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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江山如此多娇】【全+26】作者: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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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殷老爷子被释放是第三天晚上的事情了,就在那一天,我收到了桂萼和方献
夫的回信,说已蒙皇上召见,各履新职了。

  桂萼就任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而方献夫也成了侍讲学士、直经筵日
讲,两人几乎每日都与皇上见面,恩宠正隆。

  两人信中还说已给文公达书信一封,让他秉公判断宝大祥一案。

  於是文公达就真的“秉公断案”了,说眼下证据不足,把殷老爷子和柳澹之
放了出来,而我也知趣地给他送了万两纹银表示谢意。

  不过,或许是为了向丁聪有个交待,他依然查封了杭州的宝大祥分号,而杭
州号的一干人等也都拘押在案,并不释放。

  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更可怕的是他的精气神似乎也随著宝大祥的被
查封而不见了踪影,那个曾经叱吒商界的强人殷乘黄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吃喝
等死的老人。

  “柳兄,老爷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在解雨和无瑕两个医术大家给老爷子联袂调理下,老爷子也只是身子见些起
色,精神却依旧很差,就连看到曾经给殷家大女儿,也就是柳澹之的妻子看过几
年病的无瑕也是面无表情,我知道这种恢复是个漫长的过程,而我也不可能长久
待在杭州,既然总要离开,在殷家住了三天之後,我就准备告辞了。

  宝亭前一天晚上就知道我要走,便哭得像泪人似的,我便安慰她,说其实我
这次是准备来提亲的,只是发生了这麽多事,现在再提亲恐怕不合气氛,等过些
日子老爷子身体恢复了,老太太也从福建那边回来了,我再央求我师娘亲自来一
趟杭州提亲,然後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去。

  宝亭也知道自己此时决不能离开父亲半步,便央求我早日来提亲,免得让她
心中再洛u 麂悺而忐忑不安。

  我本想把武舞留在杭州,这丫头虽然娇纵蛮横,可似乎还听我的话,或许是
经历了那麽多的男人,只有我能满足她,让她放不下我吧。她身份特殊,就算文
公达日後反悔,再度对宝大祥下手,她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维护宝大祥,并且有
能力把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给我。

  可武舞死活不答应,说非要跟著我,在殷家我装得老实了许多,自然没有办
法教训她,只好不再提起此事,心里却暗忖,这丫头今後可要好好调教调教了。

  於是,离开殷家时的马队便有些浩浩荡荡。一个大男人带著五个美貌女子,
直让路人侧目。玲珑、解雨、武舞都是爱热闹的,倒不觉得什麽,无瑕面嫩,又
有了身子,便缓缓跟在後面。

  我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无瑕的心思,便吩咐改道去运河码头,玲珑几人听有
船坐,都欢呼一声,无瑕却明白是我心疼她,趁著几女没注意,投过来温柔的一
瞥。

  在运河码头,碰巧遇上了我和萧潇曾经搭过的那艘船,那个小姑娘一眼就认
出了我,忙喊出她娘,那船娘似乎没想到我带著这麽多的女人,一时间还真有些
手忙脚乱的,把我们安顿在自己家的两艘乌篷船上,又喊来了两艘划子载马,才
放了缆绳开拔。

  “大姐,还是要上次吃的咸肉春笋、火丁蚕豆、春笋步鱼和西湖纯菜汤,小
囡的手艺我可是惦记的紧呀!”

  狭小的船舱被挤得满满登登的,连船娘上菜都是坐在舱口的解雨传过来的,
几女一试便赞不绝口,我说这小囡可是来历不凡,楼外楼宋大厨的亲传弟子岂能
小窥,众女便要见小囡,小囡倒也大方,让众女仔细端详了个够,才对我道:
“公子爷,上次和你一起坐船的那个好看的姐姐怎麽不见了?”

  众人便笑问我那美貌女子是谁,解雨更是说道:“这淫贼四处留情,也不知
道究竟有多少女人!”

  自从那天无瑕对解雨说了一顿肺腑之言後,解雨看我的眼光便有些不同,虽
然还能从她嘴里听到淫贼两个字,可她话中的语气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或许她自己还不知道,无瑕却听得明白,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偷偷用腿碰
了我一下。

  我更对解雨的变化了然於心,笑道:“解雨,少爷我虽然好色,可也要看看
对象是谁。我可不是发情的公马,四处留情,那次其实是我和萧潇坐这家的船从
杭州赶去苏州与玲珑会合。”

  解雨脸有些红,玲珑心思单纯,并没有看出什麽来,玉珑笑道:“原来是两
个月前参加完齐盟主五十大寿之後的事情呀!”

  我点头,说起来,就是从齐放五十大寿开始,我才真的踏入了江湖。

  在殷老爷子被释放之後,我除了抽空去沈希仪那里感谢他对宝亭的照顾之外,
还专程去了大江盟的总舵想拜会一下齐放,虽然我不喜欢大江盟,可因为出头替
宝大祥辩护,众人皆知我与宝大祥关系密切,我不想因为我的因素影响到宝大祥,
毕竟大江盟在杭州颇有影响力。

  可惜齐放并不在总舵,我只见到了公孙且,不过还好,两人所谈甚欢,两人
似乎都忘记了那天我曾经拒绝了大江盟邀请,公孙且说在苏州地界上若是有什麽
事情请我多加照拂,我满口答应;我也请他多照顾宝大祥,他也一口应允。

  “说起来,用不了几日我们还要回来,齐萝和宫难成婚,这该是江湖的一大
喜事吧。”我道,玲珑已经接到了齐萝的邀请,而我也答应公孙且我会带著我的
妻妾出现在齐萝的婚礼上。

  “是呀,好长时间没看到齐妹妹了,这下总算能见到她了。”玉玲笑道。

  和玲珑一脸喜悦相比,解雨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让我又开始怀疑
起她的出身来。

  不过对於宫难和齐萝,我虽然觉得这对玉人真的很般配,可这婚礼时机的选
择却让我嗅出些许功利的味道,大江盟是不是想借助这场婚姻让自己争霸江湖的
路更顺畅呢?

  其实除了解雨偶尔露出的愁容之外,这顿饭大家吃得很畅快。狭小的船舱营
造出来的是家的气氛,不仅无瑕、玲珑感觉得到,就连解雨、武舞似乎也沈醉在
这温馨的氛围里,以致饭後大家都不愿离去,秉烛夜谈直到深夜,大家依旧兴致
正浓,我看众女都无睡意,便吩咐船家放好搭板,准备登岸夜游。

  离岸边没走出多远,就听旁边官道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随著疾如密雨的马
蹄声,一匹白马飞似的从官道上斜插过来,虽然是残月如豆,可我依然清楚地认
出了马上之人。

  “武承恩?!”

  我心中一阵惊讶,这位高居二品的一方大员竟然连一个亲随小校也没带,孤
身一人跑到了离自己军营七八十里以外的地方,看他的披风上隐隐有些露水,想
必已经在岸边等了许久。

  “他不在杭州截我,却跟到这里,意欲何为呢?”

  看那白马就在离我不足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我真有些拿不准武承恩的意图。

  其实在武舞投奔我的当天,我就差人给武承恩送了一封信,说武舞在我这里,
可他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让我在人间蒸发,反而没有丝毫举动,我还以为他伤心
欲绝,不再以武舞为念呢,怎麽又星夜追上来了呢?

  武舞显然十分惧怕自己的父亲,一看到他的身形,便立刻躲在了我的身後。

  我拱手喊了句“武大人”,他却并不理我,冲众女道:“老夫与王公子有些
私事处理,各位回避吧。”

  武舞转身就走,玉珑却因为武承恩来得鲁莽,打断了她的游兴,不由得撅著
小嘴发牢骚道:“喂,这位大叔,小女子可是公子的妾室,为什麽让我们回避呀?”

  见我脸色一沈,才吐了吐舌头回船去了。

  “王动,老夫念你做讼师不易,便放任你几天,你不念老夫一片好心,又置
老夫警告於不顾,是不是真想从人间蒸发呀?”武承恩冷冷道。

  “多谢师叔成全。”我笑道:“不过魔门向来以强者为尊,师叔虽然当朝二
品,可想让我从人间蒸发,还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既然武承恩能跟踪我到这里,显然他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我去馀姚
恐怕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不过看他单人匹马的,不像是想用自己掌握的军队来压制我的样子,我索性
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来会会这个魔门月宗的高手。

  “哦?”武承恩颇有些意外地望了我一眼,这一眼直如夜幕上的星星一般,
煞是妖异动人,饶是我心坚如铁,也感到心旌微微有些动摇。

  “卑鄙!”我心中暗骂,武承恩在听到我的挑战後便立即开战,这一眼竟是
月宗绝艺天魔搜魂大法中厉害的一招“流瞳破”,全然不顾自己师叔的身份。

  “王伯安真是倾囊相授呀!”见到我并没有露出破绽,武承恩有些意外,跳
下马来,边从腰间抽出一口厚背刀边道。

  一刀在手的武承恩气势大变,从低垂的刀尖涌出一股浓重的杀气,渐渐弥漫
在河边潮湿的空气里,夜色彷佛给他裹上了一层暗黑的铠甲,彷佛一尊魔神一般。

  “沧啷”一声我的碎月刀出鞘了,武承恩的气势竟比我遇到的最强手尹观还
要强,我岂敢小窥。

  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使出了天魔刀法中那著名的一刀。

  “天魔杀神!”

  “杀猪!”

  两人对於对方招法中的每一个变化都实在太熟悉了,以致两把刀毫无花巧地
直碰在了一起。

  我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从我握刀的双手一直传到我的胸口,让我的呼吸顿
时一窒,眼前一黑竟只能看到四溅的火花,却看不见武承恩的身影,一连退了三
四步胸口才觉得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眼前一亮才看清武承恩後退的步法还
没停下来,不由微微一笑。

  “天魔翩跹舞!”

  “杀鸡!”

  依旧是同样的一招,依旧是同样的结果,这让我顿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感觉,
魔门同门若是像这样硬碰硬交手的话,功力哪怕是仅仅高出对方那麽一点点,恐
怕也要把对方吃得死死。

  想来武承恩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停下身形,抬头仰望著夜空中那一轮残月,
呆立了良久,低声缓缓道:“…难道,天不兴我月宗?”那神情看起来极是落寞。

  “五儿交给你了,你若负她,老夫宁可身负神教万蛊噬心之刑,也要将你碎
尸万段!”

  武承恩显然误解了我和武舞之间的关系,不等我解释,他已经打马扬鞭,一
路绝尘而去了,眨眼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武舞躲在众女身後,见我无恙回来,顿时一阵欢呼:“爹他走啦?”

  我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众女见我脸色不豫倒也不敢再多问,我把其他人
都赶到了另外一只船上,只留下了武舞。

  武舞显然是猜我并不是为了和她欢好才把她单独留下来,神情便有些惴惴,
想倒进我怀里撒娇,却被我一把按在了身下。

  “武舞,奶爹教过奶武功吗?”

  “教…教过。”武舞在我身下忘情的呻吟,我很快就把她带上了情欲的高峰,
我一面感觉著武舞蜜壶的收缩,一面了解著武承恩的情况。

  武舞虽然不知道父亲的师父究竟是谁,同门又有哪些,却清楚父亲在军中收
了两个弟子,其中一个就是乐茂盛,而乐茂盛在杭州卫被人推为全卫箭法第一,
人送绰号“小李广”。

  “哦,小李广?”我下意识地抚摸著武舞汗漉漉的娇躯,脑中却蓦地想起置
况天於死地的那一箭来,心中暗忖,武承恩对自己的出身连女儿都瞒著,想来是
因为魔门名声太坏,怕影响到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他如此珍惜羽毛,不太可能去
暗杀况天,可他的两个传人,特别是那个乐茂盛呢?

  “齐萝下个月成婚,我是不是该给她准备一份大礼呢?”我喃喃道。

  注1 :见《明史。王守仁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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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

                第一章

  “萧潇拜见主子。”

  回到竹园,最先看到的就是萧潇那张久违的笑脸,不过,因为玲珑无瑕几个
或明或暗有著我妾室名分的女人在场,她明显压抑著自己的感情,只是袅袅娜娜
拜在我面前,倒是我毫无顾忌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萧潇,想爷了吗?”看到她容貌清减,我心中一阵心痛。

  “想死婢子了…”萧潇伏在我怀里喃喃道,她白皙的脸上满是绯红,似乎没
想到我在众女面前这般垂爱她。

  六娘也带著孙妙、庄紫烟庄青烟姐妹俩和冀小仙等人一同迎了出来,一时间
院子里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若是让外人看到这等场面,定会以为一年一度的苏
州花会改在竹园进行了。

  “她们都是你的女人吗?”

  竹园里的女人都是美女,就连内院里的服侍丫鬟喜子、明珠、明鬟几人也是
俏丽可人,武舞引以为傲的容颜在这里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气焰不由得一窒。

  “奶不会自己看吗?”我没理她,没有见到魂牵梦萦的苏瑾,我心中顿时有
些不快。

  倒是六娘听到武舞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溺爱的笑容,看众女奶拜我、我拜奶
的院子里一阵纷乱,她转头对我笑道:“动儿,依你的性子竹园是小了些,赶明
儿乾娘送你一座大宅吧!”

  “乾娘可要说话算数呀!”我顺杆往上爬,在知道了师父的真实身份後,我
看六娘对我的行事态度越来越像我在扬州的那五位师娘,师父无儿无女,或许在
她们的眼里,我就像是她们的儿子一样。

  “乾娘打过诳语吗?”我亲昵的语气让六娘眼中飞过一道异色,不过眨眼间
便恢复了平静,她似乎看出我有些魂不守舍,轻轻推了我一把:“去看看苏姑娘
吧!

  她身子弱,见不得风,我没敢告诉她你回来了。“

  房门的吱扭声惊醒了榻上侧卧的佳人:“是喜子吗?”我极轻的脚步声让她
错认了人,直到我走到她的近前,她的呼吸突然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当她
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半晌眼中才爆出一道亮丽的光
芒,失声叫道:“别情?!”

  “瑾儿?”眼前这个女孩真的是苏瑾吗?虽然她和苏瑾一样盘著凤头髻,一
样含黛的眉山,一样欺梅赛雪的玉骨冰肌,可我怎麽觉得她似乎是那麽的陌生,
直到我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才让我的思绪一下子从几年前的回忆中解脱出来。

  “瑾儿,真的是奶!”

  是的,这榻上的女子正是让我牵挂了半年的苏瑾。或许是因为流产的缘故,
她明显憔悴了许多,脸苍白得几乎透了明,我似乎能看到她皮肤下那些血管里的
血液在流动;裸露在外的小臂不堪盈握,瞧著竟比以往瘦了一圈;原本鲜红的唇
也失去了颜色,让她鹅黄对襟上的那几朵红杏看起来分外的刺眼。

  我心里一阵怜惜,这一刻她是不是背德而失贞都被我抛到了脑後,我只知道
在我不在她身边的这半年多,她定然受了太多的苦,心下激动,忙抢前一步,抓
住了她的纤手,而那只手也因为它主人同样的激动而颤抖著。

  “瑾儿,我不在奶身边,苦了奶了。”

  “…大少…言重了。”

  “大…少?”那一瞬间,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自从五年前我得到了她
的身子,她可就再没这样叫过我呀?!再看她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冷漠换下了再次
相逢的惊喜,让我彷佛又回到了初遇她的那个下著绵绵秋雨的午後。

  这是怎麽回事?一丝疑念掠过我的心头,不过很快我就以为我找到了答案:
“瑾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中隐隐作痛,苏瑾和无瑕不同,无瑕被十二连环坞那帮
恶人奸污的时候还不认识我,而我却是苏瑾第一个男人,我锺爱的女人就这样被
人侮辱了,而我还要强作欢颜地把这段耻辱忘掉,我是不是有点他妈的太伟大了?!

  “等奶身子好了,我就娶奶。”

  “…大少,你想差了。我、我是真的喜欢他,是我勾引了他…”

  苏瑾下面说了些什麽我已经听不清了,我脑子“嗡”一声,只剩下她冰冷的
声音:“喜欢他,喜欢他!”

  直到同样冰冷的泪珠滴在我的手上,我才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吼叫道:
“奶骗我!苏瑾,奶告诉我,奶骗我!是不是?!不是的话,奶、奶为什麽哭了,
啊?”

  “大少,我是真想给他生个孩子,可惜,我没能保住他的骨血。”苏瑾的话
如同冷水浇在我头上,一个曾经被我小心翼翼供奉在心尖上的东西摔落在地上变
成了堆碎片。

  她的眼泪竟然洛u 髡茯y ,我觉得我之前的自作多情全成了笑话。

  “大少,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或许是大少你教坏了我,让我变得忍受不了
夜晚的寂寞,你走了以後,我有过好几个男人,虽然我还一样喜欢大少,可我也
喜欢他们。大少,你真的不在乎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吗?”

  就在我迈出屋门的那一刻,我心中还幻想这一切都是苏瑾在骗我,她只是因
为没脸对我而炮制了这些谎言,然而就算我把脚步放得一慢再慢,身後也没有传
来苏瑾焦急的呼唤,也没有听到苏瑾压抑的哭泣,我知道,或许,苏瑾所说的这
一切都是真的。

  “真个离别难,不似相逢好。”离别是难,可相逢真得就好吗?我满心的苦
涩。

  和苏瑾的相逢完全完全变成了一出戏,只是女主角却没有按照我一厢情愿写
就的剧本照本宣科的演下去。

  竹园里的众女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看我铁青著脸便没有人敢来打扰我,
就连一直对苏瑾颇洛un奇的解雨也老老实实地不敢往苏瑾的屋里去,直到我说奶
们去看看苏瑾吧,她病中需要人关心,众女才涌到苏瑾的屋子里去探望她。

  眨眼间院子里只剩下我和萧潇。“主子,有气您就发在奴婢身上吧,别憋坏
了身体。”萧潇温柔地注视著我道,显然她已经知道苏瑾的心思了。

  “她为什麽背叛我?难道真是我教坏了她?”

  “婢子也不明白。”萧潇摇摇头道:“婢子问过冀小仙,她说就在主子离开
扬州两个月後,苏姐姐就开始偷偷与男人约会,平日与她相知的人都知道,只是
瞒著老鸨,而她说出去散心找主子,似乎也是因洛uo怀了孩子怕老鸨知道,想在
外面把孩子偷偷生下来。”

  我默然,难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只是慕容千秋那麽精明的人,岂能
容忍苏瑾这般胡闹?可冀小仙的话已经印证了苏瑾所说的一切,我根本没有心思
去揣摩扬州发生的那一切,只知道苏瑾已经不是我心中那个苏瑾了,於是一阵悲
哀弥漫在我心头,就连和萧潇久别重逢似乎也提不起我的兴致:“走,去飞燕阁
吧。”

  六娘心怀锦绣,离开苏州仅仅二十天,飞燕阁已被她指挥修缮得焕然一新,
还没开业,大门口已经有不少过路人在指指点点的了,就连去对面快雪堂寻欢的
那些豪客也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院子里百多号姑娘丫鬟和老妈子正兴高采烈地打扮著飞燕阁,每个人脸上都
喜气洋洋的,这让我想起三日後就是秦楼开业的好日子。

  姑娘们并不认识我,只是见到管事的高七毕恭毕敬地跟在我的身後,便唧唧
喳喳猜测起我的身份来,不时从姑娘堆里飞出暧昧或者放肆的笑声。

  “请帖都发下去了吗?”

  “大哥,按照您拟的名单,都送去了,只是白知府和城中几个大老那里,六
奶奶说还是请您亲自去一趟的好。”

  我“噢”了一声。古人云:“居移气,养移体”,果然如此。短短两三个月
的功夫,高七就彷佛脱了胎换了骨,人越发油光水滑,办起事来也越发伶俐了。

  我问姑娘的房间都分好了吗,配没配丫头老妈子,高七回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孙大家住停云楼、苏大家住爱晚楼、庄姑娘住牡丹馆、冀姑娘住章华台,这四大
头牌每人三个使唤丫头并一个老妈子伺候著,其他姑娘也都各有安排。

  提起苏瑾、孙妙这几个名震江南的名妓,高七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不妥,”我一皱眉:“苏、孙二人乃是客卿身份,不宜久居秦楼。”

  我沈吟了一会儿,吩咐高七道:“你找一处精致的所在,安置二姬。”

  高七忙连声应是,说那再安排几个伶俐细心的丫头伺候两位姑娘。我知道他
会错了意,以为我要金屋藏娇,却也不说破,一路行来,便到了飞燕阁的中心。

  那个“回燕阁”的牌匾已经换成了“有凤来仪”,一楼大厅里那些黄花梨的
家俱一尘不染,紫铜的香炉壁灯也是甑明瓦亮,虽然没有张灯结彩,可不经意的
几处点缀让文雅里透出喜庆。

  “这是六奶奶吩咐布置的。”高七解释道:“她说快雪堂艳,咱们秦楼就来
个雅,苏州的风月场里还真没这个调调呢。”

  正说话间,从楼上匆匆下来两女,前面是个三十出头的陌生俊俏妇人,生得
柳叶眉水蛇腰,眉目之间煞是灵动,看到我後,她只是片刻的迟疑,便抢前道了
个万福:“少东家,您回来啦。”

  无瑕已经告诉我这次六娘来苏州带了哪些人马,我立马猜到了这妇人的身份,
不过看她妖妖娆娆的不带半点杀气,又梳著已婚妇人的盘龙髻,我怎麽看她也不
像是那个登得上江湖名人录又是云英未嫁的著名女杀手,反倒是十足一个老鸨模
样,我那声“秀姑娘”叫得就有些勉强。

  “哟…我的好东家,奴家可当不得姑娘二字哟!”白秀笑得花枝乱颤:“您
叫我秀姐儿吧。”

  她压低了声音,笑道:“奴家这副面目江湖上还没人见过,大少您可别给奴
家了底哟!”

  白秀的风情和武林传说截然不同,不知道是她本身就善於伪装自己,还是这
几年六娘的调教之功。我心中正暗自寻思,她已经风风火火地招呼屋子里的众女
过来拜见我。

  众女一听眼前这个俊朗的公子哥儿竟是自己的少东家,纷纷把手里的活扔下,
围拢过来,一时间我身边燕瘦环肥的围了一帮妙龄女子,“公子”、“少爷”的
乱叫,字正腔圆的官话和著吴侬软语,像是进了女儿国一般。

  “去去去,忙自己的去。”白秀短短几天便建立起了威信,众女虽然还想在
我面前卖弄风情,可都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而这短短的瞬间,我已经
发现有两个女孩身怀武功。

  果然不出我所料,慕容千秋在卖给我的这批女孩儿里面安插了自己的线人,
不过这正是我期望的,江南武林越来越有铁板一块的迹象,慕容若不在江南地头
上打下楔子,恐怕手里就没有半点主动权了。

  “她们一共三个人,两个安排在有凤来仪楼,另一个不想卖身,就放在孙大
家那里给她打个下手。”

  白秀的声音极低,而高七这时早知趣地落在了後面。她显然看出我的目光在
那两个女孩身上多停留了一下,这或许就是一个杀手生存的本事,就算白秀已经
成功地转化成了一个妓院的老鸨,她依旧对周遭事务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看未来秦楼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著,我放心了许多,便带著高七离开飞
燕阁,打马直奔府衙,将请柬交给知府白同甫请他务必赏光,他自是一口答应。

  我又把杭州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听文公达并不买他的帐,便阴著脸沈吟半晌,
突然摒退下人,问道:“贤侄,听说你和方献夫方大人俱是阳明公的弟子,乃是
同门师兄弟,可有此事?”

  “正是。”心中却暗笑,这老小子鼻子还挺灵的。我早知道他是个官场上的
墙头草,随风倒,此刻听他问出这话来,语气又很是亲热,当然明白他心中开始
盘算万一朝中发生巨变,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了。

  不过,白同甫虽然为人贪鄙,可行事还算有分寸,也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官誉尚佳,这麽一个人投到桂、方二人的阵营并不是什麽坏事,便把朝中形势仔
细给他分析了一番,说明皇上已经决意铲除杨廷和一党,又不著痕迹的点出我与
桂、方二人非同寻常的关系。

  他也联想到上次孙妙事件中桂萼给苏州府的批覆,越发相信我的话,末了他
道:“我一老朽,能安然渡过这几年就心满意足了,可贤侄你青春正盛,当有鸿
鹄之志。区区一个巡检司总巡检,太委屈贤侄了。”

  他沈吟一会儿,道:“本府经历司经历因年迈求去,贤侄若不嫌弃,请屈尊
如何?”

  自从九品的巡检司总巡检到正八品的经历司经历也算是越级擢升了,而且经
历司只是管些公文上交下发,十分清闲,正适合我的性子,苏州府也只需向省里
备案即可,真难得他想出这麽个位置来,不过因为捕快的身份行起事来实在便利,
我便有些犹豫,白同甫也聪明,知道我不愿放弃巡检司总巡检的位置,便做了个
顺水人情,说那贤侄你就两头兼著吧,只是要辛苦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喜事让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些。白同甫的动作还真快,任命的文
书即刻就下发了。

  其实原来的老经历周老身子还算健硕,求去不过是因洛u …迈而已,因为是
本城人,我便好言相留,又厚赏赐,周老便答应作我的幕僚,帮我打理经历司的
事务,我就得一身轻松。

  新官上任,属下同僚自然相贺,经历司的十几个人跑到松鹤楼大吃了一顿,
我使出手段,很快就把这群人降服。

  等这边酒足饭饱了,那边鲁卫和巡检司的弟兄又开始吵著让我请客了。

  看那帮捕快呼三喝四的正喝得痛快,鲁卫把我拉到了一旁,简单问了几句杭
州的事情,把话题转到了秦楼开业上。

  “老弟,二十八号那天,你请了江湖上的人吗?”

  我说我不是本地人,调子太高怕引起别人的反感,秦楼的开业仪式并不想弄
得大张旗鼓,本地也只是请了些官府的官员和些名士,人数并不多,其中没有半
个江湖中人。

  “当然,若是您老哥算是江湖人物的话,那就是个特例了。”

  鲁卫脸上不禁有些忧虑:“那,那些江湖豪客都往苏州汇合,所洛u 颡⑨O ?
难道他们都是来一睹”琴歌双绝“的风采不成?”

  我知道鲁卫为了苏州的治安殚精竭虑,他几乎已经把所有的武林势力都清除
出了苏州,就连他的师门少林寺也不例外,加上严格的住宿路引登记制度,想在
苏州搞点事是难上加难。

  不过,多一个秦楼就多一分危险,虽然鲁卫是朋友又是秦楼的小股东,不好
说什麽,可我还是要安安他的心。

  “老鲁你放心吧,秦楼肯定是执行你规章制度的模范,再怎麽著,我也不能
打你的脸让你难做呀!”

  “你呀,”鲁卫无可奈何地道:“我他妈的真是上了你小子的贼船了,你这
秦楼我看还真有点藏龙卧虎呢!前些天的那个什麽梅娘八成就是江湖有名的骚狐
狸梅流香,而这两天来的那个秀姐儿看起来也不简单,我很怀疑她就是道上有名
的女杀手白秀。”

  他嘿嘿一笑:“老弟我告诉你,在她身上至少背著十桩命案,其中一桩涉及
武当派,一桩涉及慕容世家,若真的是她,就算官府不管,武当和慕容世家也饶
不了她,你等著头疼吧。”

  “喂,你说她是白秀就是白秀呀,我还说她是魏柔呢!”

  我打横道,心里却暗忖,乾娘她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帮手呀!

  “她绝不可能是魏柔,因为魏柔也到了苏州,她,就住在离你秦楼不远的西
江阁。”

  魏柔?!

  听到魏柔的消息让我的心情猛地为之一振,连著把苏瑾背叛我的悲愤凄苦之
情也冲淡了不少。

  自从太湖一别,我就再没有见过她,我还以为完成师父遗愿的日子不知要拖
多久,她竟然送上门来了。

  不过,鲁卫很快给了我当头一棒:“魏柔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武林
三公子到了两个,齐小天和唐三藏,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呀!”

  “这年头愿意当护花使者的人还真不少!”我自嘲道:“看来若不是宫难有
了心上人,武林三公子怕是都要拜在魏柔的裙下了。她,真有这麽大的魅力吗?”

  魏柔出尘的背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这天下能有几人用背影就把我打动了呢?

  “既然她来了苏州,我也该尽点地主之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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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

  秦楼开业给了我接近魏柔的理由。不过当我把名刺投进魏柔在西江阁的住处
清晓园後,和齐小天一同出来迎接我的竟有三人之多。

  木蝉和宫难是熟悉的面孔了,而站在宫难旁边的那个丰神如玉、气势绝不输
於齐小天三人的陌生青年,想来就是名满江湖的唐门大公子唐三藏了。

  那时正值晚霞如火,西江阁前行人如梭,五个人俱是卓尔不群,齐小天豪迈、
宫难狂傲、木蝉出世、唐三藏秀雅,而我却是风流无俦,一下子吸引来周围众多
女孩子的目光。

  我目光如电扫雷霆般掠过对面四人的脸,然後冲著齐小天笑道:“这位是齐
少盟主吧,霁月斋开业那天小弟多有得罪,万望见谅啊!”

  “不打不相识嘛!”齐小天豪爽地笑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王兄在太湖的
救命之恩呢。”

  木蝉因为鲁卫的关系当然知道我太湖之行发生的一切,倒是宫难和唐三藏显
然不清楚齐小天话中的含义,眼中便露出一丝诧异,可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我装出不解的样子道:“少盟主的话小弟怎麽听不懂啊?去太湖只是谈买卖,
小弟没救过什麽人呀?少盟主是不是认错了人?”

  齐小天瞬间的一愣,让我知道他最近肯定一直不在大江盟的总舵,要不然他
定会从公孙且、公岐山那里知道我的答案,那麽这段时间他是不是一直在追寻魏
柔的足迹,一直追到苏州呢?

  不过片刻之间,他便恢复了沈静,一竖大拇指,笑道:“施恩不图报,王兄
真大丈夫也!”

  不等我说话,他把唐三藏拉了过来,道:“王兄,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这位就是蜀中唐门的大公子唐三藏。”

  果然是他!我心中暗忖,怪不得唐棠能力压魏柔,排在江湖绝色谱的头名,
唐三藏一丈夫已经如此秀美,那唐棠想来定是倾国倾城了。心念电转间,我拱手
道了久仰。

  “三藏有什麽好久仰的,不过靠著父荫罢了。”

  唐三藏微微一笑,那张脸竟似妇人般的艳光四射,声音也很轻很柔,说著一
口字正腔圆的官话,并没有半点蜀地口音:“倒是一路行来听到王兄不少事迹,
三藏可真是久仰了。”

  “不就是说我王动乃是个杀手兼淫贼,奸杀了花想容全家,又娶了玉夫人母
女吗?”

  我嘿嘿一笑:“唐兄若是久仰这个,那咱俩还真是同道哩。”

  唐三藏眼中蓦地爆出一道灿烂的目光:“王兄果然是性情中人!不过,那些
传言难道都是真的不成?”

  “无风不起浪嘛,”我淡然一笑:“这些传言解释起来麻烦的很…”

  倒是木蝉虽然不喜我的所作所为,却是宅心仁厚,替我岔开话题:“诸位施
主还是屋里请吧,小僧怕这儿人越聚越多,影响人家西江阁的生意。”

  目光四下一扫,周围已经有不少女儿家在驻足观看,窃窃私语。五人便一同
往清晓园走。

  边走边聊,我才知道宫难和齐萝因为知道魏柔到了苏州,专程赶过来邀请她
出席自己的婚礼,就在我前脚刚刚才到,而唐三藏则在扬州已经和魏柔行在一处。

  唐门不甘寂寞,我很快下了结论。

  说起来唐门称霸西北西南已有一百几十年的历史了,当年金沙江一场恶战,
唐门将峨嵋、青城等蜀中七大门派打得血本无归,奠定了西南霸主的地位,又透
过私盐交易将西北武林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下,不过,唐门似乎向来没有东进中原
的念头,就连唐门史上最杰出的人物唐无畏也只是浅尝辄止就偏安一隅了,中原
武林也没有想过顶著难於上青天的蜀道去攻击唐门,其间两方虽小有摩擦,却大
致相安无事。

  不过每到中原武林群雄争霸的时候,就能看到唐门或明或暗的身影。

  “唐三藏和魏柔走在一处,倒是一招好棋啊!”我心中暗忖:“现在局势未
明,把自己藏在隐湖身後来冷眼观棋局,这麽冷静的招法是唐门家主唐天文的意
思,还是唐三藏审时度势的决断呢?”

  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唐三藏,而他细长秀目中闪动著的精光正从宫难身上
移到我的脸上,目光相对,我猛地一醒,江湖局势变幻莫测,饶是唐天文有智者
之称,也不会洞晓其中的奥秘,最多送给自己的儿子四个大字“便宜行事”,那
麽江东的这一切都该是唐三藏所为了,想通这一点,我不禁迎著他的目光会心一
笑。

  唐三藏微微一怔,像是明白了我笑容的含义,眼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他那
比女子还要白皙细嫩的脸上渗出了一丝陀红。

  “宫郎。”

  站在清晓园月门口迎接我们的是齐萝,她的目光总是毫不矫揉造作地先落在
了自己心上人宫难身上,转眼才看到了我,似乎吃了一惊:“怎麽是你?!你不
是在杭州替人打官司吗?”

  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宫郎和哥哥都不告诉我是谁来了。”

  “我是淫贼嘛!”我笑道,齐萝的美是惹人喜爱的天真烂漫,和那些富贵人
家里被呵护在手心里的命根子一样不懂得半点俗事,却没有那些人身上的骄纵与
铜臭气,看到她,就连我这个淫贼也不好意思涌起那些淫亵的念头,可嘴上还是
忍不住开著玩笑:“若不是因为宫兄,仔细我拐跑了奶。”

  “你敢!”齐萝瞪了我一眼,跑到了宫难身边,亲昵地挽起了他的胳膊,众
人见状,都笑了起来,而宫难有美女倾心在怀,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得色。

  就在我也开怀大笑的时候,似乎有一缕细柔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全身。

  我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竟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心中倏地一惊。我知道
那不是风,风不会像杨柳一般在我身上摇摆不定,我的衣袂也没有荡起半点波纹,
可若不是风,那掠过我面颊的轻柔是什麽?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对面几树栀子花正开得烂漫,将树後精舍的
窗户掩映的看不真切,可我似乎依旧能感觉到那後面藏著一双令人惊心动魄的乌
亮眸子。

  唐三藏好奇地望了我一眼:“王兄还有这等雅致替人打官司吗?”

  我只说一来与人有旧,二来这案子著实有冤,我有些看不过眼。

  齐小天几个都是武林中人,对这些市井之事并不在意,便没人多问,倒是齐
萝噘著小嘴道:“哼,我可是听说你是看上了那家姑娘的。”

  “萝儿,不得胡说。”随著一声娇柔而不失威严的呵斥,从精舍里步出两人
来,前面是个三十出头的女道士,容貌端庄秀丽,态度和蔼从容,一袭灰白道袍
并不掩其天姿国色,看齐萝扑进她怀里叫了声师父,我知道她就是恒山派的掌门
人练青霓。

  “她看起来竟这麽年轻,当真是修真有数呀!只是做个女道士是不是太可惜
了?”

  这念头刚刚在我脑海里升起,我甚至还来不及回味练青霓那种特别的美,这
念头就倏然而去了,因为我看到了从她身後袅袅而出的那个神仙似的丽人。

  魏柔。

  一瞬间彷佛时光倒流,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记得那是一场春雨後,
十四岁的萧潇恍若天仙一般站在芭蕉翠竹中。

  惊艳。

  那时我才明白什麽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什麽又是“回眸一笑百
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天天面对服侍我的李嬷嬷,就算我想破头也想像不出
先贤那些优美词句中所描绘的神仙人物。

  多长时间没有惊艳的感觉了?玲珑、无瑕、苏瑾与孙妙俱是沈鱼落雁、羞花
闭月,可对美女已经习以为常的我并没有惊艳,或许正是我这颗平常心换得了她
们的敬重。

  只有宝亭是个例外,她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给了我太多的震撼,以致我明知
道她易了容也没有放在心上,因洛u 酗F 那双眸子似乎就有了一切了。

  谪仙。

  百晓生真是一字千金啊!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惊鸿。萧潇妩媚,苏
瑾冷艳,玲珑娇痴,无瑕沈静,魏柔竟似兼而有之,正是百看百模样,千看千滋
味,怪不得萧潇怎麽也画不出她的容颜,那谪落人间的仙子岂能是丹青所能描绘?

  就在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或者恼意的时候,我发觉我似乎失态
了,目光蓦地一转便回到了练青霓的身上,在旁人看来我的目光仅仅是在魏柔身
上多停留了那麽一会儿。

  “齐姑娘说得没错,在下的确看上了殷家的女儿,练仙子奶就别责怪她了。”

  虽然我说的是实话,可看大家的模样似乎都认为我这番话只不过是为了替齐
萝开脱而已,若不是宫难就在眼前,没准儿他们会以为我在讨好齐萝也未为可知。
我眼角的馀光若即若离地瞄著魏柔,她站在练青霓的背後,落日的馀辉染红了她
冰雪似的玉容,也染红了那一袭胜雪白衣;她白嫩的脖颈上并没有任何饰物,只
有秀发拱卫出优美的弧线;脸上始终挂著淡淡的笑容,让旁人看不出她心中的喜
怒哀乐,只是她听到我那番话之後若有所思的惊鸿一瞥,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练青霓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你就是春水剑派宋思仙子的弟子王动?”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麽问过我了,江湖传言里我其实是玉夫人的入室弟子,练
青霓这一问想来大有文章,果然见我点头之後,她接著问道:“玉珑玉玲两姐妹
可好?”她不问玉夫人,不问春水剑派的其他人,单单只问玲珑,我知道她有意
避开让我尴尬的话题,不免心生好感,语气便恭敬了许多:“有劳练仙子挂念,
玲珑姐妹已经嫁入王门了。”

  和当初齐萝听到这消息的反应一样,练青霓、齐小天和唐三藏似乎也是立刻
就想到了玉夫人,孝中嫁娶,理所不容,那麽玉夫人是生是死岂不是呼之欲出,
那江湖传言岂不是千真万确?

  於是几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空气中原本颇为和谐的气氛转眼加进了些异样
的因素,练青霓的脸色也是转了几转,才努力保持住脸上的笑容,可语气里依然
掺杂进了一丝冷淡:“王少侠行事真是出人意表呀,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这些人的前恭後倨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而齐小天在魏柔耳边低声耳语了几
句之後,魏柔的神情似也微微有些变化,我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难道天上的仙
子也这般世俗吗?

  “若说秦楼後天开业,诸公碰巧在苏州,届时敬请赏光,怕不仅唐突了佳人,
而且齐姑娘要找我拚命了,”你为什麽教我相公学坏?!“”

  我把众人鄙夷的目光抛在脑後,笑道:“要不,说我虽然纳了玉家三女,却
是偷偷摸摸的太不光明正大,下个月初准备摆上几桌宴请亲朋好友以正视听,诸
位若是有空请来捧个人场,又怕诸公笑我王动不自量力。罢了,其实是我听说西
江阁来了三个大美女,若是不过来看看,岂不是弱了我淫贼的名头?”

  齐萝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怪不得人家说读书人的肠子都是九曲十八弯的,
你说这不说那不说的,可都说出来了。”

  她抬头问师父:“秦楼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吗?”

  她师父点点头,她又问秦楼是我开的吗?听我称是秦楼的少东家,她便对宫
难道:“那我就去不得了,宫郎,你去吧,不过要是你学坏了,仔细我不理你。”
却不提参加我婚礼的事情。

  我没想到齐萝竟是如此聪明懂事,将尴尬的气氛一语化开,顿时对她另眼相
看,宫难一时间也觉得大有面子,笑道:“我怎麽会辜负了妹妹,去给王兄捧个
场罢了。”

  至於此举会不会给武当声誉带来什麽不利的影响,那一刻他似乎已经把它抛
在脑後了。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凭著练青霓与武当的特殊关系,她完全可以制止宫难,可
她非但没有制止,略一沈吟,反而对齐小天道:“小天,要不你和难儿一起去吧,
想当年我和玉夫人最是投缘…”她话说了一半,便打住不说了。

  原来是看无瑕的面子,我心中释然,倒是齐小天闻言望了魏柔一眼,似乎在
徵求她的意见,而魏柔此刻却把目光轻轻移走,脸上表情没有半丝波动。

  “小天听师叔的吩咐。”齐小天眼神一黯,旋即朗声笑道:“木蝉、唐兄,
索性我们一道去吧,反正这几天闲著也是无事,去王兄那里见识一下江南风月,
也算不虚此行!”

  唐三藏立刻抚掌称好,而木蝉犹豫了一下,竟然也答应了,我顿时有种意外
之喜,秦楼开业本来是我前来拜访魏柔的藉口,却不想真的拉来了重量级的贵宾,
有这四个人来捧场,秦楼的名字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

  更让我心中暗喜的是,齐小天和魏柔的关系不仅没有进展,似乎还不如太湖
时那麽亲密了。

  可我并没有喜形於色,因为我突然发觉似乎有人受到了冷落。从魏柔出来到
现在,她竟没说过一句话。论地位,隐湖乃十大门派之首,数度解救江湖於危难
之中,早被人尊为武林圣地,每一个隐湖弟子都是江湖人顶礼膜拜的对象;论武
功,魏柔高居江湖名人录第九位,据说已经练成了隐湖不传之秘“心剑如一”,
江湖年轻一辈中的四大高手木蝉、宫难、唐三藏和齐小天无一不臣服於後,练青
霓虽是一派掌门,可在江湖名人录上却也被魏柔抛在了身後。无论从哪方面,她
都应该是今天当仁不让的主角,可她似乎有意把自己隐藏在众人身後,这究竟是
为什麽呢?

  “武林四大少联袂到访,秦楼真是蓬壁生辉。只是秦楼虽涉风月,亦有雅处。
久闻隐湖弟子琴剑双修,在下已经请得江东琴神孙妙,魏仙子届时可否移樽赐教?”
我突然对魏柔道,说罢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听我竟然邀请天仙一般的魏柔去污秽的勾栏院,众人脸上都现出匪夷所思的
表情,那样子彷佛我娶了玉夫人母女也不会让他们如此吃惊。

  魏柔黛眉轻轻一锁,正欲出言,一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野黄花轻轻落在了她
洁白如雪的比甲上,之後又被风轻轻吹走了,她目送著这不知名的小花渐飞渐远,
突然展颜一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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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魏柔为什麽来苏州呢?“

  “她是苏州人嘛。”

  六娘听我诉说完西江阁那边的情况,低低自语了一句,便陷入了沈思,烛光
落在她出神的脸上,虽然平凡,却自有一种出尘的味道。

  倒是紫烟少年不识愁滋味,抱著一只雪白肥大的异种波斯猫偷偷偎上了我的
後背,贴著我的耳朵小声道:“主子,她,真的像天上的仙子吗?”

  说著,还用她滑腻的香舌轻轻舔了一下我耳根,惹得旁边的无瑕一阵偷笑。

  “就算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子,我也要吹散她脚下的白云,折去她背後的翅膀,
让她一辈子只能匍匐在我的足下。”我的话让屋子里的三个女人眼中都闪过一丝
异彩。

  “无瑕,听说奶和恒山练青霓交厚,可知她是什麽时候收得齐萝为徒?”半
晌之後,六娘突然转移了话题。

  无瑕正细心替我把橙子上的白筋去掉,闻言略一沈吟道:“那…该是齐盟主
四十大寿时的事情吧,说起来已经有十年光景了,那时候练姐姐才刚刚接掌恒山
不到一年呢。”

  她怕我不了解武林那段历史,又把当年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练青霓算得上是恒山一派少有的天才,五岳剑派早在五十年前就势微了,
但恒山派却因练青霓而重新崛起,成为北方武林的重要力量。

  不过,也有人说练青霓之所以武功得以突飞猛进大大超过了她的授业恩师定
意师太,很大程度上要归功於她的亲哥哥也就是当今武当掌教清风道长,据说清
风曾将武当内功秘传心法“一气化三清”偷偷传给了自家妹子,恒山武当同是道
家一脉,练青霓得此心法後,才从同门中脱颖而出。

  “兄妹俩一起出家,倒是奇闻…”我漫不经心地道。

  “练家在当地是大家族,听说清风道长和练姐姐是庶出,在家中甚受歧视,
才相继出家的。”

  无瑕在说庶出的时候,语气稍稍一顿,下意识地一低眉,手也不自觉地移到
了小腹上。

  我知道她想起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起了自己不明不白的身份。不过,有
妻就有妾,有嫡出就有庶出,这本是身为我女人应有的自觉,只是无瑕温婉贤淑
中的那一缕轻愁还是让我心弦一颤,投向她的目光便是万般温柔。

  “我倒是听过另一个版本的传言,”六娘冲著我微微一笑,道:“动儿,你
看练青霓她是处子之身吗?”

  “真是知我者,乾娘也。”每次见到美女,我都要仔细品味一番,她是妖媚
还是清秀,是环肥还是燕瘦,都一一记在我的脑中,当然也少不了判断一下她究
竟有没有那方面的经验。

  判断一个女子是不是处子,对於肯定的答案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像我没
看出隋宝儿竟是媚骨天生一样,或许只有萧潇凭著她超人的六识和女人的直觉才
能做到万无一失;可作出相反的答案我却是有绝对的信心,而练青霓正属於我可
以作出判断的那一种。

  “啊?”无瑕惊讶地轻叫了一声,旋即神色一黯,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
在我身边,她才展颜一笑。

  “这麽说那个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六娘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听说练
青霓出家前曾与齐放相恋,只因齐放之妻奇妒无比,活生生棒打了这对鸳鸯,致
使劳燕分飞,练青霓伤心之极,才出家做了道士。”

  “哦?竟是这样?”这倒是恒山与大江盟交厚的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要知
道恒山派虽小,却是有几百年的历史,而大江盟的崛起不过是近二十年的事情,
若说两家有著源远流长的交情显然是胡扯了,何况与六娘相交虽短,却知道她向
来言不虚发,说是传言,怕是九成确有其事:“那齐放的老婆不早死了吗?练青
霓乾脆还俗嫁给他不就成了?”

  “动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六娘的眼中流露出慈爱的目光:“齐放目光远大,当初他不肯得罪自己的妻
子是因为他妻子娘家有很深的商业根基,大江盟快速崛起得宜她良多,而现在练
青霓身为掌门,齐放能得到恒山一派鼎力相助岂不比练青霓嫁过来用处大得多?”

  我真没想到在六娘心目中,齐放竟是这麽一个人,不由得诧异地望了六娘一
眼,她显然明白我目光中的含义,笑道:“我对齐放并没有偏见,自古以来,成
大事者岂能顾儿女私情!齐放一代豪雄,自不例外。你看齐放小处的布局就能发
现他大的野心,齐萝拜在练青霓的门下不光是为了旧情难忘吧!而齐小天穷追魏
柔不舍,也不仅仅是仰慕她的美貌,其中难道没有想和隐湖搭上关系的意思吗?
而把女儿嫁给宫难更是神来之笔,宫难是清风的大弟子,极受清风的宠爱,虽然
因为是俗家弟子,不能接任武当掌教,可听说清风已经有意提名他出任权力极大
的武当俗家长老,武当这样一个重要人物成洛u 灾v 的女婿,齐放定会得到武当
的全力支持,你说齐萝和宫难的婚姻难道没有一点功利的色彩吗?”

  “齐萝还真冤枉呀,自己的婚姻都要被自己的老爸如此的利用!”我顺口道,
无瑕还在震惊於六娘的话语,而我却已经弄明白了它背後隐藏的含义。

  “他妈的原来练青霓也是齐放的说客,来做魏柔工作的,看来她对自己的老
相好还真是旧情难忘呀!”

  “可练青霓的份量远远比不上齐放呀,想让魏柔嫁给自己的儿子,乾脆他自
己来央求魏柔好了,”求求奶了,奶嫁给我儿子吧,这样我一统江湖就指日可待
了,奶也就成为隐湖有史以来第一个江湖少盟主的妻子了。“”我模仿著齐放的
声音道。

  六娘和无瑕都笑了起来:“齐放若是真的这般去求魏柔,恐怕真会如他所愿
呢。”

  六娘笑道:“魏柔虽然被人称为”谪仙“,可她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就有虚
荣心,以齐放的江湖地位而言,如此恳求魏柔,定会让她感到十分的光荣,或许
就真的答应了也未定,要知道那齐小天也算的上是江湖中凤毛麟角的人物。只是,
齐放打死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倒是有人没准儿会试上一试呢!”说著,含
笑打量了我一番。

  我笑道:“是呀,我就和她说,奶看我人物俊俏,文采风流,武功高强,琴
棋书画,样样皆工;风花雪月,样样皆通,又是身家巨万的财主爷,床上功夫又
好,这样的金龟婿奶不嫁,还要嫁给谁呢?”

  可说著说著,我原本嬉笑的脸却渐渐僵硬了起来,声音也渐渐低落。是呀,
我说的这些都没错呀,像我这样的金龟婿天底下上哪儿去找呢?可苏瑾她为什麽
变了心?!

  “苏姑娘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六娘明白我的心思,安慰我道:“何
况天涯何处无芳草!”

  道理我自然懂,我也不想让别人分担我的愤怒与哀伤,便把话题拉回来:
“莫非练青霓与隐湖有什麽特殊关系不成?”

  六娘说没听过两家有什麽特殊的关系,倒是无瑕微微一笑道:“练姐姐与人
最是友善,与江湖许多门派交厚,奴家记得有一次练姐姐无意中说起,她和隐湖
的辛垂杨辛仙子很有些交情呢。”

  “哦?”六娘一怔,想来这个情报秦楼并不清楚,我说那就对了,六娘奶不
是说这些年隐湖的行动都是辛垂杨主导的吗?或许练青霓已经说通辛垂杨了呢。

  我越想越有可能,心里有气,便把练青霓连同她妈一起问候了好几遍。

  “是这样啊!”六娘一皱眉:“这就不奇怪了,听说隐湖门规森严,最是尊
敬师长,师长的话,魏柔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六娘感喟道,话音中竟隐隐有股寒意:“既然後天他们都来,秦楼的开业大
典,动儿你可要用些心思了。”

  从六娘的西厢房里出来,就听到院子里一片嘻嘻的笑声,花树下一堆女孩儿
围在石桌旁不知干什麽。

  走过去一看,却是解雨和武舞玩起了双陆,旁边玲珑、孙妙和明珠、喜子等
几个丫鬟正在加油助战,解雨一方的十五个子已经大半侵入了对方的领地,而武
舞则在苦苦支撑。

  众女见我到来,慌忙让出中间的座位,玉珑把棉垫替我铺在石凳上,笑道:
“解姐姐双陆打的真好,已经连赢武姐姐四场了。”

  “是吗?”我顺口道,抬眼看解雨提骰子的手势,突然一怔,这丫头的手法
很有些古怪,怎麽看著与传说里的赌中绝技“九品红莲”相似。

  等她把骰子掷下,两粒象牙骰子在玉盘上轻巧地跳动了几下,便倏然停下,
赫然就是她眼下最需要的六四。

  众女一齐拍手,就连武舞脸上也露出佩服的神色:“解姐姐奶是不是会打骰
子呀?”

  解雨得意地点点头,我见状心思一动,接过武舞手中的骰子,道:“我来替
奶玩一局。”看了看棋盘的形势,手一扬,便掷出五六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众女面前展露赌技,大家顿时叫起好来,解雨脸色一怔,诧
异地望了我一眼,道:“想不到你这…还真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呀。”

  玲珑孙妙她们虽然和解雨相交的时间长短不一,可都知道她说话口没遮拦,
而且似乎对我怀有很深的成见,只是因为碍於自己的誓言才不得不留在我的身边,
不过正是因洛uo的直率,她和众女的关系反倒很是融洽。听她如此说我,都是嘻
嘻一笑。

  “这都是淫贼的必修课嘛。”我一语带过,路上的几日,我已经很少听到解
雨的那声“淫贼”了,即便喊出来,她的表情也与以往大不相同,我知道我已经
渐渐打开了她的心扉。

  见我把棋子走好,解雨神情庄重地把骰子掷下。这让我颇有些失望,她虽然
不知从什麽途径学到了赌国至尊无上的绝学,可显然她没有学会纵横赌场最关键
的东西——冷静。

  “呀?!”当解雨看到停下来的两粒骰子并不是自己期望的六三,而是一个
一点一个两点时,不由吃惊地叫了起来,不过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拿起骰
子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两粒骰子的一角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被我轻轻锉掉了些许。

  “你耍赖皮耶…”解雨娇嗔道,却没有生气,显然她知道自己在某种意义上
来说也是在使诈。

  “以奶的赌技,在拿起骰子的时候就应该清楚我已经动了手脚,在赌桌前注
意力不集中,可是赌客最大的致命伤。”

  其实她的能力与敏锐的六识带来的通灵直觉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可我还是
不客气地指出她的弱点。

  “大家只是玩玩而已嘛,干吗弄得剑拔弩张的?”听我批她,解雨不满地道。

  “解雨,後天秦楼就要开业了,奶想不想少爷我挣钱呢?”

  解雨刚想反驳,却正对上了我灼灼的目光,嘴唇蠕动了两下,眼皮一垂,半
晌才道:“不想!”

  她的声音并不像以往那样决绝,我心中不由得一乐,孙妙久在欢场,其中的
微妙之处自然了然於心,便噗哧一笑道:“解妹妹,奶可把大少一家子人都得罪
了唷。”

  “谁叫奶们一个个都赶著嫁给他!”解雨抓著旁边偷笑的玉玲一阵乱捶,转
头对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秦楼现在缺个坐庄的呀?”

  “正是。”六娘总管秦楼,偶一出手倒无所谓,经常救场则会给她带来极大
的风险;我便从扬州的春风得意楼重金礼聘到了江东有名的赌手温小满,可他的
赌技比起解雨来相差不可以道里计,应付寻常赌客绰绰有馀,若是遇到真正的高
手恐怕就要把我秦楼全赔进去了,再说他年事已高,怎麽捧他也变不成一个当红
炸子鸡。不若解雨,无论男装女相,俱有风采,好好包装一下,定能名躁江东。

  “解雨,我需要奶的帮助。”

  “好。”或许是没见过我这般真诚的求过人,解雨情不自禁地回应道,话一
出口,才发现自己成了众女嘻笑的对象,俏脸一板,道:“输钱不管,赢钱我可
要二一添作五了!”

  解雨用起心来,那盘双陆我就没有了机会,毕竟武舞落下了太大的差距。

  可我并没有输棋的懊丧,反倒颇有些意外之喜,搞定了解雨,一块心病顿时
去了大半,原本秦楼最薄弱的一环终於被我补的八九不离十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解雨说累了,直接歇息去了,孙妙、武舞也都各自回房,
只有玲珑脚步迟疑,似乎满腹心事的模样。

  “怎麽了?”看到姐妹俩的样子,我隐约察觉到了她们的心事。

  虽然是最先入我王家大门的女人,可眼看著我周围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会
不会对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产生迷惑呢?

  “来吧!”我把姐妹俩拉进了我的屋子,屋子檀香缭绕,萧潇正披著一拢遮
不住春光的轻纱跪迎著我,见我拉著玲珑,眼中飘过一丝讶色。

  “不、不,”也不知是红烛掩映或是别的什麽原因,玉玲脸色绯红,连说话
都有些结巴了:“萧潇姐姐才、才回来,爷你、你…”

  “爷是不是该好好宠爱她一番呀?”我接过玉玲的话头笑谑道,顺手把她拉
进了怀里,吩咐萧潇起来,让她把房门关了,然後对怀里的玉人道:“萧潇是爷
的女人,纵是爷身边佳丽如云,纵是和爷远隔万水千山,我也会惦记著她。”

  见玉玲眼中露出艳羡的目光,我拍了拍她的小手,望著玉珑道:“奶们姐妹
也一样啊!”

  我微微一笑:“何况奶们姐妹俩可是第一个有我王动妾室身份的女人,说起
来除了宝亭,就连无瑕以後也要管奶们叫姐姐哩。”

  “啊?”玉玲羞得忙捂住了嘴,萧潇明白了我的用意,不由得会心一笑,盈
盈下拜道:“婢子见过玉二奶奶。”

  唬得玉玲连忙从我怀里站起,把萧潇扶起来。

  还是玉珑心里藏不住事,忍不住道:“可奴家总觉得什麽也帮不上爷,殷姐
姐家财万贯,萧潇姐姐武功高强,武姐姐她爹是个大官,解姐姐可以打理赌场,
娘…娘她可以给爷…给爷生养,就是我和姐姐最没用了…”说著说著,竟然哽咽
起来。

  “奶们是爷的一对解语花呀!”我把姐妹俩拉进怀里:“把自己的男人伺候
好了,是身为女人的最高目标,其馀的,难道爷我缺钱吗?武功低微吗?日後自
己不能出将入相吗?!”

  “真的吗?”虽然嘴上还在疑问,可玉珑已是破涕为笑,玉玲却对自己似乎
没有太大的信心,粉嫩的脸蹭著我的前胸,呢喃道:“怕奴和妹妹蒲柳之姿,又
不懂风月,难讨爷的喜欢…”

  “傻丫头。”我心中一阵爱怜,这对姐妹花对我情根深种,竟是这般地患得
患失:“奶们说是蒲柳之姿的话,天下的女人一百个有九十九个要改名无盐了。”

  我笑道:“至於风月,就让爷来好好调教调教奶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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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萧潇,奶在什麽地方找到苏瑾的?”我拥著沐浴後萧潇赤裸的身躯,问道。

  “在…松江府。”

  欢爱後的萧潇浑身散发著慵懒的娇媚,我的分身不由得又举了起来,正顶在
她的私处,激得她一哆嗦,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调了。

  “她在松江的海边买了一处宅子,似乎准备在那里长住,不过见到了婢子,
她便二话没说,和婢子起身回苏州了。那时婢子也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
孕,而和她同住的也只有一个老妈子而已。”

  “这麽说,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这人竟能让苏瑾舍我而去,显然非
等闲之辈。

  萧潇“嗯”了一声:“听小仙说,那些日子偷偷和她来往的一共有七八个人
之多,似乎个个都神神秘秘的,她也只见过其中的两个,剩下的连面都没看过,
只是听姐妹们私下议论才知道的。”

  “给我查!”不就是七八个人吗?即便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们挖出来,我
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男人究竟出色在什麽地方!

  而我的分身似乎也因为我心中的怒火而暴涨两分,直直顶入了萧潇泥泞的花
径中。

  “知…道了,婢子…明儿就、就用主子的名义给…给五师娘书函一封,请她、
她老…人家动用一下,嗯…以前的关系,调查…苏姐姐这、这半年的举止行踪,
喔…”

  她一边温顺的抬起一条玉腿缠在我的腰间,一边喘息道。

  五师娘是扬州神手埙升的女儿,至今对帮中事务有著莫大的影响力,神手帮
是扬州一个下九流的帮会,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在扬州地界上消息最是灵通。

  我原本一直不愿劳动她老人家,而调查苏瑾当然也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可
我不想弄的满城风雨,眼下似乎也只有请她老人家出山这麽一条路了,便应了一
声“是”。

  “等…婢子和苏姐姐眼看就要、就要到苏州了,却在城外三…十里的柳树坡
遇、遇到了贼人,其中一个竟然会老爷子传给主子的那招刀法杀、杀、杀…”

  她转眼就被我杀的娇喘吁吁,最後竟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忘情地咬住了我的
肩头。

  我动作蓦地一停,脑中猛地浮起与我交过两次手,酷似高光祖的那个汉子来
:“杀猪?是不是个又高又胖的家伙?!”

  “弄死婢子了。”萧潇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媚眼如丝地呢喃道,直到我又问
了一遍,她才慌忙道:“不是,那人胖是胖,可个子却矮得很。他武功只比婢子
弱一半筹的,缠住了我,其他人就去抢苏姐姐,若不是福临镖局的邱总镖头正好
路过,苏姐姐怕就被他们抢去了。”

  我顿时头疼起来,对於邱鸿声伸出援手,我并没感到意外,他是慕容世家的
一份子,而苏瑾眼下还是慕容家的摇钱树,其中的利害关节他自然把捏的清楚,
可为什麽一下子出现了这麽多会魔门武功的江湖人物呢?难道是魔门武功挥泪大
拍卖吗?

  镇江、苏州、杭州,这三个地方连起来几乎就是江南武林最活跃也是最大的
经济来源,眼下它也正是大江盟的主要生命线,因为大江盟赖以发家致富的私盐
买卖有七成是经过这条水陆黄金线发送出去的。

  “大江盟知不知道这条路已经变得不太平了呢?”我心中暗忖,不过这念头
转眼便不知飘到了何处,萧潇的呻吟声惊醒了已经睡去的玲珑,玉玲睁开朦胧的
睡眼望过来,高悬的夜明珠把帐子里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萧潇香汗淋漓地伏在
我身上,一头秀发散乱地披在我的肩头,看不清她的脸,雪白的香臀缓缓扭动著,
每扭一下就能听到一声动人的娇吟。

  “去,帮萧潇伺候爷。”我示意她转到萧潇的背後,那里的奇景该是她终身
难忘的吧,萧潇的名器“朝露花雨”将我的分身涂抹得亮晶晶的,却不像通常那
样摩擦久了就泛起了白沫,依然是晶莹剔透的,粉红的蛙口吞食不下巨大的肉棒,
外面还留著湿淋淋的半截,一进一出发出淫靡的声音。

  玉玲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俯下身子凑近我,我只觉得腿根被发丝撩拨得心
动,一只卵子已被吸进了温暖湿润的口腔内。

  第二天早晨我才起来没多久,丫鬟明珠来报,说霁月斋的李先生求见。

  待我来到客厅,李宽人正和一个穿著褐色湖缎马褂的胖子一起看著我堂中的
壁画,却是霁月斋的东主宋廷之。

  “哟,稀客呀!别情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两下说了几番客气话,分宾主落了座,宋廷之一拱手,笑道:“今日老朽特
来为大少贺喜,一贺秦楼开张,二贺大少官升三级,三贺大少做的好讼师呀!”

  说著,一摆手,李宽人献上了一幅画,却是唐人吴道子的真迹“飞雪图”。

  霁月斋是宝大祥的竞争对手,而且若是我想重振宝大祥雄风的话,首先就要
面对它的挑战,也只有把它打倒,宝大祥才有机会重新站在珠宝行业的顶峰,可
我依然对它和它的东主宋廷之充满敬意。

  若是能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把宝大祥卖给霁月斋,然後和宝亭风流快活去。

  我也没有因为替宝大祥打了一场官司就放弃了与霁月斋业已建立起来的良好
关系,早就派人给李宽人送去了请帖。不过,看起来虽然我不在意,霁月斋倒是
有些顾虑了。

  “宋老,您可是二十八日的贵宾,想逃席可不成呀!”

  我笑道:“替宝大祥打官司只是看不顺眼,毕竟我家与宝大祥有著十几年的
买卖关系,不过咱们各交各的,宋老您可别多虑。”

  说著我又眨眨眼,小声道:“我还等著宋老、李兄给我弄点奇技淫巧的好玩
意呢。”

  把话说开,宋廷之和李宽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其实光是面对一个身家巨万的
富商,两人绝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可面对一个眼下官运亨通、前程不可限量的一
榜解元,也不由得他们不多虑,民不与官斗,商亦不与官斗,这可是自古以来的
铁律啊。

  “大少侠义心肠,老朽甚是佩服。若是用得著我霁月斋的地方,尽管知会一
声。”

  叫宋廷之这麽一说,我却想起件事来:“每年正月十五是苏州一年一度的花
会,苏州各大风月场所都会推出自己的代表来争奇斗艳,竞选花魁。在下对贵号
的那场开业典礼记忆犹新,它的设计十分大胆精妙,在下想请这位设计者替秦楼
的代表设计服饰首饰,不知东主此人的来历?”

  李宽人笑道:“这个人大少可是见过的。”

  “可是苏州店的掌柜宋三娘?”我眼睛一亮,不过话一出口,心里却升起一
丝疑问:“宋三娘,莫非她是宋廷之的娘子不成?”

  宋廷之笑道:“正是三娘。别看她一个妇孺人家,却是胸有珠玑,我霁月斋
十大大档手里还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构思的精巧。”

  “那宋老您可要帮我这个忙。”我笑道:“大不了我把秦楼那些女孩的首饰
全交给霁月斋来做。”

  “一言为定。”宋廷之也极是高兴,秦楼楚馆向来领风气之先,有了这些千
娇百媚的女人做样板,霁月斋就能轻易地在苏州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送走宋廷之二人,解雨不满道:“喂,你把生意拱手让给霁月斋,殷姐姐的
宝大祥怎麽办呀?”

  “以眼下宝大祥的实力,它能做出让秦楼女孩子满意的首饰吗?既然不能,
我为什麽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我开始教育解雨:“做事要把眼光放远一些,生意也不能被感情所左右。”

  而私下我也在教育著我身边的女人:“若想打败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
手对你失去防备之心,然後背後捅他一刀。在杭州替宝大祥打官司已经让霁月斋
对我心生疑虑,我若是不给它一点甜头,它会时刻防备著我,或许还会节外生枝,
想先打倒我呢。”

  “爷,你真卑鄙呀,喔…,背後捅人家…”我女人中的一个不满道。

  “是呀,我就是要在背後捅奶怎麽著,萧潇,奶给我数著,一刀、两刀…”

  秦楼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著,这是开业前的最後一天,几乎所有的人
都在为开业而忙碌著。

  冀小仙、庄青烟这两个开业大礼的主角虽然已经把自己的别院章华台和牡丹
馆打理的一尘不染,以我这个花丛高手的角度看完全就可以开门纳客了,可她们
还是督促丫鬟把桌脚凳腿再擦亮些;孙妙则躲在停云楼调宫弄羽的,除了六娘谁
也不许上去半步;其他的女孩子也都在打扫香闺,试著新衣;就连解雨也跑去金
满堂试了一番赌具,还抱怨说金满堂三个字太俗气,让我换个新名字。

  当然六娘是其中最忙的一个,秦楼的每一处她都仔细检查过,开业的每一个
细节她都仔细斟酌过,甚至当天客人如厕的线路她都考虑到了,看她忙碌的样子,
我只好把萧潇、玲珑和武舞全拨给她,供她差遣。

  而同为东主的我却是无所事事,在视察了秦楼一圈後,便带著因洛u 酗F 身
孕而被我勒令休息的无瑕来到了老三味。

  “真是啥人有啥人福呀!”南元子端上来两碗南瓜团子的同时还忘不了感慨
自己的劳碌命,而我却发著牢骚:“老南,你这儿是不是贴个告示呀,”因为要
参加敝友旗下秦楼的开业大典,老三味停业一天,敬请广大顾客周知。“好歹你
给兄弟我做个广告先。”

  南元子憨憨道了一句“成”,转眼却看见无瑕停箸似乎在强忍著什麽,他一
怔,像是恍然大悟般眼中闪过一道异彩,然後飞快地把无瑕眼前的南瓜团子端走,
眨眼间便换来了一碗白粥,粥里还飘著几片绿油油的青菜,看著煞是清爽。

  而我也反应过来,老南的南瓜团子做的再好,也有南瓜的那股特殊味道,孕
中的无瑕显然无法忍受,忙轻抚著她的後背,埙uo平复涌上心头的恶心之意。

  南元子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他是个当爹的人了,自然看出无瑕怀了身孕。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的饭口,店里的人并不多,他把围裙一解交给徒弟,坐在
我和无瑕对面,道:“老弟,不介意我说个故事吧。”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夥子,刚刚遇到我
师父不过两个月。”南元子眯起了眼睛,说起往事,他脸上竟有些意气消沈。

  对於南元子,我很是好奇,一个拥有江湖名人录前三十名实力的武林高手竟
然自甘寂寞的卖著鸡丝混沌、南瓜团子,饶是我受过师父别样的薰陶,理解起来
也费了点心思,而无瑕她们显然更是一片茫然,南元子的举动已经把江湖代代相
传、老师耳提面命的“武者以侠义为先”或者相反的“武者以利益为先”的江湖
最高原则打得满地都是碎片。

  在南元子眼里,武者或许就和那些来老三味吃饭的汉子一样,都是需要真实
生活的普通人而已。可听他说起往事的语气里夹杂的某些东西,让我蓦地对他的
普通生活划上了一个问号。

  “那时大江盟还是个刚成立不久的小门派,在江南地头上叱吒风云的是萧雨
寒的快活帮,而我正是萧帮主的四大亲卫之一…”

  我正觉得萧雨寒和快活帮的名字听起来耳熟,无瑕已经讶道:“可是在对十
二连环坞一役中全军覆没的快活帮?”

  话音未落,她已经觉得此话有些不妥,忙道:“南大哥,我不是有意的。”

  “弟妹,奶说得一点没错,快活帮确实在那一战里全军覆没了,可真相呢,
真相又是什麽?!”

  南元子的声音里竟有几分罕见的激动:“仗还没打,萧帮主已然无心恋战了,
若不然,以当时快活帮实力之强大,纵然打不赢十二连环坞,也绝不至於全军覆
没啊!我要是没有我师父相救,恐怕也在太湖里喂了鱼了。”

  他叹了口气,半晌道:“萧帮主是把自己和快活帮全帮弟子做了心爱女人的
陪葬啊!”他语气里虽有怨气,却也颇多同情之意。

  我诧异的一皱眉,无瑕更是惊讶地“啊”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竟有些艳羡,
让我明白女人始终是一种感性动物。

  “萧帮主他雄才大略,绝不下於当今大江盟的齐盟主,若不然也不会在短短
十年间就把快活帮发展到了江湖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可惜他爱错了人…”

  南元子的神色中颇有些惋惜和无奈:“帮主他爱上了自己师父的遗孀五夫人。”

  我心中一凛,心思蓦地飞到远在扬州的几位师娘身上,又转到了无瑕这里,
我已经隐约明白了南元子故事的含义。

  却听南元子接著道:“当时帮里的大老和知道此事的弟兄都说帮主错了,现
在想想他真是错了,既然已经做了初一,那乾脆就连十五也做了,弟兄们最多嘴
上议论几天也就罢了,难道真的为了这麽点事情就跟他老人家过不去吗?可帮主
他却拖拖拉拉、瞻前顾後的,直到五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弟兄们的议论可
就不是味道了,谁让她还挂著帮主五师娘的头衔呢?!五夫人一时想不开,竟然
跳楼自杀了。结果,哎,你们都知道了,真是佳人一死万骨枯呀!”

  萧雨寒的这段往事并没有成洛u 艘漫_ 闻佚事,显然它已经随著快活帮的覆
灭而一同埋葬在太湖浩瀚的烟波里。

  而南元子把这段在心中隐藏了许久的往事翻出来,可谓用心良苦,而且他真
是超越了世俗,真心的祝愿我和无瑕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因此虽然我早就决定要
正式迎娶无瑕,可还是感激地说了声“谢谢”,无瑕更是红著脸深深俯首致谢。

  “弟妹,希望下次见到奶的时候,奶能喊我一声大伯。”

  什麽嘛!明天秦楼开业我就能见到你老南那张臭脸,难道今天晚上就让我娶
无瑕呀!我心里嘀咕著从老三味出来,望著南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著来来
往往的那一张张朴实的脸,还真想乾脆就把那个什麽劳子隐湖一脚踢开,和我心
爱的女人一起安安分分的过生活。

  这念头正在我心头盘旋,忽听有人唤我道:“咦,这不是动少吗?”

  顺著有些熟悉的声音看过去,一张八面玲珑的中年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不
是旁人,正是福临镖局的总镖头邱鸿声。

  “邱老总,多谢你救了苏瑾和我的侍女。”

  我笑著递过一张银票:“弟兄们辛苦了,给弟兄们吃点茶。”心里却一怔,
算算脚程,福临的人马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了,怎麽还在苏州闲逛?

  出乎我的意料,邱鸿声竟把银票推了回来,见没有外人便说苏瑾眼下还是听
月阁的头牌,自己又是慕容家的人,理应援手。我坚持,他便说听说秦楼开业,
要不这银票权当贺礼吧。

  邱鸿声的表情很自然,而我却顿起疑窦,听他话里的意思,我隐约觉得他待
在苏州的目的似乎就是等秦楼的开业,若是这样,今天的巧遇也该是刻意安排的
了。

  对於秦楼会变成江湖各种势力交汇的所在,我早有准备,可来的这麽快,我
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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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吉时到!“

  江南的秋天最是怡人,没有了春天梅雨的袭扰,没有了夏天难耐的酷热,天
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正是好时候。

  我从辰时起就站在了秦楼的大门口,扬著一张笑脸不时地和拿著请柬参加开
业典礼的客人打著招呼,早上萧潇给我梳头的时候已经偷偷告诉我,说听小仙讲,
捧著一张笑脸笑一天可是妓院龟公的基本功呀。

  我公开的身份是秦楼东主李六娘的乾儿子,在府衙备案的秦楼合夥人里当然
不会出现我的名字,大明朝并不允许做官的老爷去经商,不过却没禁止他的七大
姑八大姨做点买卖,和六娘名字并列的便是我的小妾玉玲珑姐妹。

  秦楼开业请的客人不算多,可观前巷前依旧车水马龙,加上围著看热闹的街
坊邻居,还真有开业的喜庆气氛。

  “马大人,您来了,里面请。”

  “白知府,您慢点,慈禧堂那儿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讲稿,您到时候照著念
就成了。当然当然,我知道您眼睛不好,早给您找了两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先给您
读一遍。”

  “…哟,这不是李老吗?您老真是越活越年轻呀,这是您孙子吗?啊?是您
儿子呀,我、我太敬佩您了…”

  “鲁老爷,喂,他妈的老鲁,快给我揉揉脸,我他妈的脸笑得都疼死了。”

  鲁卫和南元子是一道来的,两人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终於忍不住指著我笑了
起来:“别情,你、你这是穿的什麽呀!”

  其实我身上的衣服并不寒酸,料子是宝悦坊的极品湖缎,据说光是一疋布就
价值十两黄金;而裁剪的人更是有姑苏第一妙手之称的沙五娘,可是颜色图案式
样却出现了偏差,若不是我身材挺拔,这水绿的颜色加上那些装饰的花花草草,
怎麽看怎麽像只爬行类的动物。

  我见到这身衣服的时候差点没把高七给杀了,而高七却是一脸的冤枉:“大
哥,我还以为是我站在门口接客呢,哪会想到六奶奶是让您站那儿呀!”

  可我总不能穿著八品朝服或者举人青襟站在妓院的门口吧!我只能安慰我自
己,这绿色倒是和我的朝服颜色颇为相近,将就著点吧,心里却暗暗叹息乾儿子
原来也不是那麽容易当的。

  说起来若不是从老师那里得到消息说六娘很可能是我师父的秘密妾室,我真
的有可能翻脸,而现在在我心里,六娘几乎和我在扬州的那五位师娘一样受到了
我的尊重,我也只能乖乖站在秦楼的大门口。

  “请柬,贺礼,缺一样都不行!”我故意扳著脸道。

  鲁卫和南元子闻言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鲁卫笑道:“老弟,我才知道你
是个搞笑的高手,贺礼麽,有!”

  顺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竟是百十号衙门里的弟兄,黑压压站了一片,一个
个腆胸迭肚的煞是精神,见我望过去,突然齐刷刷的喊了声:“大人好!”

  “弟兄们辛苦了!”我忍不住喊道,回的依旧是齐刷刷的一句“为大人服务!”

  声音洪亮,惹得客人、行人和看热闹的都伸长了脖子驻足观看。

  我心头一热,鲁卫的这份礼可太大了,他竟然不顾自己官场前程,摆明了巡
检司将全力支持秦楼。

  虽然苏州已经没有武林帮会的存在了,可从不缺地痞流氓,若是那些小混混
天天上门捣乱,也够我心烦的了。

  巡检司一旦摆明态度,那些小混混就会收敛多了,毕竟鲁卫来苏州时的霹雳
手段大家还记忆犹新。

  南元子憨憨一笑,从怀里摸出一锦盒来递给我,说是给我的贺礼,我一皱眉
说他太见外,他说不是贺秦楼,而是贺你纳妾之喜,说著他那双看似憨直的眼中
竟流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

  我心里一惊,忙问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要离开苏州,我可是这几天就想把无
瑕正式娶回家呀。

  鲁卫笑道:“你才来苏州不了解老南,二十年了,他每年九月都要失踪一个
月,老三味也要关上一个月,到十一那天他准回来,你就别大惊小怪的了。”

  我蓦地想起了南元子昨天说的那番话,他该是去看他的师父吧。能教出这麽
出色的徒弟,他师父也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他能任由南元子混迹市
井,想来也不是个贪图虚名的人。

  我告诉丫鬟领鲁卫和南元子去爱晚楼,那本是给苏瑾准备的地方,可她身子
弱要静养,就连秦楼的开业大典她也无法参加,我便用它来招呼江湖上的朋友。

  刚把两人送走,便看到了正含笑走来的宋廷之和李宽人。

  “大少真是推陈出新哪!”宋廷之望了一眼秦楼的大门,门梁上高挑的气死
风灯阵组成了一个大大的“秦”字,甑明瓦亮的煞是醒目。

  “到了晚上,恐怕整条街都要被你”秦“灯照亮了。”

  “宋老霁月斋的开业仪式才是别出心裁呢!”我笑道,这倒不是一句恭维话,
霁月斋的经营手法每每让我有些惊讶。

  说话间,又有几个城中商界的大老到了,他们都是参加过霁月斋那场拍卖会
的,彼此之间很是熟络,宋廷之笑著对一位宫姓富商道:“宫老弟,上次你买的
那对宝石耳环,尊宠戴著可好?”

  而另一人却说没见他几个如夫人戴,问他究竟是送给谁了,一时大家都哄笑
起来。

  “人不服老不行啊,想当年我像大少这般年纪的时候,纵横花丛可是从来没
付过什麽度夜资,现在不行了,得拿著金银珠宝讨好那些小娘们了。”宫爷自我
解嘲道。

  “有时候钱再多也不成呀,就像孙妙,我可是请她好几次都请不动,哪像大
少那麽厉害,听说她会长住秦楼,是不是真的呀?”

  於是众人议论起孙妙来,不是评说她的琴技,倒是很关心她开门纳客的机率,
讨论的结果却是一致看好我,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我两样都占了,正是孙妙
从良的最佳人选。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拱手说诸位老先生还是里面请吧,才把这群棉里棉唆的
老家伙送进秦楼。

  却听身後有人唤我道:“大少,别来无恙呀!”回头一看,慕容世家大管家
慕容仲达那瘦小的身形和离别山庄总管韩元济的那张马脸一道映入我的眼帘。

  我心里咯登一声,我从没给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下过帖子,这两个人怎麽来了?
不过我马上想到了邱鸿声,他和慕容家该有方便快捷的联系渠道,而韩元济公然
和他走在一起,或许离别山庄已经和慕容世家达成了某种默契。

  “死慕容,”我和慕容仲达是听月阁里泡出来的朋友,说话便没有了顾忌:
“你跑这儿干什麽?有没有请帖啊?…没有呀,对不起,不让进。”

  “大少,我是苏瑾的经纪人,不知道这个理由充不充分?”慕容仲达笑眯眯
地道。

  “不充分!”提起苏瑾,我神色顿时一黯:“你他妈的听月阁都是一群睁眼
瞎吗?”

  我心中暗骂,却是有苦说不出,我总不能说苏瑾她一脚把我给踹了而跟别的
男人好了,还怀了那个男人的种,那样说起来,我王动的颜面何存呀!

  心火窝得难受,越发看慕容仲达不顺眼,而他却是一副笃定的样子,像是胸
有成竹,我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韩元济。

  “大少,俺老韩是受人之托前来送样东西的。”说著,他解开背後包裹的一
角,我已经看出那是一件女孩子穿的比甲,针法极其繁复细密,我一眼便认出是
萧潇的娘亲亲手缝制的,每次萧潇回离别山庄,总要带回这麽一件来。这样的礼
物当作通行证,我还真是无法拒绝。

  “爱晚楼啦!”我没好气地吩咐丫头,扭头不再理会二人。

  转眼见高七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副傻傻的样子,似乎被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
的大老们给震慑住了,暗骂了一句少见多怪,飞起一脚,道:“小七,给我拿些
冰镇酸梅汤来,他奶奶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高七意外地没挪地方,脸上更是露出了痴迷的神色,这神色就算他看到无瑕、
孙妙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我心下猛地醒悟过来,魏柔到了。

  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将众人的口一一掩上,街上嘈杂的声音从东向西渐次消失,
直到整条街上竟然鸦雀无声,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便听得分外清晰。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也似乎发觉周遭有些异样,脚步也停了下来。

  “齐兄、宫兄、唐兄、木蝉师父、魏仙子,在下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我边转身边朗声道,那用佛门狮子吼颂出的声音宛若天籁,在寂静的长街久
久回荡。

  来人正是武林四大公子和魏柔,五人卓然的气势让街上的行人纷纷让出一条
道来,转眼间已经走到了离我五丈远的地方。

  走在最前头的齐小天拱手笑道:“秦楼开业,我等特来为少东主贺喜!”

  整条街这才彷佛活了过来,议论的声浪骤起。

  “好俊的人物呀,嫁给这样的郎君也不枉此生了!”

  “老二,你使劲掐我一下…喂,还真他妈的疼啊!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这小娘子竟然真的是人?她、她不是神仙吗?”

  “秦楼真是神通广大呀,怎麽就能找了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不行,我要赚
钱,我一定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喂,老兄,你想赚钱可以,不过拜托能不能把你的赃手从我兜里抽出来呀!”

  “老大,我太敬仰你了,你就像光芒四射的太阳,给大地带来光明…”

  不知什麽时候,松江的沈大少站在了我身旁,望著前方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我吗?我怎麽都觉得那台词是对魏柔说的。

  沈大少和所有男人一样,目光都落在了魏柔身上,她一袭白衣胜雪,翩若惊
鸿,婉若游龙,恍如神仙中人,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依然是那麽澹然自若。

  而那些少女的目光也是灼热无比,似乎要把齐小天几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是街上的人并不清楚齐小天、魏柔他们的来历,倒是我背後传来了慕容仲
达低低的一声惊呼:“魏柔?武林四公子?!”

  而齐小天的目光此刻也越过了我的肩头,他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小天
见过慕容总管、韩总管。”

  面对著几乎是半公开的敌手慕容世家,齐小天显示出了良好的风度,而宫难
的脸上却明显带有一丝敌意,倒是魏柔和木蝉俱是微微一笑,而唐三藏更是笑道
:“两位管家真是好灵的消息呀!”

  我不知道唐三藏的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什麽含义,不过既然两下都照了面,
我索性把和慕容家的关系揭开来,若是遮遮掩掩的,反倒让大江盟猜忌,便笑道
:“唐兄你有所不知,慕容大叔还是扬州听月阁的总管呢!和我是老朋友了,这
次听月阁特意将冀小仙割爱与我,对我秦楼可是支持有加呀!”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可笑容里都隐藏著一丝惊讶,似乎大家都没想到我竟
如此的开诚布公,唐三藏那对秀目一眯,柔笑道:“听月阁里交上的朋友,动少
你真是够坦白的了。”

  说著,有意无意地瞥了魏柔一眼。

  “他妈的江湖上早把我形容成一个见了母猪都会冲动的淫贼,我不坦白又有
个屁用!”我心中暗骂,脸上却是洋溢著灿烂的笑容,正在此时,从有凤来仪阁
传来一阵喊声。

  “吉时到!”

  “关门!”

  我终於熬到了头,随著我的一声断喝,秦楼那扇沈重的朱红大门“光当”一
声合拢,顿时把秦楼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我带著齐小天、魏柔等人向爱晚楼走去。

  沈大少沈熠在我好说歹说,宫难又有意无意露了一手内家功夫之後,才恋恋
不舍地去了有凤来仪阁,在那儿连他一共四十六位嘉宾正享受著四十六位如花少
女的服侍,每一位嘉宾在进入有凤来仪阁的时候都抽取到了一个号码,而这个号
码主人的初夜权也被秦楼送给了这位嘉宾。

  这会儿该是白知府祝辞的时候了吧,秦楼开业的同时,同样归於六娘和我名
下的慈善机构济慈堂也开业了,所以白知府心安理得的来到了秦楼,因为支持公
益事业他怎麽都好交待。

  “动少不去前面看看吗?”宫难边走边好奇的问我。

  “说实话,对於这些繁复的仪式我向来是烦透了,能逃就逃吧,反正那边有
乾娘顶著。不过,若是宫兄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看一看,而且,敝楼对进入有凤
来仪阁的客人还有特殊招待呢。”

  看我露出暧昧的笑容,宫难知道不是什麽好事,便住口不再追问,倒是唐三
藏来了兴趣,问是什麽特殊招待,我说是女孩子的初夜权,他便莞尔一笑。

  慕容仲达和韩元济都是老江湖了,自是见怪不怪,反觉有趣,二人会心一笑,
而其馀四人却俱是一皱眉,齐小天道:“动少,秦楼开业我本不该说些不好听的
话。可此举我总觉得有些不妥,那些女孩子倚门卖笑已经是够可怜的了,怎麽还
拿她们最宝贵的东西来做交易呢?”

  我知道大江盟虽然是贩私盐起家的,却是积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事,可齐小
天这一问却让我隐约产生一丝疑惑,他如此不通俗事,是天性悲天悯人,还是在
魏柔面前演戏呢?

  “齐兄,我也不喜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世道就是如此,你我
都没有力量改变。当一个人的生命随时受到死亡的威胁,谁还在乎初夜不初夜呢?”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木蝉突然道,齐小天、宫难、唐三藏都点点头,
就连慕容仲达和韩元济似乎也都赞同木蝉的说法,只有魏柔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
目光也移到了路边的花树上。

  在妓院里讨论起女人的操守来,我觉得甚是滑稽。其实我也赞同木蝉的话,
可什麽是失节,恐怕众人各有各的标准,无瑕两次被人强暴,难道这也算失节吗?

  若是按照流行的守节标准,无瑕早该自尽了,可在我心中,她就像天使一般
纯洁,倒是苏瑾那样,虽然她是妓家身份,对我来说也该算是失节吧!

  “若是一个女人没有守节的对象,又面临生死之事,还是以生死为大。若是
无心失节,或是无力维护自己的贞洁,那麽身为男人,要有容忍的气度。”

  我笑道:“而对於那些已经准备出卖自己肉体的女人,第一次和第一百次又
有什麽区别?所谓的初夜权,不过是妓家多赚几两银子的噱头罢了。齐兄若是觉
得那些女子可怜,没问题,一个女子秦楼的花费是一千二百两,加一百两就可以
把她们买回家去了。”

  “你这不成了一个人口贩子了吗?”宫难见齐小天不好回答,便打岔道,齐
小天也顺水推舟道:“这些女孩子实在可怜,不过把她们都买走了,动少你一样
会再买新人,就算你不开秦楼,还会有另外的秦楼出现,你总算是个怜香惜玉的
人,这些女孩子在你手里,说不定还少遭点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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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说话间,爱晚楼便到了,这楼本是秦楼里最幽静的所在,六娘知道苏瑾与我
的关系不一般,特意将它留给了苏瑾,却不想我和苏瑾之间的缘分竟然莫名其妙
的尽了。

  屋子里只有鲁卫和南元子二人,见我带进来的客人,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鲁师叔、鲁前辈、鲁大人,新进来的七个人各自按各自的方式称呼著鲁卫,
後来我才知道,除了魏柔,其馀的鲁卫都在每两年一届的武林茶话会上见过面,
而冰雪聪明的魏柔显然从同伴的称呼中猜到了鲁卫的身份,便恭恭敬敬叫了一声
“鲁前辈”。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呀!”鲁卫冲著魏柔笑道,招呼她坐在自己的跟前:
“与令师鹿仙子长江一别,一晃已是十七年,她,还好吗?”

  “多谢鲁师叔挂念,师尊风采一如往昔。”

  “鹿仙子得窥天道,让老鲁好生羡慕啊!丫头奶看,我头发都白了。”

  鲁卫感慨道,转眼又把众人扫了一圈,笑道:“好麽,江湖十大门派来了八
个,开武林茶话会呀?”又对我笑道:“贤侄,你面子可够大的。”

  “鲁大叔,我哪有什麽面子,面子都是给春水剑派的吧。”我浑不在意地笑
道,心里却暗忖,少林寺教出鲁卫这麽个八面玲珑的人也是异数,他见一埙u …
轻人都喊他师叔、前辈的,顺手就把我的辈份降了一级,以免众人尴尬。

  其实在见到慕容和韩元济之後,我就知道今天秦楼江湖上的客人虽少,却是
极有份量。

  武林十大门派,除了并入大江盟的排帮和被灭门的鹰爪门,其他的都到了场。
我也知道,他们并不是冲著我的面子来的,甚至也不是为了春水剑派,一个已经
衰败了的门派哪里有什麽面子可言,唯一的原因就是秦楼。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鲁卫,他把苏州这个水陆交通要冲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不仅切断了大江盟总舵与排帮主要基地镇江之间的直接联系,间接影响著唐门的
药材生意;而且也让江北慕容世家的私盐生意无法进一步扩展到江南。

  虽然在苏州各大门派可以开办正当生意,也可以收买线人,可一旦被鲁卫查
出有一丝违法乱纪的东西,他处罚起来绝不容情,甚至有一次几乎动用了大逆律,
吓得武林各家门派纷纷撤离了苏州,各家的屁股都不乾净,若想找毛病岂有找不
出来的道理。

  秦楼的出现让这些嗅觉灵敏的家伙嗅到了一丝与往昔不同的气息。

  苏州风月向领风骚,从不缺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像快雪堂的大名甚至连远
在北京的王公贵族都知晓,可没有哪个武林门派想依托快雪堂来苏州弄些消息,
站稳自己的脚跟。

  且不说每天十两纹银的度夜资,要命的是江湖人一露面,便有两三个捕快像
苍蝇似的整天围著你转,任谁也变不出什麽花样来。

  可秦楼似乎有些不一样,它的少东主竟然是名正言顺的江湖中人,那他和鲁
卫究竟是什麽关系,鲁卫会不会对他网开一面呢?

  在爱晚楼里见到鲁卫,想来七大门派要对秦楼重新定位,即使不能把秦楼变
成自己门派在苏州的桥头堡,也要在这里安插几个线人,从中获取消息,而这正
是我所希翼的。

  众人落座,我见齐小天的目光落在了南元子身上,便介绍说这是南浩街老三
味的老板南元子,他和鲁大叔是我在苏州仅有的两个朋友。

  齐小天“噢”一声笑道:“怪不得我总觉得眼熟,南老板,我可是去过老三
味尝过你的手艺哟。”

  鲁卫在南元子耳边小声介绍了几句,南元子憨憨一笑道:“记得记得,公子
是去年上秋来的老三味吧,我还记得您吃了三碗鸭血羹呢。”

  大家看齐小天吃惊的模样就知道南元子说得没错,看他的目光便有些不同,
不过众人并不晓得老南其实是个一流高手,话题又重新转回我身上。

  “动少,我看你这里人手似乎不太够呀,偌大的一个爱晚楼,怎麽就两个使
唤丫头?”

  唐三藏的目光落在给客人们端茶倒水的小丫鬟身上,薄唇扯出一道优美的弧
线。

  他似乎并不在意魏柔对自己的看法,联想到齐放五十大寿时唐门对大江盟不
遗馀力的支持态度,看来唐三藏并不想在魏柔面前和齐小天争出个高下来。

  我顺嘴道了一句“是”,说久闻川妹子娇媚得火辣,问他能不能替我买十几
个来,唐三藏自然满口答应,说送你都成,全当贺礼了。

  而韩元济也说“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他手里正有七八个保
定府的伶俐小官,问我要不要给姑娘们打个下手,我也照单全收,全然不顾鲁卫
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僵硬。

  宫难最是沈不住气,见齐小天、木蝉和魏柔似乎无动於衷,便皱眉道:“动
少,江湖并不平静,秦楼如此高调,恐怕是祸不是福呀!”

  “我看武林很安静啊,你看就连十二连环坞那帮恶人都被齐兄的大江盟给灭
了,江湖没有比现在更歌舞升平的了,宫兄你是不是太过虑了?”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众人似乎并不赞同我的话,却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看轻
我,大家似乎都很清楚我的言不由衷,我便接著道:“其实江湖平不平静与秦楼
何干?秦楼不过是个烟花之地,我和乾娘也不过是想赚些银子罢了,只要别惹我,
就算江湖上杀的血流成河,我都不会看一眼的。可若是惹到我头上,嘿嘿,我王
动也不是吃素的…”

  说著,我两眼陡然射出锐利的光芒,那一瞬间竟然连魏柔冰雪般的容颜在我
的光芒下都失却了颜色。

  宫难一怔之下还想说话,却被齐小天的目光制止了。而这时,从有凤来仪楼
的最顶端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琴音,铮铮冲冲的竟是一洗万里长空碧的气象,顿
时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悠扬的琴声有如千峰
竞秀,万壑争流,巍巍乎高不可仰。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半晌,唐三藏才击节赞道:“神乎其神哉!这就是江东
琴神孙妙吗?”

  废话。我心中暗道,我已经在请帖上注明了今天的主角,不是孙妙能是谁呢?!

  看这帮武林豪客江湖新秀们似乎只能说出个“好”字,我心里一阵暗叹:
“真是对牛弹琴!”

  想想有凤来仪阁里那些巨贾富商恐怕也是慕名的多,倒是停云楼里那些文人
骚客才是她的真正知音,脸上却从容笑道:“快雪堂有名满江东的白牡丹、毕玉
林,冀小仙和庄青烟只能与人家打个平手罢了,若是没有孙妙坐镇,秦楼怎麽能
後来居上呢?”

  唐三藏笑道:“江南我不是第一次来,那快雪堂之名我早就耳熟能详了,大
家都说它是江南第一风月场。动少要超过它,雄心不小呀!”

  “喂,唐兄,这里可是坐著听月阁的大管家呢。他都不敢认是江东第一,快
雪堂又算得了什麽?不过,若是连快雪堂我都没有信心超越,还开这秦楼做甚?!”

  我笑道:“我既不缺吃,又不缺穿,身边又不缺女人的,不为了干点事业,
我遭这份罪呀?”

  众人都笑了起来,却只有慕容仲达脸上是一副知音的模样。

  宫难说动少你真是胸有大志,我便开著玩笑说难道你希望我投身江湖和你武
当一较短长吗?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魏柔不知什麽时候把自己的椅子稍稍後移了几寸,变成坐在了鲁卫的身後,
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望著大家。

  “魏柔为什麽变得如此低调了呢?”我心中有些狐疑,听无瑕说起江湖的历
史典故,作为一个门派,隐湖行事从不张扬,似乎同时在江湖上行走的隐湖弟子
从来没有超过三个人。

  可每个隐湖弟子出现的时候,都是光芒四射,行事都是极为高调,她们会在
极短的时间里闯出自己的名号,然後施展纵横之术,把江湖玩於掌股之间。

  可魏柔不同,她那江湖名人录里排名第九的高位是百晓生送的,而她那时却
从未与人有过一战。

  她清澈如水的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观察著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只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哂笑,让我窥到了她内心的一角。

  “这丫头真是眼高於顶呀!”我心中暗忖。不过当她发觉我毫无顾忌的目光
时,我便再也看不出她的内心世界了。

  这就是心剑如一吗?听六娘说隐湖的武功最重心智的锻链,心灵上的破绽最
小,想来没错,不过,最强处即是最弱处,若是能让她的心灵失守,就算她的武
功再高,恐怕也要臣服吧。

  “动少你不是江湖中人吗?”宫难笑著反问道。

  “江湖岁月催人老呀!”我微微一笑:“我还想让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多保
持几年呢。再说我现在只有仨老婆,可就连慕容千秋那个死胖子都娶了七八个了,
我怎麽也不能比他少吧。江湖?嘿嘿,谁爱玩谁去玩吧。”

  “怪不得江湖都说动少是个大淫贼呢。”唐三藏莞尔一笑,那眉目之间的风
情竟不输於一个美艳的女子,我心里不由蓦地一动,这唐三藏真的是男儿身吗?

  众人又都哄笑起来,表情似乎都放松了许多。

  这时,琴声突然住了,片刻後,停云楼突然传来一阵狂呼大叫,喊的俱是孙
妙的名字。

  “总算结束了。”我松了口气,笑道:“今儿白天姑娘们都在伺候有凤来仪
阁的那些客人,孙妙恐怕也要被那些文人缠住了,不过秦楼还有一妙处,不知诸
位可愿去小赌一回?”

  众人曰善。一干人等便来到了金满堂,偌大的屋子里并没有一个客人,只有
一老一少二人,老的瘦小精干,正是我从扬州请来的赌手温小满,而年轻的一个
却是一身男装显得风流倜傥的解雨。

  “咦?”武林四公子齐齐发出了惊讶:“奶…奶不是解雨吗?”

  然後互相对视了一番,想来都明白了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同样也发生
在其他人身上。

  解雨脸一板:“正是姑奶奶我!别以为认识我,我就会手下留情!”可看起
来却是一副色厉内茬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在杭州那晚遇到宫难时的情景。

  是不是武林四公子都曾是她的追星目标呀?看来若不是因为被逼发下了毒誓,
她或许也会很快离我而去,去追寻下一个目标吧,说起来还真要感谢慕容仲达这
个混球呢。

  再看慕容此刻却躲得远远的,和温小满攀谈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的,显然
早在扬州的时候就认识了。

  解雨也看到了慕容仲达,脸上顿时涌起一股杀气,然而很快她那股杀气就消
失的无影无踪,我想她该不会是记起了她的誓言,因洛uo一脸惊喜地望著我的身
後,叫道:“谪仙魏柔魏姐姐?!”

  她似头灵猫般一下子蹦到了魏柔的面前,那脸上满是仰慕:“魏姐姐,奶、
奶能帮我签个名吗?”

  说著她竟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只炭笔递给魏柔,然後将衣襟“嘶啦”扯下一
幅来,道:“写这儿就成。”

  众人不觉莞尔,解雨激动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男儿打扮,说话的声音
也如黄莺出谷,清脆异常。

  魏柔也明白解雨是女扮男装,微微一笑,提笔在那白绫上写下了“魏柔”二
字,却是一笔极秀丽的小篆。

  魏柔那一笑竟让我心“咚”的猛跳了一下,而解雨彷佛也看痴了,半晌才细
心地把那幅白绫收好,突然拉著魏柔跑到了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这丫头还真是个自来熟啊!”我心中暗忖,解雨知道我六识通神,说话的
声音便是极小,我只隐约听到了“淫贼”、“喜欢”几个字就什麽也听不到了,
而魏柔只是静静地听著,并不说一句话。

  我只好放弃,转头看唐三藏和温小满已经开始赌起了牌九,两人手法旗鼓相
当,输赢并不大,而其他人则饶有兴趣的观战。

  “大少,”我身後的韩元济悄悄扯了我一把,我便悄然後退和他站在了一处,
这才发现他身上的那个包裹不见了,他见我的目光在他背上转了一圈,便挤了挤
眼,小声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大少可要思量周全啊!轻易言退,恐遭小
人暗算。”

  “离别山庄究竟和师父有什麽关系,萧别离会不会也是魔门中人呢?”我又
想起了初次见到韩元济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

  在馀姚的时候,我特意问过老师阳明公,而他也不清楚萧别离的来历,只是
说自从李道真被隐湖尹雨浓斩杀後,魔门四分五裂,馀党纷纷潜入地下,说不定
会有人以另外一种面目出现在江湖。

  “我知道了。”我淡淡地道,而韩元济根本不在乎我的态度,说敝上有一封
书信给大少,请大少有时间回书一封,又道准备送给我的仆人中有两个是离别山
庄的线人,若是需要,可以直接让他们与总舵联系。

  “算你老实!”我微微一笑道,韩元济虽然没说那封信在哪里,我也猜到定
是在给萧潇的那件比甲里藏著。

  韩元济完成了任务,彷佛松了口气,便到赌桌前观战去了。

  此时站在窗边的魏柔和解雨正把目光投向我,明媚的阳光照在两个人身上,
亲密无间的样子彷佛一对恋人似的。

  解雨究竟和魏柔说了些什麽,怎麽这麽快就赢得了她的欢心?我心中满是疑
问,脸上却笑容可掬,边走过去边笑道:“解雨,隐湖的女孩子一个个冰清玉洁
的,奶那些牛黄马宝的就别拿出来污染人家纯洁的心灵了。”

  “我就不纯洁麽?”解雨噘著小嘴儿反问道,这倒是让我想起来她虽然追星,
可的的确确还是个处子之身,如此说来,还真是纯洁得很。

  解雨似乎发现我脸上的笑容融进了异样的含义,白皙的脸上渐渐飞起一朵红
云,目光也从我脸上挪开,小声嗔道:“死淫贼!”

  她那副小女儿模样因为一身的男装而显得分外滑稽,连魏柔看得都抿嘴一笑,
只是她的笑容尚挂在嘴边,身子却突然微微前倾,额前的秀发微微扬起,一股战
意泊泊然涌了过来,竟是出奇的强大。

  就在我拒绝承认那晚太湖牡丹阁所发生的一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魏柔为
了弄清事情的真相,总有一天她会出手相试,不过却没想到她会挑选这样的时间
这样的地点,当眼前的这个绝世美女突然变得有如一把出鞘的剑一般锐利,猝不
及防间我本能地运起全身的功力来抗衡。

  “妈的,这臭丫头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啊!”我心里一阵懊丧,只刹那的功
夫我便明白其实魏柔是有意试探我,然而一切都晚了,在她这个大行家眼里,我
卓然的气势和那晚的蒙面人有著太多的相似之处。

  得到了结论的魏柔将前倾的身子变成了表示谢意的欠身,只是眼中也不经意
地流露出一丝迷惑。

  “你们…是在演哑剧吗?”电光石火的交手并没有惊动围在赌桌旁的那群汉
子,却全然落在了解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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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秦楼第一晚就赚了个满钵是金。

  开业时那些巨贾富商的四万多开苞银子全额拨给了济慈堂,於是白知府走的
时候便很是红光满面的,因为他的功劳簿上又被我重重添了一笔。

  到了万家灯火时分,秦楼则变成了冀小仙和庄青烟的天下,两人不愧是受过
名家的指点,烟视媚行,大有一举盖过快雪堂白牡丹毕玉林之势,就连男装的解
雨都没有她俩风头强劲,一个晚上下来,秦楼竟坐收纹银一万馀两。

  “爷,你怎麽还哎声叹气的?”紫烟边看喜子往浴桶里注汤边笑著问道,她
明眉颢齿的模样竟与苏瑾极是相像。

  六娘就斜倚在榻上,神态自若的望著我,那目光里甚至还有几分溺爱,她身
後萧潇正替她捶著背,那模样倒像是个孝顺的媳妇。

  我自从知道了六娘的身份之後,在她面前就随便了许多,明珠来通报说六娘
来了的时候,我并没有从浴桶里钻出来,而六娘看到我的时候,也只是说了句
“二十多岁的人了,倒像个孩子”便笑眯眯地坐在了榻上。

  “我心疼我的银子啊!早知道开妓院这麽赚钱,我早把逛窑子的钱拿去开妓
院那该多好呀,又能赚钱,手里还有大把的花花姑娘…”

  无瑕不由噗哧一笑,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淫贼吧。

  六娘也微微一笑,只有紫烟当了真,问:“爷你真的花了很多钱吗?”

  又对无瑕道:“三少奶奶,婢子在太湖秦楼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怕自己的老
婆知道自己去秦楼,可爷怎麽不怕呀?”

  无瑕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我,那里面分明也有著一丝迷惑,我微微
一笑,道:“紫烟,奶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情奶还不能完全领会,一个女人若
肯把终身寄托给一个男人,只要那男人对她好,她就会包容男人的一切,因为这
世界本就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无瑕和六娘的眉头同时皱了一下,可又倏地舒展开来。这两个女人该是极其
相似的一对,无瑕是江湖女流中的顶尖人物,而六娘虽然我看不出她的真正实力,
可看她收服梅流香、白秀的手段,想来也不会比无瑕差,这麽两个出色的女子却
都是甘居妾室,想来对我的话有著更深的理解。

  “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嘛!”喜子直白的话一语道破天机,紫烟便噘著小嘴
嘟囔道:“怪不得孙姑娘、解姑娘明知道爷已经有了妻室,还想嫁给爷…”

  “多嘴。”六娘一唬脸,吓得紫烟不敢再说,便替我撩起水来。

  六娘问我怎麽没见到玲珑姐妹俩,我说听解雨、武舞讲白天发生的故事去了,
六娘便若有所思地道:“解雨这丫头一身的武功足以挤进江湖前三十名,又是赌
坛的高手…”

  我接著道:“乾娘,若不是奶不认得她,我还以洛uo是奶徒弟呢。”

  “别套我的底!”六娘嗔了我一眼:“说起来她今天在金满堂的表演实在太
完美了,那些想出老千的人恐怕要老实好一阵子,这样一来温小满就足以应付,
而我也没有必要出手了。”

  她说著说著,笑脸上便有了其他的含义:“能让解雨出手,动儿,看来你要
准备金屋藏娇了。”

  等第二天见到鲁卫的时候,才知道武林四公子和魏柔、练青霓、齐萝俱离开
了苏州,除了魏柔之外,齐小天他们六人全乘船返回了杭州,显然是为了筹备宫
难与齐萝的婚礼,只是奇怪的是,魏柔并没有同行,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生地,
一出城就失去了她的行踪。

  “干麽这麽神神秘秘的?”我随口道,心中却明白,他们八成是为了躲避我
娶无瑕母女的那场婚礼。

  原本是想在西江阁放上两个人来监视魏柔齐小天一干人的,可把竹园和秦楼
的人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除了我、萧潇和解雨之外,旁人的武功机智都不能
让我放心,解雨不是自己人且不去说,萧潇在苏州城外遇伏让我实在担心她一个
人出去会不会遭到伤害。

  便暗叹一切都听天由命吧,派了两个捕头名正言顺监视他们了事。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鹿灵犀、辛垂杨,我怎麽知道为什麽?!”

  鲁卫没好气地道,显然还对我昨天自作主张让秦楼收下一堆江湖人物而心有
不甘。

  不过听我说昨晚的收入竟有一万多两银子的时候,他的脸色便明显好起来。

  “老鲁,你看你,今年才四十八,看起来倒像是五十八的老头子似的,你是
不是活得太不潇洒了?再说,过几年等你退休了,苏州还会像现在这般如同世外
桃源一样吗?我的老哥,还是乘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开战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挣
点钱养老吧。”

  我想鲁卫最近肯定也在思索这些问题,只是听我说的这麽直白,却一时不肯
转弯,道:“好麽,两家开战,你倒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是不是希望死的人
越多越好呀?”

  “那要看死的是什麽人,像十二连环坞那种恶人,当然死得越多越好。不过,
对於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旗鼓相当最好,因为这样,我们才能
赚到钱嘛。”

  我微微一顿,让他有些思考的时间,半晌才接著道:“老鲁,你想想,苏州
被你清理乾净之後,无论对谁,都是一个断裂的环节,现在有机会把这个环节补
起来,谁还敢冒著再度断裂的危险?所以即便秦楼再多放进来几倍的人,也不会
出乱子,因为无论哪个门派都要维护自己的这个来之不易的据点,而秦楼一旦变
成了消息的中转站,大家就都会聚阶ub秦楼,那银子岂不是要滚滚而来吗?要说
其中有点难度的话,就是如何搞好两大势力的平衡了,若是任何一方占据了压倒
性的优势,秦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真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吗?”鲁卫的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我怎麽越
来越觉得你该是哪个邪派高人的弟子呢?”

  从鲁卫那里出来,我顺便去了趟经历司,重金之下,周老爷子果然十分用心,
将司里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就放下心来,见已是午时,便招呼属下的弟
兄们去酒楼吃酒。

  正喝到半酣处,一个陈姓弟兄突然道:“大人,您听没听说,桂大人和方大
人要辞官不作了!”

  我顿时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不是忙著处理宝大祥的官司就是忙著秦楼的开业,
倒是把官场上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此刻听老陈这麽一说,立刻想起杭州府宝大祥
的案子来:“师兄和桂萼搞什麽鬼,怎麽这麽快就在京城站不住脚了呢?文公达
这条变色龙会不会立刻就再兴大狱呢?”

  老陈接著道:“听说是给事中柯维熊上疏道:”陛下亲君子而君子不容,如
林俊、孙交、彭泽之去是也。远小人而小人尚在,如张璁、桂萼之用是也。且今
伏阙诸臣多死徙,而御史王懋、郭楠又谪谴,窃以为罚过重矣。“皇上态度不明,
桂大人和方大人便求去了。”

  “柯维熊真是愚忠啊!”我一听才松了口气,今上刚愎,说他远君子而亲小
人,他如何能听得进去?何况林俊、孙交等人罢官全是为了廷议之事,只要皇上
亲政的心思没变,对方师兄和桂萼的宠信便不会少半分,师兄用的不过是以退为
进之计罢了。

  “你们消息还真灵通,”我笑道:“不过皇上诏留二人你们知不知道啊?”

  “啊?不会吧,我才看的兵部给杭州都司武大人的公函…”老陈不解道,话
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经历司偷拆公函已经是各地官府公开的秘密,经历司的经历们大多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甚至有些掌一县一府的主官也靠这种方法获得消息来揣摩上意,老经
历周老先生已经清清楚楚的告诉过我,我岂有不知之理。

  可老陈竟然把它公开说出,我无论如何也要治他的罪。

  “老陈喝多了,小谷你送他回家吧,告诉他明天不用来经历司了,这儿有一
百两银票,交给他浑家去做点小买卖。”

  等二人出去,我脸色顿时一沈,目光如刀子般掠过众人的脸,众人都承受不
了我目光中的锐利,纷纷垂下头去。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经历司有什麽规矩,老经历在此,想来他早就跟大
夥讲明了,一句话,经历司的人就得看该看的,说该说的,没事儿就要学会装瞎
子,装哑巴。”

  旁边周老点点头:“我刚上任,没有重申这条规矩是我的过错,所以老陈还
能有一百两银子养老。谁要再犯了规矩,我保证他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或许是我身上发出的那股强大的杀气震慑住了众人,回应的那声“是,大人!”

  虽然齐刷刷的,可听著却是战战兢兢的味道。

  我换上一副面孔,和颜悦色道:“当然,我也知道,经历司是个苦哈哈的衙
门,没什麽油水好赚,而大夥儿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看著别的衙门吃香
喝辣的,我经历司就只有吃糠咽菜吧…”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窝里,好几个当时眼圈就红了,只是不知道我究竟什麽
意思,强忍著不敢流下泪来,我看众人的心都被我吊了起来,才道:“有道是花
花官轿众人抬,我这经历做得好不好,全看弟兄们的表演,大家做得好,我也不
会亏待大夥儿,从下个月起,经历司按职务年龄支取特别津贴,每人每月二至四
两不等,另设银两,用於奖优罚劣,希望诸位能恪守职责,尽心尽忠。”

  众人顿时喜出望外,齐声道:“吾等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我并不想改了大家偷窥的癖好,想来周老夫子心里也明白,对我“三日一报,
特事特报”的方针便没有任何异议。

  整顿好经历司,我心情愉快了许多,出了酒楼,候在门外的高七见我一脸轻
松,笑道:“大哥,方才看老陈、小谷苦著脸出来,我还以为里面出什麽事儿了
呢?”

  “我能有什麽事儿?”我随口道,想起老陈的话,心想毕竟还要防一防文公
达,便让他记著找一个伶俐的夥计跑一趟杭州,替我给武承恩送封信,顺便让武
舞也给她父亲写封信,报个平安。

  高七应了声“是”,笑道:“昨儿解姑娘出彩儿,武姑娘也不差呀!她那种
气指颐使的官家大小姐做派,别人还真学不来哪,城里不少公子哥儿都被她指使
得团团转。”

  我能想像出武舞现身金满堂会引起怎样的轰动,解雨毕竟是男装,又是坐庄
的,说起来她是所有赌客的敌人,对秦楼来说她是极其出彩,可对那些赌客来说,
她绝对是一场噩梦。

  而武舞不一样,这麽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美艳少女出现在赌场,真真要把那
些男人的魂勾没了。

  “这麽高调,我还真的找个人保护她。”虽然这些天我已经开始强化她的武
功,而且武承恩给她打的底子也不错,可惜她以前实在是太不用功了,以致现在
的体质想要达到以往玲珑的水准都很困难,江湖波谲云诡,我可不能让别人掐住
我的小辫子,因为武舞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

  和高七顺路去了趟霁月斋,却不巧宋三娘扬州家里有事,急著诳u^去处理家
事去了,我这才知道她并非是宋廷之的外宠。

  便和李宽人商议好给秦楼做首饰的事情,末了李宽人道:“大少,听说您要
迎娶玉家三姐妹,宽人受大少恩惠良多,无以为报,前些日子敝号进了一套缅子
铃,极是精巧,宽人就留下了,权当贺礼。”

  我心头一凛,缅子铃不过是寻常之物,李宽人怎会如此重视,我立刻就明白
了那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他是想告诉我,霁月斋已经知道了我要迎娶无与瑕玲珑
的消息。

  这个消息除了我亲近的女人之外,只有鲁卫、南元子和那天西江阁里魏柔、
齐小天几人知道,鲁卫、南元子向来口风甚紧,又与霁月斋没什麽交情,显然不
会把这个消息漏给霁月斋,那霁月斋的消息十有八九是西江阁里的那些人传出去
的。

  看李宽人的模样我知道霁月斋绝不是无意之间得到的消息,那霁月斋的背景
可真让人费思量了,率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就是大江盟,虽然大江盟是做私盐买
卖的,可它也插手了其他的行业,像父亲王老实米行的竞争对手之一廪实行的东
家就是大江盟,保不准它又把手伸进了珠宝行业。

  不过,我马上想起霁月斋苏州店开业那天齐小天的表现来,若是霁月斋的後
台是大江盟,齐小天看中了想送给魏柔的那对双龙戏珠镯完全可以开出个天价来
把竞争对手全吓跑,反正银子是左手交右手,大江盟并没有吃亏,齐小天心存顾
忌,倒反证了大江盟与霁月斋之间并无瓜葛。

  於是我又想起了沈希仪的话来,既然武当、唐门都曾经参与珠宝的走私,没
准儿他们也能开个珠宝行来赚点零花钱,到後来我甚至觉得隐湖都有嫌疑,听六
娘说,隐湖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那麽它的钱财都是怎麽来的呢?

  一时间我真的失去了判断力,我只是冲李宽人会心一笑,道:“先生有心了,
在下当铭记在心,也望先生帮我多留意。”

  从霁月斋出来,我先吩咐高七用他母亲的名义在霁月斋附近租下一套临街的
宅子,之後立刻折回了巡检司,安排三个精明的弟兄日夜监视霁月斋:“奶奶的,
我就不信刨不出你霁月斋的老底。”

  处理完这些烦心事,我才提笔给武承恩写信,求他埙u ㄦ_ 大祥,言辞之间
甚是恳切;然後修书一封给沈希仪,请他继续调查霁月斋的走私情况。

  犹豫了一下,又给离别山庄的庄主萧别离写了封信,婉言谢绝了他近期一会
的提议,只是说这段时间秦楼刚开业,诸事烦杂,不便离开,请他见谅。

  最後才给方师兄和桂萼手书一封,向他们介绍了最近江南地头上出现的情况
和我的近况,又道虽然离年关还有三个月,不过凡事要提前准备,需要江南特产
的话,让他们尽快通知我。

  等信都派人送走了,我才回到了竹园。刚一进门,萧潇便笑著迎出来,道:
“主子,你猜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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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动儿,过来让我看看。”

  一脸慈祥望着我的竟是我的大师母墨夫人,旁边还坐着其他四位师娘,身后
则是乖巧的隋宝儿。

  “师娘,你们怎么来早了几天?我还想给无瑕玲珑来个惊喜呢。”我笑道。

  墨夫人望了一眼下首亦羞亦喜的无瑕,笑道:“傻小子,嫁娶是大事,你当
是玩过家家啊。总要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吧…”

  看我一头雾水的模样,她含笑点了我额头一下:“平日里你下是挺精明的吗?
无瑕虽然父母早亡,可总还有个干娘吧;你父母不便来苏州,我们便全权代表了,
加上你座师充当媒人,这才像个样子嘛。”

  我心性跳脱,虽然想把无瑕、玲珑风风光光的娶回家,可也没想到这么复杂,
原本只是想请老师阳明公做一下见证,顺便给无瑕、玲珑一个惊喜,毕竟老师那
当朝一品的帽子会让女人的虚荣心得到绝大的满足,而师娘们来此相贺也显得我
对她们母女的重视。

  可师娘们显然不想这般草草了事,她们真的要看我正儿八经的娶媳妇,因为
我是她们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干娘呢?”墨夫人已经知道我拜了六娘做干娘,下过,既然师父都没把
六娘的身份告诉她们,我这个做徒弟的当然也要替师父守秘了。

  “她还在秦楼呢。”说秦楼刚开业,一时都离不了她。墨夫人便换了话题,
问起婚事筹办的情况来。

  我不得不修正我的计划,原本只想在竹园请请鲁卫、李宽人等几人就算了,
可现在地方仍在竹园,只是参加婚礼的人一下子膨胀到了二十余个。

  “那帮富商巨贾们我看就算了,总不好没隔几天就再从人家口袋里掏银子吧,
不过,沈熠那个臭小子死活饶不了他,我叫他缠死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的时
间可都是金子啊。”

  自从见到了魏柔,沈熠就缠住了我,年纪比我还长,倒叫起我“老大”来,
为得就是要让我把魏柔介绍给他。我怎么和他解释魏柔的身份他都不相信,直到
说她是我的小妾,他才罢休,又问她有没有姐姐妹妹,无论是嫡亲的还是姑表的
都成,弄得我哭笑不得。

  听白秀说他还在秦楼包下了一间豪华客房,一包就是一年,说苏州物华天宝,
人杰地灵,没准还能再出个魏柔来。

  “那个沈熠莫非是松江沈同庆的公子?”墨夫人听我介绍了沈熠的来历,若
有所思道,见我有些迷惑,她笑道:“就是松江沈百万了。”

  对,我也笑了:“沈同庆哪有沈百万这个名字响亮!”

  “是啊,沈百万的名字小妹我在太湖都听说过呢。”门外传来六娘的声音,
轻柔中略带一丝沙哑,听起来甚是销魂。

  就在墨夫人向我投来询问一瞥的时候,门帘一挑,六娘带着紫烟已然快步走
了进来,流瞳轻转,目光便锁定在了墨夫人身上,然后飘然拜道:“小妹李六娘
见过大姐及诸位姐姐!”

  “是李家妹子吧。”墨夫人忙把六娘扶起,就连我都能听出来六娘语气里的
尊重绝对是发自内心,墨夫人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并不晓得六娘的尊重究
竟从河而来。

  “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了得呀!”我不禁暗自羡慕起师父来,我五位师娘毕
竟有个名分,可六娘却是什么都没有啊!能这般无怨无悔的,师父的魅力实在是
太大了。

  “早就听动儿来信说起妹子了,有妹子这么一个女中豪杰做干娘,动儿也实
在幸运。”墨夫人拉着六娘的手笑道,只是瞥向紫烟的眼角余光里透着几分诧异。

  旁边三师娘也笑道我们姐妹早想收动儿做干儿子,没想到倒让妹妹占了先。

  “什么干儿子不干儿子的,我是师娘的亲儿子!”一句话把五位师娘都逗乐
了,屋子里顿时充满了盈盈笑语。

  墨夫人笑着对六娘道:“妹子你看,他哪像个要娶妻生子的样子,分明还是
个孩子嘛。”

  听到师娘的话,我故意装出一脸苦相来,或许在师娘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懵
懂的七岁男孩吧。

  转头看无瑕,正碰上她含情脉脉的目光,那目光里分明堆满了爱意。

  在六娘有意无意的讨好中,她很快和五位师娘打成一片,六人说说笑笑的,
就像一家人一般;也只有在师娘面前,我失去了发言权,彻底沦为了一个听客。

  而站在六娘身后的紫烟在听了她们一段家常之后,把目光移向了隋宝儿,仔
细打量起她来。“主子,这个小妹妹是谁呀?”紫烟这几天跟着六娘总和我在一
起,自然热络,见六娘和我师娘们正聊得热火朝天,便偷偷跑到我身后,俯下身
子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从她衣领泄出的一丝幽香,让我转头望过去,从她侧面看过去,越发像苏瑾。

  我怔了一下才朝隋宝儿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看来墨夫人还留着二分心思在我身上,她看到我的动作,手轻轻一挥,隋宝
儿这才袅袅娜娜地走到我身前,翩然下拜道:“见过主子!”起身又对紫烟道:
“隋宝儿见过姐姐。”

  “咦,看来师娘她还真下功夫哩。”我心中暗忖,原来印象中的隋宝儿美则
美矣,却是那种聪明伶俐的美,可经过师娘一个月的雕琢,她步履之间已经隐隐
有种动人的媚态了,想来师娘说她是媚骨天生果然不假。

  我身后的萧潇把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隋宝儿恍然道:“原来姐姐就是太湖
秦楼双艳之一呀,早在十二连环坞的时候,婢子就听人说起过姐姐呢。”那脸上
是恰到好处的艳羡与景慕。

  说来也巧,紫烟和宝儿竟穿着相同式样的衣衫,只是紫烟杏黄,宝儿淡紫,
两人一样的机灵古怪里透着妖娆,看起来倒像是姐妹俩似的。

  屋子里的众人显然都发现了这一点,俱把目光投在了二女身上,墨夫人说宝
儿其实是动儿的侍婢,我替他调教调教;而六娘也说紫烟已经送给了我,只是现
在身边无人,暂时借用一下云云。

  紫烟和宝儿一听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我的侍女,对视的目光中竟有了些竞
争的味道。

  未了还是墨夫人呵斥了一声:“宝儿,庄姑娘是姐姐,不得无礼。”

  六娘也说了紫烟一句,转头问我道:“动儿,方才在门外听你说起沈百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把沈熠的事情说了一遍,六娘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略一沉吟,斟酌着词句道:“只是…据说松江沈家做的是海上生意,与倭
人联系颇为密切,请他是不是不妥?”

  我吃了一惊,师娘她们也面露讶色,显然她们只知道沈百万的名头,却不知
他的底细。

  而六娘话里虽然有据说两个字,可我知道,她定是有确凿的消息来源。“怪
不得沈熠这小子的玩法别出心裁,原来是从他妈的倭人那里学来的。”我心里暗
忖,不过回想和沈熠接触的几次看,他绝对不是江湖上的人物,身上也没有武功,
当然,除非他像慕容千秋那个死胖子一样,一身武功修练得让我都走了眼。

  “沈家是沈家,沈熠是沈熠。”抛开沈家的背景,沈熠还是一个可交而有趣
的朋友,再说倭寇毕竟只是倭人的一部分,大部分与大明通商的倭人只是走走私
罢了,并不像倭寇那样烧杀抢掠的恶贯满盈。

  若是他沈家真的与倭寇勾结,再请官府诛灭他也不迟,我也算是深入虎穴探
得消息立上奇功一件。

  师娘和六娘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便不再反对,几个人又议论了一番,大喜
的日子还是定在我原本定的九月初八,客人的名单也拟得差不多了。

  六娘吃过晚饭就带着紫烟去秦楼了。见她离开,墨夫人若有所思地道:“奇
怪,我怎么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她呢?”

  师父从来没有提起过师娘们的来历,师父在世的时候,师娘们也没有在我面
前展露过她们的武功。

  直到师父去世,她们才将自己行走江湖时的身份有意无意地透露给我,像大
师娘是墨门传人,五师娘是神手帮老帮主的女儿,这些都是我最近才知道的。

  我明白师娘们的良苦用心。师父不愿把江湖上的事情告诉我,一来怕我受那
些江湖规矩的限制,二来魔门毕竟名声太坏,他不想让我背负起那些恶名。

  可是就像我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是魔门日宗宗主一样,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更
改的铁定事实,师娘恐怕也清楚我所面对的江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在不违
背师父意愿的前提下,她们要尽可能给我更多的帮助。

  清楚了师娘们的来历,我对师娘们的话才有了更多的领会。大师娘是墨门传
人,墨门最擅奇技淫巧,观察人的功夫甚至尤在师父之上,听她话里的意思,我
一怔:“大师母,难道干娘她易容了不成?可天下哪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易容术呀?
干娘她脸上的肌肤可都是真的呀!”

  五师娘笑着说你摸过么,怎么知道是真的?大师娘却皱眉道:“五妹,动儿
说的没错,我相信我和动儿的眼睛,六娘她脸上绝对没有易过容,只是她的神情
我真的奸像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便一挥手:“算了,可能是和哪个无意中碰到的人相
像吧。”

  我心中蓦地一动:“难道干娘曾经偷偷窥视过师娘们不成?”这念头很快便
得到了证实。

  华灯高悬的秦楼车水马龙,在街口就能听到有凤来仪楼里悦耳的丝竹声和金
满堂沸腾的吆喝声。街口的小贩也多了许多,卖水果点心的、卖胭脂水粉的、卖
针头线脑的,一应俱全。

  “爷,您是去有凤来仪楼还是停云楼呢?”白秀红光满面地问我道,秦楼的
生意比我们大家预料的还好,众人都十分兴奋,白秀这个大管家更是神情亢奋。

  我说去玉角楼,一路行来,白秀把秦楼夸了一路,道孙妙当真名不虚传,停
云楼里就没断过客人,也不知她怎么应付过来的;庄青烟和冀小仙俱擅房中术,
本地几个有名的玩家都甘拜下风;那些慕容家训练出来的女孩儿也十分出色而且
听话,一个个把客人哄得五迷三道的就知道从兜里掏钱了。

  又说今儿的生意比昨儿还好,算算现在的收入都超过纹银三万两了。

  我见她眼带红丝,知道这两日她也极是辛苦,便吩咐高七陪她休息,自己迈
步进了玉角楼。

  玉角楼是秦楼一个僻静所在,也是我和六娘在秦楼的住所。只是进屋的时候,
里面已经挤进了二十多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个个娇小玲珑的都是典型的江南水乡
女儿,她们正唧唧喳喳的说得热闹,见我进来,俱是好奇地打量起我,直到六娘
从楼上下来,那些女孩才散了。

  这是我给六娘出的主意,秦楼虽有五十多个姑娘,可毕竟是慕容世家出来的,
并不见得与我同心,我便让高七在苏州四周买了一批女孩儿交给六娘,让她把这
些女孩培训成听从我号令的可用之才。

  “自古以来,女间最不可靠。”六娘显然明白我的用意,同为女儿身却对女
人有着清醒的认识。

  “有理!不过换个角度,女间却又是最可靠的线人,因为…她们一旦陷入爱
情或崇拜的漩涡,就没有了自我,那时候她便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甚至连她
爹妈是谁都不知道了。”我望着屋子里那张仇先生给我画的水墨写生画像出神道。

  “自我?女人的自我?”六娘的那声回应感慨万千:“是啊,看看墨夫人就
知道了,女人一旦爱上了男人,就失去了自我,她…真是苍老了许多。”

  我噗哧一笑:“干娘,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见过我大师娘呢?这马脚可是越露
越大哩。”

  “早知道瞒不住你这个小鬼头。”六娘细白如葱管的手指在我额头轻轻戳了
一下,那细长的秀目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这么说,我真的该叫你六师娘了。”六娘却不置可否,目光转到我的画像
上,半晌才说话,却把话题转移开去:“动儿,这些女孩儿里有几个出色的你要
花点心思,将来再替她们寻个好人家,以后或许会对你有意想不到的助宜。”

  我啧啧了两声,笑道:“干娘,没想到你也会活学活用美人计啊。”

  “那是,因为干娘早就知道,美色甚至比刀剑更锋利…”

  六娘的话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隐湖和魏柔,她们该是诠释干娘这句话的最好例
子吧。

  心念电转间,我犹豫着问道:“干娘,不知有句话当问不当问?”

  六娘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笑道:“动儿,你是我的干儿子,有什么当问不
当问的?”

  “十二连环坞已经被大江盟剿灭了,不过,之前进入太湖的那些亡命之徒并
没都被十二连环坞统合进去,像梅娘、白秀就依附于干娘了…”

  六娘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想知道干娘手下这样的人材
还有几个呀?”

  “干娘真是目光如炬。”我赞道,六娘的眼光每每有洞彻心扉之功,在十二
连环坞家门口得以立足绝非偶然。

  “虽然十二连环坞的尹观是个大老粗,可高光祖却颇有才干,极擅笼络人心,
干娘能争取到梅娘和白秀已经殊为不易,实在没有其他人手可用了。”

  她顿了一下,道:“若不是我亲眼见到高光祖人头落地,我真要怀疑十二连
环坞的溃灭会不会有什么文章了。”

  说罢她又笑道:“动儿,若是你不急的话,再等上个一年半载的,紫烟会是
个得力的帮手。”

  “我知道,这丫头现在就是个人精,干娘你再一琢磨,定是一员干将。只是,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动儿,心急不得。”六娘说罢便默然,显然她明白了我的用意。

  我并没有争霸江湖的雄心,唯一的目标就是征服隐湖,而没有强大的后盾,
征服隐湖谈何容易?

  “干娘说得没错呀!”无瑕边把我的小衣脱掉,边巧笑盈盈道。

  自从见到了师娘她们,她的脸上就洋溢着一股喜气,就算她努力压抑自己的
情感,我也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急怎么行!”我伸手搂着无瑕丰腻的腰肢,她微微抗拒了一下,便偎进
了我怀里。

  “再不急的话,隐湖就不知道会落进谁的手里!”

  “爷担心的是魏柔吧。”无瑕呵气如兰地笑道,只是娇笑声中依然能听出一
丝嫉妒来:“爷,你且放宽心,隐湖弟子向来丫角终老的多,出嫁的绝少,三代
以来,还没听说哪个隐湖弟子嫁人的。就算齐小天追得紧,恐怕一时半时也上不
了手。”

  “可自尹雨浓以来,江湖可有这般波谲云诡的时候吗?五十年前,虽然魔门
势大,可正因如此,隐湖轻易团结了江湖的绝大多数门派,才一举将魔门击败。
而眼下隐湖它到底该站在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中的哪一方呢?大江盟虽然侠名卓著,
可齐放乃是豪雄之才,岂肯甘居隐湖之下;另一方慕容世家则是黑道中人,隐湖
更不可能与之同谋。隐湖若是觉得控制齐放有困难,或许就把重心放在了齐小天
身上,如此来说,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把魏柔嫁给齐小天了。”

  我的笑容有些无奈:“在隐湖二百多年的历史中,它已经不是第一次使出这
样的招数来了。”

  和六娘待的时间久了,对隐湖也了解得更多。她没有师父遗命的羁绊,自然
少了许多顾虑,师父魔门里得到的隐湖资料经过她的口一点点传授给了我。

  有时候我就想,在太湖遇到六娘或许真是天意,不过,即便遇不到她,她也
会像我的老师阳明公那样找到我头上来吧。

  无瑕无法反驳我,只是用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抚弄着我的胸膛,那雪白粉腻的
脸上竟有些阴晴不定,就在我有些狐疑的当口,听她伏在我胸口喃喃低语道:
“爷,有了魏柔,你…是不是就不、不喜欢无瑕了?”

  我一怔之后便恍然大悟,这几天我的心思都放在了魏柔身上,或许是让我身
边的女人感到受冷落了吧:“傻丫头。”

  我亲昵地在她股间掏了一把:“都快成了我王家三少奶奶,还是我王动长子
的娘亲大人,倒吃起别人的飞醋来了。”

  那一把就掬出些滑滑腻腻的粘汁来,还带着一声腻人的鼻音:“谁、谁说是
儿子啦?”

  我刚想调笑两句,却听及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就到了我房门
前,我心念一动,忙扯过被子盖住赤裸的我和无瑕。

  果然听的“吱扭”一声,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盛装的武舞带着一身霜露闯
了进来,甫一进屋便嚷道:“王郎,我也要嫁给你!”

  “喂,武舞,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进屋能不能敲敲门先?”

  一个刁蛮的解雨已经让我很头疼了,又来了个一身大小姐脾气的武舞。解雨
不晓得我这个淫贼的厉害还情有可原,你武舞可是被我整得死去活来呀!是不是
让你食髓甘味,非我不嫁呀?

  “再说武舞,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你父亲是二品大员,我怎么好让你做妾?
你我总要给他老人家留点面子吧。”我真有些苦口婆心了。

  “我知道你在找借口,你、你根本就下想娶我!”武舞的反应竟是意外的激
烈,刹那间脸上就布满了泪水,指着无瑕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

  “那、那无瑕姐姐呢?我才知道,她、她原本是一派的掌门,足江湖有头有
脸的人物,你都敢娶她做妾,为什么不敢娶我?还不是因为我跟别的男人好过,
你、你、你看不起我!呜呜呜…”

  是吗?我的心随着怀里无瑕身子的微微抖动也蓦地抽搐了一下,或许她真的
说中了我的心事?相比武承恩那个二品帽子,我更是讨厌她以往生张熟魏的经历
吧。

  只是…那时候的武舞并不认得我呀?就像无瑕,她甚至有自己的女儿,为什
么我自然而然的就接纳了她,却对武舞总是看不上眼呢?该看不上眼的应是另外
一个人吧,她虽然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只做我的女人,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而我
却总忘不了她,苏瑾…

  “看不起我,就别要我呀!”武舞哽咽道:“为什么把人家的心都带走了,
却把人家冷落在一旁孤苦伶仃的?…我以前是做错过事,可自从跟了你,我就再
没找过别的男人…”

  “好,我娶你。”武舞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难道苏瑾她是因为身子被污,
觉得对不起我,才破罐子破摔的吗?若是这样的话,就让武舞来打开她的心结吧,
反正武舞也是个美人,只要她日后老实,娶回家又有何妨呢?

  看她婆娑的泪眼放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我怜惜之余赶忙加上了条件:“不过,
不是现在,你的大小姐脾气我可受不了…”

  还没等我说完,武舞就一下子跪在了我床前,抱着我的胳膊急道:“我改,
我改!”

  “什么我我我、你你你的,你看,你一点规矩都不懂!人前你要喊我相公、
夫君,人后喊我爷、主子;人前称呼自己贱妾,人后你就是奴家、婢子。等你什
么时候改好了,我就娶你!”

  “奴家明白。”得到了我的保证,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放射出动人的光彩。我
伸手把她脸上那些被泪水浸泡的魂画儿的困脂水粉擦掉,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俏
脸:“这多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奴家是怕、怕比下上诸位姐姐嘛…”她下意识地瞥了无瑕一眼,我怀里的
无瑕因为我的宠爱而散发着惊人的艳丽,怪不得武舞自惭形秽。

  不过,心情放松的她总算也变得聪明起来,知道我不想有人打扰和无瑕的好
事,不待我说话便施礼告退了。

  “爷,你真要娶武家妹子呀?”无瑕趴在我身上腻声问道。

  我默然,于是无瑕乖巧地闭上了嘴,藕臂支起身子来,将一只丰挺的乳送到
我的嘴边。

  是呀,就在我说出要娶武舞的那一刻,我也没有真正把武舞当作自己的女人。

  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或许现实的江湖也让我变得现实起来,且
不管我目的如何,武舞不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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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二天上午,老师阳明公也秘密来到了苏州。他老人家和我师娘们密议了很
长时间,我想除了婚事之外,魔门和隐湖也该是他们议论的焦点吧。

  “老师,师父和鹿灵犀的那场比武究竟是为了什么?”

  “动儿,听说你又升官了,经历司经历,虽是八品小官,要做好也不容易…”

  “老师,您见过鹿灵犀,或是辛垂杨吗?隐湖为什么代代都是美女?”

  “动儿,明年开春的大比一定要参加,你现在知道解元的帽子很舒服了吧…”

  师徒俩就这样进行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老师突然变得和师父一样神神秘
秘的,我一谈到师父和隐湖身上,他就开始左顾而言他,只有问到小师母和小师
弟的时候,他那干瘦的脸上才焕发出喜悦来。

  “真不知道您老人家和师娘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喃喃自语道,那语调便有
些暧昧。

  老师目光陡然射过来,我忙陪笑道:“啊,老师,我是说听说方师兄在京城
里请辞了。”不待他询问,就把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老师听。

  “叔贤是以退为进。”老师果然是官场高手,一眼就看穿了桂萼和师兄玩的
把戏:“不过动儿你记着,这种小聪明你最好少用。为人臣者,就要为君分忧,
而他们俩这一退,却把皇上推到了廷议争论的第一线,虽说现在皇上因为需要你
师兄他们,必然会恳词挽留,可在皇上心目中就留下了不敢任事的印象,这对日
后两人为官甚是不利啊。”

  虽然我也隐隐想到了这一层,却不如老师说的那么明白,转眼看他充满了睿
智的双眼,我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意,是啊,若是讲做官,老师才是深韵其道吧,
他以盖主之功而得以怡情山水,没有点韬光养晦的真功夫,哪来今天的悠闲呢?

  他背手踱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花树静静立了奸一阵子,才缓缓道:“动儿,
你日后有何打算呢?”

  “当然是实现师父的遗愿,征服隐湖了。”我飞快的答道。

  “动儿,李师兄他是个奇才,而他也实在幸运,找到了你这么一个天才。”
老师的话里隐隐透出些艳羡来。

  “为师看来,你在文武两方面的天分甚至比你师父还高,而更可贵的是师兄
他教育弟子的本事远远在你师祖之上,能把自己的本事十成十地传授了给你,省
了你许多自己摸索的时间,让你能在小小年纪就跻身到江湖的顶尖人物里去。”

  这倒是真的,不过老师您老人家若是知道师父是怎么教我的,您恐怕就要换
个说法了,要不,让我拿小师弟做个示范先?

  “鹿灵犀对于李师兄来说,年纪太小了,一个中年人的心境如论如何是无法
和与一个少女相一致的…”

  “等等,”我忙打断老师的话,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相我谈起鹿灵犀的年龄来,
因为鹿灵犀只在江湖上惊鸿一现就没有了踪迹,人们只知道她就任了隐湖小筑的
家主职位,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连见过她的鲁卫也只是说她乃神仙中人,而
神仙都是长生不老的,谁知道她究竟有多大年纪?!大家只是对隐湖在江湖的代
言人辛垂杨还不算陌生。

  “老师,您说师父与鹿灵犀相遇的时候,她只是个少女?那么她现在岂不是
只有三十多岁,和无瑕年纪相仿吗?”

  “李师兄他还真没收错徒弟。”老师微微一笑道:“所以,你的机会比你师
父大了许多,因为你还年轻,而且眼下的形势对你也很有利。”

  “虽然我离开江湖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对武林大势并不熟悉。不过,听你师
娘说,江湖两大势力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正相持下下,唐门态度暧昧,而隐湖也不
清楚究竟站在谁这一方。不过,这一切恐怕都会因为你的崛起而改变。”

  “可弟子怎么觉得,妄想以一人之力改变江湖是最最愚不可及的。”

  “动儿你是在考为师吗?”老师的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他显然一眼就看
出了我的言不由衷。

  是啊,我越来越感觉到“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的威力,我踏入江湖
仅仅几个月,我身边就发生了偌大的变化,我也察觉到我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人了,
在我有意无意间我周围已经开始形成一股可观的势力,这股势力还在迅速的增长,
很快就会对江湖局势产生影响了。

  “对于隐湖来说,江湖上出现任何一个足以号令整个江湖的强者都是不足取
的,即便这个强者是武林正义的化身。因为对于一个门派的生存来说,门派的利
益才是至高无上的,隐湖也不例外。大江盟和慕容世家能够相安无事最好,如果
有一方获胜,隐湖也会希望那是一场惨胜。虽然为师不熟悉江湖,可也知道,大
江盟再好,也不如没有什么野心的释道二门少林武当安全。”

  “可问题是,大江盟与慕容世家实力对比实在足大优啊。它日前统合了江南
的诸多门派,就连十大门派之一的排帮也加盟到里面去;齐萝又要嫁给宫难,而
宫难则是武当掌教清风的心爱弟子,齐萝的师父恒山派的掌门练青霓还是清风的
嫡亲妹子,大江盟又代表了白道的利益,武当很可能在两雄争霸的时候倒向大江
盟。反观慕容世家除了离别山庄之外并无强援,而离别山庄虽然有几把好手,可
怎比得上帮众逾千的排帮?唯一能够与大江盟抗衡的资本,就是慕容千秋那头老
狐狸的智慧。”

  我顿了一顿,道:“这一战下来,大江盟的胜算有七八成,而要赢就是大获
全胜吧。”

  “这就是动儿你的机会了,隐湖弟子虽然个个出众,可毕竟只有三几人,需
要透过别的门派来实现自己的意图,它现在恐怕也在睁大眼睛在江湖上寻找代言
人,大江盟、慕容世家和唐门三家都是财雄势大,并不是做前台的好目标,而动
儿你可就不一样了,现在你就很吸引别人的视线了…”

  我心里一动,这么说魏柔出席秦楼的开业大典就不光是修练心剑,而是别有
含义了。

  只是我并不喜欢这种征服的方式,一皱眉道:“老师,若是那样的话,究竟
是我征服隐湖还是隐湖征服我呀?”

  “傻孩子,手心手背都是你的手,只是你看的角度下一样罢了,究竟是谁征
服了谁,个中滋味也只能你自己来体会。”他微微一笑:“当然,或许堂堂正正
的击败它对你更有吸引力?”

  “那倒不是,”我邪邪一笑:“只要我是征服者,就算用上金风玉露散我也
在所不惜,隐湖欠我师父太多,我实在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哦?”老师意外地望了我一眼,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转了话题:“动儿,
若是你真的征服了隐湖,你还想做什么呢?”

  “恐怕足搏个进士的功名吧。”那是我少年时的梦想。在我还只是个七八岁
的乡下孩子的时候,我曾梦想我有一天会中个举人,然后像城里的慕容大官人一
样在山水阁享用着丰盛的大餐。

  而现在我不仅中了个解元,而且不时和城里的那个慕容大官人在听月阁里饮
酒畅谈,那些丰盛的大餐现在对我来说远远不如萧潇泡制的一碟小咸菜可口,我
人生的梦想似乎只有一个金榜题名还没有实现了。

  再之后呢?

  我有些茫然,足啊,在实现了我所有梦想之后,我该做点什么呢?这些日子,
我的大脑已经被师父的遗命所占据,老师的话就像暮鼓晨钟一般惊醒了我。

  “江湖虽大,也是江山一隅啊。”老师凝望着碧空万里,意味深长地道。

  “萧潇,你喜欢爷以后做个什么人?”我懒懒地躺在榻上,阳光照在我的前
胸,暖洋洋的。

  “主子喜欢做什么,萧潇就喜欢什么。”萧潇轻揉着我的肩笑道,那头解雨
已经小声道:“哼,他最喜欢做淫贼呗。”

  “爷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做江湖人。”无瑕见我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立刻
回道,她已经说了几次要我退出江湖,显然江湖已经伤透了她的心,而桌子对面
的玲珑也点头称是。

  “那是!”武舞接道:“江湖有什么好混的,爷当然要做官啦,而且要做大
官。”她一脸幢憬:“若是能当上个一品大学士最好,那时候咱们就有凤冠霞披
了。”

  “好你个大头鬼!”我瞪了武舞一眼:“想挣个一品诰命,找别人去!一品
大学士有什么好,天天看皇帝老儿的脸色,还不如个七品知县,天高皇帝远的,
管着一方百姓,又自由自在。”

  “七品太小了嘛,爷你现在都正八品了,再中个进士,七品就唾手可得了。”
武舞毕竟是官宦人家,说起官场上的事来便头头是道:“再说一个县大爷才能管
几方水土几方人呀?怎么也要个四品知府爷你才能施展开拳脚耶。”

  无瑕、玲珑甚至解雨孙妙脸上都露出赞同的神色,只有喜子在一旁小声嘀咕
道:“主子为什么非要当官呢?当官的可都没好人。”

  萧潇忙呵斥了一声“多嘴”。我自然知道喜子的心事,她家就是被当地一个
小官整得家破人亡,自然对当官的没有好印象,就连我已经做了官都忘了,玉玲
也提醒说若不是爷做了官,你家的冤案还昭雪不了呢。

  我不清楚那一件霞披是不是对所有的女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让她们都希望
我在官场上能出人头地而不喜欢我混迹江湖。

  不过“一朝权在手”对我来说似乎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只是我真的愿意放
弃我的自由吗?

  “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我一挥手示意将这个话题打住,问解雨道
:“昨天金满堂的生意可好?”

  “不是有报表给你么?”解雨奇怪地反问道:“六娘说秦楼每天的帐目都要
整理成表,送给你过目的,怎么没收到吗?”

  我这才想起来早晨我在玲珑身上驰骋的时候,明珠是送过来一本帐簿,那时
候的淫靡景象恐怕让未经人事的明珠有些心慌意乱,忘了说明那帐簿究竟是什么
东西了吧。

  瞥了一眼正伺候无瑕的明珠,她脸上和玲珑一样已然满足红晕。

  “啊,明珠说过,碰巧老师来了,我就忘记了。”吩咐明珠把帐簿拿来,翻
看了一遍,不由赞道:“解雨,阿妙,你们还真是成绩斐然呀!”

  解雨显然听出了我对她与孙妙称呼上的不同,眉头不由得轻轻一皱,眼角倏
地闪过一丝失意之色,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孙妙脸上。

  孙妙正因为我这句亲昵的称呼而染红了雪白双颊,那眼里也透出一股似羞似
怨的目光来。

  其实众女的目光都落在了孙抄身上,她们对于江湖争霸或许不感兴趣,可对
自己男人的一言一行却是关注得很,众目睽睽之下,孙妙越发手足无措,那在千
百人面前都不曾怯场的从容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那都是温小满和武姐姐的功劳,我有什么可夸的!昨儿我又没出手。”解
雨噘着小嘴笑道,虽然是自谦的话,可言语里就有了些赌气的味道。

  这丫头还真是争强好胜啊,我心中暗忖。肩头萧潇的手突然重了一下,显然
她也看出了解雨的毛病。

  “话不能这么说,武舞有武舞的好处,不过,若不是你开业那天技震全场,
温小满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说实话,对于赌客来说,美色总不若银子来的实在
些。”

  解雨露齿一笑,那眉头也舒展开来:“金满堂再好,也不如孙姐姐的停云楼
生意好。孙姐姐只要拨拨琴弦,那帮登徒子们就乖乖地把银子从口袋里掏出来,
毕恭毕敬地献给孙姐姐。哪儿像我那天累得满头是汗。”她竟赞起孙妙来了。

  “那里面真正足登徒子的并不多。”我顺嘴儿道,停云楼的客人大多是些文
人骚客,比之有凤来仪楼里的客人成分单纯了许多,白秀禀报说光是开业这几日,
有凤来仪楼里已经招待了好几波江湖上的客人,其中不仅有大江盟、慕容世家的
弟子,甚至连远在蜀中的唐门都曾有弟子现过身。

  “真正复杂的是有凤来仪楼,那里龙蛇混杂,听说连久未在江湖露面的铁剑
门门主奔雷剑万里流都在那里着了面,解雨、武舞你们要在那里多用点心思,金
满堂眼下有温小满就足够了。另外,仔细停云楼,小心别让那些粗人惊吓了阿妙。”

  吃过午饭,解雨、孙妙和武舞便往秦楼去了。萧潇见三女走远了,才对我道
:“主子,殷小姐来信了。”说着,递给我一只锦囊。

  锦囊上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鸟,针法极是细密精致,也不知是不是宝亭的
手法。拆开信一看,却是一封道喜的信,恭喜我抱得美人归,只是话里话外透着
对无瑕、玲珑的羡慕。

  我看萧潇无瑕、玲珑俱是关切地望着我,显然对信中的内容极是好奇,我便
顺手把信递给了无瑕,无瑕推托不过,便读起信来,只是越看脸色越是绯红。

  “宝亭有大妇风范呀!”我感慨了一句,她自幼生在富豪人家,看惯了男人
三妻四妾的,自然就有种大家气度,并不以我多娶为怪:“日后,你们都要好好
跟她学学。”

  无瑕、玲珑红着脸点点头。我看宝亭的落款日期就是昨天,既然信上没有提
起杭州府和文公达来,想必那文公达也体会出来桂萼和方师兄请辞的真正用意,
便没轻举妄动,这也让我安心了不少。

  “萧潇,你替我写封信,告诉宝亭我这里一切都好,等初八婚礼一毕,我就
请师娘和老师赴杭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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