的一场莫名其妙的
混战中送了自己的性命。

  “公孙总管是不是太小心了?”许诩问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呦。”

  诸葛一生唯谨慎,公孙且这个小诸葛也是谨慎异常,虽然我和李岐都认为慕
容万代该早进入镇江城了,可他依然派出了三拨斥候。

  深秋的黄昏一眨眼就过去了,夜幕很快笼罩了龙潭镇,当万家灯火燃起的时
候,龙潭镇的繁华就一览无余了。

  就像太湖边上的那个鱼米之乡栗子镇一样,身为陆路交通要塞的龙潭镇也如
同一座小城一般,街道青石铺路,行人熙熙攘攘,路边酒旗飘扬,吆喝声不绝于
耳。

  我就坐在“刘伶醉”二楼一个雅致的包厢里,对面就是同盟会住的那间鑫鑫
客栈,若有人入侵那里的话,绝逃不过我的视线,桌子上的那把洞箫很容易就把
警报及时地传到对面客栈里去。

  “那个保甲真的是你师兄的朋友吗?”经历了一场大战,许诩的心也开始细
腻起来。

  “因为武举考试,龙潭镇我来过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帮小富抓过一个贼,
这样一来二去就认得了。”

  我心里不由得感叹李岐山思虑的周密,这个王谡经历不算丰富,但却可以接
触到各式各样的人物,万一出现漏洞,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他该是李岐山为
自己准备的另一个角色吧,可惜被我抢了过来。

  “师兄若是真中了武举,恐怕就不能…来同盟会了吧!”许诩的话里颇有些
惆怅,在烛光的掩映下,她脸上明显泛起一丝绯色。

  这小妮子动了春心。七年来的淫贼教育让我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燕子门本就不是个三贞九烈的门派,而生与死的巨大反差也让她急于敞开自
己的心扉,谁知道下一场战斗之后,自己,或者自己喜爱的人究竟是在人世还是
在天堂呢!

  “来吧,让我们都忘掉心底的恐惧和忧伤,别让这良辰美景虚度了…”

  许羽半裸的娇小身躯就偎在我怀里,披肩而下的长发裹起的那张小脸虽然不
似无暇。萧潇一般的沉鱼落雁。却也颇为可观,那对明亮的眸子里是即喜且羞的
迷离,小巧玲珑的玉乳似乎还没发育好,靡靡之间散发着一股青涩的味道,在月
色里,那上面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细若萧管的呻吟声在我耳边响起了许久,X 听到一声纠缠着幸福与痛苦的闷
哼,而我的肩头立刻传来了一阵刺痛,然后血分别从我的肩头和许羽的私处流了
下来。

  从我背后伸出的一双玉臂把我的脑袋按在了一片棉花团里,让我的头发随着
起伏的的身躯刺激着一只凸起的蓓蕾,那正是几近疯狂的李玉霞。还是她打破了
许羽的矜持,让我憋了好几日的欲火得以发泄在了许羽的身上。

  “月儿都害羞了…”

  那片乌云带来的黑暗和着我火热巨龙的快速冲击让许羽一下字达到了快乐的
顶峰,她再也无法顾忌这里究竟是不是一个公众的场所,高亢的呻吟起来。

  “杀气!”

  就在许羽娇嫩的声音还在屋里回荡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背后的走廊里传来快
速移动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极其熟悉的“铮铮”弓弦声如爆豆般在门外响起。

  “慕容世家?”我来不及考虑慕容世家的人马怎么又回到了龙潭镇,又是怎
么躲过另外两批斥候的,刹那间在我脑海中闪过的是如何躲过这来势凶猛的箭雨,
那七八个方案里该只有一个是正确的吧,我心里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许诩的身
子正压着我的双腿,我满可以把前面的那张桌子一脚踢向身后来挡住那些急速飞
来的利箭,然而现在我只能右肘猛的向后挥出,让李玉霞带着惊讶的叫声飞向大
门,自己却抱着许诩向右翻滚而去。

  半空中响起一连串的“噗噗”声,李玉霞的咒骂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经变成
了凄厉的惨叫。

  而与此同时,一股热流喷在了我的大腿中央,许诩这小妮子被这突如其来的
变故吓的失禁了。

  “你…你…”她颤抖的声音被李玉霞和大门的轰然撞击声给打断了,在翻滚
中,她该看见了被长箭射透了的李师姐那一脸的不甘吧!

  “妈的,你小子有够狠!”大门被李玉霞的尸体撞开,敌人看清了落在走廊
上的那人究竟是谁,就高声喊了起来。

  而我已经一刀劈开了隔壁的木版,不顾木刺将身体划出了道道血痕,抱着许
诩连滚带爬地闯入了隔壁包间,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我身后的木版上又多出了几
只利箭。

  “咦?”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对精致却沾满了灰尘的小蛮靴上,心头猛的一震
:“这房间竟然有人!?”

  天下有几个女人能躲过我敏锐的六识呢?刹那间鹿灵犀、魏柔的名字闪过我
的脑海,可这双绣着几朵梅花的粉色小蛮靴完全否定了这种可能性,除了鹿魏这
种级数的高手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萧潇这样天生六识敏锐的女子了。

  难道是萧潇不放心我暗自跟了过来不成?我心里一阵惊喜,轻唤了一声:
“萧潇…”迎接我的却是一张陌生少女的用人不当,只是那对眸子里射出的爱恋
与恼怒交织在一起的目光和我最近所熟悉的气息一下子把她的身份全暴露了。

  “雨儿!”我惊喜地叫出了声,这少女竟是应该还在扬州的解雨!

  “这小子在隔壁!”随着一声叫喊,杂乱的脚步声又出现在门外。

  “淫贼,去死吧!”解雨白了我一眼,又狠狠地瞪了蜷曲在我怀里的许诩一
眼,轻吒一声,双手一场,数道寒星从袖中飞出,疾若闪电般地刺破窗纸,接着
就听见两声惨叫。

  “小心!这小子有暗青子!”就在解雨使出闻名天下的唐门暗器的时侯,我
已经推开了许诩,一刀将门旁的木板墙壁劈成粉碎,那走廊上依然张弓而立的四
个黑衣人吃惊地望着犹自赤裸着下身的我如行云流水般地把四枝近距离射出的长
箭一一劈开,然后他们的大好头颅就在我一刀之间带着血雾飞上了天。

  “…你这个…大坏蛋…”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我拥抱的解雨妖慵地伏在我怀
里,满眼的恼意却换了满眼的羞意。而许诩一脸迷茫地躲在角落里,似乎无法理
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好雨儿,这么急着回江南,是不是怕老公出事?”我心中既感到又怜惜,
解雨脸上的仆仆风尘说明她这一路行来该是如何的辛苦。

  “才不呢…”解雨口是心非地嗔道,她扭了扭身子,似乎是我依然光溜溜的
壮大分身让她心乱而又心动,就在一片血污狼藉中,她的身子渐渐火热起来。

  “杀人啦!强盗杀人啦!”楼上楼下传来酒楼客人恐惧的叫喊声,让我知道
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回身把衣裳穿好,看鑫鑫客栈那边平静如昔,便到走廊上
找到了被解雨暗器射杀的黑衣人尸体。

  一只星形的飞镖正扎在一个黑衣人的咽喉上,而两只短箭则几乎没进了另一
个人的头颅,我知道这该是一种装在小臂上靠机簧发射出来的力道强大的短箭。

  “唐门暗器果然有些门道。”我心中暗付,便把暗器从黑衣人身上取出,便
用刀把敌人的尸体垛了个稀烂。

  “收好吧!”我把暗器送给解雨,目光转向了墙角缩成一团的许诩。

  或许我该杀了她,只是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一下子勾起了我心底的爱怜,毕
竟我刚破了她的处子之身,可我方才显示出来的强大的实力应经说明我这个王稷
绝对不该是个江湖无名之辈,如何安置她才不会暴露我的身份和企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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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你要扮成李玉霞!?”和我的惊讶相呼应的是许诩的一脸的匪夷所思。

  解雨却陶醉在自己的异想天开中:“没错呀…人家就是要看住你这个大坏蛋
嘛!”可她得轻怒薄嗔里却含着浓浓的情意,从我心底不有自由的泛起一股柔情
来,那否定的回答越发斩钉截铁。

  “有你我就不怕了…”解雨读懂了我的心,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幸
福,只是那声低低的呓语我还是费了番功夫才听个明白。

  而许诩看在眼里,一面暗自奇怪一面自伤自怜。

  看她如此的坚决,我暗自盘算起来这奇思妙想的可能性来。我丝毫不怀疑解
雨的易容术,这种已经可以归为艺术范畴的易容术就连我都看不出破绽来,而且
她出色的武功和较次于萧潇的敏锐六识会让她成为我的得力助手。

  但是她对李玉霞一无所知,又不熟悉江南生活,而且和许翊不同的是,李玉
霞刚死了情郎,她实在没有理由一直呆在我的身边。

  “这实在是个天大的难题呀!”光是这两点已经让我头疼不已,何况我还没
有考虑到许翊,她会守口如瓶吗?

  可望着解雨强忍着恶心要将李玉霞的的面孔拓下来的那份执着,我实在不想
拂了她的心意。在几番权衡之后,我把目光转向了许翊。

  “许翊,虽然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和武功,可我并不是坏人,因为我是来抓
坏蛋的!”我把身上带的另一块捕快腰牌递给她,那腰牌上用的是李冬的名字:
“你不是问我那保甲是不是我的朋友吗?说实话,他并不认是我。可他认得我的
腰牌,”既然我不想杀她,我就要收服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简单的很,和
我有了亲密关系,收服她并不是一件难事。

  “你是…官差?”果然,我的官府身份让许翊紧张的情绪明显的缓和起来,
可她迟疑了半天还是问道:“官差为什么要加入同盟会呢?同盟会可都是行事光
明磊落的白道正派中人呀!你…你卧底该去慕容世家才对呀!”“惩治邪恶是衙
门的责任,朝廷并没有把这种权利下放给任何人,就算同盟会也是一样,任何人
都不能打着铲除邪恶的旗号去杀人,无论如何,杀人都是犯法的。”这显然和许
诩自幼受到的教育不同,不过,我的恐吓还是收到了效果,她脸上虽然露出了不
以为然的表情,却没有急于反驳我。

  “当然,朝廷日理万机,对这种江湖械斗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没
有危害到朝廷的安危,朝廷一般不会插手的。我的任务就是把两强之间的争斗控
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里。”“我需要你的帮助,许诩。想想,多少人会在你
的帮助下免于遭受你李师姐那种悲惨的遭遇,当你已经耆耄之年,回想起这段往
事,你该是多么的自豪与欣慰,是你拯救了这些人的生命!”在一番大话恐吓后
我换上了一副诚恳的表情,许诩顿时就被感动了,“我…我帮你,再说,我只能
帮你了,我、我怎么能出卖我第一个…可、可这位姐姐实在和李师姐相差太多了!”

  “现在还差吗?”若说解雨刻意仿真出来的声音与李玉霞只有五六他相似的
话,那易容后的她几乎就是李玉霞一个活脱脱的翻版,我心里虽然有所准备,可
也吃了一惊,许诩更是被吓得跳了起来,一下子钻进了我的怀里。

  “鬼…”“你才是鬼呢!”解雨见我亲呢的搂着许诩,不由噘起了小嘴嗔道。

  “好、好象耶!”许诩还沉浸在一片震惊中,丝毫没注意到解雨的不满:
“可…可李师姐的事情这位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别人一问可就露馅呀!”她确实
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强烈的刺激让她几乎推动了所有的记忆,她甚至认为我就
是她的情人罗毅!“”啊?“解雨和许诩发出了意义绝然不同的惊呼。

  敌人在刘怜醉的人马似乎就只有这六个人,当然用来对付燕子门的二个女孩
外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我这已经是小题大作了,而我也清楚同盟会放出的另外两
组探子恐怕都已遭遇不幸了,不过刘怜醉里虽然乱成一锅粥,却不见慕容世家的
后续戟,或许听到那些食客“杀人啦”的呼喊,还以为自己人得手了呢!

  “呜——”凄凉的洞箫声响彻在这纷乱的夜空。

  对面鑫鑫客栈同盟会所住的那个别院的窗纸上便开始闪动着凌乱的身影,过
了一会儿烛光才被完全熄灭,那别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中。

  借着街道上的灯火,数十道黑影从客栈的两旁涌了出来,动作极其迅捷,显
然是训练有素,在抢占了客栈两侧的制高点之后,数十道火龙呼啸着奔向同盟会
的住所。

  火攻!

  我没想到慕容世家竟是这么大胆妄为,这街道上的房屋大多是木制结构的,
一旦着起火来,恐怕整个街道都无法幸免,为了杀死同盟会这百十号人,慕容他
竟敢冒天下之大不为韪,难道他不怕江湖人群起而攻之,官府动用军队来剿灭它
吗?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慕容的用意,那箭射到大门上之后,只燃烧了几息时
间,就倏地灭了,而同盟会不明就里,慌乱间不少人还没穿好衣服就舞动着刀剑
闯出屋子来,结果正成了弓箭手的靶子,等屋子里传来李岐山公鸡嗓子般的喊声
:“这不是火,是磷!”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几人倒在了血泊中。

  “射呀,射死他们!”许诩紧张地握着短剑在我身后喃喃自语道,而我正拉
弓搭箭瞄准了对面屋顶的一个黑衣人。听她就么说,我索性把弓放了下来。

  “你当我是箭神呀!这儿离对面少说也有五十步,一箭射不死他,咱们三个
就等着被射成糖葫芦吧!”我没好气地道。

  射中五十少外的黑衣人对我来说就如掐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这些花了无
数心血培养出来的弓箭手想来就是慕容与大江盟争雄的本钱,他们每个人都应该
用在对付大江盟的战场上,我并不想轻易让慕容世家因为我而发生占斗减员,何
况刚才我和解雨已经杀了六个人了。

  “啊!这是、是秦老四他们吗?”走廊里传来惊叫声,显然慕容家的人发现
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有埋伏,快撤!”另外一人高声喊道。

  看到自己的六个同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解决掉,换做是我恐怕也要疑神疑
鬼了,从门缝往外看去,几个黑衣人急速地朝楼梯口退去。

  “快撤!”我发出了同样的命令,既然对方做了如此判断,那么下一波的攻
击就绝不会是几个人那么轻松了,我可想陷入到这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苦战中。

  我几刀便毁了李玉霞的尸体,许诩既悲愤又恐惧,却只是紧咬着嘴唇,一句
话也不敢多说。

  倒是我发现她起伏跳跃间行动甚为不便,想起她才被我破瓜,有心想去扶她
一把,却见身旁的解雨立刻嗔我了一眼,微微放慢脚步,拉住了许诩的手。

  刘怜醉的食客已经跑了个精光,楼下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就连慕容家的人似
乎也不见了,可就在我下楼的短短一刻里,对面鑫鑫客栈的战况却发生了巨变。

  客栈两旁的几棵大树突然倒了下来,正砸向墙头屋顶那些慕容家的弓箭手们
弓箭手顿时乱了起来,射向屋子里的箭雨一下子稀疏下来。而与此同时,从大门
窗户趁机冲出二十多个手执盾牌的汉子,纷纷把手里亮晶晶的东西扔了出去,立
刻就有几个弓箭手惨叫着跌下墙头。

  十几道系在大树上因为绷直而横在半空中的粗大缆绳让我明白,这一切都是
同盟会精心设计安排的陷阱,同盟会定是趁夜将大树锯得差不多断,然后专等慕
容家来偷袭,只是没想到慕容竟使用了类似火箭的磷箭,打了个大江盟措手不及,
白白损失了二十几人。就算我并不是同盟会的人,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
悲哀,看来大江盟并没有完全信任这些加入到同盟会为同盟会出生入死的江南武
林的弟子们,至少这三拨斥候就根本不清楚同盟会设下这个陷阱。

  “去死吧!”东墙的黑衣人身后传来司马长空的怒吼,月色里厚背鹰刀带起
冷艳的光芒,只闪动了几下,就有两个弓箭手连弓带人被他劈成了两段。而他身
后的十几个大江盟弟子也趁势杀入了弓箭手中。

  一旦就成了肉搏战,弓箭手的远程攻击优势顿时化为了乌有,可这些弓箭手
却是马上步下双修,纷纷拔出背后的大砍刀与大江盟的弟子战在了一处,单打独
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只是越来越多的同盟会弟子从屋子里涌出,就连李岐山也
举着把钢刀冲了出来,人数顿时占据了上风。

  司马长空更是如虎落羊群,挡着皆靡。当他又一刀砍翻了一个敌人之后,就
听背后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断喝:“休伤我弟子!”他刚转过身来,见从屋顶猛
的跃来一人,手中倭刀极快地上下翻飞,只听一阵》叮当“暴响,那人被震得后
退了四五步,却也让他的攻势骤然缓了下来。

  “邱老贼!”身边传来解雨愤怒的轻咤,转头看她已是满眼的怒火,就连李
玉霞留下的那口长剑都被她抽出了一半,我忙把她搂进怀里小声安抚道:“好雨
儿,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心里却倏地一动,邱鸿声他什么时候与慕容家的
这支队伍会合的呢?而双方的两大主角慕容万代和公孙且又跑到哪里去了?

  解雨的样子落在许诩的眼中,她一直惊疑的目光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快刀邱鸿声,哼,你这个正主儿终于出来了。”司马长空嘲笑道,眼中却
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是惊讶邱鸿声的武功怎么突然高了许多,若是按照名人录的
排名,三十七位的司马长空该用不上两招就可以把七十五位的邱鸿声给解决掉吧,
可现在虽然邱的发髻被他削去一块,袍子划破了四五处,左被血染红了,却毕竟
依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嘿嘿,好说。我还没谢谢司马兄送给我的那份厚礼哪!”邱鸿声讥讽道。

  邱鸿声奋力抵挡,司马方才毕竟连杀数人,内力有些透支,竟无法再攻进邱
鸿声的防守圈,而他身后些时却响起了大江盟弟子的惨叫声。

  慕容万代竟然留了实力强劲的预备队,我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狡诈,这个原
本在我印象里只知道喝酒泡马子的大胖子越来越锋芒毕露了,对他的哥哥慕容千
秋的实力我更要重新的评判了。

  墙头屋顶、院内院外,同盟会和慕容世家同时陷入了一场苦战,每时每刻都
有手脚之类的东西在哀号中随着缤纷的的血花飞上了天,而一呼一吸之间就会有
一个人被阎王爷勾去了魂魄,一白五六十人的大规模械斗没多久就变成了五六十
人的小打小闹了。而司马长空空有一身武功,却被丘鸿声和那个黑面矮子联手阻
住,丝毫没有发挥的余地,气得他脸色发青,不住的咒骂,而他的口形似乎在道
:“公孙且,我XXXX妈!我XXXX奶奶!我XXXX祖宗十八代!”被他诅咒的同盟会
主将公孙且终于出现了,不过他那副摇着羽扇的诸葛模样已经被抛到爪哇国,他
的铁扇只剩下了半截,甚至连他的脸差点也只剩下了半截,一道剑痕从他的左额
一直划到右额,让他原本俊郎的面孔变得异常恐怖!

  “公孙且败了!”这念头刚从我脑海里升起,慕容万代这个自始自终像是失
踪了一般的慕容家主将出现在了公孙且的身后,那提剑而立的胖大身躯此刻看来
全然没有了扬州城里那个慕容二爷的滑稽味道,经俨然如天神下凡一般!

  “隔帘…弄…花影!”原本应是缠绵悱恻的话语听起来却是激越异常,而想
象中那胖大汉子应该使出的激越剑法却是异常缠绵悱恻,如织如雨的剑影偏偏有
着绝强的劲势,公孙且的半截铁扇左支右拙晒是被削了一段,胸前更是多了两道
深深的剑痕!

  慕容世家的战士蓦地爆发出一声振耳的欢呼,士气陡然高涨,转眼又有两个
同盟会弟子被砍成了数段,就连那个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的黑面胖子也抖擞精神,
连攻了三剑,竟把司马长空的左臂扎了个对穿,当然自己也被对手一脚踹中了心
窝子,狂喷一口鲜血碟落下墙头,幸亏邱鸿声奋力反击,总没被司马长空在半空
斩成两段!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同盟会就要全线崩溃了,心中只犹豫了一下便趁乱
摸向马旁,解雨许诩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紧紧跟在了我身后。

  老天报佑,虽然马房子里几十匹马倒在了血泊中,可还是有三十几匹依然完
好无损,想来是我的警报让慕容家来不及全部杀死这些马匹就投入了战斗,解开
马的丝缰,我找了一匹马让解雨骑上,之后翻身上马,抽出斩马刀。

  “大胆刁民,还不快住手,名团在此!”三十多匹马被我赶进了鑫鑫客栈,
一下子将已经精疲力竭的双方阵型冲了个希巴烂,而我一箭射中了慕容家一个战
士之后又一箭射中了同盟会的一个刀斧手,越发让因为听到民团到来而惊疑不定
的双方相信我那谎言的真实性。

  李歧山果然机警,似乎听出是我的声音,趁隙给了对手一刀之后突然大叫起
来:“不好了,民团来了,不想留案底的快撤呀!喂,老兄你叫什么名字呀?…

  …啊!白烂熊?哇,好有气概的名字呀!“他陡然抬高了声调:”民团大爷
们,这里有个慕容家的门客白烂熊…“

  想来大家都是怕官的,在李歧山的煽风点火下,厮杀在一起的双方互相对望
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撒鸭子四下乱跑起来,好在同盟会的兄弟们对我虽然没有什
么印象,可看起来对李玉霞和许诩的印象蛮深刻的,脑袋灵光点的已然明白其中
的奥秘,那里有什么名团,却是自己人来救了,于是纷纷飞身上马,向外冲去,
当然其中动作最快的自然是李歧山。

  慕容万代怒吼一声,想制止部下的溃逃,却发现已经无济于事了,他把怒火
全撒在公孙且身上,手中名剑“不留痕”上虽然没留下什么血迹,可公孙且已经
变成了个血人了,眼看就要一剑把他的脑袋斩下,却见三支连珠箭急速飞到。

  等他磕飞了弓箭,公孙且已经被李歧山抢了回来。慕容万代只追了两步便停
了下来,虽然他几乎将公孙且杀死,可盛名之下无虚士,公孙且还是耗费了他绝
大部分的力气,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对手绝尘而去。

  他长叹一口气,几声厉啸后,部曲渐渐的收拢回来,然后,就像落潮的潮水
般倏的散去了。

  回头望见这一幕的我心里暗叹了一句,“虽然没达到目的,可在这种情况下,
慕容万代依然能够约束部下,看来慕容家的治军相当严厉,大江盟真的遇到对手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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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6-30 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